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季白塵走遠後,秦珺才轉身迴到裴羽的工作室。


    裴羽麵前放著一塊上好的紫玉,已經專心致誌得開始雕蠟。


    秦珺沒打擾她,也知道這會兒裴羽一定忌諱剛才被自己撞見的事,輕手輕腳得把台子上的手機抽走,她感覺到裴羽護目鏡下冷冽的眼神,不敢招惹她,隻是飛速得掃了一眼,嚇得差點崴了腳。


    她先前隻是覺得裴羽眉眼生得有些冷,但剛才兩人聊得暢快,裴羽一直都是笑著的,顯得不那麽疏遠,這會兒繃著臉,還挺有氣勢。


    秦珺眯著眸子打量了好一會兒,有點怕她,堵在心口的那些話就不敢說了,轉身準備走。


    剛走出幾步,又扭著腰風情萬種得迴來,從手包裏掏出一個正方形的小袋子放在桌上,又覺得好像不怎麽夠,又加了兩個,這才滿意得點頭準備走。


    裴羽瞥了眼桌上的東西,胸腔內的氣就湧了上來,沒控製好力道,手裏的刀一下子劃過了邊界。


    這塊蠟大概是廢了,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毀了蠟模。


    不是因為技術,而是因為自己那麽一抬眼看到的東西......


    “拿,走......”她從牙縫裏努力擠出兩個字,大概是覺得氣息翻騰,又強壓著怒意,護目鏡上都蒙了層霧氣。


    秦珺轉過頭,朝她拋了個媚眼,心思卻轉到了別處,“大設計師,季總還得過來吧,下次沒人打擾鐵定把持不住啊,你要是這麽快就懷上了,可就沒時間給我設計了。”


    裴羽本想把這塊蠟再補救一下,出手一重,又是一道劃開,手裏的蠟徹底廢了。


    深深得出了口氣,又閉了閉眼,裴羽才緩過來,把紅柄銼對著秦珺,冷眼瞧著她,“信不信我手裏的刀直接飛過來,你那張好看的臉就開花了。”


    “嘿嘿,別生氣嘛,”秦珺忙擺著手,往後小心得撤退,“男歡女愛,你情我願,這有什麽好害羞的,但我就是覺得,女生嘛,得保護好自己,這要是萬一季總是個渣男呢?”


    秦珺雖然心裏發慌,嘴上卻一點都不饒人。


    她覺得自己擔心得沒錯啊,全都是替裴羽著想。


    這以後裴羽也算是她的禦用設計師了,她得向著自己人。


    裴羽歎了口氣,垂著眸子犯愁,懶得再跟她廢話,要是再不切斷這個話題,這女人大概能說上一天,決定改變思路哄她走,“季總今天開始出差,不會來了,您留著自己用。”


    秦珺哦了一聲,馬上麻利得把幾個小袋子收進自己包裏,朝她賊笑著,“哎呀,早說嘛,那姐走了,不打擾你了,加油哦。”


    裴羽嗯了一聲,望著那塊殘廢的綠蠟,有點心疼。


    “你懂我的意思吧,”秦珺走到門邊上,還不忘叮囑著,“我說的加油指的是等季總迴來,把剛才未完成的事情趁熱打鐵繼續辦了。”


    “關門。”裴羽冷冷得下逐客令。


    “行行行,你心裏記著點,下次記得穿得性感點,別每天毛衣牛仔褲,脫都不方便.......”


    裴羽沒抬頭,迅速從身後椅子上撿了個抱枕,朝著門的方向毫不留情得扔了過去。


    秦珺嚇得跳開一米遠,啊了一聲,馬上帶上門。


    嚇了她一大跳,沒想到這祖宗發火的樣子真挺嚇人。


    她是不知道,一個這麽好看的美人,怎麽發起火來就跟要吃人似的。


    哎,她這可都是金玉良言,一般人都不告訴的。


    秦珺長長得歎了口氣,看樣子以後還是找機會給季總多多暗示吧,指望裏頭的祖宗是不行了,這麽冷冰冰的多讓人沒興趣啊。


    秦珺走後,裴羽拿了塊新的蠟,懷著無比虔誠的心情重新持起紅柄銼。


    半個小時後,裴羽扔了第三塊雕廢的蠟,站在垃圾桶前抱著手發呆。


    她懷疑季白塵和秦珺今天是合夥來氣她的。


    一個先來瞎說一通,另一個就跟著來實踐了。


    最後兩個人都拍拍屁股走了,留下自己跟個廢人一樣滿腦子都是空白。


    她要工作的時候通常都會很快找到自己的狀態,但是今天被這麽一來一去得折騰,心思就完全不在工作上了。


    裴羽走到窗前,準備好好放空一陣,順便驅趕著腦中季白塵那張妖孽的臉。


    她沒怎麽遭遇過現在這種情境,怎麽勸自己都冷靜不下來,無法全身心投入創作。


    不過以她從書中看到的經驗,現在最好的方式就是努力放空,所以她準備給自己放會兒小假,偷個懶。


    古堡外的天空飄著零星的雨,雲層厚厚得交織著,就跟會往地上垂似的,整個天灰蒙蒙的,望不到盡頭。


    這天色就跟自己剛到烏特勒支時候的一模一樣。


    一樣的陰霾,一樣的透著若有似無的殺意。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黯淡蕭瑟的灰,像是在為一場屠殺拉開陰暗的序幕,滴滴答答的雨點混著街上淩亂的行人腳步聲就跟葬禮前的哀樂似的,刺激著裴羽的每一根神經。


    自從和接頭的人失聯後,她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為自己的生命倒數。


    也許是此刻的情緒紛繁雜亂,她反而能平靜得迴憶起那時候倉皇失措,到處躲藏的自己。


    帶著傷,帶著恨。


    又從“地獄”裏爬出來走到今天。


    “叮”


    手機裏跳出微信打斷了裴羽的思路,她皺著眉不由自主得往下想著,身上就一點點地冷了起來,從指間到心頭,暖意驟然澆滅,轉而化作眼裏的淒厲和臉上的冰涼。


    她從口袋摸出手機,右手止不住得顫抖著,試了幾下才劃開手機。


    季白塵的頭像一下子就跳了出來,這才把她從濃烈的寒意裏拔出來。


    季白塵:不要站在窗邊,容易著涼。


    裴羽下意識得迴頭望了眼,室內空無一人。


    裴羽:你安探頭了?


    季白塵:看來我猜對了。


    裴羽:......


    這家夥無敵了,這也能猜到。


    裴羽沒迴他,在屋裏角角落落仔細得檢查著,她就不信季白塵真能猜到。


    找了個遍,才確定沒有攝像頭。


    裴羽:怎麽猜到的?


    季白塵:感應到的。


    裴羽:......


    那頭的季白塵剛上私人飛機,坐在位子上望著窗外,看到外頭的雨慢慢下得密了,不假思索得給裴羽發了消息。


    他就覺得這會兒小丫頭大概會思路堵塞,或許也和自己一樣望著窗外發呆。


    一方麵確實是心靈感應,另一方麵來說季白塵是覺得連自己這一路上都看不進文件,想必裴羽也好不到哪兒去。


    但和裴羽想的不同,季白塵心有戚戚的卻是剛才未完成的事,如果不是被秦珺打斷,他大概都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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