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日孫把總已知曉我了,官兵們的餉銀和賞銀再過一段時日便可由遼陽運來,讓弟兄們再等上一段時間就好了。至於軍餉是否會漲,我估計遼東日後不會太平,這軍餉也一定會漲。”


    楊林看著三人繼續道:“我這幾日訓練的目的就是要摸摸官兵的底,看看有多少不適合繼續從軍的人。免得將來真若是漲了軍餉,有人在咱們手下濫竽充數。”


    張祝問道:“楊把總,你方才說的不適合繼續從軍的人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要開革?”


    “開革!不適合繼續從軍的官兵一定會開革!至於什麽樣的人會被開革以及何時會開革,現在還未定下來。因為咱們現在雖然落腳鎮江堡,但上麵給咱們的駐地還沒有定下來,等一切安定下來後我自有計較。”


    “那這幾日的訓練還繼續進行嗎?”王長水見楊林已經把事情定了下來,知道再說無益。


    “繼續訓練。你們迴去和官兵們說,咱們是連訓四天半,然後歇息兩天半。如果還有人不願意,告訴他們不願意當兵就立馬滾蛋!”


    楊林本想采用後世五天工作日的方法進行訓練。但現在官兵對連訓還有抵觸和意見,所以隻能循序漸進采取了這個折中的法子。


    “標下遵命!”張祝三人見此隻能執行軍令,抱拳躬身領命後返迴各自營房。


    官兵們從上官那裏得知了楊林的原話,許多人心中都盤算了一番。現在遼東不斷受到建虜的侵襲,今後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平,種地和行商等職業在戰亂中都不會很安全。


    說實話,營中訓練的苦累程度與種地相比簡直差的太遠了。自己若是因為苦累而不當兵了,那麽自己該幹什麽去?家裏的父母妻兒誰來養活?行商和種地,一個要本錢,一個要牛馬和勞力,尋常人家那裏會有這些?


    難道要落草為寇?真要當了土匪可是辱沒祖宗的事情,死後不僅不能入族譜和塋地,而且家人也會被人罵,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走這條路。


    再說當兵雖然是賣命的活計,有今天沒明天的,而且餉銀有時被拖欠和克扣,但總好過全家被餓死吧。自己若是戰死了好歹也有份追恤留給家人,怎麽算還是當兵合算。


    就這樣,楊林手下的官兵開始實行四天半的連訓製度。但是夥食也相應的略有提高,至少能讓士兵吃飽。這個費用就暫時由鎮江堡支出。


    兩日後,燒紙店掌櫃的將所有祭奠用的物品送來。楊林便於當晚全營官兵上下縞素,列隊祭奠陣亡的同袍將士。


    他首先宣讀祭文,又獻上豐盛的祭奠用的酒菜,隨後率領官兵焚燒紙錢、紙牛和紙馬等物。


    官兵們麵色淒戚,人群中哭泣聲不斷,均是為陣亡的親友悲傷哀痛。


    楊林想起了劉昭孫和喬一琦,他對這兩位將軍印象極好,也最感到親切。而這兩人對他也沒有官架子,總是給與幫助和提攜。沒想到不過幾日便從此陰陽永訣。


    楊林望著焚燒紙錢的巨大火堆,想不明白為何自己極為努力的幹預,卻還是不能改變曆史的原因。他悲憤莫名,手捧著劉昭孫和喬一琦的靈牌伏地大哭。


    這一夜注定是充滿悲傷的一夜。楊林和麾下的官兵們都因為失去親友而哀傷難眠。


    第五日一大早,酒樓馬掌櫃領著廚子、夥計和一大幫臨時雇來的幫工,趕著裝滿幾輛大車的食材來到軍營,開始搭設炒菜做飯用的爐灶和帳篷。


    鄭昌瑉等七八名奴隸自從跟隨楊林來到鎮江堡,一直沒給他們安排做什麽具體活計,反而是一日三餐一餐不少,這讓他們心裏多少是不安的。幾人一商議,日常便到軍營廚房幫廚。現在一看官兵要聚餐,更是賣力忙活。


    此次聚餐的菜品葷素搭配,樣式眾多。什麽山珍野味,自釀的酒水和雞鴨魚肉應有盡有。都是逢年過節才能吃到的東西,所以官兵們見菜肴如此豐盛,方多少減弱了些失去親友的哀傷,軍營中才又有了笑聲。


    鎮江堡現在唯一的留守官員是把總孫通,他幾日前便被邀請來參加聚餐,所以他與楊林等人坐在主席。


    夜色降臨,軍營中點起了眾多的燈籠和火把,將四周照的通明瓦亮。院中共擺放了五十桌酒宴,以什伍為單位分桌就坐。除去今晚站崗放哨的,鎮江堡的所有官兵都匯集於此。


    馬掌櫃指揮一眾夥計和幫工,行雲流水般的將一盤盤菜肴端上來。又啟開一壇壇的自釀美酒給官兵們滿上,頓時酒香和菜香溢滿了軍營。


    楊林與孫通、張祝、王長水和楊成自坐一桌,旁邊兩張桌子坐的是哨官和隊官們。


    楊林讓張魁武也過來一起坐,但他說什麽也不過來,硬是和吳小七他們坐在一起。


    官兵們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生死弟兄,也是戰後頭一次喝酒。所以也不矜持,幾口白酒下肚氣氛頓時熱烈起來,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楊林與孫通、張祝等人都是一樣的官職,年齡相差也不大,更沒誰拿五做六的擺官架子。所以是越喝越投機,越喝越高興,酒水左一壇右一壇的不斷被端上桌。更有哨官和隊官來他們這桌敬酒,氣氛無比熱烈。


