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峪關外。


    張燈結彩的關城上,出現一股騎兵,用火器攻城。


    好在,陳友提前做好防範,守城的兵卒迴擊火銃,才壓住敵軍攻城。


    西北天寒地凍的,騎馬的吐魯番騎兵也不好受。


    至於哈密,等來年開春收複哈密時,估計已經千裏無人煙了吧。


    雖在過年,陳友卻在讀書,把關於西域的曆史、傳記,凡是有記載的東西,全都找來研讀。


    想吞並西域,主要難度有三個:其一,語言難關,西域諸國雖被東察合台汗國統治,但語言並未統一;


    其二,宗.教問題,信仰伊教的居多,還有黃教、佛教、本地教派的,而同一派內還有很多分支,宗.教爭端非常大。


    其三,地理環境惡劣,西域已經不是大唐時代的富庶之地了,被蒙古人放牧幾百年後,土地嚴重退化、沙化,是否還能種地,已經是未知數了。


    陳友幽幽一歎,將問題記在紙上,然後在書籍裏尋找答案。


    寇深迴到了蘭州,雖然入冬,整個甘肅還需正常運轉,大小事務纏身。


    甘肅版圖正式確立,但中樞還沒派來布政使、巡按使等等官員,還是原陝西的官員支撐著涼雲二省。


    以前甘肅貧瘠,也沒多少人,但今年移進來不少人,應該建省了。


    景泰十年,大年初二。


    吏部侍郎陳文啟奏,甘肅、寧夏、熱河設置行政班底。


    三省已經有了生機,理應建立完善的行政班底了。


    朝臣討論一番。


    最後決定,啟用軒輗為甘肅布政使,王璽依舊擔任甘肅總兵,都察院禦史王震擔任巡按使,侍講學士黃諫擔任按察使。


    原傑升為寧夏督撫,禮部右侍郎李紹擔任寧夏布政使,翰林院徐秘出京擔任按察使,都察院劉文擔任巡按使,寧夏不設總兵,又諸君共管。


    白圭很舍不得李紹。


    李紹可是位能臣,禮部改革,他出了大力。


    這次外放出去擔任布政使。


    迴來就要入閣了。


    欽天監已經組建完畢,征召的都是民間擅長曆法的人才。


    景泰十年大年初二,欽天監舉行盛大儀式,正式開始編纂新曆法,皇帝賜名景泰曆。


    以糾正舊曆誤差,修改錯誤曆法,並重新測算日躔(推算太陽位置)、恆星(恆星位置數據)、月離(推算月亮位置)、日月交會(日月食推算)、五緯星(五大行星運動情況)、五星交會(五大行星的相對位置變化)。


    並概述數學,以天文數學為基本,重新推導新數學,並統籌編纂所有數數書籍,編纂數學大典。


    皇帝要求改變時辰製,采用更詳細的時間劃分方式,並精確計算時間。


    預計十年後,就能啟用新的景泰曆了。


    而今年年內,就能重新劃分時間,精確計時了。


    眨眼間,正月就過去了,二月二運動會舉辦完畢,新年就過去了。


    各部投入繁重的工作中。


    來自廣州的西夷物件,送入了宮中,擺在養心殿外。


    朱祁鈺出去看個新鮮。


    邊鏞和西洋貨物一起迴來的,帶迴來厚厚的旅行日記,呈報上來。


    “汝父身體如何?”朱祁鈺一邊看西洋物件,一邊問。


    “迴陛下,家父身體尚可,他停留在暹羅王都大城,正在等待您的聖旨。”


    “先不著急迴來,在暹羅好好看看,暹羅號稱中南第一強國,讓邊永看看,到底強到什麽地步。”


    朱祁鈺讓邊鏞起來:“聽說年富收你做了弟子?”


    “年師不嫌微臣愚鈍,願意教導微臣,微臣不勝感激。”邊鏞又跪下。


    朱祁鈺讓人拿起來一把琴:“誰會演奏?”


