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瑛對著密旨三拜九叩。


    一共有三道密旨。


    七八九月,每月一封。


    最重要的一封,就是收河內以北的城池,在明年雨季來臨之前,實控這些地盤。


    並放火燒山,平整道路,盡快收容移民,建立堡壘,建立防禦。


    “邊先生,請你轉道鴻基,告訴夏塤,令他收攏安南流民,建造城池,並修繕道路,不必急於吞並地盤,先把基石夯實再說。”


    方瑛對收複安南的大功,誌在必得。


    “再請問夏塤夏大人,他手中還有多少沒有發黴的糧食?請他緊急往北運,一起送入中樞!”


    運糧之事,方瑛不敢怠慢。


    但經過這一個雨季,兵卒、百姓敞開肚皮吃,剩下的不多了。


    “謹遵總督之命!”


    邊鏞在湯州停留幾天後,東去鴻基。


    而方瑛開始整軍,準備移民吳皖淮三省。


    經過一個雨季,廣西狼兵都有了崽子,那些安南娘們都懷孕了。


    這樣的不能移民,要留在本地,以免生亂。


    還有一些不願意離開的,也不能強製離開。


    方瑛下達命令,駐紮在各城城池的軍卒動員起來,結果發現,約有三分之二的兵卒,媳婦都有了身孕。


    跑來安南吃幹飯的,可有七十多萬廣西狼兵啊!


    近三十萬人媳婦肚子有了動靜,來年就增加了三十萬丁口!


    這對安南北部,可是巨大的考驗,安南的土地養不活這麽多人,廣西也養不活這麽多人啊!


    方瑛遇到幸福的煩惱。


    經過一個月雨季,狼兵的漢話普及率便高,都能說出一百個字漢字,有的還能寫自己的名字。


    廢話,如果達不到方瑛的要求,方瑛分分鍾讓他們骨肉相離。


    連他們的安南媳婦,都會說一百個字漢話了。


    厲害的,已經會說二百個字了,用漢語交流,雖然勉強,但能聽懂很多了。


    方瑛再次下令,明年開春之前全軍分地,能說出五百個漢字的兵卒,多分一傾地,多說一百個字,就多一頃地,女子、孩童,都算在內。


    為了鼓勵土兵漢化,方瑛什麽辦法都用。


    至於糧食,他沒有全部收集起來,往京師運送。


    而是作為獎勵,給兵卒獻上成親賀禮,每人送上五斤米,又預留一些留做應急之用,其他的才收集起來,往大明運。


    本來兩萬艘糧船,在十一月,隻剩下兩千艘糧船下海,送往廣西。


    隨船的,還有一批戰船,兩萬船工,以及他們的妾室。


    大明優待船工,給船工也娶了安南媳婦,又強迫他們說漢話,和兵卒一樣,逾期不會說漢話的,沒收媳婦。


    十一月中旬,兩萬艘海船浩浩蕩蕩從鴻基港啟航,夏塤親自押解,運送入廣西。


    夏塤練的水兵,也初具規模,護送糧船迴國,他有信心。


    邊鏞終於抵達河內。


    經過雨季的河內,政局顯得波詭雲譎。


    邊鏞見到了父親邊永,並給父親傳旨。


    “傳完了聖旨,趕緊迴去,此地不是你胡鬧的地方。”邊永端著父親的架子。


    邊鏞恭恭敬敬磕頭,見禮。


    “啟稟父親,家中一切安好,請陛下切勿擔心家裏,兒子雖在路上,但也日日向學,不敢蹉跎光陰。”


    邊永才微微頷首:“你能拜入年先生的門下,是伱的造化,當尊師重道,向老師學習為人之道,切莫辱沒邊家門風!”


    “兒子謹遵父親教誨。”邊鏞恭敬磕頭。


    邊永才微微頷首,讓他起來:“河內形勢危及,為父將所有奏報,寫成密信,你帶迴京中便是,明日便出發,立刻就走。”


    邊鏞從未見過父親這般著急的樣子。


    “唉!”


    邊永歎了口氣,也不把兒子當成孩子看待,和他透露一二:


    “安南王殺掉了權臣阮熾,阮家瘋狂反撲。”


    “後族已經被誅殺幹淨了,就連王長子也意外薨逝了。”


    “這河內如烈火烹油,隻要有一顆火星子,就會爆炸。”


    邊鏞卻凝眉而問:“和我大明有何關係?”


