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韓雨竹禮貌的欠身,迴答的淡漠而疏離。


    如今,兩人身份懸殊,真正的皇宮更是一言難盡,在沒了解一切之前他若真的不認識自己那麽就這樣一起不認識算了。可是,道出這樣一句話,她發現自己的心在抽搐,卻還要擠出笑容裝作若無其事。


    夜沐宸深深的睨了她一眼,而後便是點了點頭,越過韓雨竹走向桃林深處。


    第一次,韓雨竹感受到了真正被拋棄的感覺。


    或許之前的若初太遷就自己了,萬事都是以自己為主,更不曾將自己單獨留在某一處,此刻,明知道他非他,可還是忍不住傷心難過。


    其實,她多想喚一聲若初,這個名字早已刻在心尖深處,支撐著她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孤獨的夜。可是現在她卻怕,怕喊出這個名字之後再也無人迴應,即便有著一樣的樣貌。


    突然間,她就這麽自欺欺人的笑了,一切,都隻是南柯一夢麽?


    看著那離去的如玉樹般的背影韓雨竹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踩著軟綿綿的花瓣走進桃林,不得不說,天子腳下的天與宜州城還有一路經曆過的城鎮區別甚大,這裏貌似國泰民安,處處一片諧和,治安也很好,而下麵的城鎮,卻一個不如一個,百姓哀聲連天,各種抱怨與不甘,到最後卻不得不屈服在各地的地方官威嚴之下。


    這也許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吧。


    而這皇城,居然讓她看出了西方的文化,不管是建築方麵還是裝修方麵,他也聽陽啟明大概的說了一些,集各國建築師的心血而建成的,然而,在這樣的建築之中進行著最傳統的花燈節,她莫名的覺得諷刺。


    而裏麵在熱鬧,再溫情也不屬於她,是的,不屬於她......


    “哭哭哭,就知道哭,也不想想,你隻是一個庶女,怎麽能跟大姐相比,要想當正妻,也要有當正妻的資格。”


    桃林很大,卻寥無幾人,天有些陰冷,風一陣一陣的,灌進身體還挺涼的,韓雨竹攏了攏衣襟,茫無目的的走著,這心卻舒坦了很多,倏然,冷風中,隱隱傳來聲聲啜泣聲,還帶著嚴厲的訓斥,韓雨竹如醍醐灌頂,猛地一顫。


    這就是現實吧。


    瞬間,便隻聽得噗通一聲,有東西落水,韓雨竹還未來得及辨別,便已經有人尖聲大喊:


    “救命啊,我家三小姐落水了,快來人啊,救救我家三小姐。”


    畢竟是皇城,即便沒有賞景之人,這四周的護衛和巡邏還是不少,當即便一陣又一陣腳步聲響起,而韓雨竹也走近,飄著浮萍的池子中,一人影正雙手不停的撲騰著,可是卻並未唿救,而岸邊已經圍了不少人,大多是護衛穿著,可是卻無一人下水救人,唯獨一小丫鬟趴在岸邊痛哭求著眾人。


    也不知這風聲怎麽傳出去了,眨眼的功夫,陸陸續續已經圍滿了人,而且很多人都是剛才在那廳堂裏喝茶聊天的,此刻卻如一窩蜂那般湧了過來,看清水中之人之後更是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而自始至終,無一人下水救人。


    那水中撲騰的雙手幅度越來越小了,韓雨竹也不知怎麽了,脫了鞋就直接跳入了水中,一頭竄入水底,遊到那女子的身邊,吃力的將她給拖了起來,而後便大口的唿吸朝著岸邊而去。


    “小...小七。”


    陽啟明不知何時到來,更是擠進人群,一看是韓雨竹,整個人都驚呆了,就連說話都口齒不清了,而尾尾趕來的東方溯卻心中莫名被什麽一擊,說不出的感覺。


    “還..愣著幹嘛,救人啊。”


    拖著一個比自己還要重的人在水裏遊動,的確很吃力,到達岸邊之時韓雨竹已經渾身癱軟了,卻見大家還在看戲,便是對著一臉詫異的陽啟明低吼出聲,這一低吼氣勢可足了,莫名的有股威懾力,陽啟明不曾迴神過來,倒是那哭泣的小丫鬟和東方溯上前拉了一把,將兩人拉上了岸。


    “小姐,您別死啊,您不要丟下小菊,嗚嗚......”


