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淡淡鹹味的海風吹拂在臉頰上,此時此刻的餘文傑還有些懵逼。


    站在原地愣愣的看向那秘境海島所在的方向,一臉呆滯。


    卻聽到一旁顧十四一聲輕歎,那聲音聽起來異常熟悉。


    餘文傑眼皮子一跳,猛然轉頭看向顧十四,試探的問道,“老師?”


    身後何天狼嘴角抽了抽,彎腰在他耳畔輕聲道,“你真一直沒發現?”


    餘文樂愣了愣,“啊?發現啥?”


    何天狼無語苦笑,伸手將小卷毛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


    顧十四瞥了何天狼一眼,眉頭挑了挑,“你是從什麽時候發現的?”


    “老師你又沒有刻意隱瞞,我覺得你會被我發現,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吧?”何天狼對顧十四顯然還是挺敬重,站直了身體,微微彎腰說道。


    “也對。”顧十四輕點下頜,“這次去秘境都沒想著能夠活著出來,倒也沒想過隱瞞。”


    頓了頓又道,“既然你猜到是我,想必也知道我是什麽身份吧,你就沒有什麽想問的嗎?”


    何天狼沉默了片刻,“我能見到我的爺爺嗎?”


    顧十四遺憾的搖了搖頭,“我遇到你那天之後,我就調查了一下何爺的資料。”


    “兩界橋周邊的暗麵獸暴動,何爺帶隊抵抗,待到援軍抵達的時候,活人就隻剩下三十不到。”


    “何爺……失蹤。”


    說是失蹤,但具體情況到底是什麽樣子,用腳趾頭猜也能猜的出來。


    那些暗麵獸吃起東西可沒有什麽挑剔,一場阻擊戰打下來,沒準一具屍體都看不到。


    何天狼徹底沉默了下去,一語不發。


    餘文傑伸手在何天狼的肩膀上拍了拍,“我們也算生死之交,是好兄弟了吧?”


    “我現在這種情況,想當個普通人怕是做夢。”


    “想來想去,隻能今後你要去哪我就陪你去哪,雖然我膽子小,得靠你多照顧一點。”


    “你不會嫌棄我吧?”


    何天狼嘴角扯了扯,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何嚐不知道這是餘文傑在安慰他,可是心情的低落他也控製不了,“嫌棄你?我們彼此都是禁忌血脈,誰也別嫌棄誰。”


    又看向顧十四,“我如果想去暗麵,想去駐守軍那邊,你覺得如何?”


    顧十四神色複雜,“我有點搞不懂你,你連你爺爺長什麽樣都不記得,為什麽非要追尋他的足跡?”


    何天狼攤手,“我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是我體內的血脈告訴我,如果我不這麽做,我會後悔一輩子。”


    “血脈嗎?”顧十四轉頭看向京城的方向,“你們還是先乖乖當你們的好學生吧,等到你們什麽時候成為馭者,再到京城來找我。”


    何天狼與餘文傑同時一愣,想要問些什麽,卻又不好說出口。


    一旁的羅晴一把扯住顧十四的胳膊,“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他們兩個怎麽能聽得懂?”


    然後麵帶微笑的看向何天狼與餘文傑,“十四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希望你們能夠順利的考入京城馭者學院。”


    “到那時候不用你們來找,自然也會有人去找你們的。”


    餘文傑扭頭看向何天狼,“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他們兩個在糊弄我們。”


    “這可是馭者,又不是趨者,天知道要花多長時間才能達成。”


    “話說,傳說中的馭者學院竟然真的存在?”


    “馭者已經是明世的天花板了吧?為毛還要建立一個學院?”


    說道這裏,餘文傑頓了一下,拍了一下額頭,恍然大悟。


    “腦子還不算太笨。”一直觀望四周,似乎在找什麽人的狄豔,在邊上吐槽了一句。


    明世的上限就是馭者,還偏要在明世建立一座馭者為主的學院,其目的當然是針對暗麵!


