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就知道跑不掉的。”悠然坐在自己的房間裏麵,有氣無力的說道,“其實我一點也不想提這件事,不過,既然你們非要知道的話……”

    在逃避了白天的談話之後,晚上——至少在死神山穀之外,這應該是晚上了——悠然卻在自己的房間裏麵,被一眾守護騎士,以及自己的親人們給團團包圍了,知道無法再避開這個話題,隻得認命。

    現在,她乖乖的坐在床上,見父母兄長和幾個天生的守護騎士以及布雷菲爾都要開口的時候,搶先抬起手,擺擺手說,“其實薇薇安你們應該高興吧……也其實呢,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啊!每個人的人生,不都是從出生走向死亡的嗎?曾經我以為,死後就是萬劫不複,不得超生。現在,死亡就是死亡,和其他人一樣,死了就開始另一個人生,雖說短了一點,但是經曆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也沒有什麽要緊的啊!”

    是啊,我還能有什麽怨言呢?誰不期待更好的生活更長久的生命?但和那最糟糕的情況相比的話……她並不是世界上最悲慘的人了。

    雖說心中苦澀,但悠然還是搶著把這一大堆話都說完了,包括自己的態度,免得人一個個的來問,又一個個的安慰她。

    而對於聽到她這番話的人來說,雖說這件事情不是沒有想到,之前也有諸多的預兆,但確切聽見的時候,還是不免感觸極深。和她關係好的,自然是難免悲傷難過,而便是和她沒有那麽熟悉的,也並不見得就真的能如她所說感到高興。

    甚至,並沒有感到高興的薇薇安,還收到了好幾雙白眼以及……惡狠狠的瞪視。

    “……殿下,你的意思是,果然是,世界樹不願意結束這次的毀滅者之戰就是因為……”倫納德確認道,雖說他年少沉穩,但這時也不由得失態了。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語無倫次了。

    “嗯。”悠然輕輕地應了一聲。

    她的人生,從十二歲開始就從未真正平靜,事情總是一件接著一件。如今……從此以後再無聖女,世界樹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兩萬年的等待已經足夠漫長,能量本來就已經將近滿值,於是世界樹做出了最符合它當初設計要求的判斷。本意……或者隻是希望,早點兒解放身為核心的初代聖女的靈魂吧,但放到了悠然的身上,就成了災難。

    看似變得美好的處境,對她來說,卻是一段緩慢走向死亡的旅程。

    “毀滅者之戰……不會結束了。隻有世界樹蓄積的能量達到滿值,就需要我融合進世界樹中,結束這一切。”

    潘莎素來唯倫納德馬首是瞻,聽到倫納德這麽一確認,悠然一同意,頓時就忍耐不住,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嗚咽,哭了起來。

    悠然摸摸它的頭以示安慰,卻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麽。

    這其實是好事,不是麽?

    從此之後,再沒有毀滅者戰爭,文明可以自由自在的向星際發展……一切都是那麽的廣闊。而她的靈魂,那真正的故鄉,也可以從漫長的戰爭中解脫出來,重新發展文明。

    但這樣的話,連她自己也說不出來。

    如果不是不甘,如果不是期待奇跡出現,如果不是想要多活一陣子……她又何苦,一直逃避這一切,又何必想要裝作根本就沒有那麽迴事?

    隻不過正如她之前所說,和她第一次進入世界樹時發現的“真相”相比,她真的不該有什麽怨言了……

    *

    “難怪殿下最近一直不怎麽願意出戰。”卡米拉歎息了一聲。

    完全可以理解啊……

    雖說聖女不出戰,就使得戰場上的死亡率增大。

    但聯盟規定的悠然的休息時間,使得她的時間不那麽緊湊,並不需要長期處於“出戰”和“療傷”之間。為什麽會有這個結果?卡米拉明白,這一定是倫納德他們爭取來的了。他們在之前對這件事情就已經有所預料。

    而他自己呢?盡管精靈們在戰場上也並非是毫無損傷,但他依然可以理解這樣的心態。

    誰想死?誰也不想死。

    即使是命中注定的死亡,也難免想要拖延一點時間,畢竟隻有十五歲啊!放在精靈中,這個年齡還是嬰兒,放在人類中也還太小,本來就處於應該被保護的年齡範疇。

    悠然歎口氣,沒迴答。

    “……難道就沒有什麽辦法,沒有什麽辦法解決了嗎?”葛拉德忽然喃喃的問道。他本來是一個在守護騎士中最最沉默的人,在有很多人在的時候更加不開口說話,而是最好的傾聽者,但在這個時候,他還是開口了。到底,他是天生的守護騎士,對悠然的關心是最真誠深切,也最不會動搖的。

