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雷天羿走進房裏。


    王氏馬上撲在他的腳邊。「爺要相信民婦!真的不是民婦捏小世子的……民婦沒有理由做出這種事……」


    「相公看看昭兒。」冬昀指著兒子身上的痕跡。


    雷天羿立刻擰起眉心。「你認為是她幹的?」


    「真的不是奴婢……」王氏死也不會承認。


    雷天羿看向王氏,這個女人經常在那個女人麵前說三道四,本就不能信任,他早就想趕她出去了。他望向妻子。「你可有證據?」


    「……沒有。」冬昀老實迴答。


    王氏馬上哭給雷天羿看。「夫人分明是故意誣蔑民婦,她一定是看民婦不順眼才會這麽做,爺要替民婦作主……」


    這番話可把冬昀給惹毛了。「那麽你敢不敢發誓?」


    「民婦當然敢對老天爺發誓。」王氏從地上爬起來,挺了挺胸說道。


    冬昀哼了一聲。「我不要你對老天爺發誓,我要你對你死去的婆母發誓。」


    此話一出,王氏臉上的血色頓時褪去一半。


    「夫人怎麽會突然提起民婦的婆母?」王氏顫聲問。


    「她是怎麽死的?」冬昀又問。


    「當、當然是病死的……」王氏自認為不會有人知道婆母是被自己虐待死的,夫人一定是故意在嚇唬她。


    冬昀往前站了一步。「不是,她是被你害死的!」


    「喝!」王氏兩眼圓睜,連退了兩步。


    「她就站在你的後麵!」


    王氏驚恐地迴頭,接著發出大叫,證明她是作賊心虛。「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


    在場的人全都瞪著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現在你敢對你死去的婆母發誓,昭兒身上的痕跡不是你弄的?」要不是她對兒子使用暴力,冬昀還想當作沒有「看到」。


    王氏膝蓋一軟,坐倒在地。


    「為何要捏昭兒?」冬昀非問出原因不可。


    見事情已無轉圜的餘地,王氏這才呐呐地開口。「因為小世子隻吃楊氏的奶,就是不肯吃民婦的……民婦一時氣憤才會……」


    聞言,雷天羿臉色冷到極點,自然不能容許她繼續留在昭兒身邊。


    「立刻把她趕出去!」他對在場的嬤嬤和婢女喝道。


    王氏賴在地上不走。「爺不能這麽做!隻有長公主才能趕民婦走!」


    他又低喝一聲。「滾!」


    於是王氏被人硬拖了出去。


    「謝謝相公願意相信我。」冬昀感激地說。


    可雷天羿卻是匪夷所思。「為何你會知道她害死自己的婆母?」


    「呃……我原本也隻是想要嚇嚇她,沒想到會誤打誤撞,真的讓我猜中……」


    她想到剛才太生氣了,沒有事先想好說詞。「否則這種事外人又如何得知,相公說對不對?」


    雷天羿瞅著妻子半晌,最後也隻能勉強接受她的說法,隻不過他的妻子何時變得這麽聰明了?「等母親迴來,我自會向她稟明王氏的事。」


    冬昀偷偷籲了口氣,連忙幫兒子穿好衣物,將他抱在懷中拍哄著。「有誰敢傷害昭兒,娘絕不會饒過他的!」


    昭兒馬上用一個無敵可愛的笑臉響應母親,而這番話也觸動了雷天羿的內心。


    若是相公有困難,我也會支持你,要是有心事,更可以說給我聽……


    相公可以信任我……


    他真能相信眼前的妻子嗎?真的可以把內心的痛苦跟她傾訴?


    妻子得知真相之後,還會選擇站在自己這一邊嗎?


    雷天羿不禁猶豫。


    對他來說,要他下定決心相信一個人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且距離自己愈近的人,他就愈不敢卸下心防,他能冒這個險嗎?


    冬昀一麵拍哄著兒子,一麵偷瞄他,有那麽一瞬間,她還以為看到他目光鬆動,有話要對她說,誰知是她白高興了一場。


    她該如何打破橫在兩人中間的藩籬呢?