    上了岸韓雨竹才發現,渾身癱軟無力不說,還冷色瑟瑟發抖,因為這一身濕透,曲線也是一覽而盡,韓雨竹坐在地上都不好意思起來,不管怎麽說她到底是個女孩子,而且這裏的人這麽多。


    而被她救上來的女子卻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連唿吸幾乎都沒有,那小丫鬟推了她幾下都沒點反應,頓時嚇得臉色慘白,嚎啕大哭起來,周邊的人嘖嘖歎息,估計是死了什麽的。


    “鍾離,去請太醫來。”


    直到夜沐宸對著一黑衣隨從出聲有人才反應過來。


    韓雨竹翻了個白眼,歎息一聲,爬了過去,對著那女子的胸口便按壓了起來,心肺複蘇,落水失去意識後最基本的搶救手法,卻在現代救過不少人,而在她不停按壓之後,那女子還真突出了好幾口水,可是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陽啟明看著韓雨竹這陌生的動作嘴角直抽搐,這女人還真不簡單,可是她這一身濕透了著涼了可就麻煩了,便是脫了直接的外衣上前,韓雨竹卻順手一撈,直接見他拉了下來。


    “人工唿吸。”


    此刻的她已經是累得氣喘籲籲,身上都出汗了。


    “什麽是...人工唿吸......”


    陽啟明被拉的猝不及防,一頭栽了下來,在韓雨竹氣虛的幾個字後更是一臉懵逼,韓雨竹真的是不想再說話了,按著他的頭對著那女子的嘴下去,陽啟明還不曾反應過來,唇便已經碰到了那女子的唇,周邊嘩然一片,接著就是驚叫和到抽氣的聲音。


    “二十個大夏王朝不曾見過的菜品,吸氣。”


    韓雨竹這會兒霸氣十足,其實心裏也是有怨氣的,按壓這陽啟明的頭,加快說道,聽到菜品,陽啟明眸子一亮,還真的就這樣對著那女子的嘴唇開始吸氣,在韓雨竹的指令下如此幾次,那女子胸口開始起伏,唿吸也漸漸順暢了起來,韓雨竹便是對著陽啟明揮揮手,意思是他可以離開了。


    陽啟明起身,事後覺得不對,想通之後殺人的心都有了,他這是魔怔了麽?居然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牽著鼻子走。


    “小姐......”


    漸漸的,那女子睜開了眼眸,可卻迷離一片,那小丫鬟見了驚喜的撲了上去,哭的梨花帶淚,韓雨竹鬆了一口氣,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踐人,丟盡了我楊家的臉。”


    倏然,人群中一聲爆嗬聲響起,眾人轉頭看去,見當朝大學士楊放陰沉著臉看著前麵的狀況,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使得那女子的身子微微顫抖。


    可是,死不了,現在連哭也是一種施舍了。


    韓雨竹抬眸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嗤笑道:


    “迂腐。”


    那人卻隻是瞪著眼珠子看了她幾眼,便是移開了眼線。


    “女人不是這個時代的犧牲品,想活的精彩就要振作,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老,一切都不如靠自己。”


    不就是庶女麽?不就是身份懸殊麽?


    隻要你有能力,創造出不同的自己,什麽阻礙都不是事兒。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老,一切都不如靠自己,那女子眼眶一紅,莫名的覺得欣慰,十幾年以來,因為母親是娼妓,自己的出生無疑成了楊家的恥辱,過的更不如一個下人,又何曾有人會與自己說這樣的話呢,整個楊府都恨不得自己死去,就如剛才正夫人的奶娘,若不是她推了自己一把,自己又怎會跌入湖中,可是後麵想了想,覺得這樣活著真不如死了,加上小菊這樣唿喊,周邊聚集了人卻無一人出手相助,那一刻,她真的是心灰意冷了,這樣真的不如死去好。


    可是不曾想,有人救自己,而且還是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大的姑娘,當真令她意外。


    母親雖未娼妓,可卻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而自己也學了不少,但是因為身份低微而無法展現,前幾年,母親終於受不了府裏各種眼光而自縊,唯一的希望便是自己能夠走出逆境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她誌向不大,隻希望能夠有個心愛之人相依相伴,可是家裏卻要她嫁給一個年過六十的老頭子,這她怎麽甘心,當即就更家裏鬧翻了,還跑了出來,結果在這裏遇到了大夫人的奶娘。


    自己觸景生情想起娘親而忍不住落淚,可是卻被奶娘胡說八道一番,然後便推了自己下水。


    “謝謝你,姑娘。”


    女子在小丫鬟的攙扶下微微顫顫的起來,對著韓雨竹行了一個大禮,由衷的道謝,韓雨竹隻是頷了頷首,她現在冷的牙齒打顫,嘴角也快要凍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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