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塵本該是有個跨國會議,被裴羽摔了門後就吩咐助理陳鐸延到了第二天。


    陳鐸守在季宅,孟以璿迴來的消息就是他轉發給季白塵的。


    待在季白塵身邊多年他很清楚自家少爺和裴羽的關係,想來剛才應該經過了一番雷霆暴雨的洗禮。


    裴羽那小丫頭,甩起臉子來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待季白塵下了車,陳鐸著急得從他的臉色試探著開口的深淺,咽了咽口水才鼓足勇氣,“少爺,明晚......”


    季白塵眸子一掃過來,陳鐸嚇得一身冷汗,心底默念著阿彌陀佛。


    “明晚不做安排。”


    季白塵的聲音冷到了極致。


    陳鐸這才鬆了口氣,忍了這些年,他最怕的就是少爺為了裴羽破壞計劃。


    可看著自家少爺蕭瑟的身影,陳鐸多少有些心疼,雖說不做任何安排是上上策,不會暴露少爺這些年的偽裝,但是這麽一來,裴羽那裏......想必會有天翻地覆的誤會一時半會解不開。


    陳鐸歎了口氣,裴羽苦,他家少爺何嚐不苦,隨即握緊手中的藥瓶追了過去,“少爺,今天您還沒吃藥......”


    季白塵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走廊,空曠的季宅裏隻飄過他冷冷的聲線,“今天不吃。”


    陳鐸哪裏肯罷休,想要繼續追過去,被管家劉叔攔住,著急得不行,“劉叔,你攔我幹嘛,不吃的話少爺又會頭疼的厲害,說不準就大病一場......”


    劉叔雖上了年紀,卻耳聰目明,“小陳啊,有時候人不必活得太清醒,這些年少爺熬得不容易,今天就由著他吧。”


    聽劉叔這麽說,陳鐸急著急上火的脾氣才平息了幾分,哎,也罷了,這些年少爺一直都控製得很好,隻不過但凡遇到和裴羽相關的事都會讓少爺痛苦不堪,明天就是一個坎,希望少爺能穩得住。


    裴羽就是個禍害,還是個不知好歹的禍害。


    *****


    與此同時,和富麗堂皇,獨占一隅的季宅隔了千裏之外的偏僻之地。


    一名中年男子正坐在破舊的沙發上喝著紅酒,哪怕周圍的環境殘敗不堪,可他依舊還維持著難得的矜貴氣息。


    此人正是季白塵的二叔,季若琛,他的右臉有一道醜陋深刻的刀疤,看得出來已經過了數年,但是依舊醒目。


    季若琛手撫著酒杯,動作輕柔,隱匿在黑暗中笑得陰森,喃喃著,“裴羽,看樣子不給你下點猛藥,你是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一名黑衣男子跟在他身側,訕笑著迴應,“主人籌劃自然能成,可是我怕這最多能引得裴羽更加記恨季白塵,萬一他們當場鬧掰了,季白塵也就有了防備,根本傷不了筋骨,說不定還會順勢挖到我們的勢力。”


    季若琛搖了搖頭,“時玥,你真是年紀大了,腦子也不好使了,”


    黑衣男子領悟不到,隻能尷尬得應著,“主人,時玥不太懂。”


    季若琛不緊不慢:“你是真的看不出這些年季白塵最在乎的是什麽?”


    黑衣男子:“難道是裴羽。”


    “沒錯。”季若琛晃了晃酒杯,笑得更肆意,“他季白塵,就會栽在一個人手裏,別看他這些年裝得好,女人換不停,都是假的,做戲給我們看罷了。”


    “所以主人是想借這次孟小姐迴來做文章,徹底把裴羽拉到您的麾下。”


    “我的話,裴羽自然不信,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相信明晚之後裴羽自己會有更深的領悟。”季若琛信心滿滿。


    當年被季白塵擺了一道,那是他大意,這些年他布了一盤完美的棋局,每一步都走的是季白塵的死穴。


    他就不信弄不死季白塵。


    薑還是老的辣,這麽多年了,他還能看不出刀子在誰手裏?


