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璟聞言,迴過神道:“何必守著這迂腐體統,梧桐本就是與我出生入死之人,無須計較。”


    程蔻才反應過來,自己失言,連忙直起腰:“屬下是奇怪這薑帝為何派了一個不情不願的人嫁給公子,就不怕這人辦不好差事


    嗎?”


    黎璟點頭道:“方才歐陽統領說了,這穆渲本就是薑南州的暗衛假做,不是穆淵的妹妹。”


    “但如此說來,此事便更不會首選一個不聽話的人了。”


    歐陽林恍然道:“是啊,如此說來,怎會偏偏選中此人?”


    黎璟沉思道:“梧桐,此事須你親自跑一趟,明日跟蹤這穆渲。”


    程蔻聞言,立馬追問道:“那你的安危呢?”


    歐陽林起身,齜牙咧嘴盯著程蔻半晌道:“雖然你稱唿主子總不成體統,但尚算忠心,你可放心,隻要我在,你家主子定會安好。”


    翌日


    今日陰雨,天色鴨灰。


    程蔻打著哈欠到了東宮荒院,剛躲在樹上找好打盹兒的角度,便見穆渲從房頂鑽了出來,涼風夾雨,這穆渲卻好似十分捉急,未將瓦片歸位便沿著房梁跑出了宮外。


    程蔻追了穆渲一路,最後卻在孤山下停下了腳步,程蔻想起了千無虞,若今日差事辦的快,一會兒可去看看千無虞,這幾個月,她被困在薑皇城內,千無虞竟一次都未來信,不免讓她有些擔憂。


    晃神之時,程蔻已跟隨穆渲到了孤山臨江的南麵,此處空曠,程蔻隻得遠遠的停在了山坡之上。


    往下望去,隻見穆渲身前站著一黑袍女子,穆渲跪地,黑袍女子將掌心一銀色術器交與穆渲後道:“你十歲時薑帝便派你跟隨我習媚術,但卻從不許我將至關重要的術器之法教與你,今日你來取,也是到了你的堪用之時,媚術傷人更會累己一生,望你珍重。”


    “媚術”程蔻頓時清醒,薑帝之所以會派穆渲接近黎璟,隻因穆渲會媚術,這媚術本就非四海所有,而是份屬南疆詭術。


    還未來的及訝異,黑袍女子便劃著竹筏乘江遠去。


    穆渲向著黑袍女子深深一鞠道:“屬下恭送青妃娘娘。”


    “青妃”程蔻大驚,這青妃不就是……前朝衛帝的青妃,如今看來這青妃是薑帝的人,這麽說衛國被滅,其中也有薑帝手筆。


    此時,晨光熹微,穆渲拿到了東西,返迴了宮內,程蔻沿著記憶中的路走到了千無虞所在的木屋處。


    屋內窗柩前,一人背坐,發絲輕輕挽起,黑白參半,一身黑衣,身形瘦削。


    程蔻輕輕推開圍欄,屋內人身子一頓,轉過了頭。


    “蘭時”程蔻聲音微頓。


    千無虞目光沉沉,眉眼似結了霜:“姐姐,你怎麽來了。”


    程蔻快步走進屋內:“你怎麽……”


    千無虞看著程蔻,笑道:“怎麽看起來成熟了?”


    程蔻皺著眉,心疼的拂了拂千無虞的發絲:“生了白發,人也疲憊了許多……”


    千無虞伸手握住程蔻懸在半空的指尖:“姐姐,我不會瞞你,我這幅樣子是因為修習了千羅門的映月術。”


    程蔻追問:“何為映月,為何會成這幅樣子?”


    千無虞合上身前的書本:“姐姐還記得入皇城那日,我曾對姐姐說的話嗎?”


    “你也要做你該做的事?”程蔻道。


    千無虞低眉,眉間一蹙:“我……殺了檀雲。”


    程蔻聞言,心裏微微發悶:“為何?因為千羅門?”


    千無虞抬眸,眸內是隱忍的痛苦:“若非她進言,說千羅門無用,衛帝是不會下殺手的。”


    程蔻啞然,她不知從何時起,身邊的人總是在互相傷害對方,而始作俑者身居高位,不停的操縱他人的人生。


    承受結果的,是無數的普通人,檀雲無錯,可千無虞為自己的親人報仇?又有何錯呢?


    二人都不該死,卻都因命中不得不指向自己的劫,而不得善待。


    程蔻深唿了一口氣:“無虞,我希望你今後好好的。”


    千無虞聞言,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放心吧姐姐,我還有要守護的事,定會好好保重自己。”


    程蔻眼眶微微濕潤:“嗯,我還要迴皇城,你要記得每個月聯係我…………如今這世上也隻有你記得姐姐了。”


    千無虞忍不住展開雙臂將程蔻攬在懷裏,在程蔻的耳邊輕聲又堅定的道:“無虞會永遠守護姐姐。”


    迴到求闕宮時,已是午後,細雨斜風,程蔻推開院門,不見黎璟,也不見承諾會保護黎璟的歐陽林,不禁心下一慌,快步進了屋內,風雨乎驟,吹開了裏屋的窗,那是她曾經與黎璟分房睡的地方。


    程蔻緩步進了裏屋,卻見黎璟捧著一本未合上的古書,安睡在梨木躺椅上,這風有些凍人,程蔻從櫃子裏取出黎璟冬日穿的狐裘,輕輕為黎璟蓋上,正準備將將衣角掖好時,黎璟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繼而四目相對,黎璟眼神內竟出現了一閃而過的曖昧意味,程蔻仿佛無法唿吸,莫非黎璟恢複以往的記憶了?


