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東陽步入武嶽樓頂樓,正是武嶽宗宗門大開之時。


    武嶽樓對麵就是武嶽宗正大門。


    樓雖不算小,裝飾也華麗清雅,卻因武嶽宗的存在,往來的客人並不算多。


    旭東陽卻就獨愛它的清靜,可以高坐環顧洞嶽湖的波瀾景色。


    所以這幾年來,不知不覺中,他就成了武嶽樓的常客。


    自從他大弟子無端暴斃、二弟子中毒身亡、三弟子被廢武功之後,天知道這段日子他是怎麽度過來的。


    一想到如此種種,他心裏就不由一緊,頓時就有些意興闌珊。


    武嶽宗看似前途似錦,但於夾縫求生,卻並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旭東陽是土生土長的武定城人,少有奇遇,後入武嶽宗。


    為了武嶽宗南征北戰,硬是將武定城周邊的數個城鎮收入囊中。


    年齡雖才四十出頭,卻已經是武嶽宗兩大護法長老之左護法長老,地位僅次於掌門。


    手中掌握著武嶽宗百草閣,千機樓的大權。


    這等若掌控了武定城大大小小藥材鋪、或明或隱的各類賭坊、以及九連山脈邊邊角角的藥田。


    武定城本就沒有什麽特產,起先幾乎全靠九連山脈的藥材獲取利益,也就現在發展好了,手頭上有了藥材方麵的人才,這才能逐漸開辟藥田。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旭東陽手中的權,是最有錢的。


    錯非老掌門那邊手中死死握著水路、陸路進出大權命脈,大概率是不會用這麽大的權利來籠絡旭東陽的。


    隻是後來,老掌門去世,少掌門登位。


    旭東陽這名手握門內重權的老資格,就成了少掌門的猜忌對象。


    沒辦法,誰讓旭東陽的武功高,權利大,人望足呢。


    旭東陽若是想反,不說輕而易舉,起碼也有七成以上的可能,坐上武嶽宗掌門之位。


    然而這種猜忌並沒有維持太久。


    隨著旭東陽三名弟子,接二連三的出事之後,旭東陽就毫不猶豫的放下了手中權勢,不再過問宗門事務。


    少掌門武正玉,樂得旭東陽如此,好建立專屬於自己的新興勢力。


    事情的發生似乎是意料之外,但又在意料之中。


    旭東陽雖身為七品宗門的護法長老,他卻有些強過頭了。


    一般而言,七品宗門隻需七名一流強者,三十名二流高手,百名以上三流好手。


    便就能在六扇殿那邊掛上號,成為七品宗門。


    反觀武嶽宗。


    少掌門三十出頭,勉強依靠資源堆砌,踏入一流。


    與少掌門同輩,天賦足夠,能踏入一流的,也才一人,還是一名女子。


    長老院內兩名不問宗門事的長老,外加右護法長老。


    這些全部加在一起,才五名。


    但這其中並未加入旭東陽,因為旭東陽並非一流,而是先天!


    宗門有先天,最低為七品。


    武嶽宗不是夠資格成為七品宗門。


    而是因為有旭東陽在,有先天坐鎮,才有資格成為七品宗門。


    所以旭東陽在武嶽宗有多特殊,不言而喻。


    哪怕是上九宗,在麵對一名年輕的先天武者的時候,也會以禮相待。


    旭東陽如今五十還不到,踏入先天壽命最低也有一百六十年左右,說他年輕,還真沒說錯。


    如果被旭東陽再培養出幾名天資優異的弟子,並有可能踏入先天。


    那麽周圍的其它七品宗門,就統統不要混了。


    旭東陽會被針對,真沒有什麽好意外的。


    然而讓旭東陽難過的是,旁人不僅做了,還做得天衣無縫,他想報仇都不知道該找誰去報。


    世間成敗,在此之中,全落黃土。


    想他那大弟子風華絕代、才華橫溢,甚至有望先天之上,卻還不是落得一個死無全屍。


    旭東陽心中落寞,猶如一口枯井,再無波瀾。


    他身旁隨意放著一把五尺之長的細窄長刀“落日”。


    這刀本是旭東陽的心尖寶,而今卻再不被他放在心上,放得隨意至極,似乎帶著也隻剩習慣了。


    旭東陽正在自酌自飲,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拿著酒杯的手不由放下,旭東陽不言不語,靜坐等待。


    門被打開,一人直接進門,隨手又將門帶上。


    坐於旭東陽對麵的位置。


    男子容貌清雅,身材精瘦,頭發盤起,上麵戳了一根木質的發簪。


    他身著素白的垂質長袍,放於桌麵的手指骨相分明,目光微冷。


    看上去儒雅又豪放,頗有些矛盾。


    正是武嶽宗的右護法,人稱“千手寒光”的唐西影。


    旭東陽抬眼瞥了唐西影一下,“今天宗門大開,西影你不在宗門待著,到我這來做什?”