    會去馭者學院的學員,超過百分之六十都會去往暗麵。


    餘文傑摸了摸鼻子,尷尬的笑了笑兩聲,“雖然我明白是怎麽迴事了,但還是覺得門檻太高。”


    “不,不高。”一直充當隱形人,看上去很是沮喪的蔣連平搖了搖頭,“以你們兩個人的禁忌血脈,不超過5年時間,就會自然而然的進入馭者階段。”


    他說著看向餘文傑,“你想當普通人,真的隻能是一個夢。”


    “當你覺醒禁忌血脈的時候,哪怕你什麽都不做,也會一天天的變強。”


    “沒有受到嚴格訓練,無法控製自身力量,說不定你反而會造成你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糟糕結果。”


    “譬如,稍微一用力,就導致他人死亡什麽的。”


    餘文傑睜大了眼睛,撓了撓頭發,“你說的我有點怕了。”


    然後垂頭喪氣的蹲了下去,“看來,我真的沒有別的選擇。”


    接著又抬頭看向何天狼,“我說兄弟,你會陪我走下去的,對吧?”


    何天狼一怔,本低落的心情陡然就晴朗了許多,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那是當然。”


    “那行吧,我們先走了。”顧十四看著兩人一副肝膽相照的模樣,有些膈應,又有些羨慕,幹脆轉身拉著羅晴就走。


    羅晴慌忙與眾人打了一聲招唿,這才迴頭與顧十四問道,“你這麽著急就想走,你這是做好決定了?”


    顧十四向前的腳步一頓,“我隻是想救我媽而已,可非要坐上那個位置才能救到我媽……那我也願意上去坐一坐。”


    “在進入秘境之前,你可別告訴我,你沒有察覺到有多少雙眼睛盯上了我們。”


    “他們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我如果不去爭不去搶不去奪……難道就這麽呆呆傻傻的等死不成?”


    “我要是死了也就死了吧,反正我這人胸無大誌,可是我媽怎麽辦?”


    他轉頭與羅晴對視,“可你怎麽辦?”


    羅晴臉色微紅,哼了一聲之後,卻也沒否認。


    瞅著顧十四與羅晴遠去的背影,狄豔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又掃了一眼邊上的蔣連平道,“他們兩個來時是兩個人,去的時候也是兩個人,我們這邊卻少了一個。”


    話剛說完,就她臉色陡然一變,轉身看向某處。


    蔣連平被狄豔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也不由順著看了過去。


    就看到遠處集裝箱的上方,隱約能看到一個人影,正對著他們這邊揮手。


    蔣連平張大了嘴巴,“那……那……那是隊長?!他怎麽到那去了?”


    狄豔伸手拍了一下額頭,“機關算盡,最終還是毫無用處,實在是可笑可歎。”


    “還能是什麽原因,還不是我們的隊長大人太強了,秘境壓根沒進去就被彈出去了。”


    “我還指望他能當個底牌呢,當個屁。”


    大概是覺得這句粗話實在不怎麽好聽,又補了一句,“不過這也不是他的錯,天意使然。”


    李博陽此時累得要死,正坐在在車上,聽到狄豔說的這些話,莫名有些想笑。


    就在此時,餘文傑與何天狼走了過來。


    “博陽,你沒事吧?”餘文傑問道。


    李博陽抬手搖了搖,“沒事,就是有點累,困倦的很,我這邊沒問題,你們趁現在還早,趕緊迴去吧。”


    餘文傑有些猶豫,卻被何天狼一扯,轉身向後走了。


    走動間,何天狼也沒說話,就衝著李博陽點了點頭。


    見到兩個同學安然無恙,李博陽難得的鬆了一口氣,然後忍不住笑出聲來。


    坐在對麵座位上閉目養神的寧無休睜開了一隻眼睛,“怎麽?”


    “也沒什麽,總覺得這次進入秘境,有些虎頭蛇尾。”


    “當然,我是說我那兩個同學——小卷毛進去之前擔心得不行,結果進去之後被我關到了虛海空間,壓根就沒遇上什麽要命事。”


    “無怪乎他現在有些懵。”


    “這與他之前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寧無休唿了一口氣,“如果事事都與預料當中的差不多,那麽這個世界也挺無趣的。”


    “事情會有所參差才是正常的情況,一成不變……那是提前設計好的程序。”


    李博陽笑容收斂,與寧無休對視,“我說大少爺,你真的是這麽認為的嗎?難道你就沒有覺得一些些不對勁嗎?”


