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玩交易會上,一些玩主不想私下交易,就會在最後當眾展物,看能不能引個價高者得的小高潮。


    算是即興的小拍賣會,一般由在場德高望重的人來組織。


    齊太山在這個場合,就很合適。


    “老朽知道這場交易會,諸位心裏打得什麽主意。”齊太山笑道:“不過,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諸位,有誰對私下交易不滿意的,趁著文玩眾賞的機會,上台給大家開個眼?”


    齊太山話音剛落,眾人就吵吵嚷嚷起來。


    “齊老,今兒你可說了有大人物和好寶貝到場的,這文玩眾賞,不如先往後放一放?”


    “嗐,大堂小堂轉了個遍,有心勻貨的也都商量得差不多了,齊老就別吊大家的胃口了。”


    “就是就是…”


    “……”


    “大人物,真是那三個?”


    左賓第二次望向大堂角落沙發上的三人。


    迴神之後,左賓知道,他該鑽主場了。


    “諸位,古殿今天給大家帶個好東西。”


    人群人,左賓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


    “諸位~”


    “諸位~”


    誰知道眾人對他的聲音毫無反應,左賓又鼓足氣息喝了兩聲,終於引來不少目光。


    目光中帶著疑惑,不善,仿佛在說,這是哪家的愣頭青?


    “爺爺,這位是外區古殿的小掌櫃左賓,左尚田前幾天剛走,現在他算是掌櫃的。”


    “這小子的能力一般。”


    大堂陡然一靜時,齊娜對齊太山小聲介紹道。


    齊太山一愣,古殿?杭市文玩店鋪裏,為什麽會有這麽霸氣的鋪名存在?


    “哦哦,原來是古殿的左小侄兒啊,今兒個你打算擺出什麽寶貝啊?”


    齊太山不關注小人物,但他這人向來對寶不對人。


    “齊老,此物來頭可不小!”


    鑽入主場後,左賓小心翼翼將黃巾箱放在展示台上。


    “嗤、”


    人群中,賈天堂聽到這話,嗤笑出聲。


    來頭不小?


    左賓敢提著這東西來這兒,他就覺得很有勇氣。


    這句話,更有勇氣。


    賈叔,你就別笑了,一會兒哭出來咋整…左賓實在不忍再看賈天堂。


    左賓說話之餘,配合著取出黃巾箱木盒中的羊脂山虎印。


    “嗯?山虎印,這雕刻工手…大明趙榮的?”


    玉印取出來時,有幾位玩主立刻窸窸窣窣起來。


    齊太山望了山虎印一眼,靜了靜心,出聲道:“現在可有人上前圍寶的?”


    齊老話落,有幾個對趙榮玉刻動心的,迅速上前一觀。


    數分鍾後,他們麵色難看地下了台。


    玉印的水分在哪兒,他們已經知道了。


    文玩狠人周昆最後一個上台,他觀摩過玉印,淡然搖頭:“說一句得罪小侄兒的,按說此印工手,的確像是趙榮出品,但印字的內外框又一樣深淺。”


    “小侄兒怕是打眼了。”


    周昆像是在惋惜左賓的過錯,可下台時,口中又發出一連串嘖嘖的聲音。


    他仿佛在對所有人說:我已經告訴各位,這是假的了,誰錢多不心疼,盡管去買。


    望著周昆的背影,左賓眼中一閃厭惡。


    兩個人做生意,指出真品假貨,這並沒有什麽,可當眾揭人手裏貨件的老底,一向被文玩界所唾棄。


    周昆之所以這麽說,可不是不懂規矩,而是覺得自己好欺負,他反倒能在大堂賣個人情。


    左賓沉聲道:“周叔所言不錯,三日前,小侄兒收這東西的時候,也覺得印字雙框有些問題。”


    台下,眾人被左賓這句話衝傻了。


    覺得有問題,你還收這麽個假貨?


    “左小侄兒,有話你就直接說吧。”


    賈天堂語氣不愉,自己親眼甄別過的水貨,左賓還能說出個花兒來?


    “直說?”


    “咳咳,可是賈叔讓我直說的啊!”


    左賓憐憫地望著賈天堂,說道:“此印奇怪之處,在於它雖為贗品,卻也是出自趙榮刻意而為的贗品。”


    “羊脂山虎印為玉中玉,它的本體乃是何通斫玉,龍紐印。”


    ……


    大堂裏,左賓篤定出聲,其他人噤若寒蟬。


    沙發上,兩男一女齊齊轉過視線,饒有意味打量玉印一眼。


    “何通斫玉,龍紐印?”


    賈天堂最先反應,緊接著他張狂大笑。


    “笑話,此印是我親自掌目,怎麽可能是玉中玉,還是何通斫玉?”


