翱翔過海,天空中有那麽一個駭人身影,倒映在海麵上。


    骨翅拉抻著緊實的肉皮,蝙蝠一般突兀的雙翼沒有半根羽毛,像是一副巨大鎧甲,後背插了一雙翅膀在空中唿哧著。


    與高空中的海鷗格格不入,那些鳥兒們驚恐地飛離他的身旁,視野之內,能看見的飛禽在王豐陽眼中隻有那麽星星點點。


    何曾幾時,王豐陽習慣了飛翔,卻感受到了被動的孤僻。


    海風時而左來、時而右去,下方的海麵翻起小小波浪,在黃昏入夜前夕的映照下,金光漣漪。


    王豐陽飛行的速度很快,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幾隻借風的裂嘴鳥,


    它們跟在王豐陽的身後,王豐陽體型的優勢,讓它們的飛行省下了許多力氣,王豐陽注意到它們喙邊有不少細小的尖牙,


    都是肉食性猛禽,但不敢對王豐陽有什麽想法。


    自然,王豐陽也沒有展現什麽殺意,單純借風而已,沒什麽好計較的。


    路途遙遠,月夜下,身後跟隨的候鳥換了一批又一批,王豐陽已經習慣了。越過這片海洋之後,隔日不早,就能看到那邊白茫茫一片的冰天雪地。


    弗雷爾卓德的邊境,也因常年冰雪覆蓋,海岸邊的冰麵永不消融。


    那兒的生物反而大多數是肉食性的,作為草食性的陸生生物變成了珍稀。


    第二天的清晨,海風第一次讓王豐陽臉上有了冰冷的感覺,頭頂上堅硬的卡殼凹陷紋路一道有露水流下來,水滴從王豐陽眼角旁滴落的時候,王豐陽知道,自己已經到了。


    弗雷爾卓德。


    在海岸邊的沙灘上落腳,隻有腳底下踩實的軟綿感覺得出,實則這上麵覆蓋了厚厚一層雪。不見哪個地方是沒有積雪覆蓋的,眼前一片白茫茫。


    不著急上路,且用靈力感知一番,


    唔……這當下應該是夏季吧,這裏一點兒生機都沒有,零碎佇立著的鬆樹、杉樹等,那些樹木上的綠色不見半點,靈力感知到的生命跡象也是少得可憐。


    “唉,走著先吧。”


    多少有些沮喪,原本還想著在附近找個人來問問的。


    現在別說本地人了,這能遇到個人就不錯了。況且在這種地方,溫度是真的低,王豐陽不敢保證自己在飛行途中會不會因為冷風過猛而導致自己翅膀被凍僵。


    渾身上下,最脆弱的,也就隻有這雙翅膀了。


    前一段路,王豐陽一直步行前往,走的速度也不算慢。走著的同時,偶爾散出靈力感知周圍方圓一公裏內的生命氣息。


    這野林間,有熊、有狼、有小型的鼬和其他鼠類,還有在雪中刨著草根覓食的梅花斑鹿。因為能力有限,王豐陽隻能感知有生命和活動氣息的東西,直到走進肉眼可見的範圍,王豐陽才知道這兒有個村落。


    前麵居然有村莊?


    看似是個村莊,隻是沒有感知到什麽生命氣息,單是看外觀,村子中央有一座微微轉動著的大風車磨坊。


    ‘我也不期望這裏麵有人。’


    其實早就確定了這裏沒人,王豐陽隻是不自覺地希望能有什麽意外發生,比如有人使用了什麽道具用來屏蔽感知一類的。


    不過,終究是想多了,這裏真沒有什麽人,磨坊外牆下還有幾堆人類的骨架,磨坊門前外頭搭起帳篷都被吹得七零八落,帳篷下開墾的天地也荒廢了許久。


    這兒是什麽地方,王豐陽不得而知,


    以前,有倆傻帽曾來過這裏,那倆的馬兒在路途中凍死了,好在是有弗雷爾卓德人途徑這裏的時候發現,並好心救了他們。


    那些都是快半年前的事情了。


    現在的格雷福斯與崔斯特,早就已經逃去不知道哪個地方逍遙了。


    這些都是外話,話題轉迴來,看王豐陽現在的模樣,就算有弗雷爾卓德人前來,他們也不一定敢接近王豐陽,更別說救助。


    且不說,王豐陽雖然不需要別人的救助,也因為外形原因,不可能有人敢靠近他。


    從另一個方向走出這個村落的時候,七扭八歪的矮木柵欄口子旁,有一塊長條插在地麵上的石碑,石碑已經傾斜了一半,可能是風吹的?


    路過石碑旁,王豐陽眼角的餘光一掃而過——


    【奈爾紮亞格】


    不知道是這個荒蕪村落的名字,還是這一片地界的名字。


    不過,都已經不重要了,這裏沒有人可以讓王豐陽獲得情報,趕緊的,去下一個地方吧。


    途經漫天的風雪,但不覺得多麽寒冷,越是往北上中心點的方向深入,雪花飄落的密度就越大。


    有些時候,一片雪花好巧不巧地落進王豐陽眼睛裏,閉上眼睛等那帶著略微寒意的雪花消融之後,再睜眼,大雪漫天飛舞的景象襯托著遠方,熟悉又陌生。


    王豐陽心有餘悸,為了避免無意的交鋒,從海邊上岸之後,一直是沿著能看見海岸線的地方遊走的。往西朝著北上過去,卻在無意間脫離了真正的‘海岸線’。


    從大海邊的一麵一直沿著往裏麵走,這裏漸漸深入,走著走著,竟然看到了對岸……


    嗬嗬,隻是一條運河麽,看來,沒有地圖,連方向感都迷失了。


    “……”