    又碰上去年同樣的問題了,東西拿迴來了,沒人會玩啊。


    這是把鐵絲琴,琴音鏗鏘有力。


    “起來說話。”


    朱祁鈺對邊鏞道:“年富非常有本事,你能學到一二,就足夠你受益終身了。”


    “年富對門人要求可不低,伱能入年富的眼界,說明你本身也是有能力的。”


    朱祁鈺撥弄幾下,聲音刺耳難聽。


    “朕不會看錯人的,你是個有能力的。”


    朱祁鈺把鐵絲琴交給邊鏞:“用著試試。”


    邊鏞也不會玩啊,他不擅長音律。


    便交給擅長音律的太監。


    “薛瑄給朕上的密奏,對你大肆誇讚,你能得年富、薛瑄的重視,說明朕沒看錯人呀。”


    “微臣不敢擔陛下誇讚。”邊鏞又磕頭行禮。


    “你親自去了安南,你看安南局勢如何?”朱祁鈺邊玩邊問。


    “陛下。”


    邊鏞娓娓道來:“微臣在安南雖走馬觀花,卻看出安南局勢之詭譎……”


    他認為,安南局勢不在於安南王,而在權臣。


    權臣控製軍隊、控製地方,安南王雖說是王,實則是傀儡。


    安南王和權臣鬥,爭的就是個大義。


    一旦權臣翻臉了,大義是最沒用的東西,安南王蹦躂不久了。


    “你預計,安南國何時能安穩下來?”朱祁鈺問。


    “微臣猜測,今年雨季之前,必出結果,安南王必敗,屆時換上一個小王上,權臣徹底掌權。”


    邊鏞的想法,和方瑛上的密奏差不多。


    朱祁鈺放下手裏的玩意兒,進了養心殿,邊鏞跟在身後。


    “邊鏞,朕已經組建了兩支使團,一支出使暹羅,一支出使身毒,朕想派你,出使安南,可敢去?”


    邊鏞微微訝異,他論能力遠不如其父,而安南局勢混亂,他這個時候進去,大明未必能撈到好處呀。


    “等雨季之後出使。”


    朱祁鈺道:“安南的局勢,必須時時刻刻被掌握著,而你父親還有重要任務在身,一時半會迴不來。”


    “朕欲將重任,壓在你身上,可敢去?”


    邊鏞跪伏在地:“陛下有命,微臣願赴湯蹈火。”


    “不至於,沒有危險,隻是正常出使罷了。”


    朱祁鈺斟酌道:“安南新王,朕欲遣使敕封王位,你就是使臣。”


    邊鏞明白了皇帝的深意,這是讓安南繼續亂起來。


    皇帝剛封新王,結果新王已經死了,你們讓皇帝怎麽下場?


    “陛下,安南繁華之地,已被大明一口吞下,憑借其南方之力,根本擋不住天兵,隻要我大明控製安南北部,吞並南部,也就幾個月的事情!”


    邊鏞想說,何必多此一舉呢?


    看看安南地圖就知道,為什麽隻有沿海的一條,因為隻有這一帶是平原,往西就是山脈了,安南人是會選地的。


    “安南已經吞並了占城,朕吞並了安南,總不能讓占城王撿便宜吧?”


    “南下一戰,要全部吞下!”


    “一直打到海洋的盡頭!”


    朱祁鈺認真道:“你先去安南,再去占城,和占城王商量內附,朕會賜給他個爵位。”


    “若他答應,朕就納他一女為妃。”


    邊鏞瞪圓眼睛:“陛下,那蠻夷小王,如何當得了天朝帝王的國丈?”


    “屁個國丈,來了大明,朕讓他哪天死,他就哪天死,當什麽國丈,挑個小的,容易控製的,養著吧。”


    朱祁鈺在朝臣麵前十分坦蕩,邊鏞都習慣了。


    “陛下聖明。”邊鏞也是這樣想的。


    就怕到時候皇帝和占城婦人有了感情,恩賞人家。


    想想也不可能,占城國哪有什麽美人?


    朱祁鈺笑道:“你父親說,身毒已經沒有了佛教。”


    “那麽佛門大宗,就是大明了。”


    “朕欲派遣使臣,收集身毒佛教遺物,全部移送進入大明。”


    “而安南、占城、暹羅、老撾等地多是信佛,想朝拜佛祖,隻能來大明了。”


    “大明不止是他們的宗主國,更是他們朝聖之地,所以大明收降他們,是佛祖賜恩。”


    “朕還要派使臣去烏斯贜,問問他們,願不願意去安南傳教啊?”


