從最開始就已經準備好了吧?

    明知道將會被殺,所以,製定了這樣的作戰策略。搶先攻擊,然後使用禁咒達到了最大的戰果。也有效的利用了……她們不知道他晉級的事實,以及,對他的輕視心理。

    ——難不成他還以為能夠同歸於盡?

    弗洛倫絲在心底嘲諷,成為聖女以來,第一次受到的重傷讓她心懷不滿。表麵上的傷很快就沒有了痕跡,但五髒六腑受到的創傷,可沒有那麽容易恢複……到底還是被那亂七八糟的涅磐之光侵入了身體啊!

    ——如果是我來防禦的話……梅薇爾那個家夥,在我身邊設立的那個什麽庇護,根本就是放了水的吧?才讓我收到了這麽大的衝擊。

    她忍不住腹誹。

    當然,她口頭上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失去了敵人的同時,也失去了“外人”,她們兩個在這樣的環境,是絕對不會對對方開口說話的。

    讓梅薇爾防禦,就是因為她要準備一個魔法。

    ——靈魂擊潰。

    要由黑暗係的領域幹涉冥神的職責,這個魔法的等級非常的高,她們都知道釋放了禁咒以後埃羅特死定,卻必須要及時使用這樣的魔法,讓他失去靈魂迴到冥神的手中,轉生的機會……

    此刻,她們仍然站在這片戰後的焦土上,就是在等待,看這個靈魂擊潰的魔法,到底有沒有起到效果……雖然從表麵上看來,他的身體已經徹底的化做了飛灰,看來似乎是起到了效果的樣子……

    麵對“背叛者”,這就是最終的處罰……

    *

    說到底還是戰鬥經驗太少了。

    梅薇爾的心底卻是另一種想法。這場戰鬥讓她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但是,從小被帶入光明神殿,不說別的,又有誰肯真心跟她交手?

    她沉默的看著廢墟的中心,默默地在心底說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但是,不能讓你破壞這個世界的秩序,造成更大的傷害。

    *

    兩個聖女原本可以說,是兩個氣質各異,卻都稱得上風華絕代的美人的。但現在,她們卻都有些狼狽,防禦原本極高的聖女袍服也滿是傷痕。於是,煙塵也得以留在了衣服上麵。

    她們兩人雖然各懷心思,卻顯然都沒有和對方交談的心思。

    或者也是因為,被一個大魔導師出其不意的攻擊打傷,很有一種被嘲弄的感覺吧……

    身上黑白的光芒各自閃現了一會兒,甚至沒有去管帶來的屬下的死活,因為禁咒而造成的傷害也沒有完全痊愈,在確認沒有冥族到來之後,便同時升空,往法師塔過去了。

    大賢者的法師塔,天知道了留下了什麽東西,卻也是需要消滅的。

    盡管知道附近還有兩隻騎獸,這種渺小的存在,卻全沒被她們放在心上——就連大魔導師的禁咒,都不可能真正把她們怎麽樣啊!

    **

    埃羅特離開後,愛沙呆了一陣子,透明的身體便開始在法師塔中飄動起來,從底層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看了過去,陷入了追憶之中。

    這座法師塔,建立了已經有362年了。她誕生,也有362年了。

    那個時候,埃羅特大人剛剛通過了強者試練,成為了一個魔導師,而她就是在法師塔落成的那一個春日,由他親手聚集這個世界上各種魂魄殘留的精神力量,匯聚能量創造的。

    她那個時候,看來還隻是一個小女孩,和剛剛到法師塔的貝蘭雅幾乎一樣大。她的形象……則是當時的導師也不能免俗的,他年少時妻子的形象。

    也是那個時候,每一天,埃羅特大人都會有朋友來訪、學生來請教問題,法師塔每一天,都熱熱鬧鬧的。於是,她便和那些學生一起學習,努力的吸收著知識,慢慢的長大了。

    她開始有了自己的魔力,懂了越來越多的知識,學會了煉金廚藝,也學會了布置房間,學會了做埃羅特大人實驗的助手……

    等到她在現在的這個模樣徹底定型了的時候,迴首一望,便發現,兩百多年的時光已經過去了。隻是,法師塔周圍的金銀楓從來不受四季的影響,於是,她竟然也忽略了時間的流逝。

    一批批的學生來了又去,從孩子慢慢長大,但總體來說,法師塔卻是越來越冷清了。埃羅特大人獲得了大賢者的稱號,逐漸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他的研究上。