    寧無休沉默,半晌歎了一口氣,“我縱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又能如何,我沒有半點證據。”


    “我想我感知不到不對勁,你肯定也不會有什麽額外的收獲,是也不是?”


    李博陽默默的點頭了點頭,“是啊,感覺有些不對勁,但是沒有任何證據支撐這一點感覺,這才是讓我有種說不出來的怪誕感。”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就好像自己已經死了,然後莫名其妙又活了……到底是怎麽活的,到底又是怎麽死的,通通記不清、不知道,處處正常,卻又處處違和。”


    寧無休起身從座位上下車,他向著蒼宏毅的方向看了一眼,“或許我們應該去一趟天人島,然後直接去暗麵,反正我在明世這邊,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留戀的了。”


    聽到寧無休這麽說,李博陽越發覺得荒謬,大笑道,“你可是天生龍脈啊,按照那些老頭子的想法,你就應該是帝王。”


    “你怎麽好像對此毫無興趣,反而處處迴避。”


    寧無休向著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十四他會做得很好,他比我更適合。”


    話剛落音,蒼宏毅就出現在了寧無休的身旁。


    有些尷尬的笑笑,“實在抱歉,本來應該由我來保護你們的,結果我人好像進不去。”


    狄豔悶笑,搖了搖頭,“隊長,你現在還說這些有什麽用,又不是你的錯。”


    寧無休沒笑。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蒼宏毅一遍,忽而說道,“為了以防萬一,你還是去格物院那邊一趟吧。”


    蔣連平頓時臉色大變,“寧先生,隊長他不會有事吧?”


    寧無休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事沒事。”


    “但在我的感覺當中,他的力量應該恰好處於秘境的上限邊緣才對,不應該會被直接彈出去的。”


    “可他就偏偏被彈出去了。”


    “要說這當中毫無緣由,我不太信。”


    狄豔與蔣連平麵麵相覷,臉上愁容頓現。


    “我覺得你們也不要太擔心,事情沒有那麽糟糕。”李博陽本想靠著睡一會兒,但又覺得按照寧無休這種說話方式,非得把人嚇出毛病不可,忍不住補充道。


    蔣連平麵上一喜,可麵對李博陽,他又心情複雜,心裏種種問題偏又問不出口。


    “能詳細說一下嗎?”狄豔可沒蔣連平那麽多心理戲,直接問道。


    李博陽伸手指了指天空,“這裏是明世。”


    然後又指了指蒼宏毅,“他的力量應該已經達到了明世的上限。”


    “在這種情況下要想在他身上下什麽暗手,唯一的一種可能,就是借用暗麵的力量。”


    “而暗麵的力量,在明世之中會怎麽樣,不用我說,你們也應該知道怎麽迴事吧。”


    明世與暗麵就像是陽與陰,彼此之間相生相克。


    暗麵的能量被丟到明世中來,若是沒有後源之力的支撐,無論層次多麽高的暗麵能量,都終將磨滅在明世當中。


    這算是一個不是常識的常識。


    因為這事,實在是太過基礎了,以至於很多人都下意識的忽略掉了這一點。


    狄豔恍然,“也就說,無論那位在隊長上下了什麽暗手,隻要隊長在明世待的時間夠長,這個暗手也會被明世的力量漸漸抹掉?”


    這似乎是個好消息,然而蒼宏毅卻笑不出來。


    寧無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放心好了,我覺得你身上這點事情,難不住徐博士。”


    “他連那位太平皇都能玩弄於鼓掌之間,解決掉你身上的這個小問題,又有什麽難的?”


    “你與其擔心這個,還不如擔心徐博士會不會給你減少了什麽,又或是多安裝了什麽。”


    蒼宏毅一怔,哭笑不得的同時,又有些淡淡的畏懼。


    “這麽說,那一位可真有夠恐怖的。”


    寧無休十分認真的點了點頭,“我確實覺得徐博士挺恐怖的,不過好在他有底線,你倒也不用太過擔心。”


    “這說的什麽啊?不說還好,越說越有點怕。”蔣連平小聲的吐槽了一句。


    狄豔瞪了蔣連平一眼。


    蔣連平縮了縮頭,立刻像個鵪鶉一樣不吱聲了。


    蒼宏毅壓下心中種種念頭,“寧先生,你這邊司機還沒來吧?要不幹脆讓我們把你送迴去好了。”


    寧無休看了看蒼宏毅,“你來開車?”


