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於是他搭弓、拉箭、灌滿安靜的雷光，瞄準暴怒殘殺的雙尾人魚。060抓起另一個人，她已喪失理智, 這迴是對準對方的肚皮要咬下去, 如同茹毛飲血的野獸。虞群青微微皺眉, 他見慣生死, 卻依舊對吃人一事很反感, 於是準心偏移, 下一秒打穿了060的手，擦傷了被她拎起的人。060吃痛一聲，甩開那個人。那三個當初拋棄她的夥伴已身受重傷，努力地爬開，留下一道長長的血跡。恍惚間他們想起最開始的場景。他們圍在還不會走路的060身邊，笑著說：“再不爬快點，你今晚就沒有晚飯了。”快爬、快逃！鮮血越流越多，軀體越來越重，他們的神誌也漸漸模糊。洶湧的後悔吞噬了他們的靈魂，他們好想繼續活著啊……另一邊，060警惕地轉身，與虞群青對上視線。她的冷靜逐漸迴籠，真不敢想象她做了那麽出格的事。在這場末日浩劫裏，她果然不再是人。“虞群青！”060摸到一點戰鬥的門道，那就是氣勢不能弱，她喝道，“這和你沒關係！還是說你想救他們？”“我不會讓這樣的你迴到我的小區。”虞群青隻說。“你的？嗬……我早該想明白的，鱷大仙其實和你有關係。”060古銅色的臉龐陰冷，沒有眼白的黑瞳眯成一線，“世界上的異能多種多樣，強大的異能甚至能改變人的心靈，擁有領域類的異能也極有可能。你絕對和小區的建成有關係。”她誤打誤撞竟然猜出了一點真相。虞群青見060理智尚清醒，決定多問一點：“心靈圖書館找你了？他們什麽時候來的。”060一愣，又齜牙道：“他們十天來找我的，比我更強大，如果害怕的話帶著小區那幫人逃吧。這裏還有八腳霜降……這座城市已經不適合人類居住了。在這裏能活下來的，隻有我這種……動物。”虞群青不再同她廢話，將貓箱和背包放在一邊，利落地開啟戰鬥。他已經給過060機會，現在要把所有不確定的苗頭扼殺在搖籃裏。小區和他的夥伴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060躲過第一箭，她忽然學會了如何更靈活地操縱雙尾。她的雙尾卷起散落的鋼管，朝虞群青扔去。060躲過第二箭，但皮膚被電光燎傷。她高度集中精神，在生死之間學會了利用環境優勢。她不斷向一個空隙移動，準備伺機逃跑。第三箭要來了！虞群青的動作精準如提前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他的手很穩，心態更穩，沒有任何道德負擔。060一個魚尾掀開鋼板，準備逃進廢墟裏。然而當鋼板掀開，060頓住身形，紅色的瞳孔不斷放大。裏麵是一隻鱷魚。一隻小小的，戴著兒童鴨舌帽的小鱷魚正順著沒有盡頭的通道走來。它這種鱷魚進化的方向不太一樣，它是穴居動物，是鱷魚屆的建築大師。所以一路上憑借動物優勢躲過多種麻煩的天災，終於一步一個腳印地到達目的地。“什麽？”虞群青放空這一箭，顯然看清了這一意外來客。同時，係統提示聲如約而至：“叮咚！《地中海管家愛消除》新服搭建助理-小鱷魚，已到達玩家身邊，請玩家守護好助理小鱷魚，並完成前置搭建任務，新服才可以成功搭建哦！”“目前遊戲服務器為，一服-市中心小區，玩家好友人數1225人，火熱開啟中；二服-沙家古鎮（未開啟），前置任務完成度（0/100）”“新賽季-犬嘴堰的失落，將在二服開啟時同時啟啟動，請玩家再接再厲！祝願早日開啟新服！”舊服有點玩膩了，馬上來開荒新服這一手，給予玩家能成為開服大佬的誘惑，這個遊戲廠家真是拿捏了玩家心態……虞群青稍微走神了一下，對係統任務頗為無語。060走神得更加過分，她想如同以往那樣抱起小鱷魚，可她看見自己雙手滿是血汙，忽然又不敢碰小鱷魚。多奇怪啊，她竟然更在乎動物的看法。“嚶嚶嚶！”小鱷魚的叫聲軟而細，它往前爬，長吻拱了拱060的肚子，再爬行到地麵，繞過060，麵向虞群青。“嚶嚶嚶！”虞群青開戳係統客服，請求動物語言翻譯服務，誰知道這項服務竟然要氪金1000鑽？這遊戲廠家真是鑽錢眼子裏了。虞群青當然不會花這筆錢，他也沒那麽多錢可以花。小鱷魚：“嚶嚶嚶！”虞群青拽過旁邊的貓箱，晃了晃，道：“你能不能翻譯這個鱷魚在說什麽？”“別打擾我睡覺喵！我可是貓咪！”克萊因瓶是隻很有脾氣的貓咪，虞群青便放棄尋找幫助。他看看小鱷魚，又看看是小鱷魚幾倍軀體大的060，再度拿起弓箭。060又要逃，可她發現剛剛的通道是條過於狹窄的路，變大的她根本鑽不過去。她退無可退，便轉身，氣勢凜然地麵對虞群青。“嚶嚶嚶！”小鱷魚有點著急地拍拍土地，長尾掃來掃去，刻意調整方位站在虞群青的弓箭方向。它是小區管理員，它的職責就是守護好小區的居民。“不要！”