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賓低頭看了眼手中保險箱,又轉顧四周,沒見著有人監視自己,可他心裏就是毛颼颼的。


    “難道是這兒的大把手”


    鬼市是有‘四不問一不照’的規矩,但這條道上的規矩,並不是人人都遵守。


    有時候,鬼市裏麵冒出幾個愣頭青,如果倒爺沒法處理,就得交由手段更厲害的人,將這些家夥清理出去。


    有些倒爺因為地盤矛盾,也會請大家都信服的人出麵主持一下公道。


    有些地方的鬼市死氣沉沉,常年沒出什麽好貨,總得有人來散發一些文玩古器的消息,將這個市場盤活。


    這種人就是集手段、威望和各路消息於一體的人,就叫鬼市的大把手。


    左賓懷疑是鬼市大把手,並不是無的放矢,畢竟自己在這兒沒有熟人,更沒有敵人。


    哦,有,秦君長的女人算一個,但她絕對不知道自己來這兒。


    “不應該啊,從開始到現在,我大大小小隻收十來件貨。”


    左賓眉頭皺成川字,片刻,他就忍不住要扇自己巴掌。


    別人收貨都是這裏轉一轉,那兒瞅一瞅,隻有自己進了鬼市,就挨家挨戶往過掃,怎能不引人注意?


    這是其一。


    其二,他收的全是老貨,要知道龐大如朱雀路古玩城,裏麵的老貨也不足一成,而這裏的倒爺,也都清楚手頭貨的真假。


    自己一挑一個準,稍有兩三個倒爺聊一聊,這事兒恐怕就傳到大把手那兒了。


    所以,自己不僅得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還得買點兒水貨。


    ……


    古玩城,秦宮。


    夜闌人靜,三樓書房,香霧嫋嫋,一位戴著老花鏡,穿著唐裝的老人正捧著書卷。


    “老太爺,底下那家夥收了幾件次品貨。”


    沒一會兒,一個戴著金絲眼鏡,西裝革履的男人上樓,在書房屏風後低聲道。


    老人咳嗽一聲,淡淡道:“他發現你們了?”


    “應該沒有。”


    男人說道:“我們的人,並沒有與他起任何衝突。”


    “應該?”


    老人放下書卷:“盯著吧,如果能確定是博物館或者秦省大學的人才,請過來喝喝茶。”


    “是。”


    ……


    特麽的沒完了是吧?


    人頭攢動的古玩城中,左賓心頭的毛颼颼感,雖然有所減弱,但始終沒有消散。


    為了多收十來件文玩,在水貨上麵,他已經砸進去十來萬了…你還要我怎樣?要怎樣,你突然來的短信、不,跟蹤就夠我悲傷。


    突然,左晃晃右轉轉的杭市水貨,看到了一處舊背包舊衣褲攤位。


    ……


    古玩城門口,來了一個戴著白口罩,穿著連帽衫,背著黑色背包的家夥。


    某處攤位。


    “老板,您這竹枝子冶石瓢是什麽說法?”


    “一百七十萬,少一個字兒…”


    “一百萬,多一個字兒,這東西我就沒法兒收了。”


    “成交。”


    某處攤位。


    “老板,這對四座樓,白獅子,虎頭和官帽,我一共給你一萬如何?”白口罩年輕人操著一口濃鬱的江南腔。


    攤主木訥道:“來我這兒進貨了?”


    求求你了,別再說進貨了,等會兒又被人發現了。


    “老板,給個痛快話。”


    “成交。”


    某處攤位。


    無孔不入的白口罩年輕人道:“這把吊玉花梨扇不錯啊!”


    “兄弟眼光不錯,明朝末年的,有心的話,算你十五萬。”


    “兄弟,看到那塊兒炭了麽?那是正兒八經的古法徽墨,就是血氣太重了。”


    攤主正說話時,一道私信傳進年輕人腦海。


    “徽墨?”


    年輕人想起來了,自己還給家裏一塊兒端硯開了個g,這不迎頭趕上了麽。


    “多謝扇兄。”


    “老板,這錠徽墨是什麽說法?”


    “兄弟這都能看出來?這東西可有二十兩呢,一兩算你兩千。”


    “成交,一共十九萬。”


    年輕人付過款後,拿起東西就走。


    古法徽墨,一兩兩千塊錢,算是在合理範圍內,但這把吊玉花梨扇其實還能砍下個萬兒八千。


    可年輕人是個講究人,他已經忙得暈頭轉向了,要不是扇子開口,他也注意不到這塊兒血氣徽墨。


    剛離開攤位,年輕人又低聲啐罵起來:“特麽的。”


    毛颼颼的感覺又來了。


    見縫插針,沒一會兒,年輕人又背著鼓當當的背包離開。


    ……


    第三次、朱雀路古玩城門口,迎來了一個撇著八字胡,把玩著手杖,穿著紫色長袖衫的高大中年人。


    不符合這種大叔氣質的是,男人另一隻手上,卷著一個可以展開的蛇皮手袋。


    中年男人進入鬼市,提著鼓囊的蛇皮手袋出來時,天色麻亮,今夜的長安鬼市也迎來了落幕。


    古玩城口,男人抹了抹臉上熱汗,這一抹,八字胡就抹了下來。


    “五十件,共計一千三百萬。”


    杭市水貨坐上他的安全帶,見到不遠處有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跟上來,水貨想了想,隨意扔下一串金剛菩提,驅車揚長而去。


    左賓走後,追上來的三個西裝大漢撿起地上菩提,麵色沉重。


    ……


    秦宮,三樓書房。


    穿著唐裝的老人,似乎適應了這種晝睡夜醒的生活狀態,他吹滅靜謐燃燒的蠟燭,坐在太師椅上,蒼老幹枯的手掌,有規矩地彈動著椅柄。


    “老太爺,那小子晃了我一道。”


    屏風後的男人又出現了,他手裏拿著左賓扔下來的菩提串,說道:“他換了兩次打扮,我們的人發現不及,共…共被他收了四五十件老貨。”


    “手串?”


    老人耳廓微動,他說道。


    男人麵色更加羞愧:“是那個小子扔下來的,第一波,他…他就是用購買水貨來拖延時間的。”


    “四五十件,攤子上的東西,被他收得差不多了。”


    老人緩緩站起,擲地有聲道:“安排下去,全長安搜尋那個小子。”


    男人聞言,支支吾吾。


    “老、老太爺,聽底下的人說,他是南方口音。”


    “南方?那就給海市的城隍廟,福佑路,杭市的二百大,南市的西關都散出消息,以及那個人的局部畫像信息。”


    老人鼻息一哆。


    “長安鬼市已來貴客,讓他們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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