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月替我引了路,恰好也是昨日我與黎王談天說地的那一間。

    進門時隻見到客人的背影,高大挺拔,衣著不凡,想來,確實不是個普通人。

    “這位公子,可是尋我?”我走到他對麵,沒刻意遵循什麽禮數,直接落座。

    “聽聞白辰姑娘,彈得一手好琴,慕名而來,卻不想姑娘方才進來,連琴都沒帶在身邊。”

    茶莊一向對外宣稱我是琴師,名叫白辰,但是少有人這樣叫我,故而我還有些不習慣,而麵前的公子,我尚未看清他的長相,便被他一番質問,看來也是來者不善。

    “公子點名找我,卻沒說要聽琴,故而疏忽了,我這就去取。”

    我正欲起身,卻被他抬手攔住:“不忙!不聽也行。”

    他抬起的手並未觸碰到我,還算有幾分禮數,故而我也沒計較許多,重新又坐下。

    “聽聞黎王經常來此與姑娘高山流水遇知音,還以為姑娘隻與人彈琴,現在看來也不盡如此吧。”

    我愣了愣,倒不是因為他這故意寒顫我沒將琴帶在身邊說辭,而是因為他說到黎王時,竟沒有尊稱他為殿下。

    不動聲色地愣了片刻,我微微笑著,將桌上的一套白瓷茶具一字排開,分別倒入高度不同的茶水,然後從頭上取下一根發釵,輕輕敲擊茶杯。銀飾與白瓷發出了高低不同的明亮音色,不過是信手敲擊,就成了一支樂曲。

    “公子,高山流水,可不一定需要琴在手邊,隻在心中也可。”

    我抬頭,用手將方才拔下發釵時跟著散落的一縷發絲撥至耳後,這才對上這位客人的眼神。我一向不太會形容男子相貌,隻知男子中,長成師兄那樣的喚作氣宇不凡,長成黎王那樣的說成玉樹臨風。逐風師兄自然是魁梧之氣多於俊朗之姿,可眼前這位,與其說成是病弱之氣重些,倒不如說成是有幾分女子的脂粉氣。

    他雙目狹長,皮膚白皙,鼻頭尖翹,嘴唇輕薄,說是女扮男裝卻又不像。因他的肩膀四肢確實沒有女子那般纖細。

    他有些發愣地看著我,顯然沒有想到我能把他的刁難化解,輕輕搖了搖手中折扇,笑道:“哈哈哈!果然是才女,不愧是黎王看上的人。”

    “公子說笑了,黎王也是喜愛音律的人,對我並無他意。”

    那人仍舊是搖著折扇,嘴角挑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黎王此前剛剛大婚,婚後就有了白辰姑娘這位知音,之後是幾乎日日來此尋姑娘,若姑娘說黎王隻是喜歡音律,不知自己能信幾分。”

    “公子說得卻有道理,不過黎王殿下如何想,與我無關。”

    “也是!”他輕哼了一聲,滿不在乎。

    “倒是公子您,此番尋我來,該不會隻是想同我聊黎王殿下吧。”

    “這倒是,不如姑娘彈一曲,讓我也見識見識。”

    “彈琴無趣……”我起身走到門前,跟守在門口的小夥計耳語了幾句,然後迴身笑道:“公子若是想見識,那我自然也不能讓公子您失望啊!”

    片刻之後,小夥計取來的鳳歌劍。

    我拿著劍進門,卻見那公子直往後躲。

    “公子莫怕!”我迴到座位上,劍輕輕出鞘。

    “公子可聽說過彈劍?”

    “略……略有耳聞。”他仍是有幾分驚魂未定。

    “聽說,將士們上戰場時,就會彈劍而歌,相互鼓舞,或是作別。”我用衣袖擦了擦劍鋒,抬起頭來看他。

    他一雙眼直直盯著我手中的劍,看樣子此人並不會武功,不然方才見我時,就應知道我是習武的人,也不至於看見劍了才嚇成這樣。

    我輕輕用指甲敲擊劍身,劍的每一個部位,因為薄厚不同,發出的聲音自然也不一樣,如此一來,一首輕快的曲子,就從劍身傳了出來。

    一曲閉,麵前的人才終於放鬆了警惕。

    “妙哉!妙哉!”

    我將劍收好,微微笑了笑,卻沒有答話。

    他卻好像有些坐不住:“姑娘不問我是誰?”

    “公子不說,我自然不問。”其實他是誰,我心裏早已猜出了七八分。

    “姑娘真是妙人!”他喝了口茶:“這樣說吧,如果姑娘願意,我可以保證讓姑娘下半輩子享盡榮華富貴,甚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搖搖頭:“榮華如何?富貴又如何?”

    “姑娘不喜歡權力?不喜歡獨攬聖寵?”

    “為何要喜歡那些?”

    對麵的人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麽。正要張口是,我卻先開了口。

    “皇上不如直說,能許我什麽?能讓一個民間琴師飛上枝頭變鳳凰?還是一時新鮮圖個樂子罷了?”