    對於這個世界來說,那是禁忌的研究。

    於是學生越來越少,直到再也沒有。

    她那個時候已經知道了必然會有今天,便覺得哀傷。然而,她依然隻是默默的看著。隻要默默的支持就可以了,這是她作為法師塔的樞紐,作為一個人造靈的天職。

    沒有想到的是,在最後的時間,這座已經沉寂了好些年的法師塔,居然又迎來了最後的學生。生機勃勃的女孩和她初生的元素精靈、憨憨的魔犬,為她帶來了在最後時光的歡樂。

    她帶著數百年來最真誠的好奇與喜悅,看著她一點點的長高,長大,努力的學習,歡快的微笑,飛快的成長。

    而埃羅特大人的研究,也終於到了最後的地步……

    書房、臥室、實驗室、倉庫、廚房、酒窖、儲藏室……

    愛沙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飄過,就好像國王在死前最後檢視自己的領土。為了研究,埃羅特作為一個大賢者,卻少有積蓄。關於魔法之類的書籍和一些研究心得,都在最後塞進了貝蘭雅那個大型的空間手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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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個,愛沙又是快樂又是憂傷。

    最後,她停留在了貝蘭雅那幾乎已經空空如也的臥室中。在這座法師塔中,愛沙就是法師塔,法師塔就是她,她沒有自己的臥室,卻幾乎存在於這裏的所有地方。

    貝蘭雅走了,她就好像是她的孩子,她帶走了名為“希望”的東西。

    這間已經失去了主人的臥室,就和失去了主人的法師塔一樣,已經不再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愛沙知道,最後,埃羅特大人的離開,是想給她一個機會。她已經362歲,有了掙脫這座法師塔,成為一個自主的幽靈的能力。而埃羅特大人,也給了她這個機會。

    縱使是,明知道她的心意。

    幽靈……人造靈,有心麽?

    遠方傳來了爆炸聲,那個籠罩了埃羅特大人的結界消失了,可是,埃羅特大人的氣息也消失了。也許是因為早就知道這個必然的結果,愛沙居然沒有感覺到悲傷。

    她的身形從貝蘭雅那空蕩的臥室中消失了,隨即,出現在了塔頂的中央控製室內。

    一顆巨大的晶石在這座控製室的中央,閃爍著熒熒的綠光,這裏蘊含著埃羅特作為魔導師、大師,平素在這裏留下的魔力,通過這顆晶石……控製室四周的石壁上鑲嵌的那些晶石,和這顆巨大晶石在同一個魔法陣內的晶石們,以及這座法師塔的所有防禦魔法,都可以操縱。

    愛沙有些虛無的雙手鎮定地撫上了綠色的晶石,原本有些透明的棕色的眼眸,此刻卻如同一潭死水。

    旁邊的顯像魔法中,顯示出了一黑一白,在快速接近的兩個身影。她們的身上,都帶著傷。

    但她們依然是要來的,來毀滅這座法師塔。

    近了,越來越近。

    魔法也已經在醞釀中了嗎?還是她們根本就看不起這座失去了主人的法師塔?

    “兩萬年前,月亮船作為隱藏的最後一座超級法師塔,是元素法師挑戰神權的標誌。因為他們研究的,是咒術。光明神殿唯獨向這座法師塔提出了招降,而它的迴答方式是……”

    月亮船在古梵恩教皇國的神官們和聖騎士團包圍下,自爆了。

    它留下了今天的月亮盆地。

    “埃羅特大人,我沒有月亮船的力量,也無力為你報仇,但作為你的法師塔,我不想讓它毀在敵人的手中!”

