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林路上安靜得不像話,除了馬蹄聲再無其他。


    氣氛越來越詭異,冬玟率先拔出了刀,江辭、蘇玉隨後也握劍在手。


    “阿辭,護好六皇子,無需顧我。”


    “你在與我玩笑?”


    “誰和你開玩笑了?”蘇玉手肘向後擊了下江辭的肚子,“我就算左臂不便,也可自保,他行嗎?何況來者要麽是殺阿月的,要麽是殺六皇子的,要麽是殺你的,與我有什麽關係啊。”


    “你的眼睛..”


    蘇玉打斷道:“剛剛就好了。”


    “當真?”


    “騙你作甚?”


    江辭歎了口氣,蘇玉的話不無道理,若李徐身邊的巫女可在她身上下毒卻沒有直接殺人,說明李徐根本沒有想要取她的命。


    “萬事小心,若招架不住,便騎上招財先走。”


    “放心吧,我最惜命了。”


    哢嚓..


    寂靜的密林中樹枝斷裂之聲尤為清晰。


    馬蹄慢慢停住。


    冷刃出鞘,驚起林鳥紛飛,幾十個腳步齊動,而後又跟上了十幾人。


    “王爺!兩撥人!”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衝出直奔蕭銘遠,月光下刀身閃著寒光。


    蕭銘遠嚇得愣住,瞳孔中明晃晃的刀越來越近,突然長劍穿透黑衣人的胸口熱騰騰的血灑在他的臉上。


    麵前的人和刀一齊摔在地上,他神色僵硬摸了摸臉上的血,濕熱黏膩。


    血腥氣隨著唿吸鑽進鼻子,蕭銘遠捂住胃嘔著咳了好幾聲。


    江辭揮劍擋住迎麵而來的一刀,精準地抹了提刀之人的脖子。


    “愣著什麽?等死嗎?”


    這話說完,蕭銘遠沒動,蕭銘遠胯下的馬卻不想等死,嘶鳴一聲,抬起前蹄將蕭銘遠甩下去,自己揚長而去。


    蕭銘遠撲通摔在地上,摔得頭昏腦脹,爬了幾次沒爬起來,最後還是被江辭拎起來的。


    “從哪買的馬,下次再不要去了。”


    蕭銘遠搗蒜似的點點頭,抓著江辭的袖子,看對方殺退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密林中又衝出一群人,冬玟與阿月那邊更好不到哪去,被逼下了馬,根本找不到逃走的時機,隻能真刀真槍應戰。


    本雙拳難敵四手,好在阿月會些功夫,才讓冬玟沒那麽局促。


    蘇玉坐在馬上,雖處人群之中,卻全然在鬥爭之外,如她所料,這群人有堅定的目標,沒有人衝她而來。


    她收起劍,拿起馬鞍上掛著的弓箭,細細聽著周遭的聲響,她怕江辭因她分心,故而說了謊話。


    但眼睛看不清之後,聽力明顯提升不少。


    她拉開弓瞄準冬玟與阿月的方向蹙起眉心,隻是這種程度,她便已疼痛難忍。


    耳廓微微一動,利箭離弦正中從阿月身後偷襲之人的後頸,冬玟望過去拉住阿月的手臂揮刀將另一人胸口砍穿。


    一百多黑衣人圍過來,整條路幾乎被封上,一個缺口都找不到,徐天冬跳下馬,躡手躡腳想渾水摸魚摸出去,打紅了眼的眾人哪肯放他逃走,幾個人注意到他,圍過來便想滅口。


    “救命啊!幾位大爺,別殺我別殺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我路過的!我不會武啊!我滴親娘啊!!”


    三支箭急速飛來,自後射中三人心髒的位置。


    屍體跪倒在腳邊,徐天冬瞪大眼睛朝蘇玉望過去:“我滴娘嘞..”


    解藥服下起碼要十二個時辰才能恢複視力,那會兒他以為王妃醒過來他拿到錢就可走人,便將時辰說少了些,讓晉王放心,誰曾想竟把他留下來了。


    這會兒他看著蘇玉盲眼還射的這麽準,由衷驚歎晉王府裏麵真是沒一個正常人呐。


    “阿辭小心!”


    林中一支箭破風而出直衝蕭銘遠,速度之快,根本沒人能看清。


    江辭眸色一厲,聽聲辨位趕在箭頭碰到蕭銘遠前抓住箭身將人推開。


    箭身受阻卻仍未減速,反而把江辭帶了起來。


    “皇叔!”


    蘇玉耳朵微動,攥緊弓身,瞄向弩箭飛來的方向,試探地射了一箭,沒有反應,也不知中是沒中。


    弩箭速度太快,箭頭紮進樹幹,江辭才有機會鬆手,而掌心已是血紅一片。


    “皇叔!”


    蕭銘遠追過來,看到傷口和鮮血,他的身體忍不住抖了一下:“皇叔,你沒事吧?”


    “無妨。”江辭握起拳頭,將那隻手背到了身後,“千斤弩,本以為你唯唯諾諾不爭不搶沒人把你放在眼裏,沒想到早就成了他人的眼中釘。”


    蕭銘遠聞言垂下眼簾,心中沒什麽滋味。


    又一箭從密林中射出。


    錚!


