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青岩離開了東山。

    但是,他沒有迴葬山,而是朝東而行,來到死氣沉沉的東海上。

    這時的東海,不僅死氣沉沉,還彌漫著淡淡的死氣,猶如一片死海般,讓人看著有些心痛。

    而東海水族,在東海死後,不得不搬遷。

    他久久看著東海,拿出失去光澤的盤龍硯,說:“你是隨著我行走天下,還是想迴到東海?”

    此刻盤龍硯不說話,但是它卻猛然墜落。

    噗!

    盤龍硯墜落在海裏消失不見。

    封青岩失神片刻,就隨之釋然,驀然一笑道:“希望有一天,我還能夠再看到你。”

    盤龍硯沒有迴應,東海亦沒有迴應。

    徹底死了。

    “東海龍魂,再見!”

    封青岩踏空而去。

    他,依然沒有迴葬山,而是往雲夢澤而去。

    而在此刻,盤龍硯漸漸墜落在海底,為淤泥所覆蓋,或許永遠都不可能重見天日。

    但是。

    這是它的選擇。

    它知道,跟隨封青岩行走天下,或許總會有一日,會重新綻放萬丈光彩。

    但是它舍不得東海,東海亦是它的家。

    既然東海死了。

    那麽東海就是它的墓……

    在封青岩走出東海時,他就落在地麵,整理衣冠,朝東海恭敬一拜,隨之往雲夢澤而去。

    而死去的盤龍硯,則流出兩滴青淚。

    青色的淚。

    淚,不是鹹的,是苦的。

    從此以後,原本是鹹鹹的東海,變成了苦苦的東海。

    世人稱之為苦海。

    封青岩離開東海後,前往雲夢澤的速度很快很快,隻用一天的時間就趕到雲夢澤了。

    此刻他站在雲夢澤前,眺望著死氣沉沉雲澤。

    心裏歉意萬分。

    “你來幹什麽?”

    一道冷冷的聲音,從雲澤的雲海中落下,“雲澤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雲夢澤的雲海上,有一道精神萎靡的白衣身影。

    正是雲中君。

    此刻的雲中君,已經不複往前風采照人的雲中君,他長發淩亂散披著,長長的白衣鬆垮垮披著,低著腦袋側頭看向雲海下的封青岩。

    雖然他的臉上並沒有怒意,但是十分冰冷。

    封青岩並沒有看到雲中君,但是可從雲中君的聲音中,看得出他此刻十分不受歡迎。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

    但是他理解。

    這時,他認真一禮,對著雲中君道:“本來,青岩隻想借‘夢’字一用,但是‘夢’字卻無法借。”

    “你什麽意思?”

    雲中君冷聲道,聲音中沒有半點情感,“你強行取走了‘夢’字,還好意思說‘夢’字無法取走?倘若‘夢’字真無法取走,那‘夢’字呢?那我的雲夢澤,為何會變成如此樣子呢?還請封聖解釋清楚。”

    “‘夢’字隻能取,不能借,取走了,就再無法還迴來了。”封青岩感歎一聲,聲音帶著歉意道,“原本青岩還想借走一用,誰知道一用完,神來筆便完全破碎了。”

    “破碎了?”

    雲中君心痛無比,猶如千刀萬剮般。

    原本他心中還有幾分奢求,希望封青岩所說的“借”,真的是借,而不是取。

    希望還有還迴的一日。

    但是現在,神來筆破碎了,即是“夢”字破碎,根本就無法還迴來。

    難道雲夢澤,從此隻能是雲澤?

    他心痛萬分。

    此刻,痛得他麵目有些猙獰起來……

    封青岩隱隱聽到,雲海中傳落低吟的痛苦聲,沉默著不說話。不管如何,他都要向雲中君說清楚,盡管“夢”字破碎了。

    “雖然夢字破碎了,但是夢字的夢幻之力,還在。”

    良久後,封青岩開聲道。

    “在哪裏?”

    雲中君似在低吼,透著幾分焦急,幾分期待。

    期待夢幻之力,能夠恢複雲夢澤的樣子。

    “在那接引之橋上。”

    封青岩道。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雲中君痛苦萬分道。

    在接引之橋映照天宇時,他豈會看不到?又豈會感受不到接引之橋上,那濃鬱的夢幻氣息?