060的魚尾試圖卷起小鱷魚把它放在另一邊，可小鱷魚的爪子牢牢扒住地麵。060畏懼地盯著虞群青，仿佛在看倒計時的炸/藥。她心一橫，快速向前遊動，俯身把小鱷魚抱起來。小鱷魚的黑眼珠又大又圓，試圖掙紮無果。060把它拋到別處去。鱷魚這一摔便四腳朝天，但它皮厚肉糙，沒有什麽大礙。060目光狠厲地與虞群青對視，臨死之際，她隻想活得有尊嚴。虞群青見過很多這種眼神，幾乎都從將死的生物臉上看見。他上輩子在外出執行任務時做出過很多選擇。自己隊伍沒有物資了，可兩公裏外還有十幾個人發出求救信號，救不救？認識的人天災化了，但還保留著從前的模樣，有人說把對方打包送去研究所或許能逆天災化，可“逆天災化”僅存於理論中，他該不該下手？庇護所異能者動亂，想獲得比之前更優越的權力，要求釋放錯手殺害普通人的異能者，他該站在哪邊？一次次選擇中，虞群青沒辦法說自己問心無愧，更不確定自己做的就是最好的選擇。在這個世道，人的道德界限逐漸模糊，究竟以什麽樣的標準才能框定“人”的概念？他要如何才能確定自己救的是“人”，毀滅的都是“非人”？他握緊弓柄，內心生出幾分猶豫。“嚶……”小鱷魚再度試圖爬過來。060肩膀下塌，語氣也軟了：“不要過來……”然而小鱷魚聽不懂人類的語言，它這種原始的冷血動物見過太多血腥殺戮，也沒有那些傷春悲秋。它隻明白恐懼，隻知道眼前的060正身處於深淵般的害怕之中。恐懼是大腦的本能。那一刻它和060高度共情，要把她從狩獵者的血口中脫離。060雙尾軟綿綿地耷拉在地上，她莫名失去了抵抗的氣勢，隻對虞群青說：“如果有來世就好了……希望下一輩子我隻是一條鱷魚……”“叮咚！”係統的聲音打斷了虞群青的思考。“鱷魚家族增添新成員啦~讓我們歡迎鱷魚新物種，邪性雙尾魚！”虞群青：？虞群青：“你管這叫做鱷魚？”係統：“您好，以玩家的世界觀解釋，物種之間以基因來區別。在我們來到該星球後，產生了複雜的輻射。輻射改變所有生物的基因。據分析，該邪性雙尾魚與鱷魚的基因同源且基因組成相似度達99%，可確認為同種生物。且該邪性雙尾魚心理認知為鱷魚。所以，她是鱷魚。”060不是人，是鱷魚！！由於信息量過於驚人，虞群青硬是沉默了三分鍾。如果人殺人，會覺得這個人殘忍；但鱷魚攻擊人，反而會覺得是人罪有應得。人類，究竟該以什麽判斷呢？連060也不流淚了，掀起一邊眼皮來偷看他。虞群青深唿吸，冷靜道：“你能聽懂鱷魚在說什麽嗎？”060點點頭。她居然真的是鱷魚！！虞群青隻覺這個世界真不講道理。他收起弓箭，當做偶然的善意。060仿佛見到希望的曙光，如果能活，誰不希望活下去呢？“我不會讓你迴市中心。”虞群青的聲音仍帶著寒意，“留在這裏，我打算在這裏建一個新的小區，我需要你留守在這，所以留你一命。別想著透露秘密，我看在你是鱷魚的份上，才給你第二次機會。”060擦擦臉，雖然沒怎麽聽懂，但還是用力點頭。虞群青仍然覺得不保險，但隻要消消樂新服搭建完畢，她待在裏麵就自動受到係統限製。虞群青才願意容忍這些。“還有保護好……你的兄弟。”虞群青抓起小鱷魚的尾巴，遞給060.“接下來，我說什麽你就做什麽。首先，把這隻鱷魚說的話翻譯給我。其次，用你的精神網，找到林陸一。”060更加用力地點頭。她全身一輕，軀體的疼痛漸漸被神經捕捉並傳遞到大腦。她開始覺得餓，這些平常的生理反應讓她忽然明白她活下來了！第第54章 醫生“轟隆”矗立沙家古鎮上的八腳之一突然移動, 鋼鐵廢墟發生二度坍塌。八腳霜降太過巨大，無需花裏胡哨的招式，光是移動就夠渺小的人類吃一壺。卑微如螻蟻的生物們在掉落的鋼筋間逃竄, 悄無聲息間便沒了幾條脆弱的生命。虞群青把貓箱塞進登山包裏, 同時背著弓箱, 在危機倍增的鋼鐵廢墟中潛行。他一個閃身，抗住下落的支架, 讓060抱著小鱷魚彎腰前行。她身長五米, 如今已經學會了如何靈活運用雙尾，甚至異能熟練度也大大增加。她精準地利用“邪性圖騰”暗示f級天災遠離他們, 一路走來才沒有過多意外。等060安全通過此地，虞群青才收手讓巨大的支架轟然落地。他甩甩手腕，問：“還要多久？”“林陸一好像還不太會用他的心靈能力。”060抱緊小鱷魚，有些畏縮道，“坐標有點不準確, 往這個方向, 還有直線距離一公裏左右。”一公裏, 如果計算繞路的路程, 最好的結果是隻用半小時就到達。虞群青從牆體聽到有一大群天災來襲, 估計是種聚集性天災，能不被060的異能影響，等級應該在g級。他示意060安靜, 等這群天災離開他們再動身。060把自己團成一團, 聽見萬馬奔騰的聲音從四麵八方襲來。她清楚這是迴音效果, 可還是忍不住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