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卡的冷漠淡定和墨鏡突如其來的癲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縱使那一堆人質都瑟縮著手腳,巴不得想要離墨鏡的位置遠一些,可艾麗卡卻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


    墨鏡放浪形骸的狂笑持續了好一會兒,才突然停下。


    就像是天空一閃而過的雷電,猝不及防的恢複到一開始那副淡然冷酷的樣子。


    他走到飯店的櫃台,隨手從上麵取下酒杯,開了一瓶酒自己品嚐起來。


    哪裏有挾持人質的罪犯形象,簡直像是個品酒的紳士。


    艾麗卡盯著墨鏡,緩緩的蹲下身,側坐在地上。


    位置剛好擋在林克和墨鏡的中間。


    “演技不錯。”


    “那是,”艾麗卡稍微挪動了一下身軀,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一點,“這下應該不會被他發現吧。”


    “肯定沒有發現,”林克依舊保持著微微低頭的動作,“從始至終他都盯著你看。”


    艾麗卡聽林克這麽說,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這個陣法到底有什麽效果,可是墨鏡男特地準備的東西,怎麽想都不會少了滿屏幕的血漿。


    林克同樣擔心著這一點,所以趁著墨鏡走出門和市政廳的人談判時,開始嚐試破解這個法陣。


    當初獲得【命定死途】的時候,林克就注意到這個天賦對生效對象的要求出奇的寬泛。


    甚至未必需要是活著的,隻要“存在”就可以。


    而當他真的隔著雙眼中的灰霧去注視這座法陣時,一道很是模糊的弱點標記居然真的出現了。


    和他之前在異類身上看見的有些區別。


    此刻出現在墨鏡法陣上的弱點標記像是水中浮魚,不斷沿著法陣構成的紋路變幻位置。


    再加上它本就算不上清晰的邊緣,都讓林克想要精準找到它的難度提升。


    還不等他找到能夠擊碎法陣的關鍵點,墨鏡就扛著人質走了進來。


    擔心自己動用神秘導致的雙眼灰霧會刺激墨鏡,林克正打算見好就收,另外尋找機會破解法陣。


    可誰知道一向隨心所欲的【命定死途】,卻像是被磁鐵給牢牢吸引住一般。


    非但沒辦法收起,反而像是燃起灰黑色的怪異火焰,蕩漾在林克的眼眶中。


    這副威風凜凜的樣子,要是讓行事毫無邏輯的墨鏡看見,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眼看墨鏡筆直地向著兩人的位置走來,林克還沒做出反應,艾麗卡就站起身。


    根據墨鏡和雷肯的溝通,至少可


    以確定一點:隻要烏茲科還沒有出現,墨鏡就絕對不會動她。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一反常態的和墨鏡針尖對麥芒,目的就是吸引他的注意力。


    而她的努力也確實沒有白費。


    隨著代表死亡的灰霧之禮湧出雙眼,林克在以瞬間失去了視野。


    什麽陣法,什麽墨鏡全都看不見。


    漸漸地,一種恍若深海的靜謐從四麵八方向著他湧來,連冰冷的觸感都開始侵略他的皮膚。


    即便明知道自己的身體還在一片狼藉的飯店裏坐著,可身體的本能還是讓他屏住了唿吸。


    足足沉默了快有十分鍾,他才從昏暗的視野裏發現一道微弱的光芒。


    像是撲火的飛蛾一樣向著光明撲去,可是當他發現這團光源的來處時,卻忍不住心裏發寒。


    那赫然是一尊撫琴女神,頭戴尊貴冠冕,正靜靜地看著自己。


    祂空無一物的麵孔上卻讓林克看出了一種非我莫屬的自信。


    石質的指尖緩緩從琴弦上離開,向著林克伸出了手。


    與此同時,還伴有著一聲低沉的宣告:


    “我會吃了你。”


