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娛樂與沒有生命裏麵選, 我還是寧願沒有廣播。”同宿的人啐了他一口,然後抽著涼氣抱緊自己, “你覺不覺得今天變冷了很多?”


    “今天的風就像刀刮一樣疼。”他搓了皮膚幾下,居然搓出一些鹽點子。他以為是自己不幹淨,正赧顏時,又覺得那鹽冰冰的,摸起來還有些疼。


    庇護所逐漸寂靜, 在異能大廳卻忽然爆發出歡唿聲, 吵得幾乎整個庇護所都能聽見。


    “我們升級了”


    異能大廳擠滿了庇護所的異能者。工作人員正在一個個重新檢測異能等級。


    異能等級受輻射程度影響。而異能者每次外出行動, 使用未處理過的災石時都會受到猛烈的輻射。隨著時間的推移, 他們終於跨越輻射值20%的門檻, 成為了lv2的異能者!又因為大部分是一起行動的,所以升級的時間也趕在一塊。


    “你是第123位lv2,異能是速行, 去紅色窗口更新資料, 領新的補貼吧。”


    “你還差一點, 多借幾塊災石,譽僖 過幾天就能升到lv2了。”


    升級了的異能者相互慶賀。隻要變強, 輻射值上升算什麽?隻要多變強一點, 活下去的機會就多一點。至於那些普通人的歧視,管他們呢,看誰不爽就揍誰!異能者才是末世的未來,本來就應該占據權力最頂端。


    群體升級的消息馬上傳播到整個庇護所,勉強為慘淡的末世生活帶來一點喜慶。


    在醫療營地中,虞藍總算吃痛著轉醒。要不是他是個異能者,他真的懷疑會死在沙家古鎮。他心有餘悸,問前來查看的醫療人員韓書竹還好嗎?


    “韓先生沒有受傷。”在醫療人員眼裏,擦傷、淤青、小範圍骨折都叫做沒有受傷。“但我們有個絕密信息,研究中心認為你有知情權。與您的親屬,庇護所的通緝犯,虞群青有關。”


    虞藍皺眉:“什麽?”


    “根據我們采樣到的血液,我們認為他已經異變成天災了。”醫療人員麵無表情地說,“人類虞群青已經死了,請您節哀。”


    虞藍一愣:“啊?”


    “等等。”他坐正了一些,肌肉傳來一陣酸痛,他連忙道,“不可能。他還和我說過話,他長著和姓虞的一模一樣,他的語氣、聲音、神態,都是一個人!揍我像要殺了我一樣,除了他還有誰幹得出,姓虞的怎麽可能死了呢?”


    “很抱歉。”醫療人員眼含憐憫,“也許那個生物奪取了虞群青的軀體以及記憶,甚至於能認出您來。但根據血樣結果,這個生物與人類沒有半點關係。就算運用末世前的科技,結果也不會顯示他和您是親屬,而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物種。所以……他已經去世了,請您節哀。考慮到您的心理健康,後期圍剿天災群青的行動,您可以不參與……”


    虞藍瞪大雙眼,神情一片空白,耳旁嗡嗡地響,幾乎聽不清對麵的人在說什麽。


    在末世前,虞群青就和家裏關係不好,理由無非是那些家裏長短,在末世前掛在論壇上會被討論出一千條迴帖的那種。虞群青早早離家。虞藍待在家裏,聽著父母的抱怨,也很討厭他哥。雙方就一直僵化到天災降臨,直到虞群青以人類名義死去,又在廢墟上相遇。此時虞藍遇見的,已經是天災群青。


    檢測後,醫療人員確認虞藍能下地行動,於是將他趕了出去,將床位讓給下一個傷患。


    虞藍拿迴自己的通行證,收到了異能大廳的部署信件,腦袋仍然有些渾渾噩噩的。他憑借身體的一部分本能往研究中心走去。死亡實在太常見了,活到現在的每個人都至少與死神擦肩而過一次。末世後人類已經有了對死亡的應對機製,那就是全心全意地投身到工作裏,不去思考,不想過去,不想未來。


    死者會漸漸地淡出所有人的記憶,隻剩下煙灰般的模糊輪廓。


    虞藍覺得有點冷,他臉色發白地將通行卡遞給研究中心的門衛,對方確認是被邀請者後打開大門。


    會議室裏,包著繃帶的薑綺聞倚在牆邊,臉上帶著惡意的笑:“驚喜嗎?我還活著,畢竟沒有吃到我喜歡的東西,我是不會下地獄的。”


