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奧黛雅在儀式開始之前就說明了,過程中不論出現了何種強烈的疼痛都不能鬆開手,林克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嚴陣以待,可突如其來的劇痛卻如同戰無不勝的騎士團,輕而易舉地突破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線,直達心扉。


    幾乎是潛意識地,林克咬緊了牙關,腦海中全是自己的牙齒之間很不得把彼此碾碎的膈耳聲響和逐漸失控嘈雜的心跳聲。


    他看了一眼對麵的小白,少女清純朝氣的麵龐上是一種淡淡地舒暢,微微閉上的修長睫毛正輕微的顫動著,如夢似幻。


    不願意讓小白擔心自己的狀況,林克寧願讓自己體內的疼痛一遍遍的衝擊腦海也不願意發出一聲慘叫,哪怕是一聲低吼。


    無聲的顫抖從他的胸膛開始蔓延,卻又在他的手臂上緩緩減弱,等到和小白牽在一起的手掌時,連稍微多用力握緊的反應都沒有,就好像一切如常。


    一道道不知名的能量從林克的體內抽出,順著藤蔓構建的能量管道運送到小白的體內,填補著她身為一個普通人對神秘的抗性。


    與此同時,讓小白得上異化症的罪魁禍首也隨著這些奇妙的契約藤蔓不斷地注入到林克的體內,化身為世界上最殘酷的折磨。


    仿佛有著無數的刀刃沿著他的血管將他的身體一寸寸地分割開來,然後還要用錘子把這些被片開的傷口狠狠砸爛。


    這還是第一波疼痛,也是林克唯一能夠理解能夠形容的疼痛。


    浪潮一般的痛苦隨著小白體內的能量不斷地注入到林克的體內,而且還有著疊加的趨勢。


    一開始林克還能夠勉強承受住,靠著頑強地理智壓製著自己身體掙紮的本能,將契約繼續進行下去。


    可不知道是第二十次還是第三十次衝擊,足足是第一波劇痛幾十倍的殘忍折磨將林克本就蹉跎在崩潰邊緣的理智徹底摧毀。


    瞬間就癱軟下去的身軀第一時間就被奧黛雅給注意到了,她是真的沒有料到在契約的過程中居然真的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即便是在第一時間就用召喚出的藤蔓將林克的身軀穩定住,而且將雙方的手掌收緊避免契約中斷,都沒辦法讓她眉眼中的焦慮減弱半分。


    小白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本來沉浸在舒適的契約過程中都快昏昏欲睡,此刻卻眼瞼微動,眼看就要清醒過來。


    奧黛雅趕緊一聲警告,手上操縱著藤蔓將小白渾身都籠罩在內,以免她發現林克的異狀:


    “等等!琳白你現在千萬不要睜開眼睛!契約馬上就要進入第二階段了,別讓你哥哥的努力前功盡棄!”


    半真半假的話在對神秘一無所知的小白這裏格外見效,聽奧黛雅這麽一說,她別說睜眼了,直接非常用力的將眼睛閉上,眼角處聳起一堆淡淡地細紋,還特地保證到:


    “奧黛雅姐姐你放心吧!我絕對會堅持下去的!”


    用藤蔓將琳白徹底封閉之後,奧黛雅總算是稍微鬆了一口氣。


    如果讓琳白發現林克現在這副樣子,到時候情緒一個激動直接放棄了契約,別說是林克的狀況還沒有確定原因,連琳白都會收到不小的影響。


    沒準會直接導致她的異化症暴走,瞬間變成神秘種。


    想到這裏,奧黛雅也顧不上那麽多,直接快步走到林克麵前,伸手撐開了他的眼瞼。


    兩隻像是從地獄裏麵長出來的充血眼眸上遍布血絲,它們像是血管一樣輕微地脈動著,絲絲縷縷灰黑的神秘混合在血液之中,隱隱有些邪祟之感。


    這根本就不是黑暗屬性的神秘之力該有的現象,奧黛雅忍不住咬住了嘴唇,嘖了一聲。


    思忖了片刻,她直接一把撕開了林克的衣領,將他的整個上半身都暴露出來。


    看清全貌的同時,奧黛雅臉色發苦,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血親契約,這個在奧黛雅她所屬的家族中不止一次開創曆史的至高契約已經被前人優化到接近完美。


    記載中除了一對年齡不滿十五歲的天才兄妹之外,再也沒有出現過一例契約過程中死亡的現象。


    可現在呈現在她麵前的,也許還算不上是死亡,但也差不多是在死神的血鐮之下苟延殘喘!


