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憤與難堪的情緒像狂潮一般湧上他的心頭,使他感覺渾身冰涼。


    空青落在他臉上的目光就像火焰一樣灼熱,又燙得他渾身炙熱無比,就像著了火一樣。


    在他心裏,空青始終是三年前那個從未接觸過外界的小姑娘,所以根本無法迴答空青的問題。


    就連沈筠初自己都說不清,他方才為什麽會做出那種舉動。


    但是有一點他似乎忘記了。


    在他眼前的空青,早就不是以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了。


    久久等不到他的迴複,空青隨手遞給他一條手帕,嗓音平淡幾乎沒有任何波瀾:“阿初哥哥,我已經十七歲了。”


    話語雖短,卻在沈筠初內心猛地掀起了層層波瀾。


    是啊。


    她已經十七歲了。


    更何況還在異世生活了三年,思想早就已經不像孩童那般純真。


    越是清楚這一點,沈筠初就越發感覺羞愧,極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視線始終沒有看她。


    他眼神絕望得就猶如掉進了無底深淵般萬念俱灰,僵硬在了原地。


    空青:“……”


    雖然他別開了視線,但空青還是從他眼裏看出了複雜與羞憤。


    估計是無法接受自己這個‘哥哥’,對‘妹妹’做出的那些親昵舉動。


    周圍寂靜得可怕,空青淡定吃完手裏的鴨腿,重新拿出一塊手帕擦嘴擦手。


    做完這些,她才雲淡風輕的開口說道:“不用在意這麽多,我本來就沒將你當做家人來對待。”


    她的嗓音與她的表情一樣平靜,那雙粉瞳中幾乎沒有任何波瀾,仿佛下一刻就能直接告白一樣。


    沈筠初下意識怔住,臉上的表情愈發詭異僵硬,出口的聲音沙啞又蒼白:“什麽意思?”


    什麽叫從來就沒將我當做家人來對待?!


    他的心髒驀地一沉,神色不安地注視著她。


    空青並沒有立即迴答,而是拿自己用過的手帕替他擦了擦略微沾著油漬的嘴角。


    笑容非常豁達疏朗:“現在明白了麽?”


    沈筠初:“!”


    沈筠初直接僵硬在了原地,整個人硬得像塊石頭,腦海砰的一聲炸開,思緒根本無法集中。


    這是什麽意思...?!


    阿姝她,她難道對我有男女之情?!


    沈筠初整個人都被五雷轟頂,抑製著心底的悸動,咬緊牙關問她:“你,難道心悅於我?”


    他是個很直白的人,哪怕麵對這種情況也不會難以啟齒,直接說了出來。


    下一秒,空青朝他露出了明媚的笑容,輕輕頷首:“是啊,阿初哥哥,阿姝心悅你。”


    !!!


    沈筠初猛然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站了起來,眼睛瞪得老大,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再也沒有其他反應。


    他的大腦像是直接宕機了一樣,嚐試重連好幾次都無果,就這麽直愣愣地看著她。


    半晌,他緩緩眨了眨眼睛,仿佛一下子清醒過來,神情仍然驚魂未定,顯得緊張不安,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沈筠初的眼神愈發複雜,重重咽了口唾沫才幾位小聲地說:“你,當真心悅我?!”


    空青靜靜凝望著他,那雙明澈如水的粉瞳裏掠過若有若無的笑意,眼波流轉間閃爍著些許傾慕。


    一句話沒說,僅用神情就告訴了他答案。


    沈筠初驚愕地張大了嘴,望著那雙熟悉的粉色眼睛忽然感覺有些陌生。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阿姝竟對他有這方麵的想法,簡直太離譜了!


    他一直把空青當做妹妹來看待,現在她卻說心儀他?!


    這讓他簡直無法接受!


    兩人對視著僵持了許久,最終還是空青若無其事地站起來,往他麵前走了幾步,眼神依然平靜,但其中的喜歡早已不做掩藏。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就當今夜我喝多了,對你說了一堆胡話吧。”


    話音落下,空青開始收拾東西,然後走在他前麵驀然迴首,笑饜如花:“送我迴宮吧,阿初哥哥。”


    沈筠初下意識拿上東西跟上她的腳步,一直走到宮門,目送她進去之後都還沒反應過來。


    夜已經深了,負責看守宮門的侍衛麵色為難地走了過來,小聲說道:“沈將軍,宵禁時間到了,您到底要不要進去啊?”