    遼東的酒水因為天氣寒冷的緣故,多是度數不亞於現代的燒鍋酒,原料主要是高粱。


    這種糧食酒口感辛辣,酒勁較大,分辨其是否為好酒的方法極為簡單,就是將其點燃放到室外,風吹不熄既為好酒。


    楊林喝到最後已是什麽都記不住了,隻記得是熊大海、張魁武和彭義三人把自己抬進臥室的。隨後酒勁上湧哇哇吐了大半夜,是吳小七一夜未睡在旁邊伺候著。


    第二日,楊林酒後頭暈、無力又惡心,在炕上爬了一整天直至晚上才好些。因此他感到喝酒極為誤事,自己發誓此後決不可在軍中飲酒。


    馬進忠知道此事後差點沒笑破了肚皮。他取笑楊林沒有酒量卻硬是逞能。告誡他千萬不要飲酒過量,一是傷身二是容易誤事,是領軍之人的大忌。


    第三日,彭義見楊林不再難受,便來稟告這頓酒宴的各項花銷。經過核算,這頓飯一共花了四十兩銀子,酒水占了其中的大頭。


    楊林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掏出二十三兩銀子給彭義,讓他去把餘下的酒飯錢結清。


    彭義實在不明白楊林是從哪裏弄到的銀子,但又沒法問。為了有人能證明自己沒將這錢貪墨,他便叫上熊大海去找酒樓的馬掌櫃。


    楊林現在是不缺銀子的。除了繳獲敵軍的那二十兩銀子,身上還有彼時李丁塞給他的金錠和銀錠。


    而熊大海獻給他的那數百兩金銀,已被他倆從糧袋裏取出來,利用夜間查鋪查哨的機會埋在了軍營外的小樹林裏。並將其中的一小部分換成了銀票隨身攜帶。


    農曆四月初一(公曆五月十四),陝西延綏守備管遊擊事張應昌,率所部官兵兩千餘人,攜帶大批軍械輜重及其他物資由遼陽出發,向東南經本溪、靉陽和鳳城一線,於四月初十到達鎮江堡。


    沿途許多為躲避戰亂的百姓見有官兵出現,便從藏身地湧出來,大著膽子攜兒帶女的跟在後麵,一路尾隨來到鎮江堡。其中就有李丁和在趙家鋪與楊林分別的劉家兄弟。


    當時劉家兄弟領著百姓去東嶺的山洞躲藏,後金兵數次搜山都沒有發現他們,但時間一長糧食便緊張起來。一些百姓不願坐以待斃,便自行離開。


    劉家兄弟見因缺糧而人心渙散,便組織人手在山上打獵補充糧食。不料未過幾日,四處遊蕩的後金軍哨探發現東嶺一帶有人打獵,便引來大隊人馬搜山,結果發現了山洞和藏在這裏的百姓。。


    劉家兄弟見山洞被圍的水泄不通,便知事情要糟。倆人的父母妻兒皆被後金軍屠殺,與對方有著血海深仇,誓死也不會放下武器投降。所以為了表示堅決反抗的決心,立即斬殺了那幾名被俘的阿哈。


    但山洞中被圍的百姓人心各異,經受不住後金軍各種威逼恐嚇,絕大部分人都走出山洞投降。最後隻剩劉家兄弟和十幾名青壯誓死不降。他們利用獨特的地形頑強抵抗,幾經激戰斬殺敵軍十餘人。


    後金軍惱羞成怒,想放火燒死和熏死洞裏的人。但是周圍樹林密集且枯草叢生,冒然放火容易燒到自己,所以隻能作罷。隨後又想出一招毒計,告訴洞裏的人若是不投降,每數一百下便斬殺一名百姓。


    當兩名百姓相繼被砍掉腦袋倒在血泊中時,百姓中有人經受不住這樣嚴酷而血腥的場麵,向後金軍供述了後洞口的位置,並甘為向導領著後金兵來到後洞口。


    劉家兄弟悲憤無比,他們懷著對叛徒的刻骨仇恨,趁後金軍在洞口立足未穩之機,率領餘下的青壯拚命突圍。


    後金軍雖依仗人數優勢四麵圍堵,可是天色漸晚終是功虧一簣,未將劉家兄弟這些人一網打盡。


    劉家兄弟和幾名幸存的青壯躲過後金軍的追擊,在山林中隱藏了數日。因無糧餓得實在受不了,隻得悄悄返迴山洞查看還有無餘糧。


    也是天無絕人之路,後金軍雖對山洞進行了仔細搜查和劫掠,但也有疏忽。以致有小半袋高粱米藏在一塊大石頭縫中未被發現,這些米救了劉家兄弟和青壯的命。


    過了兩日小半袋米已經吃完,劉家兄弟和幾名青壯打算下山尋條活路,剛下山便碰到了李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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