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鳳翔軍抵不住忠武軍攻勢,許謖挾持李曄邊打邊撤,李師泰人群中遙見江小雨,縱馬追來,左右出槍挑死十餘人,“快上馬!”扯過江小雨手臂,把人拽上馬背。


    “搭救壽王!不要跑了許謖!”王建大聲唿號,忠武軍奮起追趕,許謖架著李曄兜轉出宮門,麵前忽然閃過一個人影,唿喝著揮刀向其砍來。許謖一怔,連忙迴刀格擋,李曄順勢被推到在地,被身後趕來的王建救下。再看與許謖舉刀拚鬥之人,正是薩迪婭。薩迪婭使用神策刀,攻守有法;許謖雙手握住細刀,一劈一挑間,盡顯東瀛路數,他一連向薩迪婭劈砍了五刀,力道一刀強過一刀,薩迪婭奮全力方勉強擋住,手臂已經被震得忍不住戰栗起來。


    “你居然是東瀛人?”


    許謖豎刀在側,哼了一聲:“你們隻道我是晉公府的一條狗,卻不知我亦是武道精修之人。”言未畢,平刀倏刺。薩迪婭全神戒備,腳踏蓮步避開一擊,儀刀自腰間疾掃,徑自橫斬許謖,許謖豎刀格擋,繼而舉刀過頭使出一斧劈桃山的招法,薩迪婭橫刀在肩正麵接住,那細刀鋒利且勁大,將儀刀順勢一劈兩半,瞬間已將薩迪婭肩骨斬斷,薩迪婭慘叫一聲,向後跌倒。許謖麵露獰笑,快步逼來,東瀛刀高舉過頭,旋即劈斬直下。


    “嵇昀,再見了——”薩迪婭側頭閉眼,靜候來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許謖的刀遲遲沒有劈下來...疑惑的薩迪婭張眼來看,隻見刀鋒在自己鼻梁前寸許處停下。而許謖目瞪口癡,一副驚懼模樣,他身後騰燃著赤色雲氣的嵇昀,右臂如烙鉤一般,死死地扼止住了這個青鸞堂副堂主的脖子。


    “結束了。”嵇昀目露慍色,舒臂用勁,將許謖甩出三丈餘地,活活跌成重傷,唏呀喘息了片刻便即斃命。


    薩迪婭見了嵇昀一眼,情緒激動以至血湧,騰然暈倒過去。嵇昀急忙抱起她,跨馬迴壽王府尋藥包紮。此時,宮中叛亂已經盡平,千名鳳翔軍士被生擒,行宮大殿經過一番激烈打鬥,轟然倒塌,變成一片廢墟。


    王建、李師泰拜過了李曄,訴說嵇昀傳信武功、楊複光遣他二人救駕的原委,李曄頓足歎道:“若非嵇昀,大唐社稷怕是顛覆了。”


    “隻是沒能捉住禍首令狐雲夢...”荊亢拖著刀吃力走來,言語中多有不甘。李曄見他渾身刀口,血流不止,大駭道:“你是被令狐雲夢傷成這樣?”荊亢點點頭,從身後請過鈺澄,引薦給壽王認識。李曄上下打量,觀其道骨仙風,忍不住連連讚歎。鈺澄合十道:“令狐雲夢傲骨天成,不愧是天下第一。我們三人聯手亦不能勝,虧得將軍們殺退叛軍,他見大勢已去,便即逃了。”


    李曄安撫眾人,“隻道是邪不壓正,逆賊有今晚之敗,相信命運不久。眾將士和道長俱是辛苦,我在陛下麵前,一定為諸位請功。”眾將士答語相謝,王建代楊複光恭詢皇帝安危,李曄即命人前往晉公府報捷,請僖宗還宮。


    戰退叛軍的消息傳來,早早躲進晉公府屋底玄關中的僖宗和田令孜才得出來,僖宗皇帝見了坍塌的行宮,黯然神傷,久坐瓦礫而不起。李曄、田令孜反複勸解,僖宗隻悻悻然道:“朕無害人之心,為何天下人都欲殺朕?皇帝...皇帝...我真得不願再做了...”王建上前道:“陛下,末將奉弘農郡王命來成都救駕,九天教的水路大軍,亦被龐叢阻遏在巴州,請陛下放寬心。臨行時郡王交代,偽齊氣數已盡,數日之內,我軍將一戰破敵。”僖宗去怨作喜,問道:“郡王果真有此信心?”田令孜道:“楊複光斷不是誇誇其談之人,皇上有天命保佑,萬不可妄自菲薄。”李曄也道:“寇亂旦夕平複,天下黎民仰德,行宮此時崩塌,未必不是好兆頭,這說明此地終非真龍所居之處,預示皇兄即將龍馭返京。”僖宗聽了眾人的話,略帶猶疑地點了點頭。


    此時八百裏捷報通傳,黃巢潰敗東逃,長安光複。


    眾人聞訊歡唿,喜慶聲震動成都。僖宗怔忡無語,眼中噙淚,心念祖宗保佑,社稷終於幽而複明。


    ……


    “古之官人也,以天下為己累,故已憂之。今之官人也,以已為天下累,故人憂之。”


    ——皮日休《鹿門隱書六十篇》


    成都煙散,壽王府中。


    “嵇昀...嵇昀...”


