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雨竹點了點頭,便是跟在了陽啟明的身後,可是在進門之時卻被門口的侍衛給攔了下來。並且要兩人出示請帖,這玩意兩人還真沒有,韓雨竹倒是一臉淡定,若是因為這樣而不讓她進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她正好迴去休息,二哈還在家等著她投喂呢。


    陽啟明也是略顯尷尬,往年都是和東方溯一起,今年還是第一次單獨來就被攔在了門外,他也是個好麵子之人,當即就青了臉色。拉過韓雨竹就要離去,韓雨竹也沒有做任何掙紮,甚至巴不得快些離開。


    “陽公子請留步。”


    然而,才下了幾個台階,身後倏然響起一道渾厚的男性聲音,陽啟明拉著韓雨竹的手一頓,而韓雨竹也是垂下了雙眸,幾乎同時轉身看向身後。


    “這位就是小七姑娘吧,恕老奴來晚了,兩位裏麵請。”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東方府的官家,臉上的皺紋顯露出歲月的痕跡,滿臉謙和的笑意,一來便將目光停留在韓雨竹的身上,而後才抱拳作揖歉意的開口。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於這一點,不得不說,這個管家比起東方兄妹有經驗多了。而韓雨竹本就是個沒有任何身份地位之人,具體估計這些下人都不清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東方明珠的貴友,而陽啟明算是整個官界子弟的失敗者,亦是無人會顧忌他。


    “管家請領路。”


    韓雨竹自始至終都不曾發聲,隻是默默的看著這管家演戲,而且一眼就看得出,他在這府裏的地位不小,加上年紀和穿著,她第一時間就猜到了是官家。陽啟明卻是很給麵子的讓他帶路。


    “陽公子您裏麵請,小七姑娘還請隨老奴來。”


    管家很是恭敬得笑著點頭,而後便是對著兩人說道。陽啟明明了的點頭,給了韓雨竹一個安心的眼神,便是直接從大門進去的,而剛才攔著兩人的侍衛不知何時換了,此刻對他卻是畢恭畢敬。


    陽啟明瞥了兩個侍衛一眼,嘴角一扯,便是拂袖進去。


    韓雨竹卻沒有那麽好的待遇了,她被管家帶著從側門進去的,而且一到達後堂便指了指偌大的廚房,而後便急急忙忙的離去。


    “喂。新來的,杵著做什麽呢,還不過來幫忙。”


    隨著管家一走,韓雨竹便打量起了這個廚房,裏麵至少有上百個人在忙活,而且還是熱火朝天的形式,她是插不上手,就這樣遠遠的站著,須臾,一道粗狂的聲音傳入耳尖,一人端著一篩子幹木耳過來,一把塞到韓雨竹的懷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惡聲惡氣的說道,好像在怪她偷懶。


    “對不起,你弄錯了,我不是新來的,也不是來幫忙的。”


    韓雨竹是個有原則的人,況且,這廚房的布景她都沒弄明白,更別提幫忙做事了,況且,她也有任務在身,誰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幌子呢當即將懷裏的篩子放向一旁,清聲說道。


    實則在心裏卻是嗤笑不已,原來偌大的東方府邸是這飯模樣,狗眼看人低也就罷了,明明打著請她來的幌子,現在人帶到了,而卻將她如什麽一樣扔在了這裏,別以為她真的沒有脾氣,那隻不過是一路在隱忍罷了。


    “嘿,這不知好歹的小夥子哪來的。”


    那人估計在這後廚也有點地位,當即寒了臉色走向韓雨竹,雙手叉腰,對著她一番打量,而後便是氣勢衝衝的出聲。而她這舉動自然也引起了其他正在忙活之人的注意,此刻,均是朝著韓雨竹看了過來,韓雨竹深深吐出一口氣,白了眾人一眼,直接朝著廚房外走去。


    結果,出了廚房就是後院,而且後院還不小,景色也是很怡人,韓雨竹索性走了過去,坐在了一棵樹下的石凳上。也不管身後那群殺人的目光。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韓雨竹穿著雖普通,但是卻是男兒裝扮,而且在這府裏的人都知道她麵生,不是故意為難又是什麽。


    反正前堂飲酒作樂,如何熱鬧非凡不幹她的事,若是沒人讓她做那幾道菜,她還就坐在這裏不動了。反正怪罪起來她有的是借口,要將這事情鬧大也行,反正丟的不是她韓雨竹的麵子,而是整個東方府的。