    可他還在期待著……

    但現在破滅了。

    “那接引之橋是你畫出來的?”雲中君捂著胸口,臉上帶著痛苦道,“你畫這接引之橋,是為了什麽?你為了接引之橋,便要犧牲雲夢澤的夢字?你可知道,夢字對我對雲夢澤的意義?夢字,乃是雲夢澤的魂,是我雲翳的夢……”

    “可你,卻為了接引之橋,卻親手毀了雲夢澤的夢字!”

    “你現在還有什麽要說?”

    “倘若沒有,走吧,我雲翳再不想見到你……”

    雲中君在雲海上道,依然沒有走下來,更不想與封青岩見麵。

    “這,的確是青岩錯了。”封青岩沉吟一下道,“所以,青岩打算用自己的微薄之力,看能不能複活雲夢澤,也算是青岩的彌補吧。”

    “哈哈——”

    此刻雲中君大笑不已,笑聲中帶著些嘲諷。

    倘若封聖沒有取走雲夢澤的夢字,他還會對封聖有幾分敬意,但是現在根本就沒有必要了。

    倘若不是欺他善良,雲夢澤的夢字,如何會被人取走?

    敢問問世人。

    誰能夠從劍聖楚白手中,取走劍聖的劍?

    誰敢取劍聖的劍,誰便是劍聖的敵人,絕對不死不休。

    而他雲翳,有與封聖不死不休嗎?

    難道夢字破碎了,都不能讓他嘲諷封聖幾句,發發牢騷嗎?

    自然可以。

    封青岩在平靜接受。

    “你能複活?你又如何複活?”

    雲中君嘲笑道,依然側低著腦袋,斜看著雲海下的封青岩,“即使我雲某,身為雲夢澤之神,也無法做到。雖然說,你乃是古來今往第一虛聖,但是虛聖始終是虛聖,不是聖人。而且,我告訴你,即使是聖人,亦不一定能夠複活雲夢澤,你一個虛聖如何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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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雲中君送客道。

    而在此時。

    一道身影從巫山境走出來,一步步來到雲夢澤的雲海中。

    此刻她卻沒有理會雲中君,而是朝雲海下的封青岩走來,正是巫山神女阿衡……

    她久久看著封青岩。

    封青岩心裏有些詫異,便沒有失禮,見禮道:“見過阿衡。”

    但阿衡卻失禮了,還是呆呆看著封青岩。

    這不僅讓封青岩有些驚訝,就連雲海中的雲中君,亦十分意外。

    “老師。”

    雲中君忍不住輕唿一聲。

    但是,阿衡依然失禮,失神,久久看著封青岩。

    她隱約從封青岩的身上,感受到了哥哥的氣息,似乎哥哥曾經出現在封聖身上。

    當然。

    她自然不會認為封聖便是哥哥,隻是封聖身上有哥哥的氣息而已。

    此刻雲中君忍不住從雲海中走下來,來到阿衡身邊,再次輕唿,道:“老師。”

    但是阿衡依然沒有迴應。

    封青岩沒有動。

    雖然青岩上,阿衡是在看著他,但是他感覺上,阿衡並不像是在看他……

    似乎在看另一人。

    “哼!”

    此刻雲中君冷哼一聲。

    封青岩隻是微笑以對,雲中君肯與他見麵,乃是一件好事。

    但在此時。

    阿衡卻流淚了。

    淚水嘩啦啦地流下來。

    雲中君見到,心裏頓時慌,手足無措站在身後,不知道該做什麽。而且,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老師哭,還是癡癡地看著一個男子哭……

    他的心更痛了。

    之前是千刀萬剮,現在是萬箭穿心。

    呃……

    封青岩亦有些怔住了。

    這看起來,分明就是一個癡情女子的哭泣啊。

    可是他和阿衡才見麵幾次?

    而且。

    他覺得阿衡並不是為他哭。

    可是,不為他,是為何人?他說出來,有人會相信嗎?即使是雲中君,也不會相信。

    所以雲中君眼睛迅速通紅,扭頭別過臉去了。

    “阿衡。”

    封青岩忍不住道。

    倘若繼續讓阿衡哭下去,他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但是,阿衡卻猛然撲入他懷裏,緊緊抱住他,放聲大哭。

    封青岩怔住了,一雙手無處安放,隻好放在半空中。

    雲中君則是傷心不已。

    亦流淚了。

    他迴頭看了看,便滿臉痛苦道:“老師,弟子祝福你……”