    林克的胸膛之上,心髒的位置隆起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鼓包,青黑色的膿血將這個鼓包撐的是油光發亮。


    葉脈一樣的痕跡以這個鼓包為核心,向著林克身軀四周延展開來,一點點的吞噬著他正常的血肉,將其變成一種看起來像是石頭一樣,顏色暗淡漆黑的物質!


    奧黛雅此刻真的是堪稱有心無力,就算她想要幫林克緩解一下這種狀況,她首先也得知道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就算是異化症,也不可能短時間內直接在銀月階級超凡者的肉體上異化出一個這麽大的腫瘤啊!


    奧黛雅絞盡腦汁想要從儀式契約可能造成的後果當中找到一種能夠和林克現在的狀況相對應的。


    血脈不和?不可能,如果是血脈不和契約根本就不可能開始。


    階級差距過大?也不對啊,如果


    是階級差距過大,此刻情況不好的應該是琳白才對。然而她在自己添加的限製器下感覺非常良好,甚至有些困意,也不會是這個緣故啊。


    難不成還能是琳白身上異化症的問題?一個十幾年才初步顯露出異化端倪的異化症,怎麽想也不可能是某種登峰造極的強度啊。如果在琳白的身上能夠展現出此刻在林克身上的這種強度,她絕對連出生都是做夢!


    那到底是那裏出了問題?!


    奧黛雅已經盡力去尋找原因,但此刻哪裏有那麽多的時間?


    不等她想清楚該怎麽解決眼下的狀況,林克被藤蔓所束縛的身軀就猛地一陣痙攣,臉頰被漲的通紅,上半身都極其痛苦的向後彎曲,如果不是有著藤蔓的阻擋,硬生生將自己折斷也不是不可能。


    緊接著,一口烏黑的膿血就伴著林克一陣急促的咳嗽噴在地麵上,一陣陣吱吱的響,還發出一種惡臭的黑氣。


    他茫然地睜開雙眼,視線根本就沒有聚焦。


    奧黛雅伸出手在他雙眼前晃了晃,可是根本就沒有吸引到他哪怕片刻的注意力。


    醒了,但是又好像沒醒。


    奧黛雅都有些急了,契約現在才剛剛過半,至少還要在堅持十五分鍾才能夠初步完成契約的簽訂,之後的完善過程倒也可以先放到一邊,讓林克調理身體等下次再來。


    可問題在於林克現在能夠撐到十五分鍾之後嗎?


    前十五分鍾都快要把他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這效率更高的最後十五分鍾,直接把他弄死在這裏都不是沒有可能啊!


    一想到自己那個總是圍著自己姑姑長姑姑短的艾麗卡剛剛準備訂婚就要收到自己的未婚夫去世的消息,她就忍不住的心頭發顫。


    當年能夠逃脫永恆教會的追殺,全靠艾麗卡的爺爺一番憐憫,收留了她,並對外宣稱自己是失散多年的私生女。


    這麽多年來,她能夠在希卡城還算安穩的生活下來,瑟斯坦也幫了她不少的忙。


    這是她欠下的恩,絕對不能在這種地方傷害到艾麗卡!