    邊永微微一愣,兒子走這一路,真的成長了。


    “方總督、夏大人占據安南東北部,早已被河內知之,大明之野心,惹來安南上下的仇愾,為父這使節,也如坐針氈呀。”


    邊永苦笑。


    安南局勢愈發敗壞,丁列正在試圖迎立黎克昌為帝。


    黎思誠卻派內侍出京,給黎克昌送上毒藥,黎克昌已經飲毒自盡了。


    而黎思誠已經患上毒癮,癮特別大,還有相士給黎思誠獻上媚藥,黎思誠夜禦十女,有三女不堪鞭笞,已經死了,但黎思誠竟然還精神灼爍,毫無駕鶴西去之意。


    反而殺掉了阮熾之後,收獲了一批心腹,雖然被政事院穩穩壓製,但黎思誠不講武德呀,經常搞暗殺,有幾個權臣被殺害了。


    但是,這是九月份的情形。


    “父親大人,這不正合大明心意嗎?”邊鏞納悶。


    “讓安南敗壞下去,正合大明心意。”


    邊永苦笑:“問題是,這是一個月前的局勢!”


    “上個月,政事院收到確切信息,方總督搶占安南城池,似有吞並安南之意,已經惹起安南上下同仇敵愾。”


    “擺在大明麵前,隻有兩條路,火速攻掠河內以北,和安南撕破臉;”


    “其二,退迴廣西。”


    “問題是為父送信給方總督,方總督卻沒在湯州,而是返迴朱雀關,正在移民。”


    “方總督錯失良機,安南之事,又生波瀾了!”


    邊永覺得十分棘手。


    邊鏞卻在凝眉:“父親,兒子以為,現在搶占安南城池,反而坐實了大明的野心。”


    “而且,兒子一路走來,看到屍橫遍野,遍地餓殍,兒子擔心安南會爆發瘟疫。”


    “現在不搶占城池,是非常正確的。”


    “父親大人,兒子冒昧請求您,您不妨向安南朝廷遞交辭呈,您可以率軍西去,出使暹羅。”


    “一來,陛下交代您的任務,是去暹羅與西夷貿易。”


    “二來,安南局勢這般亂,咱們這樣的外人在河內,反而會讓局勢穩定。”


    “三來,等方都督忙完,必然會攻占安南北部全部城池的,安南冬季時間很短,咱們有多是時間收複失地。”


    邊永看著侃侃而談的兒子,眸中露出驚喜之色:“克振,你真能獨當一麵了。”


    邊鏞赧然,磕頭道:“都是父親教育的好。”


    “不,是陛下的調教,以及汝師年先生教得好,為父迴國後,必備上重禮,答謝年先生。”


