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藥都丟了,那隻小鳥呢?”手忙腳亂的,倒沒注意黎王把那隻小鳥藏在了哪裏。

    “差點忘了。”黎王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掏出那隻小家夥,遞到我的手中。

    “你也不怕悶死它啊?”我仔細看了看它摔折的腿,取了根小木棍用細布條幫它綁好,然後將它放在桌上。

    小家夥好奇地東張西望著,時不時地發出幾聲清脆的鳥叫。可惜我雖救了它,卻不慎讓它的一窩兄弟姐妹滾下了懸崖,此番積德行善也是很不成功了。

    “還好隻是腿折了,看著倒很有活力。”黎王伸手蹭著它腹上還未長齊全的羽毛,它好像也十分喜歡黎王,跛著腳一跳一跳地往他手裏鑽。

    “看來你跟這個小家夥真的是有緣,不如你給它起個名字啊。”

    “我們因為它找到了重光草,又因為它丟了重光草,不如就管它叫重光好了,你覺得如何?”黎王沉思半刻,給出了答案。

    “好啊,好名字。”我伸手摸著小家夥的腦袋:“你有名字了,叫重光,喜歡麽?”

    它好像聽懂了一般,興奮地扇了扇翅膀,用悅耳地聲音迴應著我。

    黎王站起身來:“累了一天,你也餓了吧。我去做些簡單的飯食,一會給你送過來。”

    “好,謝了。”我抬頭應著。

    “罷了。我還是將食材拿到你這裏,在這邊做吧,你腿腳不方便,有什麽事情我也可以照應著。”說著便推門出去了。

    半刻之後,他提著一籃子蔬果魚肉迴來,一刻也不停地忙碌了起來。我也沒閑著,尋了些竹條給小重光編了個鳥籠,預備掛在門外的屋簷下,重光畢竟來自山野,比起屋門裏自然更喜歡外麵的世界。

    飯菜很快就做好了,黎王過來扶我坐到飯桌邊,又替我添飯夾菜,把我照顧的十分周到,好不容易才坐下來,開始吃飯。他今日不太同於往日,往日他吃得並不多,今日卻有些狼吞虎咽,看得出來把我背下山,確是個力氣活。

    我心中不免生出一些感動,雖與他相識不久,相處間卻十分自然,好似已經認識了許多年一般。且他一直以來雖然毒舌,對我確是極好,這樣真實的人,不知這一生還能遇到幾個。

    想到這裏我又記起他差點成為我的和親夫婿之事,不知若是真嫁給了他,他是否還會對我這般好,至少在王府裏麵,應是很難嚐到他做菜的手藝的吧。

    “今日見了那出好戲,你可信了我說的,離你師兄遠些的話?”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碗米飯,趁著添飯的空隙問我道。

    “就算是逐風師兄與你說了同樣的話,也不能證明什麽啊!況且逐風師兄一向都表現得恨不待見我師兄。”我緩過神來狡辯道。

    “你這丫頭,說你傻你還真不聰明啊。你想想你師兄,堂堂劍俠,用特製的能消失的墨水千裏傳信讓一個小姑娘下山去幫他。況且上次你提起染月時他分明表現出一副不熟的樣子,這還不能證明什麽麽?”黎王說得有理有據,我卻仍是一頭霧水。

    “說明什麽?師兄如今掌管著山莊的大小事務,從山上調下去一個精通術法的弟子有何不可?”其實我也覺得事有蹊蹺,但我也不知我為何要執意維護師兄,許是平日裏和黎王吵嘴習慣了,如今他說什麽我都想反駁。

    “說明什麽?你看今日染月那小姑娘的樣子,分明是早已對你師兄傾心,一封信都寶貝成那般。可你師兄呢?竟在我們麵前裝得與他不熟,他這不就是利用小姑娘的感情麽?”黎王越說越有些氣急,仿佛跟我說這些是在對牛彈琴一般吃力。

    “可是……可是憑師兄在山莊,甚至在江湖的地位,調用山莊弟子,哪裏犯得著利用誰的感情?說不定染月和師兄就是兩情相悅,隻不過他還不想告訴我們也未可知啊。”我覺得自己這套推論無懈可擊。

    可黎王聽罷冷哼一聲:“你啊你啊,真是涉世未深,為何要利用感情?這還不是明擺著的麽?因為他要做的事情,有悖於你們正統門派做事的規矩。”

    黎王脫口而出,我稍稍愣了一下,有那麽一瞬間覺得他說的卻有道理,但仍然嘴硬的迴道:“別想這麽多了,師兄自有師兄的道理,你別總拐著我在背後說人壞話。”我白了他一眼,繼續吃飯。

    “你又不信我是吧,又把這套禮儀廉恥掛在嘴邊,傻丫頭。”黎王也不再爭辯,埋頭吃飯。

    “讓小弟子下山幫你買的藥可都買好了麽?”我含了一口飯,口齒不清含糊著問他。

    “方才看見屋裏有不少藥材,是不是你要的那些我就不知道了,一會兒全取了來給你過目。”不知道是不是我否定了他對師兄的評論,他倒有些悶悶不樂起來。

    “你多吃些,我研究解藥隻怕是還需取你些鮮血。”我抬頭替他夾了一筷子菜。

    “取血?你確定不是謀殺吧?”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你師父這些年為我壓製毒性,也從未取過我半滴血啊?”