    邊鏞磕頭:“微臣願意出使安南。”


    朱祁鈺對他很滿意:“迴去休整休整,好好陪陪家人,九月就出發。”


    正說安南呢。


    陶成剛離開瀘江,瀘江西岸的土司就造反了。


    這地形全是山,山裏是茂密的樹林,當地人進去都會走丟,陶成試過放火燒山,效果微乎其微。


    這一代是熱帶雨林,以古代的技術放火燒山,就算沒有雨水,順利燒山了,沒過幾天就有新樹長出來,然後進去的明軍就會迷路,還不如不燒。


    最關鍵的是,熱帶雨林經常下雨,空氣潮濕,火剛燃起來就會熄滅,根本無法燒山。


    陶成乘船過去,那邊的土人就往山裏跑,陶成走了,他們就過河到對岸來搶東西。


    陶成收複安南城池,沒有什麽難度。


    反而這些土人,把他搞得很鬱悶,並且損失慘重,僅千官兵死於非命。


    陶成隻能派使者進去勸降。


    結果土人把使者給殺了,反正就是不投降。


    陶成不得不駐紮在瀘江岸邊,對岸的土人才消停。


    打不著,懷柔也不行。


    陶成寫信給廖莊求助,廖莊讀書多,幫忙出出主意。


    廖莊代替夏塤,駐守鴻基,鴻基已經改名,改為鴻州。


    廖莊來到交趾近一年時間了,了解了交趾的一年秋冬。


    年前的時候生了一場重病,他以為自己交代在這了,幸好熬過來了,但他手中的兵卒,病死了幾百人,造成很大恐慌。


    關鍵鴻州,是安南人養熟了的地方呀,那些沒養熟的地方,一隻蚊子、一根草都可能要了一個人的命啊。


    征服這偌大的中南,難的不是打仗,而是自然環境。


    “不鏟除了這些樹木,就永遠無法控製瀘江以西的。”


    廣西被漢治幾千年了,經過兩千年的人民一刀一斧的劈砍,才變得宜居。


    可瀘江以西的地區則不一樣,這些都不是土司,都是野人呢。


    “隻能以利誘之!懷柔,同化,百年功成!”


    廖莊給陶成寫信,借用安南統治地方的經驗,隻劃入省內,卻允許其內治。


    說來說去,就是沒辦法。


    憑借這個時代的生產力,根本沒辦法逾越熱帶雨林,也不可能控製熱帶雨林。


    廖莊將難題送給夏塤。


    夏塤正在打通馳道,已經快修到鴻州了。


    奴隸就是好用。


    夏塤收到信件,輕輕一笑:“在沿岸設置棱堡,建立墩台,隻要野人不出山,就當其不存在,若出山,便射殺之!”


    “同時,和野人互通貿易,收購木料!”


    “咱們不燒山,用錢用東西,讓野人把漫山遍野的樹木給砍光了!”


    “這些土地,自然就是咱們的了。”


    “並且建立友好聯係,建立土官製度,土司而已,咱們一邊剿一邊建,不矛盾。”


    夏塤倒是樂觀。


    但那麽大片的熱帶雨林,估計需要二百年,才能砍光。


    那時候,早就改土歸流了。


    先把富庶的地方占領即可。


    改土歸流,大明輕車熟路,老有經驗了,在湘西、貴州還修建了城牆,區分土漢,防範土人造反等等。


    陶成收到信件,也不往瀘江以西去了,沿著河畔修建棱堡,並寫信給方瑛,請求調遣重炮。


    夏塤將難題寫成奏章,送入中樞。


    此時,京師草長鶯飛,又到了春天。


    “陶成不善政治,調派廖莊,進入錦江府,擔任錦江府知府,兼任錦江府總兵。”


    朱祁鈺也讚同夏塤的策略。


    費璠已經發現了石油,聽他的授意,熬製石油,看看不能熬出汽油來,用汽油燒毀熱帶雨林,會不會更輕鬆一點?


