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路遠和老劉頭走出村莊,進入戰壕的時候,他基本上了解了當前淞滬地區的敵我態勢。


    總體上來說,蘊藻浜南岸的523團是一支預備隊,短時間內不太可能有重要的作戰任務。


    這樣的情況對路遠來說是有利的,他剛好可以借著這段時間重新熟悉三排的弟兄,盡量對手下弟兄的戰鬥力做到心中有數。


    弟兄們基本都在防炮洞裏休息,路遠進入三排陣地之後,老劉頭把防炮洞裏的弟兄們全部叫了出來,想要讓那些新補充進來的弟兄們認識路遠。


    路遠認為沒有這個必要,畢竟現在天色已經很晚了,但是老劉頭堅持如此。


    路遠不在的這段時間,老劉頭是三排的代理排長。


    在路遠看來,老劉頭完全有能力接領一個排長的職務,但老劉頭卻嗬嗬笑著做代理排長就已經足夠累人了,他的能力就是做一班班長,不想去害其他排的弟兄。


    老劉頭堅持如此,連長呂淵也隻能自己兼任一排長。


    弟兄們從一個個防炮洞裏鑽出來,在老劉頭的介紹之下,有些拘謹和好奇的見過三排正式排長。


    有大半都是第二次補充進來的,他們在進入523團之前在補充團裏接受過一些簡單的軍事訓練,隻是沒有見過戰場鮮血,還算是新兵。


    這些新兵弟兄早就聽說了排長路遠的大名,從老兵的口中了解了排長參與過的一場場血戰。


    路遠從一個學生軍官迅速成長為受人尊敬的中尉排長,他的槍法和事跡更是被三排的弟兄們傳得神乎其神,新兵早就想見一見排長的廬山真麵目了。


    戰壕裏有一絲微弱的光亮,大家勉強能夠看清楚路遠的臉。


    新兵們眼睛放光,發現排長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年輕,稚嫩的臉上還沒有完全褪去書生氣,但是雙眼中卻帶著攝魂奪魄的精光,幾乎不敢與之對視。


    老劉頭表現的非常鄭重,路遠也隻好板著臉見過一個又一個新兵,偶爾會詢問一個新兵弟兄的家鄉和他們的親人情況,眼中帶著威嚴,但是又努力做出體貼下屬的樣子。


    不知不覺間,他說話做事的方式都有些類似徐名厚。


    總的也就是20來個兄弟,很快見完。


    老劉頭將三排的兩個班長叫到路遠麵前,一班長是他自己兼任,二班長是不愛說話的李懷勝,三班長依舊是杜雲生。


    大喇叭和王鐵柱隨路遠一起參加夜襲行動,兩人身受重傷被轉運去了南京,不知現在是死是活。


    三排裏路遠熟悉的老兄弟越來越少了。


    “新兵的情況怎麽樣?”路遠問道。


    他的目光看著悶葫蘆似的李懷勝,示意他先來迴答。


    路遠進入三排以來,與李懷勝說過的話加在一起還不超過十句,他對老劉頭和杜雲生都有所了解了,卻依舊感覺與李懷勝不熟。


    不過李懷勝能夠活到現在,沒有當逃兵,沒有怯懦,能夠同時得到老劉頭和杜雲生兩個人的信任,想來作戰能力是有的。


    李懷勝感受到了路遠的目光,微抬眼皮看了一下,隨即道:


    “二班有一半都是新兵,在來時的路上還被鬼子飛機炸死了一個,現在隻有13個兄弟。看起來膽量和勇氣是不缺的,隻是少了些經驗。


    如果戰鬥打響,我保證不會出現一個逃兵。”


    路遠不動聲色地皺了一下眉頭。


    趙平的事他已經與呂淵說過了,現在戰事緊迫,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去管一個逃兵,隻能讓他自生自滅。