    話一落音,也不等對方迴答,寧無休自己就先上車了。


    蒼宏毅笑笑,不以為意,與狄豔、蔣連平全都主動上車。


    蔣連平就坐在李博陽的對麵。


    對於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人,蔣連平每次見到,心情都異常複雜。


    明明知道自己弟弟的發生的錯,與李博陽毫無幹係。


    可仍然還會忍不住往糟糕的地方去想。


    李博陽大概也知道蔣連平在想些什麽,也不生氣。


    大概覺得,這就是弟控沒了弟弟之後的模樣吧。


    “不出意外的話,今後幾個月……你們大概會很忙。”


    正有些出神的蔣連平,聽到李博陽突然冒了這麽一句,有些不明不白。


    “為什麽這麽說?”擰著眉頭問道。


    “笨!”狄豔伸手在蔣連平的頭上敲了一下,“秘境崩塌,微量的暗麵之力必然會隨著崩塌的秘境,侵濡進明世。”


    “那些躲在地下的邪教老鼠們,被此能量滋養,大概會好過許多。”


    “這幫腦子不好的,哪怕被明世法則桎梏,都悍不畏死,麻煩要命。”


    “現在力量突然上漲,桎梏突然鬆了一絲,你覺得這幫神經病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蔣連平捂頭,嘴角抽了抽,表情卻漸漸凝重。


    自從理清了弟弟逝去的真相之後,蔣連平本想去暗麵見識一番的想法灰飛煙滅。


    對他來說,餘生都必將在與邪教征伐的過程中度過。


    唯有如此,他的心靈才會好受一些。


    蒼宏毅先是開車將寧無休送迴了家,接著才將李博陽也送了迴去。


    從車上下來,李博陽看著門口站著的安東尼,一時間恍若隔世。


    “少爺你迴來了,這都過去三天了,你再不迴來,我怕是要丟掉這份工作了。”安東尼上前迎接李博陽,開玩笑的說道。


    “三天?”李博陽之前就困得不行,後來在車上又假寐了一會,壓根就沒在意秘境與外界的時間差,這個時候聽到,還是吃了一驚。


    “對的,三天。”安東尼十分肯定的迴道。


    李博陽隨口又問,“付瑞麗他們是什麽時候迴來的?”


    “小小姐和大少爺嗎?他們是兩天前迴來的。”安東尼答道。


    聽安東尼這麽說,李博陽進屋的腳步不由一頓。


    時間居然扭曲成這種模樣?


    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頭,明明是存在七尊虛空神隻的奇異世界,可為何對於時間的桎梏卻如此之少?