    當然了,肯定沒用。


    “調陶成去貴州南三府,擔任貴州參將。”


    “傳旨項文曜、李匡,朕不想看到國中之國了。”


    該清洗貴州了。


    貴州土司,應該成為過去時了。


    聖旨送到貴州南三府。


    李匡一邊安置移民,一邊練兵,並已經將三府馳道修建完成,打通了通往廣西、湖南、貴州的道路。


    李匡手上約有萬餘兵卒,都是他一手集訓的。


    陶成收到聖旨,已經三月了。


    跑到朱雀關方瑛處解任,並率領五萬兵卒,乘坐船支,趕往貴州。


    項文曜、李匡都在等陶成的到來。


    貴州土司勢力龐大,憑借他們手裏的兵卒,難以剿撫,陶成是名將,手上的都是廣西兵,極擅長山地戰。


    陶成手中有五萬兵卒,加上他們手中的三萬多,再從四川借兩萬兵,合計十萬兵,清洗貴州。


    三月初,肅州。


    陳友兵出肅州衛,在玉門關碰到滿速兒騎兵,互相打了一場,不相上下。


    一路驅趕,和吐魯番騎兵打了十幾場,把吐魯番騎兵,驅趕出了哈密。


    隨後,陳友兵分三路,再次收複哈密。


    哈密被明軍蹂躪,又餓了一個冬天,已經不剩多少人了,陳友順勢收攏城池。


    而從廣西運來的木頭,已經大批大批運進了肅州衛,這次收複哈密後,大明就徹底控製哈密,不再退走了。


    陳友手中的騎兵,則在哈密分地、分奴隸,成為新哈密人。


    雖沒用軍功分地的辦法。


    但還是多給賞賜,並鼓勵兵卒多多娶哈密婦人,尤其帶著孩子的婦人最吃香。


    因為孩子也給分地,按照人口,不分男女的分地。


    兵卒的好處是優先分地,挑富庶的先分給他們。


    同時,中樞下旨,他們征戰十年後,則可解甲歸田,其子嗣可入武學學習,當兵、科舉自選。


    不再使用軍戶製。


    如此來激發兵卒的好戰性。


    中樞在哈密第一座建築,竟然是寺廟。


    遍地都建了寺廟和道觀,還有文宮武館,再現尚武之風。


    四月中旬,陳友駐紮在哈密城,帶著充足的肉幹,率領兩萬騎兵,兵出哈密,直撲吐魯番。


    從哈密到吐魯番,人煙荒涼,人跡罕至。


    一個冬天,不知多少吐魯番人餓死。


    今年明軍再來,滿速兒做好了準備,堅壁清野,老實守城,等你明軍撤了,我滿速兒就去襲擾你大明,反正誰都別想好。


    見識到堅壁清野之後,陳友自知不敵,竟然派遣使者,和滿速兒商談。


    “你說什麽?”


    聞聽使者說完,滿速兒拍案而起:“你大明是得了失心瘋了吧?竟讓強大的蒙古汗國,割地賠款?你不怕我剁了你的腦袋嗎?”


    大帳中蒙古軍將全都怒不可遏。


    使臣一身文人衣袍,不卑不亢的行禮:“在下區區秀才而已,在大明如在下這般的秀才,有數十萬,您殺在下一個人,卻會引來天兵攻伐,您可自行考量。”


    這秀才竟然擺出一副引頸就戮的樣子。


    滿速兒真想把他推出去砍了。


    “王子閣下!”


    “哈密本是我大明屬國,受我大明庇護。”


    “而你吐魯番,卻在屬國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如今哈密殘破不堪,我大明代替屬國出頭,何錯之有?”


    這秀才擲地有聲。


    這番話說得夠不要臉。


    “明使,你是否記性有問題?”


    “屠戮哈密的,明明是你明軍才是呀,何曾變成我東察合台汗國了呢?”滿速兒質問。


    “王子閣下,您說的是我大明與哈密一戰,而在下說的,卻是去年十一月至今,您吐魯番在哈密所做的惡事,罄竹難書。”


    滿速兒皺眉:“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哼。”


    “按照你的邏輯,哈密亦屬東察合台屬國,我汗國教訓不恭順的屬國,何錯之有?”