    “阿賓,你想給這塊兒水貨貼金粉,也不用在大庭廣眾之下嘩眾取寵吧。”


    剛才,左賓沒有說這東西是從他這兒買的,他自知勻出去的是假貨,也沒打算承認。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就得了,誰知道左賓越說越上勁,連龍紐印都整出來了。


    他怎麽不說這東西的本體是傳國玉璽?


    “嗯?小侄兒的東西,是從你這兒來的?”


    “老賈,你的眼力勁兒,啥時候這麽差了?”


    “……”


    一道道取笑聲傳來,聽得賈天堂麵紅耳赤,他擺手道:“也不算打眼,畢竟這塊兒料子是真的。”


    “阿賓想要這玩意兒,我就三十萬勻給他了。”


    被眾人臊得有點兒掛不住臉,賈天堂又連忙冷聲道:“阿賓,你既然敢說這東西的本體是龍紐印,那就給大家證明一下咯。”


    你這…也罷,該給你留的麵子,我已經留夠了…看到賈天堂拚了命地爬牆,自己想推都推不下去,左賓放棄了。


    “各位叔叔伯伯、老前輩,晚輩已經檢測出羊脂山虎印的玉膏縫隙在何處。”


    左賓環顧四周,說道:“小侄缺少玉溶草,願在現場以二十萬的價格購買一株,不知可有前輩割愛?”


    “放心,此印要是龍紐印,晚輩會現場勻出,絕不欠款。”


    “玉溶草,白叔今兒正好帶過來一株。”


    左賓話音剛落,一個四十多歲,穿著米黃袍的中年男人連忙開口,生害怕別人比他提前。


    今天向他打問玉溶草的玩主不少,但那些家夥的出價並不符合自己的預期,索性忍了一手。


    誰想到這一忍,竟然給自己忍了個小春天出來。


    “多謝白叔。”


    台上,左賓也鬆了口氣,緊忙道謝。


    玉溶草,通體發白,燈光照耀有白芒閃動,想要配玉溶水,隻需將其風幹,磨粉即可。


    好在姓白的帶來的玉溶草,本就是風幹過的。


    好飯不怕晚,左賓現場碾粉時,齊太山等人默不出聲,他們倒要看看這左賓所言是真是假。


    先前上台的人,更傾向這小子滿嘴跑火車…要是真的,他們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都是混圈子的,要臉。


    俄頃,配合五比一比例的純淨水和玉溶粉末,玉溶水混合而成後,左賓緩緩將玉印放入其中。


    “幾百年了,我終於要顯出原形了。”


    這時候,龍紐印的語氣也有些恍惚。


    大堂中,無息聲等待中,五分鍾已經過去,玉溶水並沒有什麽反應。


    “斫印兄,為什麽玉溶水還是沒變化?”


    台上,眾人視線匯聚之中,主角左賓開始著急了。


    他是把自己扔在了火爐上,但沒想著把自己烤死啊!


    “皇帝不急太監急,再等等。”


    龍紐印要比小左沉穩多了。


    阿賓等啊等,等啊等,又過五分鍾,終於,羊脂山虎印的印座處,一圈圈淺黃色的溶液如波散開。


    台下,賈天堂瞳孔驟縮,其他人也是大氣不敢喘,沙發上那三人,同樣目光如炬地盯著大堂投影屏幕。


    再過十分鍾,淺黃色的溶液已然變成深黃色。


    “可以了。”


    龍紐印開口了。


    聞聲,左賓努力斂下無比心累的疲態,咽了咽唾沫,慎之又慎地提起玉印的印紐。


    印紐與印座一分為二,印紐如帽,左賓隨即取出真正的龍紐印。


    整體兩公分大小,細雕龍形紐,工手栩栩如生,印座方正的純白羊脂玉印,展露在眾人眼前。


    何通斫玉,龍紐印。


    大堂中,所有人一臉木訥,好似被夜風掐住脖子,過了片刻,半數迴神的家夥,像是看待傻子一樣,望著賈天堂。


    何通的龍紐斫印,你就賣了個料子錢?


    信誓旦旦的眼力勁兒呢?


    “龍、龍紐印,竟、竟然真的是龍紐印?”


    四周全是吃瓜群眾,賈天堂嘴巴大張,能塞下一顆雞蛋。


    他模糊聽到臉上被人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啪啪地扇著,火辣辣的疼,賈天堂扭動脖子,視線卻越來越暗。


    好幾百萬起價的龍紐印…他三十萬賣了?


    “這個…張叔,事後,小侄兒可以再給你加點兒慰問金。”


    台上,左賓想笑卻隻能強忍著,他對賈天堂‘歉意’道。


    “噗、”


    賈天堂胸腔如針猛紮,四肢冰涼無力,一口鮮血順口噴出,整個人如僵屍一樣,當場背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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