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雪終是停了。


    黎璟處置了陸焉後迴宮,此時檀雲還在陸雲杉屋內。


    “今日多謝,我來了,你去歇息吧”黎璟退下暖裘走進了屋。


    檀雲打了一個哈欠,捂著嘴道:“不必多謝,”你夫人一直都在夢魘,我剛燃了一柱安神的香,想必下半夜,會好些。”


    黎璟:“好。”


    檀雲走後,黎璟坐於床榻,陸雲杉此時眉頭縮做一團,身上滲出層層薄汗。


    黎璟拿起一方手帕為陸雲杉擦拭。


    依稀聽陸雲杉在譫語:“你究竟是誰,為何殺我……”


    黎璟握住陸雲杉的手,試圖安撫。


    可陸雲杉卻越發激動:“父親,為何要征戰,百姓何辜!”


    “黎璟,放了黎璟。”


    黎璟聽見陸雲杉夢中在叫自己的名字,心中慢慢柔軟,俯下身,將全身顫抖的陸雲杉抱在懷中。


    他忽覺耳後一絲冰涼,轉頭時,才見是陸雲杉落下的淚。


    夜已三更,黎璟臥在陸雲杉身旁沉沉睡去。


    陸雲杉隻覺身側溫暖,緩緩睜眼,竟見是黎璟。


    陸雲杉麵上漸起一絲天真的笑意,用指尖輕輕摩挲過黎璟的額頭,鼻尖,嘴唇,下頜,眉毛……


    摸至嘴唇時,黎璟已然蘇醒,卻不動聲色的由她玩弄,直到耳垂時,黎璟猛然睜眼捉住了她的手。


    陸雲杉眼眸微張:“你醒了?”


    黎璟牽著陸雲杉的手放進被子裏。


    “嗯,醒了。”黎璟將將睡醒,聲音有些沙啞。


    陸雲杉看著近在咫尺的黎璟,臉色有些發紅,垂下眼眸說道:“我與薑南州真的毫無男女之意,我夜裏去做之事,如今還不知如何解釋,此番經曆,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


    黎璟麵上舒展開一抹明朗的笑:“我信你,你的事,你想說便說,不想說便罷了。”


    “可是……”


    黎璟欲言又止。


    陸雲杉歪頭盯著黎璟道:“可是什麽?”


    黎璟帶著笑意:“那你與我呢,是否有男女之意?”


    陸雲杉一愣神,低頭默了一會兒,迎上黎璟的目光,麵上波瀾不驚。


    話語堅定:“有,我確定,我無論何時何地,都會想你,包括現下,你在我眼前,我都在想你。”


    陸雲杉抬起手覆上黎璟的眉眼:“這麽近,為何還會想你,愛情便是如此奇異的情感嗎?”


    話音未落,黎璟蜻蜓點水般在陸雲杉嘴唇上小啄了一口。


    黎璟:“現在,可還想我?”


    陸雲杉摸了摸自己嘴唇:“……我們才剛……就這樣合適嗎?”


    黎璟目光內皆是溫柔,俯身,輕輕吻住陸雲杉的唇,抬手撫平她的鬢發,吻過她的鼻尖,額頭。


    此時二人身上衣物已被黎璟褪下的隻剩一件裏衣,正當他想伸手進行下一步時……


    “停,我們才剛開始……這樣不太合適。”陸雲杉在黎璟耳邊輕輕說道。


    黎璟支撐起身,凝著陸雲杉紅透了的臉龐。


    “你我夫妻,做些夫妻之事合情合理合法。”


    陸雲杉伸手揉了揉脖子:“我如今身子還未養好,再等等。”


    黎璟覺得言之有理,轉身平躺在陸雲杉身側,


    “那我今夜就睡在你身旁。”


    清晨,一大早紫繹便見紅繹端著一盆清水自內室出來,一臉震驚。


    紫繹上前拍了拍紅繹肩膀:“你這是怎麽了,臉都紅了。”


    紅繹連忙放下盆子,將紫繹拉至一旁:“我……我剛剛準備給夫人洗漱,誰知進了屋,屏風後,竟然看到了公子也在!”


    “害,公子不過是去照顧了一夜,又不是什麽大事。”紫繹擺擺手,覺得紅繹著實大驚小怪。


    紅繹輕哼一聲,緩緩道:“公子夫人衣衫不整,地上全是隨意褪下的衣物。”


    紫繹聞言後,漸漸張大了嘴:“原來公子是真行啊。”


    紅繹抱臂,睨了紫繹一眼:“行了,兄長還是快隨我去屋外守著,未免公子叫人時找不到我們。”


    紫繹驚魂未定,杵在原地不動。


    紅繹托住紫繹驚掉的下巴,將其徐徐合上。


    “兄長,為人手下之臣,八卦是大忌。”


    陸雲杉醒時,黎璟已經起身了,摸了摸身側的被子,已然冰冷,想必黎璟已經起身多時。


    動了動身,周身依然一片軟綿,隻是覺得精神好了不少。


    “夫人莫要動身,檀雲說了,這三日的休養尤為重要。”紅繹端著盥盆進了屋。


    陸雲杉忽神色一變:“檀雲?她來了,可否請她立即來見我?”