    奧黛雅端正了臉色,體內的神秘之源劇烈的顫抖起來,無數的神秘之力幾乎是被榨取出來,不斷地通過藤蔓注入到林克的體內。


    牧風者之所以能夠延年益壽,最關鍵的緣故就在於這自然屬性的神秘中蘊含著強大的生命力。


    而且根據超凡者本人的天賦,這種生命力還會有不同程度的增長。


    就拿奧黛雅自己來說,她當年也曾經達成過血親契約,和她的親姐姐。


    當時被稱為家族內雙子星的她們姐妹倆分別選擇了牧風者和漫遊武者的道路,一者輔助一者正麵戰鬥,兩相結合之下堪稱同階無敵。


    後來因為血親契約的一些隱秘,永恆教會突然對她們家族舉起了屠刀,奧黛雅自己的親姐姐也直接死在那一場滅門之禍當中。


    按理來說,根據契約共享命運的效果,奧黛雅自己本該直接和姐姐一起死去,可神奇的是,當她因為契約的反噬效果昏迷過去之後,卻安然無恙的醒了過來。


    除了身體被鎖死在昏迷之前的狀態之外,體內的神秘之源也被徹底鎖死,而且境界也從銀月階級巔峰跌落到銀月階級一弧階段。


    似乎是牧風者神秘之力中包含的強悍生命力替代她完成了契約的償還,保住了她的生命。


    可想而知奧黛雅本人在牧風者這一條途徑上有著多麽讓人豔羨的資質。


    就算現在的實力遠不及她當初,也絕對不是一般的牧風者能夠比擬的。


    生命之力源源不斷地灌輸起到了不錯的效果,至少林克茫然的雙眸開始逐漸有了神采。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果露的胸前一派猙獰的慘狀,看向一旁奧黛雅的眼神充滿了不解。


    “你妹妹身上的異化症有大問題,”奧黛雅語速飛快的將眼下的狀況給解釋清楚,“你的身體承受不住她體內的異化症。我現在靠著給你灌輸生命力才能勉強維持你的意誌,至於該怎麽去解決你身上逐漸擴散的異化,就得看你自己了!”


    “我還以為這次能夠一帆風順,果然最後還是變成這樣了嘛。。。”


    林克苦笑著伸手按在自己胸前的腫瘤上,灼熱的刺痛感有著向全身蔓延的趨勢。


    也不知道是已經習慣了那股從小白體內傳來的能量,還是因為他體內感受疼痛的機製已經被折磨的徹底宕機了,反正現在林克已經能夠忍受得住體內的疼痛,保持住自己的意誌。


    奧黛雅的生命力灌輸隻能說是治標不治本,相當於幫林克的身體補充了一點補給,但是治標不治本。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此刻隻能靠他自己來解決這具身軀上逐漸擴散開的異化了。


    看著那碩大的腫瘤,林克的表情有些哀慟:“小白一直以來忍受的,就是這樣的感覺嗎?”


    “她和你的情況似乎不太一樣,這種異化到了你的身上之後表現出的效果遠超出琳白身上的效果,這真的超出了我的預料。就算這次能夠完成契約,我也不敢保證琳白身上的異化症能夠被治好了。”


    “這還沒


    有完成契約呢,你倒是沒有信心了,”林克無奈地搖搖頭,寬慰的衝奧黛雅笑笑,“不就是一點異化,我就不信它能把我給弄死。”


    話說完,林克就閉上了眼睛,逐步調整起自己的唿吸。


    奧黛雅也不知道他的底氣到底是確有其事還是單純的演技,但此時似乎也隻能夠選擇相信他了。


    “一定要加油啊。”奧黛雅神色複雜的看了看自己套著真絲護手的手背,在那之下有一個難看的烙印,是她當初為了隱瞞身份而用烙鐵自己按上去的疤痕,在那個位子上,本該由一個代表著血親契約的印記。


    沉默了片刻,她用一種隻能讓自己聽見的細微語氣承諾到:“如果真的失敗了,就算用那個法術,我也一定會把你們救迴來的,我保證。”


