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什麽?”蕭景雲一邊的嘴角向上勾了勾,微微低頭又挑起眼看我:“自然是賭,賭他陳喻黎,究竟願不願意用這南齊的皇位,來從我手中換你一條命?”

    我低下頭,冷冷地笑了出聲,我不是沒有猜到他要說什麽,隻是真的聽到那句究竟願不願意時,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阿喻哥哥的兩難,還有兩個我都不想看到的結局。難道這一次,我們又輸了麽?

    “怎麽?不願意賭啊?也罷,沒有期望才不會失望嘛!師兄理解你的想法,看來這個賭約,我還是與這南齊皇帝做好了!”他有些得意洋洋,像是寫戲的書生看見別人演自己的戲本一樣。

    “師兄!”我低聲喃喃:“師兄為何做什麽事都如此拐彎抹角?那時也是,如今也是!難道師兄看著別人難過,就這麽開心麽?”

    “開心麽?你問朕開不開心?朕自然開心!朕的這一生,最痛恨的就是背叛,染月她娘背叛了朕的母後,染月背叛了朕,安兒你也背叛了朕,就連整個劍林都背叛了朕!所以是啊,看見你們難過,朕很開心!朕要你們所有人都難過,都難過得生不如死!”

    “師兄,既然已經有了皇位,為何就不能好好地做個明君,勤政愛民?執意追逐那些已逝的東西,有意義麽?你忘記你曾經是劍俠了麽?曾經那個仗劍濟世,快意瀟灑的蕭景雲哪去了?”

    “哼!好一個勤政愛民啊?那些愚蠢的人究竟有什麽可愛的?母後當年母儀天下,勤儉半生,愛民如子,可她被按上設計毒害南齊叡王世子的罪名時,可有誰替她說過半句話?朕自小學文習武,三更燈火,為的是勤政愛民,可朕太子位被廢時又有何人替朕說過半句?”

    “還有安兒你聽著,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麽蕭景雲,蕭景雲是師父想要的好徒弟,但那不是朕,朕是北齊皇帝,朕是楊雲景!”

    他在我麵前不停地來迴踱著步,一字一頓。又突然停下來在我眼前站定,一雙漆黑的眼中沒有一絲光亮:“所有人都隻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在苟活,有誰在乎那坐在皇位上的究竟是明君還是昏君?”

    “那師兄到底想要什麽?難道就是想要所有人都過得不好麽?就算你少時經曆過不幸,可天下人又有幾個是一生無坎坷的?你生在帝王家,很多事情已來不及挽救,你又為何非要讓全天下都為你的仇恨陪葬?”

    “為我的仇恨陪葬?不,他們還不配!你也不配!”他迴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吹熄桌上的蠟燭向黑暗中走去。

    “師兄!你會後悔的!你會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就算你埋藏了所有人,你的心也永遠得不到平靜的!你會後悔的!”我在他背後聲嘶力竭地吼道,就算最後我還是會輸,他也一定不會一直這樣得意下去。

    蕭景雲走後我在漫長的黑暗裏不知呆了多久,也不知道胡思亂想了多少,甚至時常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著還是在夢中。蕭景雲自那日後再沒來過,想是又變著法兒去找別人的不痛快了。

    我盡力不讓自己去想阿喻哥哥最後究竟會做什麽樣的決定,我知道蕭景雲一定會讓這個賭注以人盡皆知的方式出現在南齊朝堂上,而阿喻哥哥要麵對的是一群根本不知道我是何人的能者賢臣,他們究竟是會勸阻他,還是會替他想出更好的辦法?

    世事真是多變啊!明明那日出宮時,我還在為他日以繼夜忙於公務,為了我想盡辦法加快北征的進程而過意不去。此時卻已經把我們推向了這個不得不麵對的境地。

    所以那日是不是如果我不貿然出宮,他也不會放下公務來尋我,也不會以為我是因為他的疏於陪伴而鬧脾氣。就也不會出現在那個荷塘,也不會遭了淳王的埋伏。

    說起淳王,應當已經是師兄的劍下鬼了吧!畢竟當年想要毒殺黎王,最後害北齊皇後死於非命的人,不正是與十殿下生母相勾結的淳王殿下麽?

    如今師兄這個樣子,怕是永遠都不會停止仇恨和殺戮了。隻怪我同阿喻在貪戀這個世界的愛與溫暖時,對他放鬆了警惕,事到如今究竟該如何,才能將他打敗?

    時間也許過去了一個月,也許是一年,但應該還沒有那麽久。終於有一日綁著我的鐵鏈被解開了,我明白是那一天終於到了。

    我因為太久太久沒有動過,雙腿根本無法走路,隻得被兩個侍衛架著去了勤政殿。

    “安兒來了!快賜座!”師兄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樣子,全然看不出是一個心已經爛透了的人。

    被他拉下皇位的十殿下楊雲欽此刻也在殿中坐著,眼神十分複雜地看著我。看來這些日子,所有事情的走向都還算是師兄心中所想。

    “安兒,你該高興的!今日是你日日心心念念的人來了!”他眯起眼轉頭看了看十殿下:“哦,我說的自然不是十弟,是南齊皇帝陳喻黎!”