    這秀才嗤笑:“王子閣下既然說不恭順,可據在下所知,哈密對東察合台汗國畢恭畢敬,並無不恭順之處,您為何要攻伐哈密百姓呢?”


    “恭不恭順我知道,你知道嗎?”


    滿速兒問:“我問你,你大明為什麽要攻伐呢?”


    “全因哈密助長瓦剌,攻打大明,大明懲罰他,理所當然。”


    秀才反問:“王子閣下您呢?”


    “我!”


    滿速兒想抽死他:“好了,你大明的條件,本王不會答應的!”


    “王子閣下是否需要再考慮考慮?”秀才問。


    “不考慮,他陳友有本事,就進吐魯番來打我們!”滿速兒生悶氣,看看陳友開出的條件。


    竟讓東察合台汗國割讓吐魯番之地,並給大明一百萬兩銀子做賠償。


    蒙古人沒有割地賠款的傳統。


    “吐魯番堅固無比,我大明一時半會也拿他沒辦法。”


    秀才笑道:“但是,倘若我國騎兵,繞過吐魯番,進入亦力把裏呢?”


    滿速兒臉色瞬變,進入亦力把裏,不會給東察合台汗國帶來太大的危險。


    但是,他在父親心中的地位,就會降分。


    他還有一個非常優秀的弟弟薩亦德呢。


    薩亦德在西邊,開疆拓土,他在東邊竟被大明打得十分窩囊,若本部被明軍攻打,他的臉可就丟盡了。


    “在下言盡於此,告辭!”秀才拱手。


    可是,滿速兒不允許,衛兵自然不許秀才出帳。


    “王子閣下,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您要殺了在下嗎?”秀才並不害怕。


    “瞧你說的,見外了不是?”


    滿速兒臉上露出笑容:“大明和東察合台汗國是友邦,你為大明使臣,我當然要以禮相待呀。”


    “來人呀,準備宴席。”


    “還未請問貴使,姓甚名誰?”


    秀才輕笑:“不才錢旻,區區秀才,在大明不過滄海一粟。”


    “大明果然是天選之地,遍地皆是人才。”滿速兒請錢旻上座。


    錢旻現在是秀才,未來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他是意外被征召隨軍,跟隨陳友學習軍事,並派入哈密擔任民政官員。


    陳友在吐魯番城外犯愁,錢旻自告奮勇,願去說服滿速兒。


    “不敢當王子閣下誇讚。”


    錢旻很清楚,現在的蒙人,已經不是幾百年前那群隻知道打仗的肌肉猛男了,而是更懂政治的權力生物。


    對廣袤的東察合台汗國而言,吐魯番不過一府之地。


    若因為這點小事,在大汗麵前丟分,滿速兒必然不願意。


    這也是滿速兒,在凜冬臘月襲擾肅州的原因,就是想找迴麵子。


    而大明,也不在乎吐魯番一地得失。


    真正來談的,其實是希望滿速兒不要去襲擾哈密,彼此化幹戈為玉帛,相安無事。


    奴隸送上來好酒好菜,酸奶疙瘩、馬奶酒。


    “王子閣下,您雄才偉略,眼中該有的是整個汗國廣袤之地,而非吐魯番這一隅之地。”


    錢旻吃著酸奶疙瘩,麵不改色。


    這東西,第一次吃的人會直接吐的,喜歡吃的人,頓頓都離不開。


    蒙古人喜歡用酸奶疙瘩測試友誼。


    錢旻吃得沒有任何異樣,讓滿速兒等蒙古軍將高看他一眼。


    “我大明打敗瓦剌、打崩韃靼,北擴漠北,西吞哈密,東並朝鮮,勢不可擋。”


    “大明與東察合台汗國,如兩隻老虎。”


    “兩虎相爭,有何好處?”


    “而王子閣下您,若願意用吐魯番一隅之地,換取大明的友誼,我大明可支持您登上汗位,並兩國簽訂互不幹涉協議,兩國友好,您看如何?”