    邊永覺得兒子的策略可行。


    使團該繼續南下了,他們留在安南,反而讓安南施展不開。


    他們離開,安南才會內亂,至於河內打算如何對待方瑛,就讓方瑛自己頭疼去吧,他出使暹羅去嘍。


    南下,去暹羅。


    翌日,邊永遞交辭呈,使團南出河內,西去暹羅。


    並沒有轉道去占城。


    占城國已經沒了,隻剩下一個光禿禿的王,邊永去了也是添堵。


    這是他們在大明沒來時所不知道的。


    使團穿過老撾、柬埔寨,前往暹羅。


    同時,邊鏞帶著邊永收集的中南地區全部情報,送迴中樞,原路返迴。


    抵達湯州的時候。


    湯州守將,換上了陶成。


    陶成被緊急調入安南,陶成整兵之後,兵事向西,開始攻打安南城池。


    邊鏞在朱雀關見到了方瑛。


    方瑛正在督撫移軍。


    七十多萬廣西狼兵,隻湊出十三萬,連帶著家眷,一起裝船,運往江南。


    方瑛將情況敘述給中樞。


    皇帝親自批複,這些廣西狼兵,散在安南北部,就地安居,多多分良田,不願意當兵的則轉為民籍。


    因為安南北部,被納入廣西省,這些人還是廣西人。


    方瑛又從廣東征召了兩萬土人,湊出十五萬大軍,運去江南三省。


    他下令給陶成,西進,鯨吞安南北部。


    六十四萬會說簡單漢話的土人,會變成新的安南北部人。


    並允許各城,接收安南流民,並務必防範疫病。


    一經發現疫病的苗頭,立刻殺掉、掩埋、隔離,他把大批醫者留在了安南。


    同時,他請中樞調派官員入安南。


    不,這個地方不叫安南,而該叫廣西南部。


    中樞的意思是,以瀘江劃分,一直到整個河內以北,下龍灣以北,全部劃入廣西。


    分為三府,以朱雀關垂直橫切一刀,往北叫錦江府,往南叫武安府,再把南寧府南部、思明府、龍州、憑祥州、思陵州外加安南的廣寧省,劃分為鳳凰府。


    錦江府、武安府、鳳凰府三府並入廣西。


    陶成先把這三府控製住,再西向控製西麵的地區。


    但這些地方,也並非完全是安南直控,有很多地方仍是土司說了算,尤其是靠近雲南的地方,完全是土司。


    薛瑄無暇來看看新並入廣西的土地,他在廣西很忙,他開始向中樞請求調入大批秀才、舉人,進入南三府教化百姓。


    同時,他也長篇大論敘述了宣德朝的交趾之治,針砭時弊,宣德朝退兵的原因等等。


    送到中樞,北京已經冷了。


    朱祁鈺召集群臣商議。


    “陛下,國朝退出交趾,原因很多,老臣隻說幾個重點的。”


    姚夔認真道:“其一,當時朝堂政局激烈,遭到貶謫的官員,才進入交趾省主政,是以官員心中有恨,隻把交趾當成了貪汙的錢袋子,壓根就沒想過如何治理交趾。”


    當時漢王和太子爭位,朝局緊張。


    “其二,安南百姓對並入天朝,並不服氣,層出不窮的造反,導致國朝被迫退出安南。”


    “其三,就如陛下說的,咱們對安南太好了,倘若將安南人視為奴婢,就沒有退出安南之結果了。”


    這是實話。


    大明那哪是殖民啊,那是養親兒子!


    “其四,還是朝局的問題,朝局不穩,天下自然就不穩,連滇黔桂這些省份都沒有同化,哪有心思管什麽交趾呀!”


    沒錯,太宗皇帝隻是彰顯文治武功罷了。


    對安南土地根本就不重視。


    這是大明丟掉交趾的根本原因。


    “其五,當時大明兵疲將弱,財政緊縮,連年鎮壓造反,導致財政入不敷出。”


    沒錢,也是丟掉交趾的主要問題。


    皇帝必須源源不斷的弄出來錢,才能守住龐大的疆域。


    姚夔說得都對。


    他洋洋灑灑,說了十幾條。


    “姚卿,您認為此次吞並安南,要如何做?”朱祁鈺問。


    “朝堂當派遣一員高官,督撫交趾省。”


    “從中樞自上而下,重視交趾省。”


    “比如今年的京察,您可以下旨,給去滇黔桂交之地的官員,提高政績,提高官員的積極性。”


    看看,打破了祖製的規矩,打破了文官給皇帝的緊箍咒,百官的眼界不就開了嘛?


    大明進士不是沒能力,而是他們把能力,放在和皇帝鬥法上,放在爭權奪利上。


    所以大明不行!


    “如今中樞多錢,陛下可以財貨誘之……”


    沒等姚夔說完,朱祁鈺擺擺手:“朕對花錢養他國百姓,不感興趣,朕的錢是大明百姓的錢,隻能用在大明。”


    “陛下,請聽老臣說完。”


    姚夔翻個白眼:“大明欲統治安南,也要得到安南人心……”


    “別安南安南的了,安南不應該存在了,改叫交趾。”朱祁鈺道。


    “老臣遵旨!”


    姚夔繼續道:“老臣所說的以財貨誘之,是引誘當地士族,令其為中樞所用。”


    王複卻反對:“姚大人,我大明之前丟掉安南,就是這些士紳作祟!他們如無法滿足的饕餮,給多少都喂不飽。”


    “您能不能讓老夫說完?”


    姚夔吹胡子瞪眼睛,陛下打斷就打斷了,你小子也跟老夫過不去?


    “您說您說。”王複摸摸鼻子幹笑。


    “請容老臣說完。”


    姚夔重新整理思路,語速加快:“安南之治,在於一手強兵,一手錢財。”


    “安南難治,和滇黔桂一樣,都是山多樹茂。”


    “想改變這一局勢,就得大肆砍伐森林,甚至放火燒山,平整道路,修繕馳道。”


    “咱們可給士紳好處,讓他們管理安南百姓,進山砍伐,再用他們平整土地,中樞多多答應他們好處。”


    “等到用完了,就開始發展奴隸貿易,把人往大明裏麵賣,這些士紳也就沒用了,派遣強兵,統統殺掉。”


    “再大批移入漢民進去,這交趾,就徹底成為大明的交趾了。”


    姚夔這不也懂殖民思想嗎!


    殖民,首重利益,其次才是土地。


    朱祁鈺微微頷首:“諸卿怎麽看?”