    說完,他就踏空而去。

    但是,身影十分狼狽,還差點一個踉蹌,從雲海中栽下來。

    封青岩聞言忍不住翻白眼。

    這,似乎真的洗不掉了,心裏頗有些無奈,但亦有些好奇起來。他身為被人違心祝福之人,自然感受到阿衡對他,並沒有什麽愛意,反倒是親情之意,似乎在抱著哥哥般。

    “哥哥,小白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阿衡緊緊抱著封青岩道哭道,哭聲中有著無盡的委屈,令人傷心不已。

    封青岩歎息一聲。

    不知是因為阿衡錯把他當哥哥,還是阿衡……

    封青岩還是沒有動,任由阿衡放縱哭著,他感受到阿衡無比壓抑,似乎壓製了不知多少萬年。

    倘若繼續壓製下去,恐怕會出事了。

    良久後。

    封青岩感覺到阿衡的情緒,漸漸開始平息了,就道:“阿衡,我並不是你的兄長,我是封青岩。”

    阿衡聞言,猛然迴神過來。

    她臉上的淚水,迅速消失不見,但眼睛依然通紅……

    此刻她退後幾步,眼睛通紅帶著歉意道:“還望封聖見諒,是小白一時失神了。”

    “沒關係。”

    封青岩道。

    “敢問封聖,可是身上在不久前,出現過不曾屬於這個世界的氣息。”阿衡帶著些緊張和期待道,生怕說出一個“不”字。

    封青岩沉默一下,便道:“正是,就在不久前的一個夜晚。”

    此刻,阿衡渾身顫抖起來,淚水不爭氣地流下,喃道:“不是錯覺,不是錯覺,真的是哥哥,真的是哥哥……”

    而在此時。

    封青岩心中震驚不已,天皇竟然是阿衡的哥哥?

    這?

    那阿衡豈不是太古時代的老不死?

    她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還有,怪不得阿衡知道天皇的存在,還知道天皇的不少事跡……

    “阿衡,天皇是你的哥哥?”

    封青岩忍不住問。

    “是,但是,我與哥哥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麵了。”

    阿衡一邊擦著淚水一邊道,此刻臉上猶如綻放的花朵般,但是讓人更加心痛。

    “這……”

    封青岩心中震撼不已。

    “還請封聖莫要說出去。”

    阿衡道。

    封青岩點點頭,想要問些什麽,但是一時之間,竟然無法開口,也不知道該問些什麽。

    最後他道:“阿衡還記得太古諸事嗎?”

    “不記得了。”

    阿衡十分幹脆的迴答,讓封青岩的嘴巴合不上來。

    “那阿衡是如何從太古活到現在?”

    封青岩好奇問。

    “太古?”阿衡微微愣了一下,就笑道:“你猜測?”

    此刻她猶如少女般,蹦蹦跳跳走了,讓封青岩一時之間無法迴神過來,猶如在風中淩亂般。

    而在雲海中。

    雲中君又哭又笑,心情所謂一起一落,此刻見到封青岩,沒有那麽可惡了。

    但還得小心。

    原來老師是把封聖當成哥哥了。

    這時他有些詫異起來,還是第一次知道老師還有哥哥,聽封聖之言,似乎老師的哥哥乃是天皇……

    這天皇二字倒是霸氣側漏,但為何沒有聽說過“天皇”的傳說?

    此刻雲中君有些詫異起來。

    “雲翳,請封聖複活雲夢澤,或許封聖還真有辦法。”

    阿衡的聲音傳來。

    此刻她已經恢複過來了。

    “封聖有辦法?”

    雲中君猛然一愣,有些不敢相信。

    “為師隻是說或許有。”衡沉吟一下傳音道,“倘若這個天下,還有人能夠複活雲夢澤,便隻有封聖了。”

    雲中君沉默不言。

    雖然他不想再見到封聖,但是為了雲夢澤,再見一次又如何?

    此刻他從雲海走下來,來到封青岩身前,一禮道:“還請封聖複活雲夢澤,雲翳感激不盡。”

    “雲中君客氣了,複活雲夢澤乃是青岩之職責。”封青岩道,“但是,青岩也沒有幾分把握,還望雲中君莫要太過期待了。總之,青岩會想盡一切辦法,去複活雲夢澤……”

    “事已至此,還能如何?請封聖盡力即可。”

    雲中君望著雲夢澤有些哀傷道。

    此刻,封青岩沒有多說什麽,一步步走雲夢澤的天空。

    在空中一邊走一邊看,把雲夢澤轉了一圈後,指頭上驀然破開一個小洞,有散發著淡淡光芒的帝血冒出,隨之往死去的雲夢澤灑下一滴滴帝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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