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叔,這塊兒羊脂山虎印,你找到下家了?”


    東西取出來沒亮兩眼,就被賈天堂收起來,左賓也沒有攔著,他打問道。


    賈天堂點了點頭,伸出兩根指頭:“二百萬。”


    緊接著,賈天堂歎息出聲:“老左這些年,生意做得怎麽樣,圈子裏麵都知道。”


    “小侄兒,你拿不出來這些錢的,這東西,權當賈叔給你過一過眼。”


    “真要吃,你家也就這院子能抵個價。”


    “二百萬?”


    左賓嘴角一抽,可他轉念一想,隻要這東西是真的,哪怕自己二百萬收來,轉手也能賺個三五十萬。


    “賈叔,二百萬我的確拿不出來。”


    左賓沉思過罷,擺出一副老玩主姿態,他指著門外:“這院子前兩年就有人估過價,二百五十萬左右。”


    “東西我再瞧一瞧,隻要沒問題,小侄就敢給你立個抵院合同。”


    左賓知道老賈想要什麽,交易之前,他可以順著老賈的心思走。


    “嗯?”


    左賓今天的反應,在賈天堂預料之外。


    左賓以前沒少被老左教訓,後來看啥文玩古器,都有些猶豫,今天怎麽這麽直接?


    “小侄兒,別說賈叔不想照顧你的生意,但這個,你再考慮考慮?”


    “院子的事兒,賈叔就不用擔心了。”


    左賓擺了擺手,氣度坦然。


    看到左賓執拗,賈天堂也沒有再贅言,重新取出羊脂山虎印,交給左賓。


    “小侄兒可要瞧好了。”


    說罷,賈天堂貼心打開強光手電筒,貌似要讓左賓看個明白,但強光晃得左賓直眨眼睛。


    “幹擾我?”


    左賓心頭一震,好歹是文玩巷子長大的,這種看似毫無痕跡的小把戲,難逃他的眼。


    但左賓並沒有就此事表態。


    他也沒打算用眼睛來做這筆生意。


    麵子上,左賓握著玉印,上下盤轉,暗地裏,左賓腦海中響起疑聲,他雙眼直勾勾盯著手中玉印。


    “老兄,對於老賈給你標的這二百萬這個身價,你有沒有什麽意見想發表的?”


    在後堂,一個明後期的水龍青花瓷都不想搭理自己,左賓覺得,主動和明初中期的文玩私聊,他得讓這東西有個槽點想吐。


    而且是吐槽老賈。


    奈何,玉印並未開口。


    左賓一愣,又問:“老兄是不是對二百萬這個概念有點兒模糊?”


    “你應一聲,我就給你好好說道說道。”


    玉印再不答。


    “假的?”


    兩次詢問卻沒有得到反饋,左賓臉色沉了下來。


    這次,他真的端詳起玉印來。


    這塊兒玉印是羊脂玉質無假,工手也細膩,印字也對,看樣子是趙榮的真品,可他不明白,為什麽這位老兄始終不開口。


    隻是,摸著摸著,左賓眉頭就皺成‘川’字。


    趙榮的印雕,素有雕刻兩圈玉框的傳統,而真品向來是外框淺而內框深,可這塊兒玉印的字框在觸感層麵,完全一樣。


    字框一樣深淺。


    “難怪玉印不出聲,敢情是個高仿。”


    他就知道,剛才賈天堂那手電筒晃他幾下,沒憋什麽好屁。


    “高仿?小子,你要不轉了身,一頭杵柱子上得了?”


    突然,一道無語的嘲弄,清晰迴響在左賓腦海。


    聲音傳來,左賓猛地望向手中玉印,玉印正有光芒閃爍。


    左賓瞳孔驟然縮起。


    “你、你是真的?”


    “廢話,剛才就是想試一試你的能耐,現在一看,一般般。”


    玉印充滿了對左賓不屑一顧。


    左賓沒理會玉印的嘲笑,他疑惑道:“不應該啊,你要是真的,印座的字框是怎麽迴事兒?”


    “嗬,看來臭小子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實話告訴你吧,我本來是何通所斫的一枚龍紐印,到了大明趙榮手中,那家夥知道我價值不菲,不願我展於世人,便尋一塊兒羊脂玉,雕為玉殼,將我玉腹其中。”


    “這山虎印的印座,本就是趙榮有心為之。”


    玉印解釋道,左賓聽得心頭一愣。


    何通斫玉,龍紐印?