    “是麽?”我心生好奇,“那師父究竟是如何得知你體內是何種毒的?又是如何配出解藥的呢?莫不是掐指算出來的?”

    “你師父……你師父他是……”黎王好像想到了什麽,卻欲言又止,“罷了罷了,取血便取血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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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心,我要的藥材裏麵,有幾味上好的補藥,不妨事的。”

    “還有補藥?你是要取我多少血?”黎王不滿地看著我。

    “那還不是要看那些藥材究竟藥效如何,不然我也不敢隨意給你用藥啊!”

    黎王沒再於我過多爭辯,匆忙用完了飯迴自己院中去幫我取了藥材來。我將藥材清點了一遍,果然不多不少,清單裏列的藥材都要,看來這個管采買的小弟子辦事還挺牢靠。

    黎王端正坐在我麵前:“請問宋神醫打算何時取本王的血啊?”

    我放下手中的藥材白了他一眼:“方才不是還不情不願麽?如今怎麽又著急起來了?”

    我取出一根銀針,和幾個白瓷小盞,示意他伸出手來。

    “指尖離心脈最遠,也不知毒性夠不夠,若是不夠的話,便剜些你的心頭血來試試。”我故意說笑嚇唬他。

    “你這丫頭,心眼卻是壞得很!”他也不上套,眯起眼來罵我。

    我用銀針刺破他的三根手指,在十個白瓷小盞中各滴了一滴鮮血,血液較常人來說有些發黑,我手中的銀針也跟著變成了黑色。

    接著我用一個大盞將這些小盞一並蓋住,以防接觸了空氣中的其他東西變了質。然後掏出一張白色手帕,替黎王擦了手指上殘餘的血跡。

    “這便好了?”黎王一把搶過我的手帕,笑道:“我見旁的姑娘手帕上都繡些花草鴛鴦之類,你這手帕怎麽什麽都沒有?”

    我愣了一下,想起姐姐曾給皇上繡的那方鴛鴦手帕:“我哪會那些?左右不過是用來擦些髒汙,繡給誰看?”

    “你這壞丫頭,說誰是髒汙呢?”黎王用中指關節狠狠敲了一下我的腦袋,怪我含沙射影地罵他。

    我雖不是刻意為之,但也被他那氣急的樣子逗得大笑。一邊倒出些藥酒來擦拭銀針,一邊催他:“你快迴去歇著吧,今日,你也累了,別在這搗亂我配藥。”

    “不用我幫你麽?你這腿腳不方不便的。”

    “無妨,統共不過一間屋子,我能上哪去?”

    “那你也別太過心急,今日早些休息,我這毒一時半會兒也要不了命的。”

    “好。”我笑著應他,目送著他走到門口。

    “那我就先告辭了。”他轉身將門帶上,聽動靜還與屋簷下懸著的重光逗了一會兒樂才離開。

    見他走了,我才終於開始靜下心研究手中的這些藥材。這一研究就研究到了日頭出生的時候,期間我將每一味藥材磨成了粉,混入血液中試了試,但凡是能讓血液顏色變淺的藥材都是多少有些用的。

    於是我取來紙筆,來迴捋著思路,最後終於擬出了一張方子。我滿意地看著自己這張字跡張牙舞爪的傑作,很是欣喜,雖然連日來操心著黎王身體裏的蠱毒,但能這麽快就擬出壓製毒性的藥方,我已對自己十分滿意了。

    我坐直了腰杆伸了個懶腰,準備彌補給自己一個昏天暗地的懶覺。可頭還沒沾到床邊,就聽見外麵吵吵嚷嚷,陣陣驚唿。

    “黎王哥哥,黎王哥哥!快開門啊,我是念兒,黎王哥哥!”少女婉轉焦急的聲音一聲聲傳入我的耳中。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轉而又覺得有些好笑:黎王?哥哥?

    怕不是黎王殿下又在那裏惹了一身風流債吧,這等好戲,我可不能錯過。

    我轉眼就將昨日與黎王說的不能窺探別人談話的事拋到了腦後,跛著一隻腳跳到門邊,將門拉開一條縫隙。

    重光此時也醒了,見我開門雀躍地叫著,像是同我打招唿。我將食指伸到嘴邊,又指了指黎王院裏那一堆吵吵嚷嚷的人群。

    小重光果然有些靈性,立刻就禁了聲,也轉過身去望著那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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