    冷刃相擊,弩箭轉頭刺入地麵。


    蘇玉鬆開早已等待在弓上的利箭,兩支箭飛入密林正中拉動弩箭的兩人。


    角號聲響起,幾個人停下包圍的腳步,轉頭朝蘇玉奔去,蘇玉挎住弓,拔劍垂於身側。


    十步,八步,五步...


    不等她迎擊,江辭扯著蕭銘遠衝過來將幾人全部斬殺,而因這幾個人的轉戰,包圍的人群剛好出現缺口。


    “招財!”


    置身於戰爭外的銀白色大宛馬聞聲衝入人群,衝到江辭身邊。


    “上馬!”


    見蕭銘遠呆楞,江辭抬腿踹了他一腳:“上馬!”


    蕭銘遠這才趕緊爬上馬背,與此同時江辭也翻身上馬環住蘇玉攥住韁繩。


    “招財,跑!”


    大宛馬一騎絕塵,帶著蕭銘遠衝出了包圍。


    “冬玟!莫要戀戰!分頭走!”


    抓住空缺,冬玟和阿月齊齊上馬,朝反方向跑出重圍。


    徐天冬躲在一顆粗壯的大樹後根本不敢露頭。


    黑衣人紛紛朝兩個方向,一轉眼的功夫便沒了影蹤,徐天冬這才走出來,走了兩步就腿軟得不行,好在他的那匹馬並沒有跑走。


    他扶著韁繩和馬鞍,蹬了好幾次才跨到馬背上,原地猶豫了不下一盞茶的功夫,最終還是決定前往約定好的驛館。


    林路的另一側,兩匹馬急速飛馳。


    “阿辭,有些不對..”


    江辭眉頭蹙起:“沒有多少人追我們。”


    “怎麽辦?”蘇玉咬緊牙關,焦急起來,“竟然派出那麽多人去殺阿月,可見她絕不能死。”


    “銘遠!往後躲躲。”


    “什麽!”


    蕭銘遠還沒反應過來,江辭就已經托起蘇玉,將她傳到了蕭銘遠的馬上。


    麵前突然多一個人,蕭銘遠著實嚇了一跳,大宛馬承重不高,馱著兩個人,速度降了些。


    “弓借我一用,驛館見!萬事小心!”江辭將劍扔給蘇玉,便掉轉馬頭,衝入林中欲繞過追兵折返。


    “阿辭!”


    黑夜中,早不見人影。


    “鬆手。”


    “啊?”蕭銘遠又懵了。


    蘇玉打開他的手,自己取而代之握住韁繩:“招財,全指望你了,跑快些,到了驛館請你吃好的。”


    胯下白馬已通人性,聞言努力加快了些步伐。


    “招財?”蕭銘遠表情奇怪,“皇叔的坐騎...叫招財?這名字...”


    “怎麽?我取的,不好嗎?”


    “額..好,好。”


    左臂的刺痛,已經讓蘇玉留了滿頭的汗,攥著韁繩的手已經開始發抖。


    “姐姐!”


    “幹什麽!別那麽多廢話了!”


    “前麵有個坑啊!”


    蘇玉倒吸一口氣,攥緊韁繩:“招財!跳過去!”


    招財蓄足力氣猛地一跳,剛剛好躍過那個坑,後蹄就在坑的邊緣不到一寸。


    “唿..嚇死我了。”


    蘇玉眉心跳了跳:“你來控製方向。”


    “怎麽又交給我了?”蕭銘遠始終處在懵的狀態,被指揮著重新握住韁繩。


    “我看不清。”


    蘇玉的聲音很小,但蕭銘遠到底聽到了。


    “什麽看不清?”


    蘇玉一時無語,還能是什麽看不清?


    “中了毒,服的解藥對眼睛有影響,這會兒與盲人無異。”


    蕭銘遠瞠目,嘴巴張得老大,所以蘇玉剛剛是以眼盲的狀態殺了射弩箭的人??


    “姐姐,我真的拜對師傅了。”


    “閉嘴。”


    “啊?我隻是感歎一下。”


    蘇玉氣得咬牙:“閉嘴,追上來了。”


    蕭銘遠立時噤聲。


    比她想象的要快,而且...似乎來人不少,蘇玉眉眼添了絲戾氣,那個坑,是人為的陷阱,那處還有伏兵。


    中計了,支走江辭,兩麵分別進攻。


    “你到底會不會武功?”


    “我...隻學過皮毛,從未實戰過。”


    蘇玉咬了咬牙,聽著不似說謊,這可麻煩了。


    “我們的方向是去往驛館最近的路,跑了這麽久,算來應隻剩二三裏路,我留在此處,你去驛館求援。”


    “這絕對不行!”蕭銘遠拒絕得沒有一絲猶豫,“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要是自己跑了,皇叔不得殺了我。”


    “你不走便是要害我折命於此!”聽者追兵的聲音越來越越近,蘇玉有些焦急,“招財馱不動兩個人,再跑下去馬上就會被追上,我左臂有傷,現下又看不清,若再要護你,豈不是死定了。”


    “籲!”


    蘇玉勒住韁繩,招財停下了腳步,她擲劍跳下馬道:“你定會引走一半的追兵,餘下的我應付得來,招財馱你一人,速度上來絕不會被追上,到了驛館就安全了,他們不敢在官驛動手。”


    “可是..”


    “哪那麽多廢話!讓你走你就走,別拖累我。”蘇玉耐心耗盡,用力拍了下馬屁股。


    招財揚起馬蹄,繼續向前奔去。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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