    “我自然是真心實意!”他抬頭說道,卻顯得很沒底氣。

    我仍是輕輕笑笑,不予迴應。

    “不如姑娘說說,有什麽心願,或是想要什麽?朕都能替你實現。”南齊這位皇帝陛下,還真是讓人難以琢磨。進門時咄咄逼人多有質問,此時又一副相見恨晚,急欲占為己有的神情。

    “我麽?若說我的願望,倒是與尋常人有些許不同。”

    “你說說看!”

    “皇上可知方才我為何要彈劍?”

    “不知!”

    “我幼時去過邊關,曾見過戍守邊關的將士們,彈劍而歌,隻是那一戰過後,無人活著迴來!”我低頭傷懷,故事雖是編的,但事實上這樣的事可還少麽?

    “那麽姑娘的心願,又與此有何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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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小心願有二,其一是能躋身朝堂,為國為民出謀劃策,減少戰亂。但奈何身為女子,家境貧寒,故而未能實現。”

    那人聽了嘴角似有強忍的笑意,半晌才開口:“那其二呢?”

    “其二,就是若是遇到戰亂,能再次去到邊關,為戍守邊疆的將士們彈劍,和歌送行。我是女子,無法出征,能做到的也隻有這些了。”我故作傷感,微微垂頭。

    那人聽罷卻好像有幾分動容:“姑娘真是深明大義,若你是男兒身,可真是南齊之幸,朕之幸啊!”

    “所以皇上,可是能實現我的心願麽?”這南齊皇帝是什麽樣的人,我自然知曉,也自然知曉他此時這套說辭,不過是裝作自己也是一代明君。

    “如今四海太平,姑娘的意思是……想做官?”

    我沒點頭,也沒否認,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我雖家窮,沒讀過許多書,但我隻是想在朝堂之上多些見識,也領略一下皇上指點江山的風采。”

    那人聽我誇他,自是喜笑顏開,但仍舊麵露難色:“可是這自古以來,後宮女子不得幹政,恐怕眾位大臣倒是也會頗具微詞。”

    “皇上,即是後宮女子不得幹政,那我不入後宮,不就解決了麽?”我頓了頓,“況且聘用女官一事,前朝已有先例,我身為女子做不來大事,但是做個文墨女官,替皇上整理公文,總歸不成問題吧。”

    “倒是……倒是個好主意。”皇上雖嘴上這樣說,心中卻仍是有些猶豫:“那朕可否提個要求?”

    “皇上請說!”

    “當文墨女官可以,不入後宮也可以,但是你得住在朕的皇宮之中,你即是不願意為妃,那也斷不可與朕剛剛賜婚了的黎王眉來眼去。”

    我暗暗覺得好笑,這個皇上倒是有趣,明明該擔心的是黎王殿下的圖謀,此時卻一直對我和黎王的關係發酸,也不知這樣的熱忱,能在我這裏停留幾日。

    “皇上又在說笑了,我與黎王確實隻是彈琴吟詩,別無其他情感。皇上即是不放心,那我住在宮中便是。”說起來,我這樣的憊懶之人,想在巳時起床去上早朝,確實得住個近些的地方。

    “說來,朕倒是有個疑問。”

    “皇上有何疑問?”

    “你說你對黎王無情,也不願做朕的妃子,那究竟什麽樣的男子,才能打動你這樣的姑娘?”

    我笑笑,迴答說:“黎王殿下隻愛美人不愛江山,皇上愛美人卻更愛江山。你們二位皆不是我想要的夫君。”

    “哦?”

    “我想要的夫君,自然是既能心懷天下蒼生,又能將我視作掌中珍寶,不會三心二意,四處留情的人。”

    “哦?姑娘這句三心二意,四處留情,不知是在說黎王,還是在說朕啊?”他玩笑道,我亦跟著假笑。

    “那今日,便隨我迴宮吧!”

    “也好,還請皇上允我迴房間收拾一下行裝。”

    “不必不必!”那人起身,準備向外走去:“哪有什麽東西,是我那皇宮中沒有的?不必收拾了。”

    我無奈,隻得跟著皇上往外走。

    此次臨時起意,想要到皇宮中給黎王做內應,聽著簡單,恐怕卻十分兇險。一來大臣們會有反對,二來後宮那些妃嬪們,也免不了會把我當成假想敵。三來如今我身上,隻有一張貼身放著的定位符,就連鳳歌也不能帶在身邊,若是遇到危險,僅憑我赤手空拳還真不知能不能護得了自己。

    好在這個皇上看起來並未對我起什麽疑心,染月在密室中應當也將我們談話的字字句句聽了去,到時他們自然會想法子往宮中安插人手。

    隻不過到時黎王知曉了此事,恐怕又要怪我自作主張,免不了一頓訓斥。

    我滿懷心事地跟著皇上上了茶莊門前的馬車,他倒是真的很沒把我們茶莊放在眼中,雖是帶了幾個隨身侍衛,但看起來身手也就一般。難道這位南齊的皇帝陛下,竟連自己的影衛都沒有麽?

    此前見識過黎王的王府,此時再來看南齊的皇宮,才知南齊確實比北齊富庶不少,就連門前的地磚,竟也奢侈浪費的用了金磚。

    皇上倒是很守信用,一到宮中就擬了聖旨,給我封了個文墨女官。而後又在離他清心殿不遠的一處小院落給我安排了住處。不出意外的話,明日我就會跟隨他早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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