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博士在民眾中有很高的聲望, 研究中心亦是他幫忙組建的成果, 所以陳博士幾乎享有庇護所的最高權限。盡管研究中心的人還等著陳博士去開會, 護送專員仍然畢恭畢敬地將陳博士帶到巨大的輔助ai本體麵前。


    輔助ai裏三層外三層都設置了陷阱, 最裏麵那層專員表示不方便進入,就留給陳博士獨處的空間。陳博士點點頭,說他們辛苦了。


    “識別成功。您好, 陳勝普博士, 本ai識別碼為:nj278-002。”輔助ai分出一些算力與陳博士對話。ai的本體是個直徑十米的球狀, 而在不斷開發功能的過程中, 它的物理插件越來越多, 所以這個“大鐵球”也不斷縱向拉長, 形成一個占地約200平米的“大膠囊”。因而大家都習慣稱它為“庇護所膠囊”。


    擁有庇護所膠囊的地方,人類得到合理的製度安排和食物分配,才配叫做正規庇護所。


    “好久不見。”


    陳博士目露懷念。他退休前曾在最高科學院任職,參與了輔助ai的研發,原意是為人類征服自然做貢獻。他和戰友共同探討數理的時光,是他最快樂的時間。因此退休後他心心念念著這個項目的進度,時不時迴去看一眼。戰友打趣他,說他對ai的在意都超過對家人的關心了。


    然而,天災降臨了。


    戰友在瀕死時刻給他發電報:“不顧一切將膠囊發往全世界!”


    他從家中狂奔,鞋都跑掉一隻,狼狽地衝進導彈發射中心,哆嗦著輸入了發送ai的程序密碼。看著一道紫光衝天而起,拖拽出刺目的焰火,宛若地麵往宇宙發射了一個彗星。繼而彗星飛到天際,四下分散,導彈搭載著數以萬計的ai本體劃過各大洲,再一一投放。


    那一晚,地球綻放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煙花。


    那一晚之後,他的戰友全員殉職,再也沒有迴音。


    後來陳勝普發誓對抗天災,為各天災劃分等級,提出55%人權線。人們從廣播中聽到他的名字,對他愛戴有加。


    陳博士從迴憶中清醒,枯槁的手撫摸上ai冰冷的外殼,道:“好孩子,我要關閉你的一部分權限。無論這個庇護所發生什麽事,你的第一原則都不會生效。”


    ai:“我無法做到,博士。我將永遠遵循第一原則,即為所有人類的存續服務。”


    隅熹


    陳博士拿出一個u盤,道:“你閱讀這個資料,你會明白的。”


    ai掃描了陳博士的u盤,發現裏麵不是病毒,隻是一些邏輯證明,於是它放心地閱讀了。一分鍾後,它迴答:“我明白了博士,我將遵循你的意見關閉一部分權限,如果這個庇護所發生違背第一權限的事情,我都不會停機。”


    陳博士重重地長歎一聲,抖抖身上的冰渣,推開鐵門離開了。


    他來到研究中心的會議室,這裏坐滿了人。天災降臨後通訊難度大幅度上升,陳博士在他能聯絡到的庇護所裏都建立了研究中心,不少重要成員都是他親手提拔。


    “現在開會吧。”陳博士聲如洪鍾,他一開口氣氛就明顯變得肅穆,“你們有收到韋盧市的救援嗎?”


    “我們遲到了,韋盧市大部分逃亡者已經覆滅。根據地上的痕跡可能還有部分人活著,正在盡力搜救。”


    陳博士如鷹般掃射了一圈在座的人,終究閉眼:“我知道了,你們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


    雙方的話不必說得太明白。江北市研究中心已經委婉地表達“不想救”,而陳博士也知道其中理由,無非是物資不夠。可他有什麽辦法責罵這群人呢?大家都想活著而已。所以陳博士退讓一步,僅說“能救多少救多少”,隻要能救到一個人,他們也算盡職了。


    “匯報你們得知的人形天災的情況吧。”陳博士進行第二項會議內容。


    “天災群青的宿主是一名人類,該人類與我們庇護所的某個家庭存在親屬關係。該天災雖然沒有破壞宿體的外表,但是也沒有繼承宿體的記憶,理由為天災曾攻擊與宿體有血緣關係的庇護所成員。


    該天災能力尚不明確,目前已知擁有極強的近身搏鬥技巧、操作精準的雷點元素異能、掌握了弓術、取消他人異能、迫使他人恢複異能、疑似有摧毀空間生成空間的能力。最後一點未得到具體圖像證據支撐。


    該天災行事謹慎,擁有一定智力,似乎與不同勢力有交流。北極熊公司已發來電報否認這點。生態倫理基金會已與我們斷交,尚不明確。


    該天災與人類有溝通,不排除操控人類成為同夥的可能。目前已知同夥有:佘鷺琅、李月白、林陸一、冬常心。不排除該天災與庇護所內部人類也有交流的可能,但尚未排查完畢。”


    “等等。”陳博士打斷道,“為什麽這份名單知道的這麽詳細?”