    想起來了,何通是大隋玉刻名家,《隋書》記載:善斫玉。


    斫,用刀斧削砍的意思。


    如今的古玩市場,何通斫玉,要比趙榮的‘應玉則通’印更罕見。


    左賓心頭一熱,急切道:“怎麽證明?”


    “這個簡單,你帶我到燈光下,好好看看,我體內是不是有八條細紋,印紐上還有一團陰影。”


    左賓依言細看,果真看到了八條細紋和陰影,細紋扭捏,陰影又位於玉石中心,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塊兒羊脂玉是微瑕品。


    “所以,你是傳說中的…玉中玉?”


    “不夠明顯?”


    龍紐印的語氣充滿了得意。


    “夠明顯,夠明顯。”


    左賓連連迴應,臉上的笑意,越發明朗。


    對麵,賈天堂望著左賓的臉色,悄然與劉木對了個眼神。


    這小子,果然是個愣頭青。


    賈天堂趁熱打鐵:“小侄兒,東西你也看得差不多了,可有個說法?”


    誰知道這話剛出口,左賓的臉色就和六月天一樣,說陰就陰,他收斂了笑意,淡漠道:“賈叔,東西你收迴去吧,侄兒我無福消受。”


    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劉木,看到左賓臉色轉沉,他眼瞳直打軲轆,起身對賈天堂笑說道:“老賈啊,小侄兒還是個孩子,哪兒來這麽大的魄力?”


    老賈接過捧哏,無奈苦笑:“唉,就算我想照顧小侄兒,小侄兒也不領情啊!”


    “領情?”


    左賓笑了。


    “賈叔要是真情,小侄兒自然搶著領,但是這虛情假意,小侄兒要是領了,怕是要吃撐死。”


    這話一出來,賈天堂的‘無奈’臉色,頓時變了。


    他雙目陡然一寒,臉上肌肉都變得僵直。


    “小侄兒,這東西你收迴去,能賺多少,還需要賈叔多言?”


    “這倒不需要,但前提是…東西得是真的。”


    左賓旋即冷笑:“小侄兒就直說吧,趙榮玉印的印字雙框,向來是外框淺而內框深,這個想必賈叔也知道。”


    “喏,這塊兒玉印的雙框卻是一樣深淺。”


    左賓最後怪笑一聲:“莫不是賈叔看走眼了?”


    “看走眼?笑,笑話,賈叔走南闖北這麽些年,還從來沒有看走眼過。”賈天堂維持著色厲內荏。


    “要不,賈叔再好好看看?”


    左賓聞言,也不惱怒,將這塊兒‘玉中玉’還給老賈。


    賈天堂接過玉印,還真就當著左賓的麵兒,端詳起玉印來。


    舉止很‘正式’。


    左賓並不著急,他重新給三人填上茶水。


    “老劉,這、這一次,我們好像真的打眼了。”


    在左賓的等待中,賈天堂與劉木來了一波二次對視,賈天堂的臉上難掩‘怒意’。


    劉木配合著唉聲歎氣一聲。


    演吧,我就靜靜地看著你們演戲…左賓悠閑地品了口茶。


    這邊,老賈最後‘失魂落魄’地癱坐在椅子上,垂目望著玉印,他‘痛苦’地閉上眼睛,身軀後仰:“沒想到賈叔沒幫上忙,反倒差些坑了小侄兒,賈叔有愧啊!”


    話罷,賈天堂裝起玉印,就要離開。


    沒坑到左賓,待在這兒的意義不大。


    “賈叔等一下。”


    大堂中,左賓見狀,連忙出口,見二人投來視線,左賓又微笑出聲。


    “嗯~小侄兒的意思是,這塊兒玉印,賈叔不妨勻給我。”


    勻給你?


    賈天堂和劉木又懵了。


    東西不都被你挑明了嘛,你還要收下?


    左賓撇嘴道:“這塊兒玉印,也就隻值個料子錢了,而且料子的品質還不算上乘。”


    “小侄兒也不管賈叔的收價是多少,要不…小侄兒就擔點兒風險,三十萬收了?”


    “三十萬?”


    賈天堂與劉木第三次對視…他們的收價是二十五萬。


    “老賈,反正已經看走眼了,小侄兒要是喜歡料子,就勻給他吧。”


    劉木還在為賈天堂強行挽尊。


    “那,那好吧。”


    老賈也在心裏默默平衡…院子沒撬走,賺個五萬也不算虧,蚊子再小也是肉麻!


    太師椅旁,左賓重新接過黃巾箱,給老賈咧了個尷尬的笑容。


    “賈叔,先打個白條,三十萬,三天後給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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