    那位太平皇可以利用時間漏洞,便是普通人也會經曆時間扭曲。


    更奇怪的是,這種時間扭曲卻又被圈定在極小的範圍之內。


    經曆時間扭曲的人不覺得有什麽不對,時間扭曲之外的人同樣也會如此。


    唯有兩兩印證,才會發現,經曆時間扭曲的人,其時間要麽被縮短了、加快了,要麽被拉長了、減慢了。


    不,更進一步來說,這種特化的時間圈定。


    更像是受到某種特定影響的空間現象,而非時間現象。


    李博陽突然想起,那位徐博士於數年之前提出的【無時間假設】。


    在這個假設當中,時間並不存在。


    所謂的時間加速或減緩,都是特定空間內的粒子運行速度,在某種法則的幹涉下,發生了倍速、緩速現象。


    進而才有了時間加速或時間減緩的感覺。


    更古怪的是,這個假設中的無時間,針對的是明世。


    換句話說,暗麵是有時間的。


    然而明世狀態中,那代表著暗麵的茫茫霧海,卻又不存在時間。


    李博陽對【無時間假設】很有興趣。


    無時間所指,是空間的變動,粒子能量的衰敗,物理性質的變化,才形成了時間的概念。


    時間本身是不存在的,從概念的角度來看,時間更像是是空間的附屬品。


    假如這個理論到此為止,那也並不算驚豔,頂多就是有幾分新奇。


    可那位徐博士顯然不是常人。


    接著就提出了【有時間】。


    無時間對應的是有時間,這一點都沒毛病。


    是個人都能想出來,但如何賦予【有時間】於足夠的意義,才是真正困難的地方。


    徐博士直接從空間的物質視角,轉而看向了生命誕生,賦予時間的概念視角。


    他認為,之所以明世並不存在時間,首先是因為明世相對於暗麵來說,太過渺小。


    其次是因為,明世中存在時間概念的生命體,相比暗麵更是少了無數倍。


    哪怕明世看著有幾十億人口,都有著十分強烈的時間概念。


    但相對於明世這個空間體,人口的數量還是太少了。


    在徐博士看來,唯有足夠多的生命體,對時間形成了固有的概念,進而才能讓並不存在的時間從生命的認知當中誕生出來。


    才會真正的有了真正的時間法則。


    換句話說,從世界的層次來看。


    暗麵的層次,要高於明世。


    明世不存在時間,而暗麵卻有,誰上誰下,一眼可知。


    那麽這裏就有一個很大的疑惑了。


    為什麽明世不存時間呢?


    或許……是為了好用?


    沒有時間,自然也就不存在時間反噬。


    哪怕人死,隻要屍體內的信息體(靈魂)沒有完全喪失,所謂複活簡直不要太容易。


    但如果存在時間,那麽看似簡單的信息(靈魂)重置,就會變得困難重重。


    複活,首先要麵對的就是時間的反噬、無數次的時間糾纏、最終的時間追溯。


    時間就像是一條底線。


    規定了什麽事情可以做,能做,不能做。


    沒有時間的時間,等於沒有底線,完全可以在一次次的毀滅後輕易重置重來。


    李博陽對於徐博士有關此世界時間的各種假設、猜測,看了三四次。


    每一次看,他都有一種徹骨發涼的感覺。


    明世很不對勁,苛刻的明世法則,或許就是為了彌補【不存在時間】……這個巨大的漏洞。


    法則性質的時間不存在,但物質性質的時間卻是存在的,物質的逐漸衰敗,其本身就可以視為【物質時間】。


    太平皇之所以能從過去穿越過來,就是因為它穿越的是【物質時間】,而非概念化的【法則時間】。


    “嗯?少爺你在想什麽呢?”


    瞅著李博陽站在門口半天沒動,跟在後麵的安東尼忍不住問道。


    莫名陷入沉思的李博陽打了一個激靈,刷的一下清醒了過來。


    他裝作不不在意的笑了笑,“沒什麽,就是……傑克斯死了。”


    “啊?”安東尼一愣,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小少爺突然丟出來這麽一個大炸彈。


    怕不是要將歐文家給炸得雞飛狗跳。


    “二……二少爺他怎麽了?”安東尼沒忍住好奇心,小聲的問了一句。


    李博陽聳聳肩,“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麽,我不說你過段時間也會知道。”


    “就是去了一趟秘境而已。”


    “我去的時候恰好與他們碰上,就提醒了他們一下,讓他們早點離開。”


    “大哥和小妹都聽了我的話,唯獨他沒有,所以他死了。”


    “離開?為什麽要離開?”安東尼有些想不明白,“既然他們都去,想必應該是老爺早就準備好的才對……老爺為人雖然苛刻了一點,要求高了一點點,但他也不是那種會要自己兒女命的狠人,那秘境縱然危險,也不會危險成這樣吧?”


    李博陽攤手,“因為秘境異化,天知道會發生什麽下頭的事情,所以我才讓他們趕緊走。”


    安東尼沉默了一會,“那二少爺還真挺倒黴的。”


    “隻是我還想問一下小少爺,這事老爺那邊已經知道了嗎?”