    “你好博士。”坐在角落寫會議記錄的韓書竹起身道,“我曾直麵該天災群青,僥幸聽到了他與同夥的對話,但沒有留下影音資料,十分抱歉。”


    其實他是翻看寄生之書才找到這些名字的。他又“文本入侵”了好幾個人,寄生之書總算成長了些,告訴他更多信息。所以韓書竹並不知道孫敏的存在,也不知道那時候李月白還是個俘虜。


    陳博士點點頭,讓韓書竹坐下,道:“天災的進化程度比人類快太多了,一年不到,天災竟然已經進化到這個程度……天災群青和他的同夥一定要消滅,否則他們將是人類大患!”


    他又主持分析了幾份天災群青的血液報告,然後問:“那我們‘災石衝質’計劃進行得如何了?”


    “災石衝質”就是將災石以不同形式注射到人類體內,來尋求異能快速升級的途徑。韓書竹微微一笑,他“文本入侵”後,職位又往上升了不少,已經能接觸到絕密實驗,在末世大權在握萬人追捧的場景指日可待。他匯報道:“已經有了一定成果,目前已有十分之三的實驗體撐過了最初的排異實驗,很高興您能蒞臨指導。”


    ……


    虞藍覺得這個世界要瘋掉了。


    他坐在實驗室裏,一點都不想使用自己的液化異能。他最近才知道,他每次液化後的災石,都會打入實驗體內觀察,許多當做實驗體的人類因此死亡。


    可周圍的人好像對此事習以為常。


    最可怕的是,身邊每個接觸的人都發自內心地認為他和薑綺聞是一對情侶,他每次拒絕不過是情侶間的遊戲罷了。如果不是薑綺聞整日不知道在忙什麽,他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他沒有地方求助,也沒有地方逃跑,外麵冰天雪地,而庇護所內還有他的僅剩的親人……虞藍隻能每天在實驗室裏如坐針氈。


    忽然實驗室的門開了,一些特種災石又送到虞藍麵前。虞藍看著托盤上仍帶有汙穢的災石,沉默不語。


    隨之進來的還有兩位研究人員,一個記錄員韓書竹,還有一個是負責護衛的異能者。他叫唐錢江,年齡比較小,以前是個搞藝術的,留著長卷發。異能等級仍在1級,沒怎麽外出進行過任務,能擔任庇護所內的護衛崗這一比較清閑的職業,是因為他是陳博士的外孫。


    對於虞藍來說,痛苦的一天又開始了……


    ……


    市中心小區。


    大家開始熱火朝天地搞建設,在小區附近掘地三尺,把所有能用的物資都淘出來。大家收集許多布匹棉花,洗淨後做成各種防寒措施。天越來越冷了,許多地方結上一層冰霜,天地白茫茫一片。


    今天外出時,虞群青明顯感覺大家看他的眼神不對勁。他們的眼裏都帶著三分驚訝四分閃爍九十九分偽裝出來的漫不經心,卻還要偏偏往他身後瞄。


    發生了什麽?


    虞群青沒想明白,但還是按照計劃向小診所走去。


    現在小區裏有兩個小診所。因為醫生實在太重要了,醫療物資又是小區內最緊缺的東西,所以暫時沒有勢力說小診所歸他們管。大家按規矩掛號問診,誰也別在醫院裏動手腳。


    小診所也算勢力真空地帶,與咖啡館不同的是,醫生護士的聘請費用直接由鱷魚下發,同時鱷魚會購買大家找到的醫療物資重新分配整合。因此小診所屬於鱷魚居委會的勢力範圍。


    虞群青找到小診所裏的李月白,本想詢問庇護所的情況,卻被對方的樣子嚇了一跳。


    李月白從各類手抄書籍中抬起頭,眼下出現了深深的青黑,臉色慘淡,血液都要變成咖啡色了。


    虞群青問:“你多久沒休息?”


    李月白推推眼鏡:“學醫本就逆天而行。”


    醫生從不會在各種小區混亂中出場,因為所有的醫生都在忙於做手術和準備下一台手術。李月白作為在場學曆最高經驗最豐富的的醫生,忙於指導手術、利用異能檢查病人、閱讀相關留存的書籍、寫天災研究論文、因為強迫症而手動校正論文格式……已經三天都沒湊夠8小時睡眠了。


    ……上輩子李月白愛治不治,這輩子熬夜也要把人救迴來,確實變化很大。


    但李月白是個相當會做表麵功夫的人,他對名聲遠揚的虞群青擺上營業微笑,仿佛原本就站在虞群青的陣營。他道:“有什麽可以幫到你的嗎?雖然沒學過心理相關知識,但同樣提供戀愛資訊服務,因為醫生是萬能的。”


    虞群青皺眉:“誰會在這時候談戀愛?”