    他被困在這裏不方便,但是裴羽行動自由,又是季白塵在乎的人,作為他的刀子實在合適不過。


    孟以璿那個傻女人,左不過就是他的傳達器,所有季白塵想極力掩藏的事都可以借她的口傳遞給裴羽。


    他知道,裴羽這些年一定也一直盯著孟以璿。


    正好這次給她這個機會。


    ****


    季白塵在書房翻了會兒書,頭脹痛得無法自控。


    他知道不用藥撐不了多久就會失去意識,卻還是強撐著拿上車鑰匙出了門。


    陳鐸打印了文件過來,推開門沒看到人,大概猜到了自家少爺的動向,歎了口氣靠在門旁。


    他就料到今晚會是這麽個結果,默默了幾秒後,劃開手機吩咐手下備車,隨後自己也跟了過去。


    季白塵一路狂飆,將車停在裴羽樓下。


    降下車窗,正好能看到裴羽坐在飄窗畫設計稿,她將長發盡數紮起,留下幾簇短的散在耳邊,卻絲毫遮不住嬌俏瓷白的肌膚。


    她畫的專注,曲著腿,纖長的手握著筆,輕輕摩挲著畫紙。


    季白塵就這麽專注得看著。


    裴羽正好畫到關鍵處,有些不太滿意,但暫時又不知道怎麽調整,隻能放下筆,端詳了會,想著還是休息一會兒,說不定會有思路。


    偏過頭望了眼窗外卻嚇了一跳,季白塵的車正停在樓下,透過車窗隱約能看到他的身影。


    裴羽披了件外套,拿上煙下了樓,走了半路又想起晚餐後季白塵給她的衣服,取了下來準備還他。


    上了車,裴羽本想把煙點著,但又記起季白塵不習慣煙味,悻悻得把煙盒蓋上。


    “有事幹嘛不打電話。”裴羽望著窗外問著,盡量避開和季白塵對視。


    季白塵卻偏不順她的意,執過她的下巴,逼她與自己對視。


    裴羽鮮少看到這樣的季白塵,往日裏他總是對自己溫溫柔柔,假仁假義的,今天像是失心瘋一般,雙眸裏銳利的光幾乎將她刺痛,手上的勁道也出奇得大。


    季白塵眉眼生得好,棱角分明,裴羽不是不知道,可真的和他這麽直白得對視,她還是不自然得臉有些燙。


    “羽羽。”季白塵努力平靜自己內心洶湧的衝動和腦海中不斷閃現的畫麵,他的聲音有些幹澀。


    “嗯?”裴羽配合的應著。


    季白塵最終沒有說下去,鬆了手。


    裴羽突然心裏一緊,油然而生不詳得預感。


    “還有什麽我不能應付的。”裴羽苦笑著,這些年都撐過來了,也不差季白塵這點。


    季白塵聽她這麽說,心裏涼了,從她手裏拿過煙盒,熟練得抽出一根,點著,動作行雲流水。


    裴羽眨巴著眼睛,有些吃驚,季白塵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他不是一向討厭煙味。


    “季白塵,究竟什麽事。”裴羽煩他這副樣子,扔了他的煙,有些耐不下性子了,這人到底今天抽的什麽風。


    不聲不響得出現,又不說什麽事,還鬧上脾氣了。


    可是能讓季白塵這麽失態反常的絕對不是小事,裴羽不自覺得有些不安。


    “羽羽,”季白塵沉了沉聲,“你會和我為敵麽?”


    裴羽眉頭深鎖,“分什麽情況,原則問題就會。”


    季白塵深邃的眸子微晃,讓裴羽避無可避,“可以解釋的原則問題呢?”


    呃......裴羽沒料到他這麽問,始料未及,不過還是給了他麵子,“我有腦子,自己會判斷。”


    心裏卻補充著,反正遲早離開你,問這麽多做什麽。


    大概是這個迴答行得通,季白塵的神色暗淡了幾分,再沒有任何反常的舉動。


    裴羽以為自己過關了。


    可季白塵卻隻是深深得盯著她,那眸子裏的暗芒幾乎要將她吞噬。


    裴羽有些納悶,為什麽季白塵要這麽問,他到底瞞了她多少秘密,她猛得一驚,最近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那邊打過一次電話,之後也沒來催促。


    難道和孟以璿有關?


    管不了許多,裴羽覺得有些困,打了個哈欠,將外套遞給他,“我困了,明天見。”


    說完下了車,不再理會車裏的人。


    裴羽上樓後,車裏除了經久不散的煙味和她的發香,隻剩下季白塵落寂的身影。


    季白塵太了解裴羽,豆腐嘴,刀子心,她從來就沒在意過自己,所以迴答得寡淡輕曼,其實心底早就想好了怎麽全身而退,可他就是無法放手。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總怕自己一放手,裴羽就再也不會迴來了。


    “羽羽,還不是時候......抱歉.......”季白塵扶著方向盤的手上青筋明顯,蒼白的臉上已經綴滿了汗珠,眼神也變得渾濁不清。


    他俯下身,熬了數個通宵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一陣陣的暈眩襲來,趴在方向盤上沉沉得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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