    像是被人突然拉出水麵,煥然新生的感受讓林克情不自禁渾身一顫。


    狼藉的一切卻讓他發自肺腑的感到輕鬆。


    可那句女神的宣告還在腦海中一遍遍的迴響,如同某種惡毒的種子,深深紮根在自己的腦海。


    而且林克有一種預感,如果就這麽放任不管,這顆種子總有一天會結出毀滅一切的果實。


    而承載著這顆果實的自己,就算不死,結果也好不到那裏去。


    他稍微撇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鍾。


    僥幸從墨鏡一行人手中逃過一劫的它和自己天賦失控之前,不過偏離了三個小格。


    也就是說,剛才在幻境中度過的漫長時間,隻在這三秒鍾內發生。


    甚至,是在一瞬間發生。


    懷著沉重的負擔,林克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眼下的法陣上。


    畢竟走不過今天這一出的話,也不用考慮以後了。


    可就是這麽簡單的一眼,讓林克心頭的負擔更甚兩分。


    第一次,他看見了所謂的死亡標記。


    如同用鐮刀斬裂的漆黑縫隙銘刻在法陣的中心,它斬碎了這個法陣的一切,卻又是這個法陣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它是法陣的終結,卻也是法陣誕生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可就在三秒鍾之前,林克眼中的弱點標記都顯得模糊不清!


    根據他對【命定死


    途】的了解,能夠做到這種地步的,隻有一種可能。


    剛才麵見那位無貌女神的時間中,他對這座法陣的存在得到了觸及根基的“理解”。


    黑紅色的神秘,幻夢舞廳自爆的男人也曾留下過這種色澤奇特的法陣。


    當初在修格斯的殘餘記憶中,女神頭頂的冠冕也曾爆發出黑紅色的磅礴能量。


    林克感覺自己就像是裝進了蜘蛛網裏的小昆蟲,暴露在捕獵者嗜血而貪婪的目光中,卻毫無自覺。


    “林克?有什麽發現嗎?”


    艾麗卡清亮的聲音讓林克迴過神,揉揉有些絞痛的眉心,他答道:“法陣不是問題,我有能力破壞。但如你所說,墨鏡的實力恐怕足以輕鬆鎮壓我們。”


    艾麗卡倒是很自信的樣子:“沒事,既然我們這裏沒有後顧之憂,墨鏡絕對不會是父親的對手。”


    “說起來,伯爵大人到底是什麽實力?”


    “平常狀態下應該算是曜日吧。”


    林克有些不解地歪過頭:“可是我看墨鏡忌憚的樣子,不像是因為一個曜日啊。”


    “所以是平常狀態下,”艾麗卡饒有興致的幫林克解釋起來,“父親的途徑是極其擅長軍團作戰的【戰爭領主】,可以從一定範圍內效忠的人身上獲得加持。


    倫德斯家的騎士團巔峰時期有二百位銀月階級和八百位晨星階級,讓父親創下過一劍斬殺傳說的戰績。”


    林克吞了口唾沫,再給他一個腦子也不會想到一天到晚吹噓自己當初多麽風流的烏茲科,居然能這麽強:“這些人都在希卡城嗎?”


    “不全是,不少父親的親信都在戰後受到國王的封賞,派遣到了各地。


    留在父親身邊的大約還剩下三分之一不到的人吧,常駐希卡城的隻有四分之一。”


    林克有些擔憂,現在這種狀況,如果烏茲科伯爵不能將墨鏡拿下,就算他能夠打破這個法陣也無濟於事。


    艾麗卡像是看出了林克的擔憂,微微一笑:“別擔心,上次剿滅血賊團的時候,父親身邊也就帶著著四分之一的人,當時他還不是掉頭就跑。”


    艾麗卡衝著小酌正歡的墨鏡指了指,林克也算是鬆了口氣。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什麽時候能等來烏茲科伯爵了。


    想什麽來什麽,墨鏡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整個人輕盈地從櫃台上跳過。


    他往窗外望了一眼,帶著笑意轉過身:


    “你們的救星來的還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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