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勝軍節度使,城主府。


    譚若欽的臥室內,藥味撲鼻,還夾雜著絲絲腥臭味,二公子譚成程神態自若,坐在父親的床邊,低聲匯報著虔州城和百勝軍的一些要緊的事情。


    現在,虔州城主事的是二公子,為啥不是大公子呐,因為大公子自小喜好向文,什麽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為人生最愛,當個武夫?不去。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從小體弱多病,藥不離手,但不代表他是傻子,官宦之家沒有傻子,隻有取舍。


    譚若欽有四個兒子,分別取字:“鵬程萬裏”,老大譚成鵬,老二譚成程,老三譚成萬,還在私塾就讀,老四譚成裏,夭折。


    沒湊夠“鵬程萬裏”,為譚若欽人生一大憾事。


    小兒子的夭折,給了他致命一擊,再加上早年四處征戰的暗傷,譚大人背生濃瘡,擴散全身,徹底病倒了。


    是時候考慮接班人的問題了,老大提不起,老三年幼,老四夭折,唯有老二勉強撐起虔州城和百勝軍的架子。


    若是沒有胡三刀護佑虔州西部防線,對百勝軍來說,偌大的邊境防衛壓力,更加捉襟見肘。


    “父親,這個月胡將軍又派人送來八萬兩的錢財物資,按照慣例,留下一半入庫,其他分發給將士們,這樣算起來,以前欠下的軍餉已基本補齊。”


    “咳咳咳,做得不錯,成程啊!你要記住,軍權是我們譚家立足此地最大的資本。”


    “三千人滿額了嗎?”


    “滿了。”


    “嗯,另外,你和胡將軍繼續保持合作關係,吉王殿下間接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要懂得感恩。”


    “孩兒記下了。”


    “吉王王妃即將誕下子嗣,清源郡前途可期,你準備一份厚禮,並以為父的名義,附上你的名字,手書一封賀喜的文書,提前派人送去泉州。”


    “父親,禮物已經在準備了,現在就要附上我的名字嗎?”


    譚成程眼神一暗,他還沒有做好接手偌大虔州城的準備,總覺得自己還小,恍惚間望著父親滿頭泛白的發絲,他心中隱隱作痛。


    譚若欽看了看兒子,長唿一口氣,有欣慰,有不甘,還有一絲絲的釋懷。


    他輕聲道:“為父一生戎馬,南征北戰,曆經大大小小幾十戰,終成今日,也算苦盡甘來,也算為譚家搏出一個未來。”


    “於是,為父後半生一邊為了南唐,在此戍衛邊防,一邊聚攏族人在此繁衍生息,這裏是我們譚家的根啊。”


    “虔州地理位置特殊,現在算三戰之地,西麵是宋境,南麵是南漢,還好東麵是清源郡,不僅緩解了我們的壓力,還給予我們很多的援助。”


    “成兒,值此亂世,一著不慎滿盤皆輸,清源郡的強勢崛起,讓為父看到了些許光亮,你以後要選擇的路須謹慎小心,再小心!”


    “謹遵父親的教誨!”譚成程的語氣裏已經有了哭腔,他仿佛感覺到父親在交代後事一樣。


    “這次去泉州賀喜,把老三也帶上,拿為父的名帖,去拜見潘院長,讓老三去吉祥書院入學吧。”


    虔州從內陸到邊境,幾經周轉,現隸屬南唐王朝,但遠水解不了近渴。


    自從和吉王殿下合作以來,虔州蒸蒸日上,不論是軍備和民生,都有長足的發展,現在竟然有小繁榮的景象初現。


    譚若欽不是傻子,作為一把手,他看得清清楚楚,可惜自己的身體不爭氣,若是再給他五年,不,三年,當為家族延續能安排的更完美一點。


    哎!有個女兒就好了,我譚家還能趕上吉王殿下的順風車。


    “族裏近親的女娃娃,挑選好了嗎?”雖然自己生不出,但還有族裏的女子可供挑選。


    此時,人們的普遍思想是:家族的聯姻是最大的承諾和保障。


    “父親,近親又適齡的,隻有四叔家的六丫頭了,到年底有十五了。”


    “先過繼到我名下。”


    “是。”譚成程欲言又止。


    “咳咳咳,有話就說。”


    “父親,孩兒一直有個疑問,吉王殿下當初為什麽不把我們和汀州一起討了去?”


    “嘁,你以為沒有討嗎?隻是朝廷不答應而已。”


    “難道是皇上?”


    “為父當時也這樣想,可是後來,金陵城的密友來信告知,是老七在中間作梗。”


    “鄭王?”


    “嗯,若是當初一起並過去,我們虔州還會更好,你看看如今的汀州,光一條馳道的修建,吉王殿下就投入了二十萬兩,這還是第一批。”


    “馳道的修建,的確能帶動當地的發展,不過,光人吃馬嚼,我們就承受不起,更不用說還要付工錢了。”


    “不要急,樂觀一點,成兒,吉王殿下是有大格局的人,我想,虔州他誌在必得。”


    譚成程臉色一變“那該如何……?”


    “放心,為父暫時還死不了。”譚若欽喝了口參湯,精神了些。


    “父親,還有一事,下麵兩個偏將私下匯報,說能不能漲軍餉,不敢和清源軍一樣,但漲兩成,達到他們的一半就好。


    譚成程一句話差點把譚大人送走。


    “咳咳咳!我尼瑪!呸!好不容易補齊了軍餉,還想漲?他們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妄想!”


    “父親息怒,息怒!”


    “說,是兩個人,還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父親,已有苗頭了。”


    譚成程眼神閃躲,迴答的模棱兩可,含糊其辭。


    就他知道的,安排在九連山邊境的偏將,已經和胡三刀好的同穿一條褲子,聽說,上個月兩人還拜了把子,流水席都擺了三天三夜。


    他不僅是父親曾經的得力幹將,百勝軍的三把手,自己見到了,還要恭恭敬敬喊一聲“四叔”!


    至於二把手,就是他的親叔叔譚若良,哎!想起他就頭疼,若良若良不善良,這次鬧著加軍餉的背後,就有他的影子。


    “清源軍的夥長月銀幾何?”


    “七兩,聽說上個月已漲到八兩了。”


    “一個夥長,月銀八兩?”譚若欽聲音提高了八度。


    “是啊,父親,他們叫小隊長。”


    “吉王殿下,真是壕無人性啊!不過,這樣也好!”譚若欽心思急轉,嘴角上揚。


    “父親,好從何來?”


    “成兒,事情都有兩麵性,哈哈!為父現在很期待和吉王殿下見一麵。”


    他已經隱約感覺到清源郡在做前期的鋪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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