    滿速兒聽著翻譯過來的話語,眉頭微凝。


    漢人這是被打怕了呀。


    想停止戰爭,不想打了。


    也是,漢人精通建設,如今囊括哈密,卻沒有條件建設,漢人皇帝會責怪陳友無能的。


    陳友這條兇悍的鬣狗,竟然給一頭豬打工,真是可惜了。


    滿速兒笑道:“照貴使說來,倒是對我意義非凡呀。”


    “王子閣下若不願意,那戰爭繼續,陛下已經將京師最新研發的重炮調來,正在路上,屆時破城指日可待。”


    滿速兒對所謂的重炮嗤之以鼻。


    明人孱弱,所以善用工具,雄壯的蒙古人,自己就是最好的工具。


    “王子閣下,此時簽訂協議,對大明,對您,對東察合台汗國都有好處。”


    滿速兒卻道:“就算簽訂,也該等我登上汗位,才能生效。”


    這就沒的談了?


    錢旻嗤笑:“既然王子閣下一意孤行,就在戰場上見真章吧。”


    第一次談判,不歡而散。


    錢旻迴到大營,告訴陳友:“滿速兒早就做好了守城的準備,城池加固幾丈高,城內守城器械堆積如山,非人力能破。”


    陳友讓人把從軍器局剛剛調運過來的重炮推出來,狠狠往吐魯番城牆上轟。


    幾炮就打開一個缺口。


    在城內的滿速兒,見識到了明軍火器之利,立刻派遣使臣,願意和明軍洽談。


    而神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大營。


    晝伏夜出,繞過吐魯番,進入亦力把裏,神不知不覺的攻克了兩地交界青石山。


    派人在草原上散布對滿速兒不利的謠言。


    錢旻第二次進入吐魯番城,舉行第三次談判。


    “我軍火炮,摧金斷石,您這偌大的城池,根本抵擋不住我軍火炮,在下以為,還是該談判解決。”


    滿速兒沉默不語,吐魯番不能丟。


    起碼在他登上汗位之前,不能丟。


    可神英四處散播他不利的謠言,並試圖攻入亦力把裏,讓他在父汗麵前失分。


    “貴使不如換個條件。”


    錢旻笑而不語。


    “我願意出一萬兩,請明軍退迴哈密,雙方化幹戈為玉帛,您看如何?”滿速兒竟然決定賠款了。


    雖然隻有一萬兩,但這是破天荒第一次。


    錢旻卻知道,收了錢,滿速兒心裏憋氣,等控製好要道之後,就會明軍翻臉。


    想控製吐魯番,必須得把滿速兒打疼了,他才會聽話。


    第三次談判,又是無疾而終。


    神英向西流動,接連攻克了幾座小城池,攻克後就屠城、放火。


    果然,吐魯番這邊的動靜,驚動了汗庭。


    阿黑麻給兒子寫信。


    “該死的大明!”


    滿速兒可感受到了什麽叫丟臉!


    丟臉丟到汗庭去了!


    關鍵,吐魯番城池天天被炮擊,蒙軍明顯不會守城,被打出缺口後,並沒有及時填上,導致缺口越來越大,幾乎快要崩塌了。


    而明軍還往城裏放火箭。


    這種火箭,射的非常遠,像是用投石車射出來的。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他派出使者,進行第四次談判。


    當天夜裏,吐魯番一麵城池被轟開了。


    明軍和蒙軍麵麵相覷。


    明軍也沒衝進去打仗,因為自己是騎兵,打巷戰太虧了。


    蒙軍也不複先祖那麽英勇了,多少有點恐懼。


    錢旻第三次入城,進行第五次談判。


    “以火州為界,彼此相安無事,如何?”滿速兒做出巨大讓步。


    父汗的信送來了,他仿佛感受父汗濃濃的失望,所以被迫讓步,偽造一場大勝,讓汗庭看到他的能力。


    “王子閣下,我朝將軍可隨時西進,您的日子不好過吧?”錢旻問他。


    滿速兒卻笑道:“他陳友若不怕我吐魯番騎兵,會數次遣使,與我和談嗎?”