    唐西影絲毫不見外,拿起酒壺自酌,一口悶下,“老掌門去世之前,其實與我說過,若東陽你願意,完全可以成為下任掌門,畢竟我們是宗門,而非朝廷,不講究什麽父父子子。”


    “此時休要再提,我本就對權勢興趣不大,加入宗門,不過是為了走好武道。”旭東陽微微挑眉,而後又頓了一下,問道,“真是奇怪,今天這個特殊日子,你為何要與我說這些?”


    唐西影沉默了一會,迴道,“說起來少掌門也算英傑,倒也沒做出什麽明顯排除異己的事情來。”


    “但這次宗門大開,負責這次要事的人,卻並不是我,而是薛東海。”


    “薛東海已至二流巔峰,若能經過這次宗門大開,養勢得成,踏入一流那是遲早的事。”


    “雖然我並不想把事情往糟糕的方麵去想,但想來,這薛東海就是以後替代我的人了。”


    “少掌門還真有老掌門之風,做事密不透風,讓人挑不出毛病,就算最後我被踢出宗門高層,我也不會意外。”


    “這也就罷了……偏偏少掌門與那蠍羅門定下了婚約。”


    “蠍羅門與我們武嶽宗不一樣,它是魔門支脈,背後靠著的是魔門黑山,上九宗的黑山宗,它是有靠山的。”


    “少掌門迎娶蠍羅門聖女,我就怕是引狼入室啊。”


    說完,他又給自己倒上一杯,然後一飲而盡。


    旭東陽順著也倒了杯酒,他也不喝,拿著酒杯轉頭看向窗外的洞嶽湖。


    別看唐西影語氣淡淡,聽不出來什麽情緒,但能讓少言寡語的他一口氣說出這麽多句來,顯然心情低落至極。


    武嶽宗能發展到如今的位置,是硬生生打出來的。


    其中付出多少血與淚,旭東陽焉能不知?


    “所以,你就想讓我奪了武嶽宗?”


    半晌,旭東陽放下酒杯,問道。


    唐西影搖了搖頭,“若是以前的你,我必會推著你坐上那個位置。”


    “而現在的你……若是不願,那就不願吧。”


    旭東陽笑了,“你既然知道我不會願意,你還故意過來與我說這些,是不是早有打算?”


    “其實也不算什麽打算,無非是希望蠍羅門派人前來的時候,以防萬一罷了。”唐西影麵露悲切,“老掌門這才去 幾年,為何事情就變成這樣了呢?”


    “你怕蠍羅門到時候會出手?”旭東陽微微眯眼。


    唐西影沉默了一會,微微點頭。


    “魔門做事,肆無忌憚,縱然少掌門想要更進一步,卻也不得不防……他就沒做任何打算?”旭東陽追問。


    唐西影嗤笑,“那小子心思縝密,做事有乃父遺風,怎麽也不像是願意吃虧的主。”


    “可最大的問題就在這裏,那小子和他父親太像了,老掌門是個情種,一生就娶了一個妻子,前些年他妻子去世後,這才幾年?他居然也跟著去了。”


    “少掌門做事我雖有些許不甘,但心中更為矛盾,畢竟就他算收了我的權,可該給我的待遇,他是一個子都不會少的,甚至還會加倍。”


    說著,唐西影不露聲色的看了一眼旭東陽。


    旭東陽聳聳肩,“倒是沒有想到,我居然也有成為例子的時候。”


    “不過你說的也確實沒錯,一代人換一代人,少掌門想培養自己的勢力,也符合情理。”


    “但他也確實不是那種無情無義之人,就算想培養自己的親信,想收迴我們手上的權力,也不會收去我們的待遇。”


    “什麽是底線,他很懂。”


    “更何況,少掌門眼光不差,我是無欲無求,他自然也就不在我身上下功夫,西影你卻還處於壯年,將你的權力全部收走?他不會做這麽蠢的事情,那個薛東海頂多能成為你的副手,要他頂替你?你願意,少掌門還不願意呢。”


    “我知你之前說的是氣話,非是真的,以後卻是莫要再說。”


    “但能讓你這樣,是不是少掌門身邊……多了個女人?”


    唐西影勉強一笑,“東陽你和我,是和老掌門一同闖蕩過來的,老掌門遇到他那位妻子的時候,是什麽模樣你也知道。現在少掌門身邊確實多了一名為他出謀劃策的女人,這也就罷了……偏偏這個女人就是少掌門的真愛。”


    “隻是少掌門卻非那名女子的真愛,她在一開始就拒絕了少掌門的念想。”


    “便是與蠍羅門聯姻,也是她提出來的。”


    “愛慕使人癡愚,何況是求而不得的單戀,少掌門一時間失控,做出種種不合理的事端,我也是能理解的。”


    “可理解,卻並不代表可以接受。”


    “真讓蠍羅門的人過來……我怕出事。”


    旭東陽手指輕輕敲擊桌麵,低聲又問了一句,“那個女人叫什麽名字?”


    唐西影又倒酒自飲,連喝數杯之後,才帶著不甘恨聲道,“秦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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