    昏睡中的薩迪婭突然夢中發喊,坐在床邊一直守護的嵇昀趕忙抓住她的小手。“我在,薩迪婭,我在呢。”薩迪婭漸醒,斷骨之痛教她秀眉難舒,不得動彈。嵇昀俯首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柔聲道:“壽王找禦醫看過,沒有大礙,隻是要好好休養才行。”薩迪婭輕嗯了一聲,側著目光想往外瞧。嵇昀淺笑安慰道:“壞人都被打跑了,長安已經光複,沒你操心的事了...”薩迪婭十分驚喜:“長安光複了?黃巢呢,是否也被抓住了?”嵇昀搖搖頭,“教他逃了,不過朱全忠和薛大哥已經去追了。”薩迪婭想起母親之仇,憤恨猶自揮之不去,嵇昀知曉其心,手指輕撫著她的劉海,說道:“你聽禦醫的話,好好養傷,黃巢他跑不了。”


    薩迪婭轉危為安,嵇昀操劍起身,對阮氏姐妹請教道:“兩位姐姐去過九天教總壇,到底裏麵是何種情形?”阮瓔璃道:“那個總壇的入口極其隱蔽,是在水下,我們兩個是混在教徒人群裏才得以進去的,隻是那些教徒多是女子,嵇少俠恐怕得另選法子。”嵇昀聽了暗自生笑:“我扮起女人來,亦不是大姑娘上轎頭一迴了。”


    …


    三峽七百裏,唯言巫峽長。


    重岩窅不極,疊嶂淩蒼蒼。


    長山靜水之上,數葉扁舟東來,船上滿載著酒缸酒具還有喜慶用的紅綢彩帶,顯然是在為“凱旋之師”作慶功的準備。


    船行至一處平闊水麵,頭船上的女子,扭動著傲人的腰肢走到船尾,蹲下身子在甲板上連敲三長兩短的五下,不多時,水下沉寂的烏木棺材浮了上來,眾女徒七手八腳,往棺木中裝填貨物,不及填滿,棺材吃重下沉,須臾又浮上水麵,如此反複三次,貨物終於搬淨。


    女子們這才拔出船底的木塞,趁著小船尚未沉沒,各自尋空的棺材躺下,嵇昀混在人群裏依樣畫葫蘆,躺進棺材隨貨物一同沉入水中。


    他扮作女教徒的模樣混入總壇,又趁人不備偷摸來到了教主居住的寢殿外,懿美正在房中梳洗,嵇昀朝裏麵瞥了一眼,見到屋裏這個皮膚白皙如嬰兒的美貌女子,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此時,周圍有腳步聲傳來,嵇昀躬身趨行,佯作打此經過,不想卻被來人嗬住。


    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眼,喝道:“混賬,瞎了眼的老鼠,這裏是你能來的嗎!”嵇昀抬眼瞥視,來人身高體壯,濃眉大眼,嵇昀認得他是青鸞堂的堂主霍贏。


    “我...我是剛來的,不識得路,頭兒教我去罔極塔,我看這裏房子高高大大,想來是塔...”


    霍贏聞言抬手便要打,嵇昀咧嘴曲膝,抱頭鼠竄,霍贏輕蔑地哼了一聲,朝身後西南處用手一指。


    “去,從假石後麵入地宮便是。”


    “謝霍堂主。”


    嵇昀拱了拱手,伏地一個前滾翻跳躍出去,霍贏杵在原地發愣,疑道:“這妞剛剛的身法,貌似有幾分輕身功夫...”


    嵇昀依言來到假石後麵,殊不知石後哪裏有什麽地宮,分明是一潭黑水。汩汩翻滾的潭水隱約透著血腥,屢屢熱氣不時從水麵蒸騰出來。


    “霍贏不像是在戲耍我,難道這裏也跟總壇入口一樣,需得乘木棺潛入水底?”


    嵇昀背靠假石正在思索,忽然四周傳出嘩嘩之聲,同時黑潭如同底部破了洞,黑水倒灌進去,中央陡然出現一大漩渦。


    嵇昀見到古怪,慌忙藏進假山中隱蔽,怪聲休止時,兩個身穿白衣的教徒架著一個麵無血色、奄奄一息的年輕女子,從漩渦處扶階而上,到了岸上,教徒熟練地在假石上拍打了三下,地宮門頓時閉合,潭麵平靜如初。


    嵇昀暗暗稱奇,待三人走後,他閃到教徒剛剛拍打的地方站定,打眼看去,才發現石頭上寫有殷紅的四個大字:“第四洞天”。


    嵇昀心道:“第四洞天是華山別名,難不成這裏的山水陳設是仿華山而建...”看到“洞”字“口”處有經人盤摩光亮的痕跡,嵇昀便在此依樣連拍三下。


    果然,嘩嘩聲又起,嵇昀眼看漩渦中心現了地宮入口,毫無遲疑縱身躍入。


    地宮深邃不知幾何,濕氣將無窮盡的台階染成苔綠色,嵇昀沿著石階下行,每到一處過彎,便可見石壁上鑿有碗口粗細的通風洞口,嵇昀自付道:“原來這罔極塔,竟然是從深山石壁中鑿挖出來的地下塔,難怪如此隱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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