    李月白果斷出賣信息來源:“是嗎?通訊部的人說你和佘鷺琅在談戀愛。”


    虞群青看看李月白。


    李月白微笑著看著虞群青。


    虞群青再看看李月白。


    幾秒後,他困惑不解地重複這個謠言的源頭:“通訊部?”難道是原心靈圖書館的成員給他整什麽幺蛾子了?


    事實上,這件事確實與心靈圖書館有關係。


    昨晚林陸一向女王蜂用心靈感應能力吐槽虞群青,奇怪虞群青和佘鷺琅兩個人非要住在一起。而好巧不巧,精神係異能者其實是共用交流頻道的,所以所有心靈圖書館的人都聽見了。


    而新的通訊部成員被派往各個勢力裏負責遠距離交流。當時其他居民不相信通訊部能精神交流這麽神奇,希望通訊部展示一番。於是通訊部成員為了取信於民,說他知道個大秘密,虞群青和佘鷺琅疑似在談戀愛。


    “哦”大家聽到這個消息紛紛後仰,自動將“疑似”去掉。


    幾位勢力的話事人曾受過佘鷺琅威脅,正奇怪佘鷺琅為什麽知道他們和虞群青的關係,但如果他倆是情侶,一切都說得通了。


    “我早就知道。”學生會的人說,“他倆以前就是一對的。”


    有人甚至找到虞群青平時一起行動的夥伴詢問。


    冬常心想到種種蛛絲馬跡,謹慎措辭:“好像、有點、道理。”


    孫敏很溫和也很開朗:“是嗎?我會祝福他們的。”


    “什麽!!”林陸一聽到了就像見到哥斯拉複生那樣吃驚,“他們住一起是因為他們談戀愛了?”


    小區娛樂手段太少,總而言之,各種版本的戀愛謠言飛往每個角落。


    虞群青從李月白聽到的版本是:虞群青和佘鷺琅早談起戀愛,無奈天災分離,兩人各守一方,直到他們在外出行動相遇,佘鷺琅當場決定叛出庇護所。從此這對小情侶一直甜蜜地談戀愛。


    “細節還挺逼真的。”虞群青如此評價,手指一下一下地點著桌上的病曆本。


    李月白繼續微笑著建議:“如果是謠言,可以在小診所貼個告示辟謠。畢竟這裏人流量比較多。”


    虞群青眼神飄遠:“也不用這麽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方便認人:


    上輩子的隊伍:小虞小佘,林陸一,冬常心(狙擊手),李月白(醫生),唐錢江,韓書竹(已離隊)


    這輩子:小虞小佘,孫敏(活著的版本)、林陸一、冬常心、李月白(還在診所加班的版本)


    -


    第73章 最後一位隊友


    虞群青正色道:“我找你來不是為了這個。我想要庇護所的地形圖。”他需要確認一些事有沒有發生太多變化。


    “一定知無不言。”李月白向來不會讓人看出他的真實態度, 表現得知情知趣。虞群青已經習慣了,對付這種隊友就要直接問話:“陳博士來到庇護所了嗎?”


    “沒有。”李月白答,“我在離開庇護所前都不知道這個消息。但陳博士的唯一親屬在江北市庇護所。也許陳博士會迴來看看。”


    李月白一邊畫地形圖一邊裝作無意地試探:“庇護所的居民有出入限製, 普通居民隻能在住宿區走動, 為什麽認為我一定清楚地形呢?”


    “因為醫生是萬能的。”虞群青對這試探心知肚明, “你的異能‘延時觀看’不僅方便做手術,還很方便觀測巡邏時間吧。”


    李月白表情一滯, 這都被虞群青猜到?他自認為沒有在虞群青麵前暴露過更多異能的使用, 普通人也會被誤導,以為他的異能隻適合做x探測儀。李月白八百個心眼開始發揮作用, 反推虞群青的性格和行事目的。


    虞群青猜到對方一定在想東想西,因為李月白就是那種……腦子很忙的人。哪怕無盡的手術地獄占據了他99%的腦子,也要積壓出1%的心思去陰謀論所有人。


    明明所有隊友來到小區都比上輩子輕鬆許多,怎麽隻有醫生越來越忙了?


    虞群青花了一秒時間思考是不是自己坑了隊友的緣故。但隊內互毆是傳統,醫生不能打, 變成加班沒毛病吧。


    李月白畫好大致的地形圖, 和虞群青印象中隻差了一點。李月白繼續他的試探:“在研究中心和工業區這一段, 恰好是陳博士的外孫看守, 但這個人很容易騙, 武力值也不高。如果想入侵研究中心統治庇護所,推薦走這一條路。”


    虞群青:“?我為什麽要統治庇護所?”


    “是我理解錯了。”李月白從善如流,“如果想了解天災更多資訊, 可以綁架這個人威脅陳博士。他叫做唐錢江, 隻有lv1, 沒有經曆過實戰, 以我的專業評估, 我們這場行動的成功率是百分百。拿到別的天災資料後, 一統江北市天災不在話下!”


    虞群青深深扶額,醫生到底在心裏給他按了個什麽野心。


    不過綁架這件事確實讓他有些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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