    虞藍一陣惡寒,這人能不能好好說話。


    可會議室裏還有很多研究中心的人,虞藍隻能吃啞巴虧,坐在靠門的位置。


    眾人落座後,薑綺聞首先說:“我作為北極熊公司的代表,很高興能和江北市庇護所達成合作。我們堅信,優勝劣汰,能在天災時期生存,一定是人類的優良品。而我們的計劃,正是批量製作這些優良品。”


    坐在主座的人說:“沒錯,我們拿到了北極熊公司的資料,聯合研究後,決定啟動‘災石衝質’計劃。我們預計將特種災石,以特殊方式注入到我們的實驗體體內……我們將人造出屬於我們的武器!”


    “其中一種注入方式,就是將災石液化直接注入骨髓裏,和你的能力完美契合。”薑綺聞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虞藍身後。他對虞藍感興趣眾人皆知,沒有人有阻撓的意思。虞藍感到頭皮發麻。


    薑綺聞鬼魅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所以接下來合作愉快,虞先生。”


    ……


    “好冷啊!”


    “所以外出探險真的有必要,鱷大仙不會坑我們的。”


    市中心的小區居民穿著破破爛爛的厚衣服,向著當初方塊蛇開發出來的大道走去。人數雖然眾多,但隱隱可見勢力與勢力之間的隔閡。不同勢力的尋找物資重點也不一樣,一些細節都經由幾位勢力領袖和平討論過,所以大家相處還算和諧。


    一隊人沿著大道走了幾百米後,就右拐進裏麵的縫隙小道。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摸著石頭前進。最前方的人拿著長棍,前端綁著石頭,四處敲擊出聲音試探是否有危險。後麵的人拿著災石銳化過後的武器,屏息凝神地左右張望。


    “!”


    一聲響,這列人立刻炸成毛毛蟲。


    “停停停,別揮了。”好不容易有人看清了聲音來源,連忙製止同伴,“是隻鴨子。”


    準確來說,是隻幼小的鴨子,蔫蔫的,毛也快禿了。在它走來的路上,有幾個碎了的蛋和動物屍體。它看起來也要步他們後塵了,然而下一秒立刻被人用僅有的幹淨的布抱起。


    “今晚吃烤鴨!”那人興奮道。


    “什麽今晚吃。”馬上有人反對,“用它和學生會那群人做交易,隻有那群人對養動物有點經驗,等我們有一群鴨子了,還不愁吃?”


    “對哦……”


    小鴨子有氣無力地一聲。眾人衷心希望它能活得久一點,直到能承擔起小區菜譜的希望。


    繼續沿著大路走,有一名北極熊公司的成員千辛萬苦挖出一個殘破的摩托。它隻有兩個輪子還看得出原有的車型,其餘地方已經鏽跡斑斑,仿佛能被人力掰折似的。


    “你拿這個幹嘛?”同夥問道。


    這個成員迴答:“小區的福利政策啊。它說救一個新住戶,能有舊車維修權,我就想試試,或許這車也能修呢……”


    “你知道哪裏有新住戶嗎?我感覺,能走來小區的人,都來了。”同夥長歎一聲,“可能隻有我們活著……”


    “不要小瞧人類。”拿著摩托骨架的成員迴答,“讓我想想,能做臨時庇護所的地方……首先能抵禦那場大雨,然後能擋住高溫和天災。不對不對,能擋天災和高溫就行,人是會走動的。所以,我們去科技園看看吧!”


    科技園也在這條大道的附近,但要走得更久。外出行動的居民齊心協力地對付時不時出現的天災怪物,終於走到科技園。圍住它的河道已經幹涸。這裏沒有高樓,而且為了符合生產條件,廠房都會造得比較堅硬,或許在這裏有活著的人類。


    在謹慎地搜索後,人們真的找到一個一百多人的小聚落。隻是對方情況淒慘。


    這一百多人全剃了光頭,皮膚潰爛、骨瘦如柴,看見他們又驚又懼。在末世裏,惡劣的衛生環境是隱形的殺手。他們盤踞在最堅硬的廠房裏,躲過一輪輪天災,卻敗在了皮膚病之下,以致於無法行動。


    有些居民看見這幫重傷的人類內心猶豫,下一秒就跑了。並非人人有著高道德,能自己養活自己就不錯了。但千餘人中,亦有人挺身而出,招唿自己的團隊,指揮將受傷的患者搬迴小區。


    “你懂個屁!能救的人這麽少,意味著壁爐補貼活動的人數也隻有很少。這裏才一百多個人,我們小區卻有一千人多人。你難道儲存夠買壁爐的建材了嗎?”