    眾人見她這架子這般的足,均是麵麵相覷,卻不敢刻意造次,畢竟今日可是個大好的日子,加上東方明珠又是這東方府上的寶,若是惹得東方絕不高興了那才是慘呢。也未來找韓雨竹的麻煩,那個剛才塞篩子給韓雨竹的中年婦女憋著一股氣沒處撒,便隻能對著廚房忙活的人發泄,一時間,韓雨竹隻聽見各種殺豬般的吩咐聲,她不由得掏了掏耳朵,這東方府,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廚房已經被一股熱氣所籠罩,隻聽得見各種聲音,卻看不到人,而韓雨竹卻是坐在石凳上打了一個盹,醒來之時,正好豔陽高照,鳥兒歡唱,可是心情卻一落千丈,此時此刻,恨不得立馬出了這東方府,再也不要有任何瓜葛。


    “請問,小七在麽?”


    倏然,一道威嚴的聲音從廚房內傳了過來,頓時,一切都安靜了,韓雨竹蹙了蹙眉,低歎的起身,就在那人要發飆之際,慵懶的出聲道:


    “在這呢。”


    話落,一穿著華服的中年男人便已經走出了熱氣騰騰的廚房,此刻,正在廚房的後門口,與韓雨竹正麵對望。


    韓熾?


    韓雨竹險些以為自己眼花了,定定的看了好幾眼確定自己沒有眼花,才伸手朝著身後的樹杆抹去,而後便是往自己臉上胡亂抹了一把,垂著眸子上前。


    身後的樹杆她早就發現了,上麵布滿了嘿嘿的一層灰,估計跟著廚房長期燒柴禾有關,而這一抹,不止是手心,就是這臉,也黑的像鍋巴。然而,她的內心卻是翻騰不已的,更加的疑惑,怎麽會在這裏遇到韓熾,他不是因為水庫之事而押往洛陽城審訊麽?


    她雖然沒有想過他死,但至少不是在大牢裏就是發配邊疆了,可是,這會兒卻一身華服站在自己跟前, 叫她怎麽能夠解氣,難道老天爺就是這樣對待惡人的麽?


    還是說自己一直都是這般的遇人不淑。


    見韓雨竹走來,韓熾眸光眯了眯,打量了她許久,才冷聲道:


    “你就是小七?”


    韓雨竹微微俯身,壓低嗓音道:


    “是的,大人。”


    “嗯,三小姐這些天身子有些虛,廚房人手也足夠,相爺特地安排讓你給她燉碗不燙,還有最後上桌的長壽麵也由你來完成。”


    畢竟隔了三年多的時間,韓雨竹整個都大變樣,不但是長高了個子,最主要的是瘦了,韓熾沒有第一眼認出來很是自然,但是即便是經曆了這麽多,他的嘴臉貌似還是沒有絲毫的改變,就連說話的方式也是這般的高高在上。


    而且還是那般的目中無人。


    韓雨竹的心是沁涼的,不知他有沒有機會和夜沐交集,若是有,又會怎麽樣?


    然而,直到韓熾邁著步子離去,韓雨竹還站在原地發呆,而廚房的人時不時頭轉過頭來看她一眼,嘴角均是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對於府裏要請美食齋小跑堂來掌廚的事情他們都知道,隻是府中規矩眾多,大家都是看破不說破,在心裏卻早就笑了不知幾百遍,此刻,見韓雨竹這般的低落,還以為她是因為不給她掌廚而不開心,大家便是笑她心比天高,也不想想,今日請來的師傅都是什麽人,那可都是皇宮裏的頂級大廚,若不是皇後疼愛他們家小姐,豈能有這般麵子。


    “喏,小灶在這裏,你去燉補湯吧。”


    掌廚的師傅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但是向來都高調慣了,而東方府的三小姐可是未來的太子妃,他們不敢得罪,擠破頭皮想要在這次生辰宴席上一展身手,若是被欽點了還會厚重的賞賜,這賞賜的多少他們自然不是很在意,但是這噱頭卻是大家都想要的。


    畢竟,哪行哪業都是有競爭的,身在皇宮更是不可言說這種種的一切。


    當然,在皇宮他們就是一條狗,出了這皇宮卻是高高在上的人,出了那些達官貴人,其他的還真入不了他們的眼,所以,對韓雨竹的口吻自然帶著一絲輕視和戾氣,若不是他們忙,這活怎麽會交給那麽一個青年之人,而且一來還咋唿咋唿的耍脾氣,他們當是什麽人,結果這些小人一陣議論,才知道是美食齋的一個小跑堂的。