    “有啊。”悠然貌似輕鬆地微笑道,“辦法其實很簡單。就算是世界樹蓄滿了能量,也還是可以在容下許多的。隻要我自己不去融合,拖上個百八十年的,世界樹也無法拿我怎麽樣,隻不過這樣做的話,毀滅者之戰會一直持續下去而已。”

    葛拉德這下也說不出話來了。

    非但是他,其他人也是一樣。

    就算是葛拉德,他在人類中長大,又是天生的守護騎士,在他的身後,也有一個種族。在守護聖女之外,所有人也都有維護自己種族的責任感。而守護聖女,主要是針對外界的危險,對於聖女本身的決定,他們並不至於被契約牽動著阻攔,而是可以正常的延伸思考的。

    想到正在進行的戰爭,即便是稍稍動了一點點心思,也絕對沒有人會提出這樣的建議,讓悠然真的這樣去做——把戰爭拖延個幾十上百年。

    於是最終,得到了確切消息的守護騎士們還是默然的散去了,留下了任家的一家人。

    *

    “真是的,拖個幾十上百年又有什麽不可以?”任和這個時候才憤然道,“如果悠然不願意幫忙轉化能量,難道還能把她怎麽樣?就算是真的把她殺了,聖女做為世界樹核心能有什麽作用,難道還不夠清楚嗎?到時侯單靠世界樹本身來轉化能量,還不是一樣要花個幾十上百年?到時候沒有了悠然的直接幫忙,死的人隻會更多!別人也就算了,巨人族,荒獸元素族啥的,人都確實是夠少,經不起折騰。但是倫納德和布雷菲爾都不肯開口讚同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他言下之意顯然是把布雷菲爾給歸類到天生的守護騎士中去了。

    任休居然也點了點頭,附和兒子道,“虧得你還把他們兩個當做你妹夫的最有可能人選呢。”

    悠然聽得苦笑。

    幕清坐在她的身邊,撫摸著她的頭,見兒子那憤慨的樣子,連連搖頭,“唉,怎麽你們父子兩個都這麽笨?遇到了悠然的事情就這個樣子了……這種事情,誰都不好說什麽的。如果不催悠然趕緊結束毀滅者戰爭,盡快轉化能量,就夠啦。”

    默認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任和還是哼了一聲,也沒有再說什麽了。

    幕清歎口氣道,“這樣也好,隻怕我們有生之年還能照看到悠然。悠然,你哥哥說得也對,這些事情,那些當權者也能想得很清楚的,你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就可以了……我知道你麵子薄,但是也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什麽的,誰不想多活一陣子?在這裏每個人都比你活得長久,你連成年都還沒成年呢,每個種族都有保護未成年者的義務。而且,你說你的生活夠精彩了……確實是這樣,隻怕別人一生經曆的,都還沒有你的起伏多呢。不過,你不覺得,還缺少了一點什麽嗎?”

    她相當溫柔的說道,隨即,溫柔的微笑著,看向了任和,“兒子啊,你看,前一次大戰,我們一家四口,差點兒全部死在那裏啦!你至今都不肯結婚,是不是存心想讓我們任家絕後啊?你爸爸好不容易才讓我們從定國的束縛中掙脫出來……”

    剛才還顯得憤憤然的任和頓時滿頭大汗了。

    指著悠然說道,“母親大人,你關心我這個沒有影子的還不如關心一下妹妹!我覺得布雷菲爾和倫納德都不錯啊。對妹妹也不錯,人也聰明……”

    悠然頓感無奈,“怎麽拉到我頭上來了?都知道我的生命不久了啊……”

    誰知道,在這個時候,做母親的卻表現出了極為開放的態度,“我知道,那有什麽關係?當做一場遊戲去享受一下戀愛的感覺也好,據說中大陸經常有這樣的事情嘛。又不要求他們以後給你守貞啥的。這有什麽好不樂意的?我跟你說啊女兒,時間就那麽多,不及時經曆一下這些事情,不是會後悔的嗎?當然,最終還是要說那句話的,跟著你自己的心意走就好啦。我隻是希望你想清楚。”

    幕清一向都是以溫婉大方的形象示人的,悠然以前也一直都覺得這就是她的本質,聽她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由得大為吃驚。

    尤其是,在看到自己的父親和兄長居然也跟著點了點頭的時候,不由得更加無語了。

    這場家庭會議就準備說這個嗎?(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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