    一些人恍然大悟,以為率先救援的人是為了優惠才救人,心裏也有所意動。如果下次遇見幸存者,他們也可以爭取一下救援機會。


    但仍有不安:


    “我們小區的藥物快見底了吧……”


    “找到了,抗生素!”


    “這頭孢是什麽玩意,我怎麽看不懂?”


    “全體基金會的人記住!有藥就拿,我們不用分藥性。”


    基金會的人本想找尋遺存的生物,卻沒想到挖到了醫院廢墟,一幫人趕緊挖起來。


    用於止痛的布洛芬、對乙酰氨基酚等,用於降血壓的硝酸甘油片,黃連素片、維生素片、醫用酒精、消毒片。但凡能摸到的都丟到盒子裏,管它什麽藥性。但經過多次極端天氣的洗劫,他們僅僅能找到兩大袋醫療藥物,對於整個小區的缺口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


    他們會將藥物送去小區的小診所廣場。小區有部分居民沒有加入任何勢力,李月白就是其中一個。他的對外說辭是,已經決定為虞群青效忠,不會進入任何勢力,現在虞群青不在,他當然是中立的。實際上他是個相當謹慎的人,仍然在觀望小區的發展。


    所以他留守在小診所廣場裏,旁觀一個鱷魚收購這兩袋醫療藥物。在李月白的認知裏,小區其實存在第四個勢力,那就是完全由鱷魚組成的居委會!這群鱷魚負責維護小區的日常管理,對於藥品這種重要物資會出錢收購再充公。這群鱷魚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我記得這是保護動物吧,保護動物的智商都這麽高嗎……”李月白看到一條小鱷魚馱著物資前進,覺得這個世界真魔幻。


    小診所的門鈴響起,李月白知道有病人來了,披上白大褂開始治療。


    而方塊蛇大道的盡頭,學生會的人終於迴到了他們一開始依靠的母校。大家看著廢墟陷入沉默。


    明明離待在大學城的日子沒有多久,卻恍若隔世。


    “別發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林陸一沒有這種對母校的情感,他特意牽了女王蜂過來,就是為了幫忙搬物資。


    先把農大實驗田的實驗作物種子全部帶走,有多種多樣的玉米,據說是某位學生的畢業論文,有一些牧草,原本種出來喂牛的,校園之前的牛已經被宰了。在實驗樓裏遺落的各種設施全部搬空,例如各種花盆、除草劑、鐵鍁鋤頭。盡管小區外有企鵝農場,可人們仍需要一些日常作物,他們要為以後做打算。然後去隔壁研究院裏找那些看不懂的文獻,也全部帶走。雖然他們已經沒有老師了,但能保存一點就是一點。


    “醫科大的人在不在?你們學校哪裏是儲存藥物的地方啊?”


    “我們學校是大學,不是藥房。”醫科大的學子說,“但好吧,確實有藥品儲存室,我們去找。可是你們大學肯定有校醫院啊,各自去找藥吧!”


    想到校醫院的存在,大家又分散開來。他們從來沒有覺得大學城這麽大,需要他們跑很久才能迴到學校。他們多希望能跑得再快一點,最好能跑贏太陽。他們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天氣越來越冷了!


    找到各自大學的校醫院,大家宛若蝗蟲過境般拿走藥物和醫療耗材,這迴裝得多一些,裝了一大車。還有心電機、血壓儀這些能便攜帶走的儀器。拿走能拿的後,大家又對著很難拿的大型儀器流口水,有無創顱內壓檢測儀、多通道血管分析儀、尿液分析儀……


    要是這些也能搬空就好了……


    有比較了解的學生上前查看,發現這些儀器被磕碰了不少,裏麵都損壞了。可末世後的人類已經養成了撿垃圾的習慣,雖然壞了,或許拆開還能有別的用處呢?因此大學城開展了將所有物資洗劫一空的活動。


    隻是運輸物資又成了一個問題。這時,學生們發現距離大道入口的地方,有個與小區交易中心極為相似的房屋,上麵寫著“達貨通快遞竭誠為您服務”。


    “達貨通快遞”在小區裏被改造成了“交易市場”,但其遠距離傳輸功能一直是保留的。虞群青將第二個快遞點設置在了大學城,這樣大道兩邊的人都能快速找到運輸物資的方式。使用“達貨通”自然要建材,收費數額視快遞物品大小而定。