    紅繹將陸雲杉麵上擦淨:“屬下出去便讓檀雲來見夫人,夫人莫急。”


    這時屋內忽聞一陣冷冽木香。


    “夫人不必著急,檀雲特來拜見夫人了。”檀雲緩緩走至陸雲杉床榻前,好生行了一禮。


    陸雲杉抬頭:“檀雲姑娘果真氣質不同凡俗。”


    語罷,陸雲杉便不顧紅繹阻攔,強行坐起身,從衣物中掏出手帕,遞向檀雲。


    “聽紅繹說姑娘遊曆天下,見識廣博,煩請姑娘為我聞聞這味香。”


    檀雲接過,遞至鼻前一嗅,臉色陡然一變。


    檀雲:“檀雲鬥膽想問夫人,此香如何得來?”


    陸雲杉見檀雲麵色一沉,已知此香必然有問題。


    陸雲杉:“此香得來全憑偶然,我隻是覺得聞了此香,神清氣爽,便想多尋一些來”


    檀雲將手帕放在案幾上,輕歎了口氣。


    檀雲:“此物名喚茵樨,並非香料,而是劇毒之物,長在西域沼澤,一株萬金,我也隻在偶然之時了解過。”


    “隻是茵樨現已絕跡四海,三年前最後一株由薑國第一醫士司風禾所買,說是藥引,可醫治薑帝心疾。”


    陸雲杉心中疑惑,薑帝?司風禾?這二人為何會害自己?


    陸雲杉:“以檀雲姑娘所說,茵樨劇毒,豈不稍微食用便可致命?”


    檀雲搖了搖頭:“非也,此物若要毒死人,必放入鐵爐中淬煉,須每日服用,連續三月,才可殺人。”


    陸雲杉頓時更覺迷霧重重,若是如此,自己莫非早就被下了藥?


    陸雲杉:“請問檀雲姑娘,被茵樨毒殺之人,死狀如何?會否吐血不止?”


    檀雲眉頭一蹙道:“被此物毒殺之人,其過程猶如消耗之症,死狀安詳,即使極品仵作,也查不出絲毫端倪。”


    陸雲杉不明白,為何自己死時衣物上會留下茵樨的味道?難不成自己被毒殺的同時,亦有人守在自己身邊,每日下毒?


    檀雲見陸雲杉分神未迴話,輕笑了兩聲道:“想必夫人是不用此物當香料了吧,不如檀雲送夫人一味藥,就當是見麵禮。”


    陸雲杉迴過神,麵上閃過幾絲失落。


    陸雲杉:“我並不需要什麽藥,多謝檀雲姑娘好意。”


    檀雲起身,從腰間取出一個瓷瓶:“我昨日便聽公子感歎,說自己夫人武功蓋世,無人能出其右,甚至前朝衛國死士都能打死幾個。”


    陸雲杉淡淡道:“他誇張了。”


    檀雲:“公子還說,夫人武功為人所忌憚,旁人就常常對夫人用毒,有些時候加上夫人傻得可愛中了圈套,他趕不及來救夫人,著實心如火燒?”


    陸雲杉抬起頭:“黎璟說的?”


    檀雲將瓷瓶放在陸雲杉掌心:“裏麵是千解丸,若非極其珍稀之毒,服下此丸,盡數可解。”


    陸雲杉將瓷瓶收下:“多謝檀雲姑娘,煩請你告知黎璟,他才傻得可愛。”


    後院中,黎璟端坐在廊上煮茶。


    紫繹從宮牆外迴來,疾步至黎璟身旁。


    紫繹:“公子,屬下剛去宮外收了消息,這些日子,黎錚以退為進,借由屈計北疆之勢,徹底擊潰了黎淳的武將勢力。”


    黎璟斟了一盞:“陸焉失蹤,黎淳如何?”


    紫繹:“是有些亂了陣腳,聽聞殺了許多人,黎淳尤其不敢讓人知道陸焉已死。”


    紫繹將端起的茶倒如碳火中:“明年春夏之時,便助黎淳去陪陸焉吧。”


    紫繹:“是。”


    談話未盡。


    便聽見院外叩門聲:“公子,檀雲已去見了夫人。”


    紫繹聞聲退下。


    黎璟飲了一口茶:“進來說話。”


    檀雲進院後,坐於黎璟對麵。


    黎璟:“如何,她要尋的香,你可尋的到。”


    檀雲為自己斟了一盞茶:“你夫人給我聞的那味道,是茵樨。”


    黎璟端茶的手陡然一顫,茶水溢出杯外。


    檀雲接著細聲道:“你家夫人,為何有這味藥香?我不曾將這茵樨留在你身上。”


    黎璟蹙眉,放在茶盞:“我也不知,來薑國途中,我曾想殺了她,後來她被薑南州所救,茵樨,或是在薑南州那兒所獲。”


    檀雲:“自司風禾買下最後一株茵樨後,茵樨早已絕跡,你我皆知薑帝用茵樨做了何事,怎會有存留。”


    黎璟麵色一沉:“你告知她此物劇毒後,她還說了什麽?”


    檀雲迴想道:“夫人問了兩句此毒如何用,死狀如何,並未問其他。”


    黎璟麵上笑意漸起:“薑南州竟有此物?想必定是懷疑程蔻的死與薑帝有關了。”


    檀雲凝神道:“可程蔻並非……”


    黎璟轉身長唿了一口氣:“是與非,不重要,重要的是父子離心,朝臣派係林立,這樣的國家,無須他國攻打,便會自行敗陣。”


    檀雲:“那你需要我做什麽?”


    黎璟閉上眼,勾起一抹笑:“袁昭夜闖驍勇將軍府,薑南州暗查自己父親,有意思。”


    “靜觀其變,隨風而動,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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