    聽到他的聲音,沈筠初才驀然迴神,低頭看了他許久才輕輕搖頭:“不了。”


    月色籠罩之下,沈筠初一個人走在漆黑的道路上,微微擰著的眉宇間透著淡淡的失落之色。


    他的內心,更是複雜到了極致。


    涼亭裏,空青最後說的那番話明明就是他想表達的。


    為什麽他現在卻根本高興不起來。


    不僅如此,他反而感覺心裏有些難過,像是被人活生生挖走了一塊肉般,空虛的同時又感覺刺痛無比。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夜晚異常靜謐,一輪皎潔的圓月懸掛夜空,周圍星河縈繞,勾勒出一幅極美的畫卷。


    沈筠初明明很早就躺下了,卻怎麽都無法入睡,徹夜未眠……


    反之,空青一覺睡醒天亮,若不是被人喊醒根本就不想起的。


    今天,闔宮上下都非常激動,因為牧庭終於開始留宿後宮了!


    直至今日,後宮也僅有五個妃子,其他四個得知萬妃昨夜被寵幸之後全都感到難以置信。


    震驚過後,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


    因為在她們之中,隻有萬妃不是為了掌控牧庭而被送進宮的。


    現如今朝堂眾臣不斷給牧庭施加壓力,他臨幸後宮隻是早晚的事。


    相比起其他人,的確是萬妃最先被寵幸的幾率更大。


    於是乎,其他四位嬪妃早早就帶著東西來看望萬妃。


    明麵上說是敘敘舊,與她增進增進感情,實際上是想從她口中套出些什麽。


    畢竟嫁入後宮五年有餘,她們連牧庭的麵都沒見過幾次。


    要是再得不到寵幸,她們可真就要人老珠黃了。


    略顯簡陋的宮殿裏,就連平時最心高氣傲的林貴妃都過來了。


    她是左相唯一的侄女,背後母族是開國武將,哥哥更是當朝戰功顯赫的鏢旗大將軍。


    因此她一進宮就是貴妃,五妃之首,擁有暫時掌管鳳印的權利。


    她一出現,原本還算和諧的氛圍瞬間就變得灼熱起來。


    林貴妃直接坐上主位,神色高傲驕縱,始終一副不將任何人看在眼裏的模樣。


    餘光撇過萬妃落著紅梅的雪白脖頸,林貴妃瞬間捏緊了手裏的茶盞:“沒想到啊,咱們幾個裏麵,最先得寵的居然是你。”


    “承蒙陛下垂愛,我也沒想到陛下昨夜竟迴來我宮裏。”萬妃一身潔淨素衣,麵容不施粉黛。


    溫婉可親的氣質渾然天成,放眼望去隻會讓人欣賞喜歡。


    反觀打扮得雍容華貴的林貴妃,妝容雖然精致,但隻會給人極強的攻擊感,尤其是那張囂張跋扈的嘴臉,讓人根本喜歡不起來。


    更何況萬妃是太傅之女,才貌雙全,是京城裏赫赫有名的才女。


    與她相比,林貴妃就顯得平庸極了,除了顯赫的家室就再無別的優點。


    但她自我優越感很強,總覺得牧庭應該最先寵她,因為她的背後可是左相和林家!


    怎料造化弄人,最先被寵幸的居然是她最看不起的那個人。


    這讓她怎麽能不氣!


    “哼。”林貴妃放下茶杯冷哼出聲,眼裏的輕蔑毫不遮掩。


    鮮紅的唇微微張合,說出的話刺耳又難聽:“你隻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像你這種木頭似的女子,陛下肯定不會喜歡,這一輩子怕是也就風光今日而已。”


    她那雙桃花眼淩厲掃過萬妃身體,狠辣的目光裏,透著毫不掩飾的鄙夷之意:“瞧瞧你,穿得這麽素,是準備出家為尼了嗎?”


    說罷,她隨手撥動著胸前繁瑣華麗的寶石瓔珞,宮裝上隨便一處繡花都泛著耀眼的光澤。


    因為繡線全部都是金子製成的,大片大片,渾身都散發著奢靡的氣息。


    萬妃剛好坐在她斜對麵,被她這麽一晃,眼睛都差點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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