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師兄吃飽喝足後,各自迴了房間歇息。

    那一晚我許是累了,倒頭就進入了夢鄉,我夢見了許多兒時的事。

    約摸四五歲的我和姐姐坐在銅鏡前,束著同樣的發髻,穿著同樣的襦裙。“姐姐的鼻子和我的一模一樣。”我奶聲奶氣地說。

    “安兒的嘴和我的一模一樣。”姐姐那是的聲音已十分溫柔。

    我兩你一句我一句的,最後停在了眼睛上。因為是雙生子,我和姐姐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卻單單除了眼睛。

    姐姐的眼睛據說是隨了娘親,是圓圓的杏眼,而我隨爹爹,得了一雙桃花眼,且左眼下方有一顆痣。府中上下都是這樣分辨我們的。

    夢境轉而變成姐姐被接進宮那天,八歲的我追著馬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那一年我變得不愛說笑,甚至茶飯不想。直到劍林掌門雲遊至京城,收下我為徒。我稚嫩的小手接過師父遞來的寶劍,小心翼翼抱在懷裏。

    突然畫麵又轉變成了另一幅景致,有假山,有池水。遠處的宮殿金碧輝煌,畫麵裏的小女孩穿著華麗的裙子,一個小男孩躲在樹後望著她。

    女孩很快發現了男孩,她細聲細氣地問:“你是誰?為何在此處?”

    “我迷路了。”男孩怯怯地走過來,足足比女孩矮了半個頭。

    “你住在哪裏?”女孩又問。

    “我不知道。”

    “真是個笨孩子啊。”女孩輕笑道:“那你跟我走吧,我姑姑是宮裏的妃子,她那裏有很多好吃的。”

    “好。”

    男孩傻傻地被女孩牽著走了,畫麵裏隻剩下兩個小小的背影。

    我想跟著他們去看看,卻突然醒了。我坐起身細細想著剛才的夢境,前麵兩段都在我的記憶中存在過,可是第三段我卻毫無印象。

    從夢中場景來看應該是在皇宮的禦花園裏,女孩的身形我很熟悉,應該是姐姐。可是那小男孩又是誰呢?

    我重新躺下,可這段莫名其妙的夢境卻讓我翻來覆去遲遲不能入睡。那男孩怯懦的眼神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眉眼和年歲皆不像先皇的幾位皇子。那這段夢境究竟是迴憶,還是憑空出現的呢?

    既然已經睡不著了,我便索性爬起來迴一趟將軍府。落腳的店家離將軍府不遠,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我就已經悄悄潛入了姐姐的閨房。

    相比我房間裏擺著的各種各樣的冷兵器,姐姐的房間才是閨房應有的樣子,卷簾,淺紗,古琴,書畫。桌上沒有什麽灰塵,想必嫂嫂也時常會差人來打掃。

    我點燃一盞燭燈,鋪紙,研磨,提起筆卻不知從何寫起,思忖良久,隻在紙上留下:安好,勿念。四個字。

    寫完後我將信紙折好,又迴自己房間挑了把趁手的小刀。然後悄悄潛進哥哥和嫂嫂的房間。憑哥哥的武藝,就算我輕功再好也能被他輕易發現,但他自然也識得我的氣息,這也是我沒有署名的原因。我把信放在案上,轉身出了門。

    我在庭中站了片刻,看見哥哥房裏亮起了微弱的燭火,然後轉身飛上屋簷,離開了這個住了十五年的地方。

    此時約摸是三更天,街上人煙稀少,我漫無目的地閑逛著,不知不覺竟然走到宮牆邊上。

    我抬頭望著高高的大紅宮牆,足足有四個我那麽高。我清楚自己可以輕輕鬆鬆地越過宮牆,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刺殺那個人。但我仍舊站在原地沒有動,而他今夜又宿在何人寢宮之中呢?

    這麽想著角門邊突然竄出兩個黑影,看身形應是夜裏偷偷溜出來玩的小太監,此時正要迴宮。

    “走快些吧!皇上該早朝了。”聽到聲音我才明白過來,原是兩個扮作太監的宮女。

    另一個聽見同伴催促卻更加不緊不慢:“急什麽?自從寧曦宮易了主,皇上可曾準點早朝過?哪日不是歌舞升平到半夜?”

    “快別在背後嚼舌根了,還要不要腦袋?”

    “偏你是個膽小的,看看人家悅兮,把主子伺候死了,自己得了個嬪位。憑你這樣的何時能混成個管事宮女?”

    “你跟人家比什麽?人家伺候寧妃娘娘這些年,才情性情自然是有幾分像的,怪不得人家能得寵。”

    “像什麽像?寧妃娘娘在時何曾聽過寧曦宮有歌舞樂聲。正經的大家閨秀,可是不及這些狐媚子有手段。寧妃娘娘是怎麽死的還未可知呢!”

    “悅兮!”我望著她們消失的角門喃喃自語。

    確是個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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