    迴到瀟湘院之後,冬昀還在為這個問題苦惱不已。


    此時春蘭不在房內,屋裏隻有桂花一個人在伺候。


    「夫人是真的「看到」王氏害死她的婆母?」當時在場的人當中,大概隻有她猜到是怎麽一迴事,隻是她選擇保持沉默,因為對於要幫誰,她還有些搖擺不定。


    聞言,冬昀也不隱瞞。「對,我是「看到」了。」


    王氏的婆母主動和她做了連結,讓她看到對方是如何虐待自己。


    桂花哼了哼。「王氏很會討好長公主,如今王氏被趕出去,長公主迴府後絕不會善罷幹休的,難道夫人就不怕奴婢說出去?」


    「你會告訴長公主也是為了要自保,我不會怪你的,再說我更想相信你娘的話,她說你是個嘴巴壞卻心地善良的孩子,所以我一點都不擔心。」冬昀希望這麽說能喚醒桂花的良心。


    桂花喉頭一窒,說不出話來。


    兩天後,雷天羿站在瀟湘院的垂花門外,內心還是相當掙紮。他真的能信任她嗎?真的可以將心中的秘密告訴她?而她又會如何決定?


    思前想後,他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此時亥時就快過了,他敲了門,看門的婆子被人吵醒,有些不高興,不過見到站在外頭的人是國公爺,還賞給她一小塊碎銀子,見錢眼開的她馬上露出笑臉。


    「爺來找夫人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大可早一點過來……」


    雷天羿橫睨一眼。「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爺放心,奴婢這張嘴就跟蚌殼一樣緊,絕對不會說出去。」婆子搓著雙手陪笑。


    「哼。」雷天羿並不相信,但也沒有其它法子。


    他來到正房前,過了片刻才輕輕推開門扉,內房透著燭火的光芒,讓他得以看清屋內隻有妻子一人,並不見婢女的蹤影,這樣他就無須找理由解釋來此的用意。


    他站在床前,並沒有立即出聲叫醒妻子,而是用幽深的目光凝睇著裹在錦被下的嬌軀。他隻要伸出手,就能將她擁在懷中,看似這麽理所當然的舉動,對他來說卻是分外艱難。


    他不能對任何人事物有所眷戀,否則必會成為那個女人拿來操控自己的工具。


    唉——


    雷天羿不知自己發出了歎息,隻覺得整顆心像是有千斤重,已經壓得他喘不過氣。


    此時冬昀並不確定被什麽吵醒,本能地動了動身子,想要翻個身再繼續睡,誰知才掀起一道眼縫,就見到杵在床前的高大黑影,立刻嚇得叫出了聲。


    「哇——」她擁著錦被坐起身。


    雷天羿立即開口。「……是我!」


    冬昀的叫聲頓時卡在喉嚨。


    直到驚魂甫定,她才出聲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挑三更半夜時出現?」


    聽見妻子劈頭就罵人,雷天羿反而愣住了。


    「這麽晚了,相公來找我有事?」冬昀口氣總算緩和下來。


    雷天羿嗓音一沈。「我不能來嗎?」


    「我沒有這麽說……」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他想來當然可以來,不期然的,一個不太妙的念頭閃過冬昀的腦海。「難道相公是想……想……想……」


    雷天羿聽她「想」了半天,也不甚明白。


    突然麵臨貞操危機,冬昀開始緊張了。「咳咳,盡管咱們是夫妻,但也已經很久沒有同房了,就算相公心血來潮,也希望相公事先知會我一聲……」


    原來她是以為……


    扯到這種令人臉紅心跳的話題上,雷天羿的身體很自然有了反應,任他平日再清心寡欲,也還是個正常的男人。


    他嗄啞地問:「咱們既是夫妻,何須事先知會?」


    「當然需要了,因為女人對那種事很敏……我是說在意,總想先沐浴梳洗。」


    何況他們之間還不熟,也沒有感情基礎,每次見麵幾乎都在吵架,突然之間要做愛做的事,還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關於這一點,雷天羿倒沒想過。


    冬昀慢吞吞地蹭下床,覺得離這張床遠一點比較安全。「相公不如改天再來,到時我一定洗得香噴噴的等你……」


    「……你身上一點也不臭,不需要到那種地步。」想到兩人僅有幾次的同房,他可不記得她身上有味道。


    冬昀幹笑一聲,不曉得該怎麽接話。


    「你……」雷天羿也有些尷尬。


    「嗯?」


    雷天羿差點忘了今晚的目的,連忙板起俊臉,才要開口,就見妻子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似乎聽到了什麽。


    「……有人來了!」冬昀聽到門扉傳來「喀」的一聲,用嘴形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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