    運河的對麵,再往北上的一段距離,那裏坐落著霜衛要塞。


    永恩告別烏迪爾已經有一段時日了,阿卡麗也跟隨永恩去到了寒冰三姐妹她們那兒的部族之中。現在,要塞中隻有烏迪爾一人。


    烏迪爾感應到了王豐陽的氣息,暴戾、強大,充滿危險的——


    但烏迪爾無法離開要塞,暫時,現在還不能隻身前往,他也沒有切實的手段去應付像王豐陽這般的來客,且不知道,王豐陽的來意,到底是善,還是惡。


    烏迪爾思考一番後,隻能是喚來嚴冬眷顧下的鳥兒,寄信幾書,讓候鳥將自己的情報送到最中心的部族那邊。


    各三封,


    給活躍狩獵的瑟莊妮和他們的寒冬部族;


    給靜候變故、暗中守護的麗桑卓與她的臻冰部族;


    給宣揚團結保持和平的艾希,與她的阿瓦羅薩部族。


    但願她們終能團結一心,不要再因往事困擾。


    王豐陽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完整條運河的蔓延路段,前麵又是一片白茫茫大地,腳下的積雪厚厚一層,每一步落下,積雪都能埋沒到小腿一般的深度。


    給王豐陽行進的速度造成了不小的遲緩。


    走來,轉眼間,太陽即將落山,空氣中的溫度又下降了幾分。王豐陽輕輕張嘴,唿出的一口氣都顯得如同煙霧一般。


    凍僵倒不至於,這副軀殼內,蘊含著無數生命,區區一點兒嚴寒,造不成威脅。


    隻是當初卑爾維斯說起的‘時間’,讓王豐陽不敢懈怠。


    這麽一想的話,虛空監視者的封印應該撐不了多久吧,與其說自己有什麽好處?倒不如說自己的性命隨時自主的全力。


    一命嗚唿、生不如死?


    鬼知道那些虛空監視者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迫在眉睫的手段就是別讓它們出來。


    那樣就啥事兒沒有。


    ——


    遠處,高空中抵著嚴寒冷風的侵襲,白峰鴞把信件送到了需要它們的位置。


    麗桑卓不聞不問,烏迪爾的字據與口頭上的言語對她來說,都不曾有任何的說服力。麗桑卓自沉寂以來,隻相信著自己,與自己手中交換而來的奧術。


    而瑟莊妮那邊的部族,一個手下拽著信件火急火燎地鑽進帳篷:


    “族長!族長,是白峰鴞!”


    隻有遠在邊境、常年駐守在霜衛要塞的烏迪爾才會用白峰鴞傳信,每次傳送的信件,一般都是些重要的內容。


    通俗來講,隻要有白峰鴞的到來,要麽是大喜,要麽是大災。


    正在帳篷裏看地圖的瑟莊妮眉頭一皺,轉身接過信件。


    拆開口一眼看完,上麵隻有簡單的兩句話,卻讓瑟莊妮足足愣了有五六分鍾。


    良久之後,瑟莊妮麵色凝重的大喝:


    “通知全部族戒備,東麵口子加派人手!”


    “是!”


    最後一隻白峰鴞,飛的最遠,三四個小時的時間,落到了一尊三米多高的石像旁。


    有人注意到了白峰鴞的到來,他披著厚實的風衣,大衣內與連帽的毛絨將他包裹得嚴嚴實實。


    他上前,去到石像的邊角處,細心地將白峰鴞腳上捆著的信件取了下來,順帶的從自己衣襟裏摸出一些穀子,撒在白峰鴞的麵前。


    趁著白峰鴞進食的時候,他悄悄地走開了。


    揣著信件迴到了營帳之中,他把自己手中的還沒捂熱的信件交給另一個小孩,隻是對著那小男孩點了點頭,無言中,小男孩接過信件就往最大的那間營帳裏跑。


    這裏是最大的一個部族,沒有向外征戰的傳統,大家熱愛和平。


    附近搭建了無數的帳篷,有大有小,小的隻能住得下一家三口,大的能住得下同堂三代十多人。


    本來就是由許多零散的流荒部族聚集在一起,所以這裏的人數如此勢壯。


    瑟莊妮的手段更像是諾克薩斯的老路子,外出遇到些不認識的蠻荒小部落,都會狠狠打一頓,再把他們部落裏的東西搶幹淨。


    與這裏眾人集結的部族不同,他們都有個美好的願景——


    希望和平。


    但這不代表著他們懼怕戰爭,所以,瑟莊妮一直不敢打這裏的主意。


    夜晚到了,寒冬凍土常年皆是如此,早上的天色亮得晚,晚上卻又黑得快,遠邊的天空好似還看得見太陽,但沒有一點兒溫暖照得過來。


    隻有部族中的篝火,與眾人在夜晚時、圍繞著篝火促膝長談時的歡笑,才得以溫暖彼此。


    “戰友們,我們的劫難要來了!”


    這個眾誌成城的龐大部族——阿瓦羅薩。


    在今晚的篝火團聚中,被譽為戰母的艾希,手中緊握著信件,站出來向眾人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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