    “王子閣下,我們在幫您呀。”


    錢旻這句話,讓滿速兒跟吃屎了似的。


    “我可以將吐魯番讓給大明。”


    滿速兒道:“但是,大明要陪我做一場戲。”


    錢旻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明軍裝作大敗,讓我軍獲得一場大勝。”滿速兒想得挺美,趁著明軍撤退,把假敗變成真敗。


    “不可能!”


    錢旻認真道:“我明軍戰無不勝,從未敗過,如何能詐敗?倘若詐敗,沙州伯如何向中樞交代?”


    “那就沒得談了?”滿速兒就是想把詐敗變成真敗。


    第五次談判告吹。


    一麵城牆崩塌,陳友則繼續往裏麵轟炮,不停往裏麵射火箭。


    就是不派兵進去廝殺。


    蒙軍被迫藏在一角,軍心動搖,都在謾罵主將無能。


    滿速兒的口碑正在崩塌。


    他不得不派遣使者,第三次麵見陳友,舉行第六次談判。


    吐魯番為大明和東察合台汗國共管。


    彼此不在吐魯番駐兵。


    就是軍事緩衝區。


    大明需要吐魯番作為屏障,來恢複哈密生機,滿速兒需要吐魯番這個名義上的領地,來維護自己的威嚴。


    雙方一拍即合。


    但是,滿速兒要求明軍,要幫助他穩定汗位。


    陳友自然答應,隨後給神英傳令,迴師。


    兩軍迴師後,才慢慢退出吐魯番,並在哈密黑風川外,建造防禦工事。


    捷報送入中樞。


    此時已經是五月份了。


    朱祁鈺不置可否。


    兩批使團,在二月份時候就已經出了大明,穿行安南,出使暹羅和身毒。


    兩個使團,合計一萬兩千人。


    同行的還有商賈,以及長長的禮物長隊。


    這是要走通新的絲綢之路。


    同時,朝廷派遣使者去烏斯贜,以利誘之,讓烏斯贜盡快漢化。


    而中樞,正在籌備。


    皇帝即將巡幸南直隸。


    浩蕩的隊伍,超過十五萬人的長隊,從北直隸出發,巡幸南京。


    預計九月份出發。


    一方麵是太早出發,南京太熱,皇帝不喜歡酷暑;另一方麵則是需要時間籌備,皇帝出京是天大的事情,千頭萬緒的事情需要籌備。


    在南京過完除夕,再返迴北直隸。


    他要在南京待上半年時間,把所有該做的事情徹底做完。


    “陛下,共管吐魯番,也是一計。”


    朝臣認為陳友做得可以。


    哈密暫時不移民人口,而是給甘肅兵在哈密分地,讓這些兵成為哈密的本地人。


    至於還有活著的哈密人,則進行收攏、漢化。


    “諸卿,知道往西打,最大的難題是什麽嗎?”朱祁鈺問。


    “宗.教問題。”


    “據朕所知,東察合台汗國已經全盤伊化。”


    “哈密也有伊化的征兆,好在國朝快速收複哈密,才將伊教阻隔在哈密之外。”


    朱祁鈺對伊教是恐懼的。


    朝臣輕輕點頭。


    蒙古人那麽強大,和伊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為什麽蒙古人悍不畏死?


    不是天生的,都是伊教的作用。


    這東西用得好,能狂化兵卒,但兵卒狂化之後,未來可就不好管了。


    “朕設宗錄司,對教派問題,不反對、不支持、不提倡。”


    “存在即合理。”


    “朕沒辦法抹殺,隻希望這些教派,是柔和的、寬容的、是向著大明的。”


    朱祁鈺道:“但是,像蒙古人以前信的,朕看了都覺得恐懼。”


    “蒙古人能征善戰,不是天生的,而是這些教義給教導的,教導成了戰爭機器。”


    “所以呀,朕在漠北,每占一地,就建造大批寺廟,並修改古蘭經部分教義,勸牧民向善。”


    “統治西北,也是一樣的道理。”


    “必須建造大批的寺廟,讓那裏的人信佛,若不信中原的佛,就信臓區的佛,切勿磨掉兇性,方能為朕所用。”