    “微臣以為,卸磨殺驢,不該由大明出麵。”


    “不如養一支悍匪,必要的時候,驅使悍匪殺掉士紳。”


    “沒必要滅門,斷了他們的前途即可。”耿九疇是想愛惜大明的羽毛。


    畢竟整個中南,不止安南一個國家,還有好幾個國家呢。


    做的太絕,以後征服那些國家,就不容易了。


    “好,爾等酌情商議,商議後直接頒布中旨即可。”


    朱祁鈺不再討論此事:“方瑛和薛瑄都喊著缺人呢,從何地多多調派一批舉人過去?”


    “陛下,教化萬民之事,用不上舉人,秀才即可。”


    王複道:“天底下窮酸秀才多的是,陛下隻要打開一條縫隙,願意為您效力之人,俯首皆是。”


    這是王複從撤出安南吸收的經驗。


    其一,安南本地士紳,絕對不能相信;


    其二,就不能使用進士,進士眼高手低,反而不如從底層提拔秀才管用。


    “從天下遴選可以,但要派一人做督導官。”


    “告誡那些秀才,去了交趾是為國效力的,誰敢動貪念、動歪心思,朕處死他們九族!”


    朱祁鈺認真道:“從翰林院裏挑一個正直的人才出來,去交趾督撫這些官吏。”


    “這些秀才去交趾是為官,而不是為吏。”


    “在新省份中,不設吏員。”


    “全部啟用為官員。”


    朝臣想勸,但皇帝不聽。


    當年丟了交趾,頗有一天朝天子一朝臣的感覺,打下交趾的是太宗皇帝,又不是宣宗皇帝之功,他當然不在意丟掉交趾嘍。


    朱祁鈺要做的事情,必須在活著的時候做完!


    否則,人走茶涼,哪怕兒子接班,也不會聽你的,新政必然戛然而止。


    過了幾日,在文華殿升殿。


    朱祁鈺詔見了在京師招募的秀才,這些秀才跪在文華殿之下,朱祁鈺俯視他們。


    “朕詔見你們,隻告訴你們一件事!”


    “朝中進士,如過江之鯽,朕卻啟用你們,就是給你們一個躍入官場的機會。”


    “你們沒有進士的功名,就想朝堂站穩腳跟,必須得拿出能力來,起碼得不怕苦不怕累,才能有機會和進士爭一爭天機。”


    “去了交趾,要做好吃苦的準備,想貪圖享樂,想貪汙腐敗的,趁早息了這個念頭!也不必去了,省著被朕砍了狗頭!”


    “朕派你們去交趾,是要管好交趾、守好交趾的。”


    “朕隻告訴你們一句話,一旦交趾丟了,朕惟你們是問!到時候,你們九族遭殃,別怪朕沒提醒你們!”


    “明白了嗎?”


    那些秀才都嚇尿了,本以為是去交趾打秋風的,結果皇帝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學生等知道了。”


    “大點聲!”朱祁鈺厲吼。


    秀才們高聲說知道了。


    “朕要在中樞,看到你們在交趾的政績,立刻收拾,下午就出發。”朱祁鈺訓話後,就打發他們走了。


    各地都在遴選秀才,每個府都有名額。


    去年的新科榜眼祁順,被派去擔任交趾督導官,負責管束、教導、督撫這些新官吏的,等交趾各地官員步入正軌,他也會返迴中樞。


    廣西全省,版圖徹底完整。


    而甘肅,還缺了一角呢。


    沒有哈密的甘肅,是不完整的。


    九月十八,駐紮在西寧的寇深,打開關城,攻打哈密毗鄰甘肅的第一座城池,海晏!


