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過幾些時日,一路走走停停,


    兩三天來,佰鬆心底裏對王豐陽的態度都不曾發生多少改變。


    從遠處看去,他倆的身影還頗有幾分父子模樣,


    一個一米七八,另一個一米四五。


    班德爾城之外的這片地界,雖隸屬於班德爾,但除了那一座班德爾城之外的這些地方,幾乎看不到什麽約德爾人落戶生存。


    約德爾人與大部分的普通人類一樣,大部分都是以群君部落的形式生活著,少有一些獨狼喜歡一個人在外。


    更別說,在班德爾城裏,因為有教院這一大勢力的存在,大部分的約德爾人們都會讓自己的後代朝著教院期望的方向發展。這樣一來,以個人單純武力的傳統精神反而被荒廢。


    看這佰鬆,就是班德爾城裏、那眾多約德爾人中的一個鮮明例子。


    有些時候,野外途經稀疏樹林,不遠處的前方會不經意瞥見一兩隻野獸,或是棕熊、或是老虎獅子什麽的。


    那些野獸的體格且不與佰鬆作比較,和王豐陽比起來,那些獅子老虎都要大上一倍的體型左右。


    佰鬆看見時,都有意放慢了腳步,


    在王豐陽大步流星走過去、甚至快路過那些野獸身旁時,佰鬆又怕得立馬加快腳步跟上王豐陽的身旁。


    說來,佰鬆也會覺得奇怪,一路上的肉食猛獸,遇見王豐陽,但是對上一個眼神,那些猛獸都是避讓不及。


    就連前些時候,遇見一頭體型碩大的棕熊,那隻熊正在林間進食,前爪下正撕扯著剛捕殺不久的花鹿,在環視周圍看見王豐陽走來時,那頭棕熊都嚇得呆愣不敢進食。


    一直到王豐陽無視一般從棕熊身旁路過的時候,它還伏著身子往後退開了幾步。


    王豐陽隻是眼角餘光瞥了它一眼,佰鬆緊跟在王豐陽身後,對此並不知情。


    在佰鬆看來,王豐陽應該隻是身上有一些讓野獸非常討厭的東西,才得以讓這些野獸避讓。


    不過,經曆了那麽多,佰鬆卻不再多嘴詢問,


    一切的一切,佰鬆跟在王豐陽身後所目睹到的,都是自以為是的加以猜想,


    把王豐陽的能力、作為等等,都在自己心中冠以惡臭之名。


    ‘那些野獸見到他就像見到屎殼郎一樣,唯恐避之不及,想想也是,連我都覺得這個外族人無比討厭。’


    王豐陽也不用迴頭查看佰鬆是否跟丟。


    身後的那種情緒,欲望的波動一直都在,漸高漸低、或多或少的都在保持著。


    隻要能感應到那種嫉妒的欲望,就知道身後那傻子至少還沒掉隊。


    ……


    從離開教院、走出班德爾城的那天起,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五天多的時間。這天正午,走上一個較高的山頭,王豐陽看見了前方,那忽隱忽現的金色屏障。


    屏障幾乎透明,憑著陽光的些許折射,王豐陽得以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快到了。


    而屏障的另一頭,那兒不再是青草地,也沒有多少植被。


    雖說現在正值秋季後期,但那兒的地皮更是顯著著荒涼,遠遠望去,不知道是已經枯竭的河床,還是已經幹枯的草簇。


    看見的景象,在屏障那頭,隻有如恕瑞瑪沙漠一般的枯黃。


    “唿——,那兒是什麽地方?”


    佰鬆跟在王豐陽身後走上山頭,與王豐陽並肩看向同一方向的時候,那裏與自己腳下黃綠交雜的生機截然不同。


    說來,約德爾人好似還沒見識過沙漠吧。


    “馬上,我們就會去到那種地方了,在此之前,有些問題我要問你,無論出於哪種緣由,我都會視你給出的迴答為真話,所以,不管你是否說謊,我都不會追究。


    到時候,隻要你不會後悔就行,聽明白了麽。”


    王豐陽將遙望那一片荒漠景象的眼神緩緩挪迴至身旁佰鬆的臉上,說完最後半句,眼神與佰鬆對視上。


    佰鬆先是一愣,隨後也迴以嚴肅的神情與腔調:


    “嗯,你問吧。”


    “其一,你是否能百分百做到我之後提出的任何要求,且不能帶有一絲猶豫?”


    第一個問題開始,佰鬆就遲疑了,


    要他說真話,那答案肯定是‘不能’,但如果……


    “能!”


    佰鬆一開始就選擇了說謊。


    盡管佰鬆仰頭直視王豐陽時,眼神顯得無比堅定,王豐陽依舊能看出,那一絲掩藏不住的心虛。


    王豐陽自然也看出,他說謊了。


    不過,前提已經跟他說明,不管他說謊與否,接下的所有迴答,都將被王豐陽視為‘真話’。


    “好。”


    接下來,王豐陽繼續第二個問題:


    “其二,接下來去到那裏還有一段路,在到達之前,你心裏對我的不滿與妒忌,包括所有的情緒,都要消除,能做到麽?”


    “……能!”


    第二次說謊。


    “其三,無論發生什麽情況,你都必須相信,我和你是同伴,也一定要相信,我不會加害於你,能做到麽?”