    聽到逃兵兩個字的時候,路遠的眉頭總會跳一下。


    李懷勝言簡意賅的說完後又垂下了頭,自顧自的抽煙,顯然不想再多話。


    老劉頭和杜雲生也先後發言,意思與李懷勝所說的相差不大。


    新兵沒有見識過真真正正的血戰,心裏對戰爭還有一些憧憬,戰意昂揚。


    反而是老兵表現的有些沉默和沉重。


    這段時間,京滬地區的老百姓組織了各種各樣的抗日救亡團體迎接從後方趕來淞滬戰場的軍隊,同時也不斷的給正與鬼子廝殺的各部隊慰問品。


    經常有學生出現在陣地上,讚揚抗日救國的勇士。


    老百姓的熱情支援讓進入淞滬地區的所有國軍弟兄大受鼓舞,很多人甚至覺得,為了報答老百姓的支持,死了也是值得的。


    日本人步步緊逼,不斷壓迫,不斷蠶食,中國軍民早已經受夠了窩囊氣,空前的團結在一起,隻為打擊侵略者,保種族不滅,國家不亡!


    年輕人又是最易於受到社會情緒感染的,自然而然的升起昂揚的戰鬥意誌。


    隻是戰場畢竟是殘酷的,那個死在鬼子轟炸中的新兵兄弟怕是連小日本長什麽樣子都還不知道。


    聽完三人的話後,路遠微微頷首,道:


    “小鬼子的飛機和大炮很厲害,防炮洞和戰壕一定要盡可能的修的堅固一些,切不可馬虎大意,否則一發炮彈落下來,不知要死多少弟兄。”


    東邊還在傳來隆隆的炮火聲,閃電似的光芒在雲層中乍現閃爍。


    敵我雙方的對戰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路遠趴在戰壕邊緣,目光深沉地看著東方,想象著在閃電之下,在隆隆炮聲中的慘烈搏殺。


    老劉頭感覺路遠這次受傷歸來似乎又成熟了一些,雖然連長徐名厚不在了,但是這支隊伍又有了新的接班人。


    東邊的戰鬥從白天打到黑夜,從黑夜打到白天,無休無止。


    24日清晨,世界被淡淡的一層薄霧籠罩著。


    路遠貓在一個防炮洞裏打盹兒,他昨天晚上基本沒有休息,清晨這個時候反而睡得更香了。


    忽然的,坐在路遠旁邊認真擦槍的小鄧子發現排長的身體動了一下,當他將目光投過去的時候看到路遠已經醒了,並且小心地關注著外麵的動靜。


    大概過了四五秒鍾,老劉頭的腦袋出現在防炮洞口,道:


    “排長,連長要求緊急集合。”


    路遠向老劉頭頷首,後者立刻去把三排的弟兄都叫起來。


    防炮洞裏,路遠幹脆的帶上鋼盔,結果已經被小鄧子擦拭過的中正步槍,目光堅定地走了出去。


    一連緊急集合,借著淡淡的濃霧掩護快速離開不知名的小村莊,向南一路疾行,一個多小時後才停下來。


    雖然看不清楚周圍的情況,但是淞滬地區的地圖已經印在了他的腦海裏,他在心裏估計,一連應該是到了江灣鎮外麵。


    部隊停下來之後立即開始修建工事,做好防禦。


    薄霧很快消散的幹幹淨淨,路遠的估計沒有錯,他們的確到了江灣。


    連長呂淵接到的命令是到江灣鎮北部地區構建一道防線,同時清查鎮子外麵的一切可疑人員。


    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要在此地停留多久?


    傳令兵一問三不知。


    在一連的邊上還有其他幾支部隊,大家同樣一頭霧水。


    部隊分布在江灣鎮外圍,很顯然是在做著警戒任務,路遠猜測,江灣鎮內恐怕正在召開一場級別不低的軍事會議,而他們這些部隊是臨時調過來負責安全保衛工作的。


    在江灣鎮外麵待了一整日,天黑後一連才得到命令返迴原防區。


    滿腹的疑惑無人能解答。


    次日,呂淵和路遠才從報紙上得知,校長昨日親來前線視察,在江灣鎮召開軍事會議,規範了反登陸作戰階段淞滬地區部隊的歸屬、指揮權等一係列問題,分成了左翼作戰軍、中央軍、右翼作戰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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