    海晏城在青海湖北湖畔,在祁連山以南。


    寇深在甘肅又劃拉兩千騎兵,合計一萬兩千騎兵,和陶瑾一起,僅用一天就攻克了海晏。


    星夜西進,攻克了剛察。


    剛察,也是青海湖西北湖畔的城池。


    寇深駐紮在剛察,陶瑾則親率兩千騎兵,北上攻克祁連,占據祁連山南麓。


    兩股兵勢同時向西,在十月初一,攻克了哈拉湖。


    哈密如長條狀,插入朵思都司和大明中間,這個如錐子地帶的城池,盡數被寇深收取。


    哈密實在太弱了,寇深一路上,沒受到多少抵抗,一路在走。


    甘肅軍西進,派遣步兵入城,收攏哈密百姓,並駐守城池。


    十月初一。


    駐紮在肅州的陳友,西出嘉峪關,率軍西進。


    先收玉門、再收沙洲,十月初十,大軍收複沙洲。


    在此分兵。


    陳友率軍西進,神英則率軍北進,收降北麵的城池。


    十月十七,陳友收複敦煌。


    一路打過來,根本就沒受到多少抵抗,哈密已經被蹂躪習慣了,瓦剌欺負他們,朵思都司的欺負他們,大明瞧不起他們,就連吐魯番,也不斷吞並他們的領土。


    再加上他們的國王,倒瓦答失裏已經死了,如今繼位的卜列革,隻是個小孩子,大明在前麵打,他們往後麵跑。


    以前哈密強大,那是借著瓦剌的光。


    倒瓦答失裏、卜列革的母親弩溫答失裏,是也先的親姐姐,所以瓦剌處處關照哈密,也先早都死了,誰會管他們死活呀。


    所以哈密迅速衰落,誰也打不過。


    如火州、柳州都被吐魯番搶走了。


    就算現在大明不吞並哈密,這塊地方也快被吐魯番吞進肚子裏了。


    十月十三,寇深收複安定。


    安定是哈密國的中心,南麵是柴達木盆地,北麵是當金山,是哈密國的精華地帶。


    寇深駐紮在安定。


    陶瑾率領七千騎兵南下,進入柴達木盆地,繞行沙漠,收曲先、阿端,把疆域推到昆侖山北麓。


    這些地方都是沙漠中的城池,並不富饒,受到的阻力也小。


    而神英,在十月十八,收複哈密,並在十月二十四,控製巴爾斯闊山南麓的全部城池。


    哈密滅國,被大明鯨吞其內。


    弩溫答失裏帶著部眾逃亡到吐魯番,而她的兒子卜列革,則獻上降表,請求哈密內附大明,走個形式。


    陳友僅用了二十四天,就滅掉了哈密一國。


    而陳友,在十月二十,抵達哈密,同時兵勢向西,入侵吐魯番。


    吐魯番的大王滿速兒可是個厲害人物。


    這個時期,哈密並沒有被伊斯蘭化,所以伊斯蘭也沒傳到西北,陳友提前收複了哈密,導致伊斯蘭還在吐魯番傳教。


    在他得知大明兵進哈密之後,他竟然率軍而來,想進入哈密分一杯羹。


    他在路上截獲了弩溫答失裏,俘獲其殘部。


    結果,明軍實在太快了。


    用的也是蒙古人的打法,完全不在乎哈密國民的死活。


    陳友七旬老漢,竟騎著寶馬如年輕人一般,速度如風,剛出哈密,就在黑風川和滿速兒打了一仗。


    滿速兒常年和大明、瓦剌、哈密交戰,實力絲毫不弱。


    大明騎兵微微落入下風,幸好人數占優。


    滿速兒丟下一千多具屍體,折返迴吐魯番。


    明軍損失也不小。


    “總兵,該怎麽辦?”神英受不了這窩囊氣,吐魯番騎兵真的厲害,但明軍也不虛。


    “西進!”


    陳友緊繃著臉,吐魯番軍戰損一千多人,明軍戰死兩千五,受傷七百人左右。


    他留下傷員,率領其他人西進。


    留在各城駐守兵卒後,陳友手中隻剩下一萬兩千人,又損失了三千人,隻剩下九千人。


    先克赤亭、再拿下必殘。


    抵達火焰山!


    “大汗,明軍攻克了咱們幾座城池,這是把咱們當成哈密欺負了!”滿速兒手下的將領生氣。


    滿速兒十分謹慎,縮在了火州。


    “他娘的,明軍這是吃嗆藥了?”


    “一向都是個軟柿子,以前無論咱們怎麽打肅州,肅州就是守,壓根不敢出關和咱們野戰!”


    “這是咋的了?吃耗子藥了?瘋了?”


    吐魯番將領皆是蒙古人,一個個不可一世。


    也是,大明實在太軟了。


    哈密都欺負他,就別說吐魯番了。


    此時的吐魯番,控製在東察合台汗國手裏,滿速兒可不是個簡單人物,不止身世顯赫,其人用兵、治政皆屬一流。


    陳友這個時候攻打吐魯番,實屬不智。


    大明對吐魯番的認知,也是錯誤的,以前大明認為吐魯番已經從東察合台汗國中分裂出來了呢,其實不然。


    所以陳友碰上個釘子。


    “無妨,大明號稱是王者之軍,被他們攻克城池也沒什麽。”滿速兒並不在意。


    弩溫答失裏被迫給他們倒馬奶酒,伺候這些蠻子。


    這是戰敗者必須經曆的。


    最讓她難以接受的是,滿速兒的兒子沙汗竟示意她,晚上來他的帳中伺候。


    “王者之軍?”