    我沒言語,他站起身來正了正腰間的佩劍:“不過他好像不是來接你的啊!因為他帶來了南齊的二十萬抗北軍,還有你的二十萬宋家軍。”

    “沒錯!四十萬大軍如今就在京城腳下,你是不是也覺得,朕要完了?”他走到我麵前,將精致的麵龐湊近過來,緊皺的眉和挑起的嘴角,讓人看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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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啊!快給朕的小師妹好好打扮打扮,我們要去迎接遠客了!”

    我被幾個宮女扶進了裏間,飛快地梳妝打扮,頭上插滿了垂著長長流蘇的金色發冠和步搖,臉被掃上緋紅的一片,最後套上一席大紅的衣裳。

    我一向是偏愛紅色的,那時想要仗劍天涯時,就是幻象自己一席紅衣。後來有了心愛的人,也是期待著自己嫁衣如火的那天。如今身上這件,倒是像極了嫁衣,蕭景雲他究竟,有什麽計謀?

    一柄團扇被塞進我手裏,那扇麵十分麵熟,像是在哪裏見過。

    “安兒是不是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喜歡上當時被送去和親時差點要嫁的人?”蕭景雲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我迴過頭,有些詫異地看著他,才想起手中的團扇,是那時去南齊和親時遮麵用的。

    “怎麽?不想嫁給他了麽?”他蹲下來,就在我麵前,仍是用那種溫柔的眼神看著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師兄究竟何意?”我冷眼看著他,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他用這張善良麵容說出來的話。

    “成全你,不可以麽?”說罷他站起身來:“走吧,別誤了時辰!”

    我正要起身,腦後卻挨了一擊,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醒來時,人已經被吊在了半空中,方才腦後挨的一計疼得厲害,身上依舊是那襲大紅的衣裳,臉上掛著珠簾,嘴還被布條堵了個嚴實。環顧周遭,才發現自己竟是被吊在了城門上,也就是那時,掛著爹爹和哥哥的頭顱的地方。

    蕭景雲的聲音從頭頂似乎很遠的地方傳來,但並不是在同我說話:“看時辰,南齊的皇帝也該到了,不如十弟替朕前去迎接,可千萬別怠慢了來迎親的隊伍。”

    “皇兄,究竟是要做什麽?”十殿下楊雲欽的聲音接著傳來。

    “為何你們一個二個的都要來問朕究竟要做什麽?照我說的去做!”蕭景雲的聲音裏沒有溫度,不容置疑。

    片刻後腳下的城門吱呀打開,十殿下隻身騎著馬從城門出來,迴身,抬頭。不知是在看被掛在城門上狼狽不堪的我,還是在看城樓上趾高氣揚的蕭景雲。

    前方大概五十丈遠的地方漸漸有塵土,看來阿喻哥哥確實是帶來了不少人馬,隻是不知他看到我這幅樣子時,這些人馬還是否用得上。

    其實我不是很明白師兄為何要將我掛在城門上,以我的輕功,就算是被五花大綁地從這十丈高的地方落下,也不會受什麽傷,他又何必如此呢?

    十殿下與阿喻在那邊聊了許久,這算是他們第一次見麵,這樣的情形下,想來也不會是相談甚歡的。半刻後阿喻隨著十殿下策馬前來,淺淺的兩個身影由遠及近,逐漸清晰,他竟是單刀赴會。

    “歌兒!”看清我後他勒了勒韁繩,飛速奔了過來,抽出身後的弓箭就欲射斷吊著我的那根繩子。

    “喻黎!別急啊!”蕭景雲的聲音從上麵響起。接著一個同樣身披大紅嫁衣,鳳冠珠簾的女子,被繩子吊著放到和我同樣高度的地方。

    “此次我朝欲與南齊和親,特地準備了北齊最才貌雙全的兩位郡主,不知道喻黎你隔著這麽遠的距離,能不能看得清哪一位才是你想娶的呀?”

    阿喻聽罷眯了眯雙眼,不動聲色。從他站定的地方看我們的麵容的確很難看清,更何況那個離我兩尺遠的女子,生得根本同我一模一樣,除了那雙梨花帶雨的杏眼。

    “姐姐!”我驚得想要大喊,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怎麽可能?怎麽會是姐姐?

    我雖也知道這世上有易容術,蕭景雲極有可能隻是尋了個身姿相仿的女子易容偽裝,可是那女子看著我的眼神,是那樣地熟悉。況且她金色發冠間那隻格格不入的白玉發簪,不正是姐姐死後我遍尋未果的那一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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