    一旁的林克根本想不到,一向看起來不近人情的奧黛雅,居然已經在心底做出了用命挽迴這一場契約的決心。


    此時此刻,他所有的思維都放在了該怎麽樣去解決自己體內的異化上。


    稍微思考了一下,三種方案被他挑選出來。


    首先就是直接將胸前的腫瘤切除,這種方法大概是最簡單直接的了。


    根據他自己對體內狀況的判斷,異化的源頭就在於胸前的腫瘤,它就像是一個丟進清水池裏的墨囊,不斷的釋放出毒素汙染林克的身軀。


    而那些從藤蔓中注入到林克體內的能量也會在第一時間被這個腫瘤所吸收,然後才會以它為源頭擴散開來。


    一口氣將這個腫瘤給切除,可能瞬間就能夠緩解極大程度的異化汙染。但同樣也很難徹底解決已經異化的身體組織。而且契約才進行到一半,接下來的異化汙染總歸還會繼續形成新的腫瘤,甚至遍布全身各處,到時候就沒辦法再切了。


    第二種手段就是靠著那個來路不明的戒指。


    上次密林中的曼陀蛇藤留下的核心相當給力,用艾希為媒介晉升之後,林克就將曼陀蛇藤的核心用來給指環充能。


    光是一顆曼陀蛇藤的核心就將指環充滿了五分之四的樣子,林克後來也找機會到協會買了一些活得神秘種,擊殺之後全用來給指環充能,現在已經有了一次完整的強化機會。


    上一次強化直接將晉升儀式中墮落之女的意誌給逼退,林克有自信,隻要能夠找到關鍵的部位強化,區區一點異化汙染絕對不在話下。


    可難辦就難辦在林克也不知道該強化什麽地方,才能夠一舉解決這種問題。


    而且至今為止的三次強化都沒有展現出定向的意思,全是朝著隨機的方向強化出了奇奇怪怪的天賦。


    一句話,不穩定性太大了。


    而第三種手段,也是林克覺得最有希望的一種手段,就是靠著心髒。


    逐漸清醒過來的他也明白了為什麽此刻的疼痛沒有一開始那麽劇烈,一方麵是因為奧黛雅灌輸的生命力,另一方麵大概率就是因為他已經對這種疼痛和異化有了抗性。


    【忤逆進化】,這個不管是原理還是效果都奇奇怪怪的天賦,第二次向林克證明了它無窮的潛能。


    雖然心髒是距離異化汙染的腫瘤最近的器官,可是心髒附近的血肉卻是最為正常的一部分!


    它適應了這種異化汙染!


    如果能夠在異化汙染將林克本人的身體組織全部殺死之前,林克就依靠【忤逆進化】的力量提前獲得了對這份異化汙染的完全抗性,這一關,就算是過了!


    做好計劃,林克也不遲疑,立刻就睜開了眼,對奧黛雅囑咐道:


    “我已經有了解決異化的方案,但是我的行為你可能沒辦法理解,不過還請你不要阻攔我。


    另外如果你發現我在這個過程中昏過去了,不要猶豫,用你任何能夠想象到的方法去喚醒我。”


    奧黛雅兩眼眯起,看著林克欲言又止,最後歎息一聲答應道:“我明白了,你去做吧。”


    幾乎是話音剛落,林克眼神一冷,手中銀白色的光芒閃耀,對著胸前的腫瘤就是狠狠一刀。


    伴隨著血肉幹淨利落的切碎,烏黑的異化汙染化為膿血流淌而下。


    這是林克計劃中的第一步,先驅除一部分的神秘汙染,為自己接下來獲得對異化汙染的抗性爭取時間。


    對著奧黛雅送去一個眼神,確保她不要忘記喚醒自己以後,林克再次閉上了雙眼。


    意誌緩緩下沉,融入到神秘之源內。


    他從未這麽徹底的去感受自己體內這顆孕育著神秘的核心,無數藍紫色的神秘之力洋溢著死亡的殘酷,卻也暗藏著輪迴返生的希望。


    如果將來有一天他走到了晉升曜日階級的門前,理解這種神秘,感受這種神秘,然後將自己的理解和感悟融入到這種神秘之中,將是他必不可少的一步。


    隻不過他現在完全沒有繼續感悟下去的閑心,所有的意誌都被用來調動神秘之力,宛如拖著一座海洋,毫無顧慮地將其投入到心髒之內。


    第一次,名為忤逆的天賦展現出了自己動搖世界本源的真實!


    【作者題外話】:求銀票,今天進榜前五十了,謝謝各位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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