    弩溫冷笑:“你們見過,王者之師,驅趕我哈密百姓來攻城的嗎?”


    “王者之師?那些遭到抵抗過明軍的城池,就被屠城了!”


    “還王者之師,這就是一群強盜!”


    這話引起滿速兒的詫異:“這不是我們蒙古人的打法嗎?難道領軍的是蒙將?”


    “不是,是個老頭,據說祖上是西域人。”弩溫很希望吐魯番和明軍血拚,她好漁翁得利。


    “淨放屁,你們哈密弱得跟個娘們似的,被誰欺負都很正常,他們來吐魯番,就別想迴去了!”吐魯番將領冷笑。


    弩溫冷哼兩聲:“不信你去看看,被明軍打下來的城池,是什麽下場?”


    吐魯番將領還要爭論。


    滿速兒擺擺手,放出探馬去打探。(百科上的記載是錯誤的)


    滿速兒還有一個顯赫的身份,他父親速檀阿黑麻是東察合台汗國的大汗,他隻是被分封在吐魯番而已。


    在大明,對東察合台汗國的音譯名字很多,比如別失八裏、亦力把裏,指的都是東察合台汗國。


    蒙人還不修史,名字上的音譯相似,重名率特別高,導致記載的地方顛三倒四的。


    這個時代,速檀阿黑麻繼承汗位,權柄已經衰落,東察合台汗國的統治已經搖搖欲墜。


    主要原因,他爹把汗國玩崩了。


    他爹馬黑麻速檀,把豐美的草場由兒子繼承,把其他人趕去了貧瘠的地方,建立起家族政治。


    所以,馬黑麻速檀死後,速檀阿黑麻又不是長子繼位,就遭到了他的親戚們聯合反對。


    但他動用大軍,平定叛亂。


    此消彼長,東察合台汗國的軍事就被嚴重削弱了。


    把兒子們,分封在各地,最有能力的滿速兒,封在吐魯番。


    滿速兒迅速吞並了吐魯番精華之地,然後又吞並哈密的火州、柳州等地,讓吐魯番強盛起來。


    東察合台汗國,基本被分成了三個部分。


    一是亦力把裏本部,東起北塔山,西到塔什幹,北界額敏河至巴爾喀什湖一線,南包天山山脈;


    二是杜格拉特部領地,包括塔裏木盆地周圍,帕米爾高原及其以西費爾幹地區;


    三是畏兀兒地,即吐魯番盆地。


    阿黑麻駐守在本部亦力把裏。


    他最有作為的長子滿速兒,駐紮在吐魯番。


    他另一個有作為的兒子速檀·薩亦德,駐紮在杜格拉特部。


    薩亦德,會建立葉爾羌汗國,一個開國君主。


    東察合台汗國,已經搖搖欲墜了,新興的葉爾羌汗國正在崛起之中。


    三傑臨朝,是東察合台汗國最後的輝煌。


    晚間,探馬迴來,稟報兩城情況。


    明軍竟在赤亭、必殘二城展開屠殺,如今明軍正在火州附近,搜羅部民,試圖攻占火州城池。


    滿速兒和一幹將領,瞪圓了眼睛:“這是大明嗎?”


    他和大明常年交戰,又年年通貿易,真的沒見過大明這種打法,這是蒙古人的打法啊。


    “我說什麽了?”


    “明人根本就不是為了占據吐魯番的,而是要屠戮我們的部落!”


    “削弱我們的實力而已!”


    弩溫激動道:“他們在哈密,就無惡不作,但凡遭到抵抗的城池,統統被屠殺。”


    “大明變了,變成了禽獸!”


    滿速兒竟覺得手腳發涼:“派人,迴吐魯番增兵!”