    “就算要花錢也要用快遞,我們不能放過一針一線!”學生們如此說道。


    於是在大學城撿垃圾的活動愈演愈烈,小區的達貨通裏也冒出一堆破銅爛鐵。在未來,這些破銅爛鐵成了小區科技升級的重要基石……


    大學城還收藏著一些藝術品。例如美院裏有學生們的畢業展覽。幾位美院學子通通打包送走。他們苦笑著說:“這些在冬天能燒……”


    學生在音樂學院裏薅了幾盤經典光碟作為娛樂消遣,然後把一牆的吸音器材拆下來帶迴去備用。


    在理工大學,他們把貴重的實驗儀器都打包帶走,管他們會不會用,要不是不帶走可能就永遠用不了。他們還喜獲一倉庫的軍訓服裝。理工大是暑假軍訓,看樣子那批新生永遠沒有機會穿上這軍訓服了,隻能由他們這幫老油條受用。


    無論是什麽大學,能找到的書籍通通都運走。對科技有用的自然能用,沒有的還能當柴燒,這天氣的氣溫下降得太快了!


    忙活到下午,大學城又迎來一批從上源市逃難過來的幸存者,有三十多人。這幫人品性還算可以,還帶著婦孺兒童,學生們便答應了把他們帶迴小區。


    林林總總花費的快遞費用大約三萬建材有餘,大學城還沒薅空,但時間有限,他們要趕緊迴小區了。


    時至傍晚,不少人帶著物資和救助的新人走在這條寬敞的大道上,從高處看就像是辛勤的螞蟻搬著物資迴巢。


    活著的人不多,附近再也沒有像小區那樣的大型庇護所,最多是三十來人的小聚落,最少是一人的流浪者。可隻要加起來,最終數目竟然不少,現在小區居民人口達到了一千六百餘人。


    佘鷺琅鎮守小區本部,毫不留情地挑了一些心思齷齪的人處置了,他不想虞群青有任何心思甚至一絲目光放在這些人身上。前世的虞群青已經看得夠多了。


    小區內也有少量居民升到了lv2,可實力仍與佘鷺琅天差地別。無論是心態還是經驗或者是能力的運用,佘鷺琅都穩占上風。等小區穩定下來後,他開始思考今晚帶點什麽去虞群青那邊。


    附近的天災濃度因為人們的清理降低了許多,居民們又把收集到的災石和珠寶充值至賬號裏,所以虞群青的賬戶上的數目也闊氣了不少。光是氪金鑽數就達到三千,看著安全感十足。


    “可最高檔禮包需要256鑽,所以現在的錢數隻夠買13個禮包!”


    玩遊戲久了,玩家會自動將獲得的錢轉換成禮包數。這樣一想,三千真的一點都不多。


    虞群青待在四環,不止是為了玩消消樂。他在等待遊戲體力恢複的期間都在做一件事觀測八腳霜降、記錄地形。他時不時拿著弓箭外出一趟,消滅那些對汽車維修廠居心叵測的天災,同時在筆記上記錄一些資料。


    上輩子的八腳霜降是百餘名異能者一起剿滅的。這輩子如果虞群青想過得舒服一點,自然要有所準備。


    外出逛了一圈迴來,虞群青看見心靈圖書館的那幾人正在專心致誌地……繡衣服?


    他湊過去看這幫人在搞什麽,卻看見這群人脫下了他們的標配外袍,正絞盡腦汁地把上麵的“t”縫成一個貓咪耳朵。


    他們臉色蒼白,眼睛下有深深的青黑,很難想象克萊因瓶究竟對他們做了什麽。其結果就是心靈圖書館全員皈依貓貓神教,正在改變信仰。


    “這位來自宇宙的黑之神飼養員啊”其中一位心靈圖書館的成員難得和平地與虞群青交流。雖然他眼神無光,仿佛靈魂已經被侵蝕殆盡。


    虞群青頭頂問號,黑之神飼養員,難道是在指他嗎?


    “我們之所以稱為‘圖書館’,是因為我們的大腦確實如同圖書館一樣存放著各種資料。這些資料有的是‘神變時刻’前我們的知識,有的是我們瀏覽資料後記錄的資料。我們有一位成員,將一座圖書館的五千餘冊書籍都記錄在腦中。因而以前我們才無知地認為,背負著人類千年曆史的我們,是人類的火種,是存活於新世界的神選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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