    “……”


    “不能?”


    “能做到!”


    很好,三個問題,三次說謊。


    王豐陽看透了他,剩下的問題就不需要再說了,接下來的旅途,將是佰鬆的最後一段路。


    屏障那裏,可能會發生什麽事情,依照以前這個遊戲背景設計師的性子,那些設定也不難猜出,而從中衍化出來的設定,也八九不離十。


    懷揣一身的負麵情緒,就足以讓自己萬劫不複了。


    佰鬆,絕對無法穿過屏障。


    “行了,走吧,上路。”


    王豐陽裝作中肯的模樣,說完之後,自顧自地下坡走去。佰鬆跟在身後,一言不發。


    山頭沒有多高,這兒大部分如平原一般,周圍的光景也幾乎是一覽無遺。向著前方進發,那兒的地貌愈發貧瘠。


    接近屏障大約兩公裏的時候,周邊環境的氣溫明顯感覺到提高。


    不同於之前的溫和,這兒荒涼沒有植被,腳下踏過的土地上,連小草都枯黃了,被踩過一道,毫無水分的幹草發出清脆的聲響、被踩踏得粉粹。


    愈發的靠近,


    王豐陽能感覺到,前麵一股熟悉的氣息……


    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欲望在湧動,殺戮,像驚濤駭浪般拍打著船隻,正一次次嚐試著擊翻自己的理智。


    身後的佰鬆似乎在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走得特別艱難。


    前方,不斷靠近,王豐陽走在前頭,替佰鬆阻擋著迎麵吹來的熱流。熾熱的微風摻雜這砂礫,比恕瑞瑪沙漠上的狂風沙暴更加溫和,


    卻也更容易奪人性命。


    這裏,不能大口唿吸,但凡一個鬆懈,一個深唿吸,都隨時可能被蒸發完體內的所有水分,遂而,變成一具幹屍。


    王豐陽倒是不會擔心這些。


    隻是可憐,自己的這副身軀,還沒用得到多久,


    難得擁有了一副可以媲美普通人類的軀體,卻要浪費在這片荒地之中。


    ……


    走著、走著,舉步維艱——


    那道屏障,一步之遙!


    “到了。”


    王豐陽停下腳步,迴頭望去,意料之中的,那約德爾人的麵相幾乎衰竭,皮膚折起的皺紋,幹巴得看不出水分。


    連嘴唇都變得幹涸,佰鬆張口說話時,嘴角不禁裂開幾道口子:


    “水、水,救救我……”


    王豐陽冷眼看了他一會兒,轉迴頭之後,繼續往前走,


    下一步,軀體即將觸碰到屏障,在此之前,王豐陽給了他最後一句話:


    “跟上,哪怕死亡,也不要離開我半步。”


    佰鬆聽到了,他聽得很清楚,但,


    他還是猶豫了。


    因為他親眼看著……王豐陽在朝向屏障邁出下一步的時候,身軀被觸碰得粉碎,王豐陽整個人,在空中化為了碎片,連血都不曾留下一滴,全都被熱流蒸發成了血色的霧氣。


    以佰鬆的見識來看,


    王豐陽,已經死了。


    佰鬆猶豫在屏障外,僅抬手間的距離,王豐陽的死亡,讓他止步不前。


    片刻後,身心衰竭的他,雙膝跪在炙熱的黃土地麵上,彎曲著身子,額頭上顯不出半滴汗水,


    口中念念有詞,卻無關王豐陽的死活——


    “救救我……誰來……給我水,水、我要水……”


    最後,被蒸發完的軀幹,噗咚一聲,側著倒下,幹裂的嘴還在張開著,還沒說完的語句仍試圖喚來救他的人。


    自始至終,佰鬆都未曾信過王豐陽半分。


    屏障的另一頭,被毀去肉身的王豐陽,用破敗之咒凝結出肉眼可見的聚現體,在這一端看著他。


    目睹佰鬆一點點的邁向死亡,他的旅途在屏障之外畫下了句號。


    而轉迴身,王豐陽的旅途,才剛剛開始——


    眼前並不是如之前在屏障之外看見的無垠荒漠,這兒的景色……似那慘絕人寰的地獄。


    原來,屏障外頭看進來的,隻是了無生機但平靜的廢土,


    但這裏的實際景象,是群山噴薄著火焰,


    火山群,讓熔岩與山灰漫天遍地,大地撕裂,無一處立足!


    ‘怪不得屏障外麵的氣溫如此之高,要不是我處於靈體狀態,再強壯的肉身都不可能活著進來。’


    低頭看向腳下,屏障會在熔岩觸碰到的時候,將肆虐的熔漿推迴。


    這道屏障,就像一個壁爐,完全隔絕了這方天地與班德爾地域的銜接。


    神明的手筆,卻又為什麽不去平息這些火山群?單單設立一道屏障,這種治標不治本的做法,是為了什麽?


    王豐陽思考了一陣,換到神明的角度上想,忽而覺得後背發涼:


    “舍不得拯救他們,又想讓他們時刻銘記著自己,信仰不會因為他們部分的犧牲而消匿,你也不會因為他們虔誠的禱告而施加拯救,


    嗬嗬嗬,真是自私的神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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