    蒙人早就不複當年之勇了。


    尤其是西域這個地方,本地不產強兵,壓根就沒強兵補充,蒙古人在這裏作威作福,真碰上強兵,他們得哭著叫爺爺。


    最恐怖的是,明軍用蒙人的打法,根本不是為了占據城池,單純的為了殺戮。


    這就恐怖了。


    他們得是這片土地的主人,部民被屠殺,若不給個滿意的說法,他們本就薄弱的統治,會頃刻崩塌。


    這件事帶來的惡劣政治後果,讓滿速兒沒辦法承受。


    消息剛剛傳出去。


    明軍就抵達火州城下,陳友傳令攻城。


    黑壓壓的牧民,有男有女,被明軍用火銃驅趕著,往城牆上走。


    這些牧民,在成吉思汗時期,都是以一當十的勇士,可如今卻被明軍如豬玀一般驅趕著攻城。


    西域的城池,建造樣式和大明還不一樣。


    尤其是蒙古人,他們不願意住在城池裏,也不像漢人那麽善守,他們喜歡天當被地當床,睡在露天上最舒坦。


    所以,明軍攻城之後,很快就告急,這城牆根本頂不住明軍。


    “出城野戰吧,大王!”


    “戰個屁!”


    滿速兒十分懊惱:“咱們出城,明軍就會逃,這是咱們老祖宗的打法,忘了?”


    若明軍來搶地,他們反而不擔心呢。


    關鍵明軍不是搶地,也不是搶金銀財寶,就是殺人,殺完就跑。


    你們攻入哈密,好呀,哈密全是空城,讓給你就讓給你,我們迴大明。


    你打肅州,更好呀,就等你守株待兔呢,火器守城,夠你們喝一壺的。


    這是蒙古人的無賴打法。


    滿速兒滿嘴苦澀,打敗魔法的隻有魔法。


    “大王,城池破了!”


    滿速兒不得不率軍出城。


    然而,城牆破了,明軍反而不攻城了,而是擺出守備陣型,等著吐魯番大軍送上門來。


    “無恥!無恥之尤!”


    滿速兒被這無恥打法給氣蒙了。


    明明他吐魯番兵卒更強,又有主場優勢,卻明軍處處占據上風。


    “全軍守住城池,不許出城!”這是滿速兒最憋屈一戰。


    陳友卻下令,對牧民開銃。


    啪啪啪!


    銃聲四作,火光四射。


    一個個牧民倒在血泊裏,明軍肆無忌憚的屠殺。


    城裏的吐魯番大軍就看著,氣得一個個咬牙切齒。


    “大王,出兵吧!”吐魯番軍將同仇敵愾。


    “閉嘴!”


    滿速兒厲吼:“全軍守著,隻要明軍返迴,咱們就出兵!”


    陳友看出來滿速兒厲害了,幽幽一歎:“想順勢吞並吐魯番的計劃,怕是要擱置了。”


    能對自己不利的情況下,選擇遏製憤怒,才是名將。


    神英朝他翻個白眼,您用不足一個月收複哈密,又打入吐魯番內部,已經取得大功勞了,還不知足?


    “讓炊事兵埋鍋做飯,吃完飯再就走。”陳友毫不在意。


    他對自己的騎兵有信心,即便滿速兒來追,他也有信心脫離戰場,這就是騎兵的優勢。


    就在吐魯番軍虎視眈眈之下,明軍大快朵頤。


    一半吃飯,一半協防。


    然後換班吃飯。


    吐魯番軍愣是不敢出城,幹看著明軍吃飯。


    天色大亮後,陳友率軍迴程,邊走邊等,等著滿速兒進口袋。


    偏偏滿速兒謹慎,寧可吞下大虧,也不肯進入陷阱。


    眼睜睜看著明軍施施然離開,吐魯番將領上下都對滿速兒不滿。


    然而。


    剛吃飯,就有噩耗傳來,柳州被明軍一把火燒了!


    “哪來的明軍?”滿速兒大急。


    但探馬所知不多。


    滿速兒深覺驚恐,他手裏也就一萬多兵,陳友手中有九千兵,火燒柳州的明軍又有多少?


    “傳令,返迴吐魯番!”


    他不敢待在火州了。


    他前腳出城,後腳陳友就殺入火州,在火州屠了一天一夜,放火燒城。


    滿速兒毫不猶豫,進入吐魯番城後,閉門不出。


    而在城外,陳友和寇深匯聚。


    看著吐魯番雄城,二人徒唿奈何。


    “想攻克這座城池,憑借咱們是不可能的。”陳友想一戰攻克吐魯番,吞並吐魯番,此戰就盡全功了。


    寇深卻笑道:“咱們對吐魯番圍而不打,反而派兵去劫掠四周城池。”


    “派神英去!”