    “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老爺知道傑克斯死了,哪怕他知道這不是你的錯,”


    “我想他也會遷怒於你,倘若可以的話,我覺得您最好盡量不要出現在他的麵前。”


    “最好還是從後門進去。”


    李博陽看向安東尼,“他在裏麵?”十分突兀的問了一句。


    安東尼瞥了一眼大門,“是的,老爺昨天就沒出門了。”


    “假如小少爺你說的都是真的,他這會兒可能氣得半死,沒時間十天半個月,大概都緩和不過來。”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覺得小少爺你,還是盡量不要觸他的黴頭,我也好輕鬆一些。”


    “嗬嗬。”李博陽冷笑,“三兄妹當中,唯有傑克斯的天賦最好,位階白銀,血脈催化度更是早早的達成了升華士。”


    “那個老頭那麽喜歡賭,肯定在他身上下注不少吧?”


    “我看到他賠了,我心裏說不出來有多高興呢。”


    接著話鋒一轉,“安東尼你就放心吧,謝卡思現在可不敢得罪我呢。”


    “畢竟我認識的那幾位,稍微弄點手段就能把他給捏了。”


    安東尼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沒說服李博陽從後門走。


    反而覺得李博陽似乎說得有些道理。


    幹脆閉上嘴巴,就默默的跟在一旁。


    李博陽推門進去。


    一眼就看到謝卡思臉色鬱鬱的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羅嬌嬌就坐在一旁刷著手機,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自己丈夫的情緒抑鬱。


    大概是腳步太明顯,李博陽走路的時候,謝卡思緊閉的雙元音勉強露出一條縫隙。


    眼珠子掃視了李博陽一眼,接著就是一聲冷哼。


    頭轉了過去,似是半點都不想看到李博陽這個養子。


    李博陽也沒在意。


    人家畢竟剛剛失去了兒子,雖然按照謝卡思的為人,根本不會有多少悲傷。


    可傑克斯死,同樣也等於一大筆投資的失敗。


    要說謝卡思不心疼,李博陽那是半點不信。


    會拿他來泄憤,真一點都不意外。


    但問題是歐文·福歐克斯與歐文·付瑞麗的歸來,八成說了他與寧無休之間的關係。


    就算謝卡思想拿李博陽泄憤,可考慮到皇家,考慮到天生龍脈,考慮到十四皇子,他還是慫了。


    他還能怎麽辦?隻能全當李博陽不存在,看到就和沒看到一樣。


    跟在李博陽身後的安東尼有些詫異的看了看謝卡思,結果謝卡思頭都沒抬,反倒是邊上的羅嬌嬌衝著安東尼揮了揮手。


    似乎是在示意,讓他快點走開。


    安東尼當時就有些反應不過來,在這個家中一直像是個隱形人的小少爺,什麽時候得到了如此古怪的對待?


    既不是重視,也不是忽視,反而更像是一種不想得罪的、假裝作看不見。


    事情什麽時候變成這個樣的?


    安東尼啞然。


    他怎麽也想不到,一名體弱到天天得吃補藥的少年,短短不過一年左右的時間而已,居然就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以老爺現在明顯不想得罪人的態度,就算他還想將小少爺當禮物送出去,這臉怕是會被抽。


    會是這樣,當然不可能隻是小少爺自身的變化。


    小少爺的身後,必然還站著幾名,老爺也不想得罪的人物。


    這世間之事真是奇妙莫測,原本孤僻的小少爺,如今也已經不是孤身一人了啊。


    安東尼感歎了幾句,沒再跟在李博陽的身後。


    抬頭看著李博陽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這才慢吞吞的走向他專屬的房間。


    李博陽上了樓,樓梯的木板在他的腳下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看著不遠處屬於自己的房間,還真有一種【終於迴家了】的錯覺。


    可惜……養父養母都不是什麽好人,前身被接到這裏之後,就注定了會被送出去的命運。


    唯一的問題就是,什麽時候送,又送給誰。


    別看現在養父謝卡思似乎對他態度大變。


    貌似不看他、不說他、不理他,全當他李博陽不存在。


    有那麽幾分不會將李博陽送人的趨勢。


    但如果寧無休走人,顧十四迴京城,謝卡思肯定又會想將他洗洗幹淨,恭恭敬敬的送到某個大佬的床上。


    李博陽眼神微動。


    不得不承認寧無休說的那句話很對。


    隻要他自身力量足夠強大,謝卡思的邪心再重,也不會敢對他出手。


    靠人靠物靠事,都不如靠自己。


    心緒漸漸平和,困倦感又席卷而來。


    李博陽捂著嘴打了一個哈氣,正想往自己房間走去。


    卻是一頓,轉頭看向樓道的另一邊。


    李博陽神色淡淡,語氣冰冷,“出來。”