    而三小姐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也是給足了麵子。


    韓雨竹並未在意這些,一心掛在了韓熾的出現上,亦是低頭走向那小灶。心中有些嗤笑,每天山珍海味還要補,看補不死你。


    不就是補湯麽?她做。


    就著廚房掃了一圈,順手從一旁抓了些紅棗,桂圓,枸杞,然後再從一木盆裏拿了一隻清理幹淨的雞,找來燉湯的工具,將雞放進去,以一旁的高湯做底湯,至於那些補品便最後再放,其實,來這裏這麽久,洛陽城好像並不流行喝湯。隻是她習慣了,便是每次都會給夜沐宸做一碗湯。


    因為火大,這湯的熟的極為的快,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好了,韓雨竹抽了那些粗噶的柴枝,加上那些補品以小火燉。一刻鍾之後這湯便已經好了,可是她又不知道要怎麽送過去,便是問了一旁看似還比較和善的大姐,那大姐知道是小姐要喝,也沒故意為難,對著韓雨竹說了幾句話,韓雨竹道謝之後便端著湯走出了廚房。


    半路,卻又遇到了韓熾,對於她韓熾也是認識,更是知道她手中的湯是給誰的,當即讓一旁的兩個丫鬟將湯接了過去。他則是看也不看韓雨竹,直接離去。


    湯被接了過去,韓雨竹自然落得一身輕,可是卻無心欣賞這怡人的風景,她在心裏默念,還有一碗長壽麵就好了。並且,祈禱時間快點過。


    “天啦,六王爺簡直迷死人了,難怪小姐會讓他上前伴奏啊。”


    “你不知道,其實咱丞相當初舉薦六王爺,早就看出了他才藝卓然,必然是跟太子殿下不相上下,而且啊,有心讓小姐接近六王爺,說不定,這心中的最佳女婿早就換人了。”


    “是麽?我也這麽覺得,剛才兩人在台上眉目傳情的模樣,簡直甜死人了。”


    “你沒看到太子那滿身戾氣的模樣,可是皇上似乎也看好他們兩呢,不然怎麽會一起褒獎兩人。”


    ......


    然而,韓雨竹本意隻是想要尋處偏靜點的地方歇一歇,等到了一定的時候,直接去將麵條煮了就行,可是,這屁股還未坐下來,便是聽到了一陣議論聲,而她的臉則一寸一寸的白了下去。


    眉目傳情,伴奏,嗬嗬......


    原來還有這麽大一出好戲,這個時代不比現代,有著單純的男女朋友關係,這樣做,無疑是在向眾人展示,這兩人的關係不一般,而且皇帝和丞相都在場,卻不阻止,明明知道太子殿下心儀東方明珠,可卻無一人中斷,這不是為兩人立下仇恨麽?


    夜天昊應該是個極端的人,難道夜沐宸也是這般不值得相信之人麽?


    剛才進門的萬事小心猶如還在耳畔飄過,他眸中有些明顯的關心和在意,可是轉眼卻和別的女子同台表演。


    嗬嗬...可笑之極,可笑之極。


    一直她堅持著自己的原則,更是堅信有一天能夠找到她的若初,不管吃多少哭,受多少罪,她都不在意,可是,今日聽到這些,為何心會這般的疼,像是被人在心尖狠狠的插了一刀,不見血,卻疼的不能自已。


    韓雨竹不知道是如何迴到廚房的,也不知道是如何將這長壽麵給煮出來的,整個人都處於飄忽的狀態,本來是給他時間,讓他想起過往的一切,更是想要經曆之前的種種,可是一切都還未開始,她感覺就已經沒有了任何希望。


    “將這個惡毒的人抓起來。”


    然而,一切都忙完,後廚的人也喜滋滋的準備去吃飯,一道威嚴的聲音卻突然從外麵傳了進來,大家還不知道怎麽迴事,幾個穿著戎裝的兇神惡煞之男子卻是上前直接將韓雨竹給按壓在地。


    “放開我,你們這是做什麽?”


