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長的螺聲響起,鑲黃旗的阿哈們齊齊一聲呐喊,各揮兵器向明軍車陣衝來,遠遠望去烏泱泱的一片。


    利用阿哈們打頭陣是後金軍慣用戰法,一是消耗對方的箭矢;二是減少自身的傷亡。三是一旦阿哈們突破對方的防線,那麽後麵的大隊人馬就可以一擁而上擴大突破口。


    “一幫烏合之眾!”楊林站在幾隻草袋上,這讓他能比較清晰的觀察敵軍動向。在他的四周,站立著一些楊應宗的親兵。這些親兵本在照顧負傷的楊應宗,但楊成覺得大敵當前急需人手,便讓他們保護楊林的安危。


    其中有傳令兵立於楊林兩側,背負二尺見方數種顏色的令旗,隨時聽候主將的命令。果然不多時,楊林大喝道:“弓弩手預備.......”


    傳令兵急忙將紅色令旗執於手中,高高舉起並微微晃動,這是讓下一級的傳令兵能看的更清楚。


    “弓弩手預備.......”,張祝和王長水分別站在自己隊伍的一旁,他們身旁也有同樣背負令旗的傳令兵,都緊盯著楊林身邊傳令兵的令旗,然後依據命令向部下傳達命令。


    弓弩手們紛紛將箭矢搭在弦上。他們中的許多人未見過如此眾多的敵軍,不禁極為緊張。心髒“嘭嘭”的使勁跳個不停,唿吸急促口鼻發幹,兩條腿也發酸發軟。若不是楊林那番話說的夠狠夠直白,說不定他們早就跑了。


    這時明軍中軍方向傳來一陣鼓響,這是馬進忠下達的全軍射箭的命令。


    “放!”楊林聞聽鼓聲立刻下令。傳令兵將手中令旗向下一揮。


    “放!”張祝和王長水等人的傳令兵也將令旗揮下,同時也大喊一聲。弓弩手的哨官和隊官們也相繼揮下令旗。


    “嗖!”第一排的弩手幾乎是同時將弩矢發射出去,也顧不上去看有沒有命中,立刻蹲下身子給手中的弩裝填第二支弩矢。


    “咄、咄、咄”,明軍車陣中的第一排飛矢紛紛紮入阿哈們的人群中。隨著慘唿聲起,有中箭倒地的阿哈被人群踩踏而死。沒有射中目標的箭矢則紛紛紮在地上,發出令人害怕的聲音。


    “放!”楊林又是下令。身旁的傳令兵將手中令旗揮下。第二排弓手聞令仰弓拋射,密集的箭矢自阿哈們的頭頂罩下,又是有慘唿聲傳來。隨即第三波羽箭到.......


    阿哈們身上多無甲,所執兵器各不相同,麵對明軍一排排的飛矢硬著頭皮向前衝,不斷有身邊的同伴被射中。慘叫哀嚎聲此起彼伏。


    另一方,後金軍大隊人馬雖加快速度向東南方衝去,但還是比明軍晚了一步。明軍主力在劉綎指揮下,迅速搶占了東南方向的幾座山崗。


    後金軍見事不可為便不再勉強,由山下綿延圍困數重,並遣人馬自左右兩翼上山,意圖迂迴包抄明軍後路,同時山下開始整頓人馬準備進攻。


    明軍前軍主將喬一琦與南京陸營都司姚國輔等,分從兩翼山崗壘山石立營堅守,雙方開始小規模交戰。


    再說後金軍鑲黃旗,他們意圖以優勢兵力一口吃掉墜在後麵的馬進忠部,但未料到其所屬阿哈連攻數次皆被明軍弓弩擊退。這讓巴雅喇的臉色極為難看,下令集結步甲破陣。


    三月初四上午,巳時初。後金軍鑲黃旗步甲列陣完畢,由北、西、南三個方向同時發動進攻。


    後金軍重步兵身披棉甲和鐵甲,氣勢洶洶猛撲而來。百十步的距離不算遠,隻是一個衝鋒的距離。在他們身後,近千的輕甲以綿密的箭雨壓製明軍弓手。一波接一波的箭矢呈拋物狀射入明軍車陣。


    明軍弓弩手們知道若是車陣破了大家全都得死,所以冒著敵軍的箭雨拚死反擊,雙方互射的箭矢在空中不時的交替掠過。


    “不要管前麵的步兵,射後麵的弓箭手!”楊林用刀指著後金軍陣後的方向大喊道。他見弓弩對後金重甲步兵的殺傷力不大,又見後金的弓手戰甲單薄,便命弓弩手們轉換射擊目標。


    後金軍的重甲步兵身披雙甲跑動的速度有些不快,而楊林這邊的弓弩手已是放出兩箭,等第三箭未射出的時候敵軍已經衝到車陣前。


    “殺!”後金重步兵衝到了明軍眼前才齊齊爆發出一聲呐喊。他們揮動手中長刀、狼牙棒等兵刃直接躍上大車,又蜂擁跳進車陣中,準備一舉衝散明軍的陣勢。


    至此明軍車陣全線與後金軍接戰,雙方士兵先是狠狠的撞在一起,然後高舉各式兵器舍命搏殺。


    隻見雙方的戰線犬牙相交,唿號呐喊聲直衝天際。一方如洪水般一波接一波的湧進車陣,一方如大堤截江般前赴後繼奮勇抵擋。


    “弓弩手撤下,長矛手上前迎敵!”楊林忙下令弓弩手後撤。他不希望產生無謂的傷亡。


    弓弩手們得令紛紛後退,但還是有人動作慢了。一名後金重甲步兵借著跳下來的力道,一刀便將一名明軍胸膛砍開,噴濺而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衣甲。


    又有一名後金重步兵也是借助跳下之力,手中虎槍疾刺,將一名躲閃不及的明軍胸口刺穿,鮮血頓時流了一地,手腳抽搐了幾下便倒地身亡。


    “大哥!”一名明軍弓弩手見狀高聲怒吼,眼中瞬即赤紅欲裂,丟下弓弩拔出腰刀便向那後金軍猛撲過去,嘴裏大吼:“建奴我操你娘!”