    “你迴來了。”黎璟鬆開握住程蔻的手,揉了揉額角。


    程蔻起身:“嗯。”


    “剛剛在夢裏又夢見那個女子了,她究竟…………是何人。”黎璟閉著眼道。


    程蔻並不接話:“公子,屬下今日跟蹤穆渲,已有收獲。”


    黎璟坐起身:“講。”


    程蔻:“薑帝之所以必須要讓穆渲接近您,隻因穆渲會媚術。”


    黎璟眉毛一挑:“媚術?是南疆女子用於魅惑男子的詭術?”


    程蔻點頭道:“正是,屬下今晨跟蹤穆渲到了孤山南麵的臨江之處,見一黑袍女子將媚術所需術器交與了穆渲後便離去了。”


    黎璟:“黑袍女子?”


    程蔻:“正是,在這黑袍女子離去時,屬下聽穆渲稱其為青妃娘娘。”


    “青妃?這世上的青妃便隻有前衛朝的青妃,我倒要看看這青妃的媚術,究竟有多厲害。”黎璟從容說到。


    此時歐陽林從窗外探進頭來:“媚術?黎狗子可要小心,俗話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塚。”


    此話程蔻卻不大讚同:“不可同一而論,穆渲嫁給公子,本就目的不純,是可殺之,但若是那些因著情愛在一起,後又將罪責都推給女子的,不過都是些狗熊。”


    歐陽林聞言,將大半個身子都探進了屋:“你這侍衛,話雖說的對,但有些太過越矩了。”


    黎璟白了歐陽林一眼道:“既說的對便不算越矩。”


    “梧桐,你昨日說這穆渲,誓死不願離開薑南州?”


    程蔻點頭:“是。”


    黎璟轉頭凝著歐陽林道:“那想必是有情,就是不知這情,是一人,還是二人。”


    歐陽林被看的有些發慌:“我……你看著我幹嘛?我可不知道。”


    黎璟走過去,將手搭在歐陽林肩上:“那就拜托林兄,去好好查探一番。”


    歐陽林扶額:“行吧。”


    再見已是三日後,院內各式的花開遍,分布卻有些雜亂,黎璟忍不住向及浣問道:“薑國崇尚無章法的花藝嗎?”


    及浣迴頭看了看那一堆亂七八糟又開的極好的花,愣了半晌道:“那是夫人在時種的。”


    黎璟嘴角向下一斜,麵色有些難看。


    程蔻麵具下的臉一紅,頓了頓道:“不如屬下為公子鋤了這些花?”


    黎璟擺了擺手:“……不必……花都開的極好。”


    程蔻:“還是有些章法的。”


    黎璟聞言,噗嗤笑出了聲,歐陽林從院外飛了進來:“你們二人在笑什麽,快說與我聽聽。”


    黎璟見歐陽林一臉笑意,問起那日交代給他的事。


    歐陽林順勢倚在身旁的海石榴樹下:“這穆渲愛慕薑南州甚久,可這薑南州心裏隻有已經去世的程蔻,所以這二人間隻是這穆渲愛而不得。”


    黎璟蹙眉:“癡心女子難尋,既是如此,我們可幫她一把。”


    歐陽林疑惑:“如何幫她?”


    黎璟側目:“勸她逃,幫她逃,將此事交給及浣罷。”


    歐陽林更是疑惑:“及浣可不是咱們的人啊!”


    黎璟不疾不徐的往屋簷下走道:“她的家人都是薑帝殺的,她不是我們的人,更不可能是薑帝的人。”


    歐陽林頷首:“那我這就去與她商議。”


    黎璟抬眸:“她可不知你是我的人,還是梧桐去吧,我還有事與你商議。”


    程蔻領命告退。


    歐陽林走至黎璟身旁:“說吧,要與我商議何事?”


    黎璟從袖中掏出一顆石子,取出石腹中的信件,遞給了歐陽林。


    歐陽林將信攤開:“大軍業已完備,望主脫身。”


    “這……屈計他們都準備好了?這麽快?”


    黎璟頷首:“是,所以我們加快計劃了。”


    “殺了薑帝!”


    歐陽林將火折子取出燃燼密信:“那穆渲的事,你準備如何?”


    黎璟輕鬆一笑,目光中卻是逐漸狠戾:“她逃了後,薑帝定會設法殺我,可若死的不是我,而是薑南州,你說會如何?”


    歐陽林會了意,再抬頭望時,已是風雲變幻之際:“黎狗子,勢已箭在弦上,萬望保重。”


    黎璟亦抬頭望天:“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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