    當即,神英率領三千騎兵南下,目標托遜,結果托遜城城門緊閉,憑借神英的兵根本打不進去。


    他索性不再攻打城池,而是絞殺牧民。


    漫山遍野的殺人玩。


    而在吐魯番城外,陳友不停分兵四處遊弋。


    滿速兒發現陳友手中兵卒越來越少,突然開城,和陳友野戰。


    而藏在野外的明軍,趁勢奪門。


    幸好滿速兒謹慎,早有布置,及早收兵,把明軍擊退,守住城門。


    滿速兒可不敢再出兵了。


    明軍肆無忌憚地分兵出去繳獲。


    漫山遍野的牛羊啊,都是財貨。


    近兩萬人撒出去一萬人,四處繳獲,押解丁口,逼迫他們攻打吐魯番城池。


    滿速兒在帳篷裏,砸了很多瓷器。


    “這是明軍嗎?這就是蒙古人打仗的方法啊!他們比咱們還是蒙古人呢!”


    滿速兒氣得跳腳:“這是文明之師嗎?這是天朝上國的打法嗎?”


    “這就是我無賴啊!”


    “都是大好男兒,為什麽不能在戰場上決一死戰呢!”


    以前蒙古人沒有城池,就用這個辦法,打下了四個汗國,無比廣闊的疆域。


    現在換做蒙古人守城了。


    明軍沒有城池,全靠繳獲維係後勤。


    他們才知道,當年自己的祖先多麽惡心人。


    報應到後世子孫身上了。


    而明軍這邊軍心也不穩。


    軍將都說想吃菜。


    頓頓吃肉,都快吃吐了。


    “有肉吃還不知足?都敞開肚皮吃,能吃多少吃多少?羊肉吃夠了吃牛肉!”


    陳友生氣:“本將去哪給你們整蔬菜去呀!本將還想吃蔬菜呢,跟誰訴苦去?”


    “大人,卑職都一個禮拜不拉屎了,拉不出來呀,這吃肉吃得一身膻味,渾身都難受。”衛兵苦笑。


    陳友也幾天不上廁所了。


    吃菜的胃,受不了頓頓吃肉。


    “本地人都吃什麽蔬菜呀?”陳友讓人拉來俘虜審問。


    很快得知,他們吃一種蔥頭。


    “去弄點,給兵卒嚐嚐。”陳友也想吃菜啊,再不吃菜,他也快廢了。


    很快,一個紫皮洋蔥,送到陳友麵前。


    陳友皺眉:“這種蔥頭呀?大明也有呀,這玩意齁辣的又苦,怎麽吃啊?”


    “大人,他們本地叫皮牙子,吃肉的時候就著吃。”掌炊事的軍吏苦笑道。


    從肅州出兵後,就沒吃過蔬菜。


    大家肚子都在叫苦。


    隻要是菜,苦點就苦點吧,對付吃吧。


    “陝西就有種的,沒人吃呀。”


    “據說是張騫出使西域時候帶迴來的種子,大明沒人喜歡吃,這些年已經看不到有人種了。”


    陳友十分博學:“但大明的小,特別辣還苦,很沙口,一點都不好吃,嚐嚐這個吧?”


    洋蔥,原產於中亞和西亞,張騫出使西域時帶迴來種子。


    但不是現代洋蔥!


    現代洋蔥是經過反複雜交,經年累月培育出來的。


    到了晚間,衛兵送來餐食,又是烤羊腿,什麽材料沒有,隻用鹽水淹了一下。


    剛吃味道還不錯,架不住天天吃啊。


    陳友現在看著就想吐。


    還有一碟切成片的蔥頭。


    陳友用筷子夾一片,放在嘴裏,又就一片蔥頭吃,蔥頭的汁水中和了肉膻味,又激發了肉香味。


    陳友眼睛一亮:“這味道和大明的不一樣呀。”


    “多多收集一些,給兵卒們吃。”


    陳友這頓烤肉吃得味道不錯,起碼有味道了。


    皮牙子烤肉。


    軍中上下也對這蔥頭讚不絕口。


    陳友讓人大規模搜集蔥頭,充當軍糧,並打算帶迴去種植。


    地圖馬上就傳,前麵傳了哈密和亦力把裏的地圖,我再傳一遍,先傳甘肅全部地圖。


    廣西新劃地圖,前麵也傳了,可以去看。


    滿速兒的時間線提前了十年,因為東察合台汗國不這樣寫,就缺失很多趣味了,阿黑麻、滿速兒、薩亦德都是數一數二的人傑。


    東察合台汗國、金帳汗國、葉爾羌汗國,這些資料太難查了,百科都是錯的,百科全是瞎寫的。


    作者又報了一個事業編,看看這次還會出現啥詭異情況吧。


    參加了許願節,後台端口還沒開通呢,然後就是加更,打賞加更,一直到月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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