    “虎子!”這弓弩手後邊又有四五名明軍丟下弓弩,持刀也衝了上去,攔住那後金兵身後的同伴扭打廝殺起來。


    叫虎子的弓弩手欺身一刀砍向那後金兵。因距離太近那後金兵無法抽槍刺殺,隻能舉槍格擋。


    不料虎子卻扔下刀趁機一把將他抱住,上身和腳下齊用力將這後金兵猛的絆倒在地,隨即騎在身上以拳頭猛擊這後金兵的麵門。


    “我操你娘、我操你娘.......”,虎子狀若癲狂,打的雙手血肉模糊也不自覺。


    那後金兵身穿雙甲份量頗重,被掀翻在地又被人騎在身上,如何能有多餘力量反抗。被打的五官流血、頭昏眼花,情急之下屈身從腿上抽出一柄匕首,抬手便向虎子的肋下刺去,可惜這匕首刺到半途卻被一隻大腳一下子給踩了下去。


    楊林將那後金兵的手掌死死踩住,疼的那家夥嗷嗷直叫。他拾起匕首丟給虎子,以不容違抗和質疑的語氣大喝道:“用它給你大哥報仇,然後給我滾到後邊去!”


    楊林說完便向前衝去,殺開後金兵的包圍,又將隨虎子衝上來的那幾名明軍解救出來,護著他們向後退去。


    原來楊林見有弓弩手不聽命令與敵軍近身廝殺,擔心會引起隊形混亂,便讓張祝代替指揮,自己則跑到前邊去查看情況。其實他是按捺不住直接上陣殺敵的心性,不跑到前邊打上一陣不甘心。


    明軍長槍手列成三排來到戰陣最前麵,在各自上官的指揮下刺殺湧進來的後金兵。


    “殺!”長矛手們瞪圓雙眼,他們還不知道用腰腹的力量刺出長矛,隻是本能的用雙臂的力量去殺敵,以致很多人的長矛明明已經刺中了敵軍,卻因力量不足被鎧甲擋住。他們也記記不起楊林的話,隻是胡亂的捅刺。


    後金兵們仗著自己雙層戰甲,有恃無恐的與這些長矛手廝殺。許多長矛手的矛杆竟被近身的後金兵揮刀砍斷,隻得拔出腰刀近戰。


    楊林將刀牌手調上去穩住戰線。這些刀牌手雖然也是新兵較多,但是看到自己的鄉鄰親友不斷傷亡也是憤怒至極,不僅未退縮反而猛衝上去,甫一接觸便有後金兵被盾牌撞翻在地。


    刀牌手們以盾牌死死抵住後金兵不讓他們揮動武器,趁機不時砍上或刺上一刀,盡力創造機會由身後的同袍兄弟殺傷敵軍。


    一名後金兵躲過明軍刺來的長矛,上前兩步雙手揮起狼牙棒,狠狠砸在麵前一名明軍長矛手的腦袋上,巨大的力道將鐵盔砸變了形,鮮血頓時順著盔沿和口鼻中流淌出來。


    這明兵臨死前卻一下撲住後金兵,用盡最後的力氣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臉頰上,慘叫聲立時響了起來。後金兵吃痛不住丟下武器想推開明兵,一名明兵卻趁機撿起一塊石頭狠狠砸在他的臉上........


    一名明軍刀牌手用盾牌抵住一名後金兵,剛要揮刀砍向對方,突然一支破甲羽箭由斜向裏射來正中他的肋下,巨大的痛楚讓他發出一聲慘叫,手中的刀握持不住倉啷一聲落地。


    那後金兵乘機一槍刺來紮入他的胸膛,順勢轉了轉手中槍身,隨即踩住這明兵的屍身準備抽出槍刃。突有一明兵怒吼一聲將手中鋼刀猛擲過來,隨後撿起一塊石頭飛身躍起,狠狠砸在這後金兵的頭上,一下、兩下........


    類似慘烈的廝殺到處可見,戰場中充斥著金鐵交鳴聲、喊殺聲、慘叫聲、喝罵聲。雙方士兵用刀砍用矛刺,刀矛斷了用匕首,匕首沒了用石頭,石頭沒了用拳腳,拳腳殘了用牙齒。


    後金軍很驚訝這部明軍在他們的強力衝鋒下沒有潰散,更驚訝他們竟然敢和己方打這種拚命的血仗。


    每當明軍中出現傷亡,準會有如虎子般的士兵衝上去與後金兵拚命。以致雙方全都陷入大混戰,隊形和陣形什麽的已經看不出來了,到處都是廝殺扭打的人群;到處都是你捅破我的肚子,我刺破你的喉嚨的慘烈場景。


    “娘的,都打成一鍋粥了,我還指揮個屁!”楊林抽出雙刀,向身邊的人大喝一聲:“操建奴他娘的,殺!”


    “操建奴他娘的,殺!”楊應宗的一眾親兵見楊林衝在最前麵,紛紛各持武器緊隨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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