    朝臣表示支持。


    “但是呀,佛教、道教過於柔和,和伊教比起來,幾乎沒什麽可比性呀。”


    朱祁鈺話鋒一轉:“朕欲啟用黃教,用黃教抵抗伊教。”


    反正都算是華夏宗教,用誰都沒有問題。


    佛教也可析出一派來,和黃教、伊教抗衡。


    “陛下,老臣以為,可翻譯黃教教義,翻譯成臓文和漢文兩種文字。”


    “黃教在漠北缺乏曆史,咱們就給他們創造曆史。”


    “再令黃教和伊教彼此辯經,理不辨不明嘛,總要辯出個明白。”


    姚夔這招夠狠的呀。


    這是把黃教和伊教搞對立,現在是從中獲利了,卻埋下了分裂的種子,這可不行。


    “姚卿,若行此策,三百年後,大明就會四分五裂。”


    朱祁鈺淡淡道:“朕欲強令黃教,通行漢文,不許用臓文。”


    “讓宗錄司,改革伊教教義,誰支持中樞,就準許誰大肆傳教,不支持中樞的,一概取締。”


    “無論是黃教、伊教、佛教、道教,唯一不變的,就是擁護大明的統治。”


    “凡是和大明統治相悖的經文,一概刪除。”


    “凡是和大明統治相悖的神佛,一概去除。”


    “凡是和朕意念相悖的,一概改變!”


    “如今宗錄司裏有各派大師,給朕鑽研各種經文。”


    “明年開始,重新編纂經文,天下通行,以前的經文焚毀,不許再學。”


    這是維護大一統的手段。


    教有教的用法。


    “陛下,您貿然焚經,會造成信徒反對的。”耿九疇提醒。


    “焚經過於暴力,不許信仰即可。”朱祁鈺表示讚同。


    宗.教問題過於棘手。


    朱祁鈺有點不想觸碰。


    問題是往西打,必須會觸碰到這個問題。


    往南打,最困難的地形,茂密的熱帶雨林對大明雄兵來說,是無解的。


    西邊土地廣袤,人種、語言、宗.教等問題,讓人頭疼。


    朱祁鈺真想放棄這些地方,往美洲轉移。


    可神州是祖宗之地呀,如何能丟呢?


    唯一讓朱祁鈺慶幸的是,西北尚未伊化,哈密以東,還都是漢人的天堂。


    “對了,費璠發現一種黑油,這種黑油能夠點燃,諸卿可知之?”朱祁鈺問。


    大明似乎沒有燒石油的先例。


    “陛下,這黑油可照夜,前朝便有書籍記載。”


    陳文站出來說:“陛下,微臣在雲南做官時,途經四川,四川鹽井就用黑油照明,甚至微臣還看到了采油設備。”


    “什麽?”朱祁鈺驚到了。


    大明也采油?


    他們會用嗎?


    還真別說,大明真的有油井,雖然現在沒有官方正式開采,但地方已經在開采了,用來照明、做燃料。


    朱祁鈺還想拿著黑油嚇唬群臣一番呢。


    原來人家都知道。


    太監呈上來一個玻璃瓶,玻璃瓶裏裝著黑乎乎的油,用火折子點燃,就能燃燒,發出刺鼻的味道。


    “陛下,正是此物。”陳文見識不淺。


    姚夔也微微點頭:“不瞞陛下,微臣巡撫地方時,曾見過百姓用此做照明燈。”


    得了,是朕孤陋寡聞了。


    “費璠試了,此物不能用火澆滅。”


    朱祁鈺道:“所以朕想著,用它燒了安南的森林!”


    其實他想當然了。


    就算用汽油,也燒不了熱帶雨林。


    他已經讓費璠進行石油提純了。


    其實,他最看重的是瀝青,瀝青能夠用來鋪路啊。


    用瀝青修繕馳道,等於有了古代高速公路,他就能更好控製安南、哈密、朝鮮等邊陲之地了。


    朝臣竊竊私語起來。


    “這東西到底能不能用,先在貴州用著試試。”


    貴州土司,個個勢力龐大,城池建在大山裏麵,想攻克絕不是容易事,用石油試試火攻!


    說不定就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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