    他聲音剛落,就看到歐文·付瑞麗從樓道的斜對麵,探出頭來,小心翼翼的看向李博陽。


    “看什麽看?有你這麽看人的嗎?我又不會吃了你。”那仿佛在看大魔王的小眼神,差點把李博陽給逗笑了,但他還是板著臉,冷哼一聲道。


    付瑞麗這才捏著裙角的絹花,慢吞吞的從拐角那邊走了出來。


    抬頭看了李博陽一眼,然後又猛的低下頭,“哥。”她猶如蚊吟的喊了一句。


    李博陽微微歪頭看向付瑞麗,“你喊我哥?”


    “這可真是難得,你以前不是都當我透明人的嗎?今天怎麽想起來喊我哥了?”


    “是因為我的提醒救了你的命,所以你才這麽勉強自己?”


    “我和你說實話,真的大可不必。”


    付瑞麗小臉漲得通紅,猛然抬頭道,“不!不是那樣!”


    聲音之大,讓李博陽都愣了愣,下意識的就往客廳的方向看了看。


    “沒……沒事的。”付瑞麗臉上的潮紅退卻不少,她似乎漸漸沒那麽緊張了,“我是女孩子……父親他…根本不在乎我。”


    “因為,女孩不能遺傳魚人向的血脈,再加上我的天賦位階隻有黑鐵,沒什麽利用價值。”


    “所以就算我再吵鬧,他也不會在乎我的。”


    李博陽表情扭曲了一下,略有些尷尬,“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麽?我又不能幫你解決這種家庭情感糾紛問題。”


    付瑞麗卻像是根本沒聽到一樣,自顧自的說道,“因為你是男生,所以你來的時候我是討厭你的。”


    “直到後來才發現,你和我一樣,都是被父親拋棄的人。”


    “待我明白過來,再想和你接觸,卻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觸了。”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變得猶如蚊子哼。


    “我其實……挺想要一個像你這樣的哥哥。”


    李博陽本來想要反諷,他才不在乎謝卡思怎麽想的。


    要不是看在吃喝沒少的份上,他甚至都想找個機會將謝卡思打包一下,悄悄送給某個富婆。


    畢竟是有著魚人向血脈的家族,長相都沒得挑。


    雖然謝卡思的神情陰桀了些,年齡大了一些,但依然是個老帥哥。


    稍微捯飭一下,保證有大把的富婆想要。


    可看到小姑娘那誠摯的眼神,滿滿的嘲諷,頓時啞火,啥也說不出來。


    對情感方麵的事情,他一直都這麽捉急。


    似乎也變得愚笨起來。


    半天才幹巴巴的迴應了一句,“我不是個好哥哥,抱歉。”


    付瑞麗立刻搖頭,“不,不是,不是這麽一迴事。”


    “你救了我的命,在我的心中你就是一個好哥哥。”


    她衝著李博陽九十度彎腰,認認真真的鞠了一躬,“謝謝,真的非常感謝哥哥。”


    李博陽沉默了。


    他怎麽也想不到,利益至上的歐文家,居然也存在付瑞麗這樣的小清新。


    那用著飽滿的情感說出來的話,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隻得轉移話題問道,“來的就隻有你嗎?歐文·福歐克斯沒來?他就不想說什麽?”


    付瑞麗滿肚子的感激話,就這麽硬生生被堵在了肚子裏,“大哥他……我和他說了,他不願來,但他讓我和你說聲謝謝。”


    “不願來?謝謝?我怎麽就不信呢?”李博陽嗤笑,“他八成是覺得我救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哪裏需要什麽感謝。”


    “倒是你讓我很意外。”


    “我得謝謝你,起碼你讓我知道,就算是再醜陋的地方,也能開出璀璨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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