    韓雨竹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是在這一刻才徹底清醒過來,更是掙紮起來,可是對方力道實在是太重,就差沒將她的兩隻手臂給卸下來,隻是稍微一動,韓雨竹便感覺手臂的疼延便全身,使得扭曲了一張看不清模樣的臉。


    “好好考慮該怎麽個死法吧。”


    來人一身戾氣,眸中滿是嗜血的寒光,看著韓雨竹咬牙切齒的說道。


    韓雨竹心中一個咯噔,便是給幾人給押了下去,而廚房頓時鬧鬧騰了起來,紛紛猜測出了什麽事。


    哐當一聲,韓雨竹被扔進了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僅有的一絲光線也是因為這聲音而漸漸失去。


    因為對方用力過猛,她直接撲在了陰冷潮濕的地麵,這一刻,她心寒如鐵,因為死牢兩個字深深吸引住了她的眼球。


    “喂,你們放我出去,在定死罪之前也要讓我知道原因啊。”


    她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直接拍打著牢門,扯著嗓子叫道。


    “別叫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進來這裏的就沒有一個人活著出去,趁著活著的時間好好看清這個無良的世界吧。”


    可是,不管她怎麽拍打怎麽叫喊都沒有一人理她,更是當她為空氣,門口那守門的卻是歡快的喝著酒,劃這拳,樂嗬著。


    直到一道不耐煩的聲音出現,韓雨竹才恍然的轉身,更是從門口慢慢的滑坐下來。至今,她都不明白怎麽就犯了死罪,是麵煮的不好還是這補湯不和胃口,他東方府就是這般草菅人命的?


    聲音是出自另外一間牢房的,黑暗中,韓雨竹似乎看到了一搖搖晃晃的身影坐了起來,那人一頭的白發,看不清五官,可是卻能感受到這一身的淒涼,而且還有鎖鏈的聲音。


    各種害怕突然就這樣被驅散了,韓雨竹壯膽走近,很是疑惑的問道:


    “老伯,你關在這裏多久了?”


    牢房裏發出陣陣惡臭,比起當時宜州縣的牢房還要難聞,而且環境也是差的不行,韓雨竹膽子不小,但是在這樣的地方還是有些膽怯的。有個人說話,她倒是覺得好過很多。


    “快二十年了。”


    老伯的聲音滄桑且帶著一絲暗啞,好像喉嚨受過傷那般,吐字若不是仔細聽還真的會歪解這意思。


    二十年?


    韓雨竹疑惑了,這不是死牢麽?難道大夏王朝也有終身坐牢的法律,好奇之餘想要知道的更多,於是又問道:


    “這不是死牢麽?”


    “哈...死牢,的確,也可以說是生不如死。”


    *


    “王爺,小七姑娘直接被押入了死牢,而東方小姐的毒性也未查實出來,若是......”


    東方府上,眾賓客均為離去,皆因東方明珠在吃完長壽麵之時突然吐血,到底不省人事,而太醫也看過了,直說是中毒,可是什麽毒卻並未查出來,此刻,鍾離卻是千裏傳音,傳給了一旁鎮定自若的夜沐宸。


    “繼續觀察,保她毫發無傷。”


    這局棋不知是誰下的,可是對象卻隻是美食齋一個小跑堂的,可真有意思。夜沐宸亦是千裏傳音迴給鍾離,眸底一寒,便是看著在座大氣不敢出的眾人。


    東方夫人哭的好不傷心,一個勁的流著淚,因為事出突然,即便是東方明珠的家人和仆人都有嫌疑,於是,大家都不敢離去,更是心急如焚的等待結果。本來好好的一個生日宴席,結果卻變成這樣,任誰也不想的。


    皇帝一臉威嚴的端坐在那裏眉心緊緊擰著,看似心情很糟糕,沒有一人敢上前說上一句話,怕遷怒到自己。


    良久,太醫進進出出第三波,皇帝終於忍不住了,爆嗬道:


    “我堂堂大夏王朝的太醫難道都隻是浪得虛名,這麽久了,連原因都查不出。”


    他這話一出,下麵臣子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而幾個出來的太醫更是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敢做聲。


    太子夜天昊急的團團轉,可是礙於皇帝在場,他不好發飆,不然,這些太醫估計都的人頭落地。本來今天就一肚子火,偏偏還發生了這事,若真是那個跑堂的做的手腳,他定然讓她生不如死。


    陽啟明則狠狠的看向東方溯,早知道他怎麽樣也不會讓小七過來,明知道小七不是那樣的人,她有多不願東方溯明白的很,結果卻還落下了下毒殘害東方三小姐的名聲,不管這事到最後如何,受傷害最大的還是她。


    他看不得這些人欺負一個柔弱的女子,就如當年的她,可是,即便是這樣,她的心裏也依舊隻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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