    仿佛在應合塔靈的堅定決心,綠色的晶石爆發出了一陣強烈的綠光,一座巨大的魔法陣在它的下方浮現,綠色的紋路,如蜘蛛網般逐漸蔓延了整個控製室。

    虛無的身體好像被強烈的風吹動了,愛沙的衣裳和棕色的長發,都高高地向後揚起,隨之而來的……

    在又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人造靈的身體被無情的撕扯、碎裂,隨即,化為虛無。

    她最後的眼神,仿佛看著東方……

    **

    連續兩場爆炸,讓遠處觀察著這裏的人都不免目瞪口呆。比如說卡蒂斯和費斯特,他們還沒從之前的事情反應過來呢,就看見了又一場爆炸。

    把騎獸好不容易徹底穩住,費斯特有些不知所措的問卡蒂斯,“卡蒂斯,怎麽辦?”

    卡蒂斯臉色陰沉,手中握緊了法杖,“……已經這樣了,不能再讓貝蘭雅也……也被教廷殺死!”

    費斯特的臉色也不好看,他想了想,說,“那兩個人,毫無疑問就是兩個教廷的聖女了。為什麽她們會來,而且還居然這麽有默契……好吧這些事情我想不通!但是,貝蘭雅肯定不至於讓她們兩個聯手去對付的吧?”

    “那是當然!”卡蒂斯也不認為會發生這種事,但過了一下,他又忍不住提醒,“費斯特,就算是這樣,去支援貝蘭雅,隻怕,這也是很危險的……”

    費斯特卻一揮手打斷了他要說下去的話,“免了免了!我昨天聽見了,有十個獅鷲空騎士入境,沒有我,你們一群法師想怎麽對付空騎士?……我是空騎士啊,克諾米可是我們最優秀的煉金成果,和那些量產的獅鷲能比嗎?一對十,難道還能打不過也跑不過?你放心,我可沒有為了你的貝蘭雅丟掉小命的打算!”

    什麽叫你的……

    卡蒂斯無語。

    而且獅鷲是自然的魔獸好不?怎麽居然用了“量產”這種詞……就算是量產也隻是小規模量產吧?

    費斯特已經操縱著坐騎往北方飛了,天眼功能完全啟動,搜索著地麵和天空的情況。忽然,他驚歎了一聲,“卡蒂斯,你家那小丫頭追上來了。”

    “什麽!?”卡蒂斯大驚,連忙看去,發現果然,飛行高度也不算太低的雙頭鷲正遠遠的追著呢!

    “怎麽辦?”

    “隻能和她說清楚了。”卡蒂斯鬱悶,“這小丫頭要是強起來我也說不動啊,她這麽跟過去,要是被空騎士打下來該怎麽辦?”

    這是很有可能的。費斯特也這麽覺得。雖然他們沒有討論,但他們都是知道的——如果黑暗聖女也出現在了這裏,甚至和光明聖女聯手,這到底代表著什麽。出於身份地位的等等差距,她們多半不會自己動手一個小法師,然而,他們的下屬……卻不會放過她!

    *

    交談的後果,是蒂婭也加入了“支援貝蘭雅”的隊伍中。

    這件事情證明,他們不管平常看來是多麽普通的少年,卻終究,都是出身於諾非索統治者家庭的少年政治家或者軍事家。

    ——“我不能看著哥哥你一個人去冒險。你們要麵對的敵人有萊昂或者教廷的空騎士,帶著哥哥你,還沒進行法師配合訓練的費斯特根本沒法好好戰鬥。”

    少女對兄長真摯的情感和對局勢的清醒判斷,讓兩個少年無法拒絕她的同行。

    因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也很明白可能遇到的事情。於是,卡蒂斯便和妹妹共同乘上了成年的雙頭鷲,三首變異蛇龍也放慢了速度,進行更加仔細的搜索,也避免被敵方的空騎士偷襲。

    而就在這個時候……

    貝蘭雅也遇見了最先找到她的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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