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滿住常年遊走於刀鋒之上,對危險早有預判。


    而且,他對朝鮮君臣一直在防備。


    從朝鮮臣子不願剃發易服,李滿住就知道,這些朝鮮人骨子裏是高傲的,不會為自己這個蠻子效力的。


    所以,他住在內城,內城裏都是女真兵守衛,不許朝人進入,內外不通。


    同時,他派兵把守著東城門,一旦事有不逮,立刻從動門逃出平壤,逃去平壤東邊。


    他有八個兒子,朝鮮北部貧瘠,他分給了女婿凡察、凡察的侄子董山等外將。


    而將繁華之地,分給了自己兒子把守。


    他長子古納哈正在攻打漢城。


    女真和蒙古一樣,都有幼子繼承家業的傳統,長子就得靠自己本事開拓。


    朝鮮半島腰部,全在女真手裏,所以明軍攻打平壤,並不會讓李滿住慌亂。


    他正住在王宮之中,侍奉他的是朝鮮王遺留的宮娥。


    “爹,平壤守不住了,早就該把金銀財寶先運走。”


    和李滿住一起鎮守平壤的是小兒子伊澄巨。


    伊澄巨是李滿住最喜愛的兒子,雖然他很愚蠢,但在戰場上,伊澄巨是優秀的猛士,很得軍心。


    “你懂個屁,這是朝鮮,不是大明!”


    李滿住瞪著他:“明軍是想讓我們和朝鮮人火並,他們好漁翁得利,你以為大明會好心好意救援朝鮮?”


    他說的是蒙古語。


    女真也有自己的語言,奈何韃靼過於強盛,統治著東漠北、東北地區,女真人為了更好的跪舔韃靼,就放棄了女真語,都在說蒙古語。


    伊澄巨撓撓頭發,沒明白。


    “蠢貨。”


    “明軍會讓放任咱們離開的。”


    “不必著急,財貨放在中間,兵卒團團圍住即可。”


    “朝人全部丟掉,咱們天亮後就撤!”


    李滿住看得通透。


    大明想要一個殘破的朝鮮,所以一定會放走他李滿住的。


    死了他李滿住,女真就是一盤散沙,一盤散沙的女真隻會逃迴建州三衛,不會再給大明當刀了。


    王越在了解他,他也在了解王越。


    若天下人還認為景泰帝是昏庸之君的話,那絕對是天下第一蠢貨。


    景泰帝極善用人,王越是景泰帝極為重用的人傑。


    恰恰說明,王越極為有才。


    此人聲名不顯,但看看他最近在做什麽,就知道其人之厲害。


    王越駐紮在義州,練兵、漢化、移民。


    就這三件事,別人一件一件做,都未必做好,王越三件同時做,有條不紊,樣樣傑出。


    他李滿住和韃靼人打交道半輩子了,知道韃靼兵多麽桀驁不馴,他們隻服強者。


    而王越是個瘸子,隻會被韃靼兵笑話的瘸子。


    偏偏這個瘸子,卻統率了一萬七千韃靼兵!


    韃靼兵沒有嘩變,耐著性子被他操練。


    說明王越的統兵本事之強。


    而其人更高明的地方,是在看朝鮮全局,善於抓住機會。


    女真人駐紮朝鮮幾個月了,早已不複初來時的雄心壯誌,精力都浪費在朝鮮娘們身上了。


    錢多了、腿軟了、墮落了,早就不是強兵了。


    此時的女真兵,是最弱的時候。


    反觀韃靼兵,王越用熬鷹的方式,熬著韃靼兵,忽然放出來,韃靼兵就如出匣猛虎。


    一強一弱,高下立判。


    同時,他選擇的機會最好。


    漢城外城已經被攻克,內城搖搖欲墜,王越忽然動手,抓準機會,救援朝鮮。


    所以,李滿住明白,王越不止在打仗,更多的在統籌朝鮮政治。


    這樣的王越,一定會會放他李滿住離開平壤,禍亂整個朝鮮的。


    同時,他也看透了大明皇帝的心思。


    大明皇帝要收朝鮮之地了!


    他不需要一個恭順的小弟,而是要把小弟變成內地。


    所以,把藏在山溝裏的朝人,花大力氣移去遼河套,然後再大肆移入漢民進來,就能將朝鮮北部攥在手裏。


    而朝鮮,北部地勢險峻,南部是平坦的平原,隻要平壤在大明手裏,南方就是一馬平川,旦夕可平。


    南方的朝人,反抗也沒有機會了。


    這是大明皇帝的棋局。


    險峻地勢裏住著漢人,朝人住在無險可守的地方,朝人就隻會被迫同化為漢人,不允許他們反抗。


    李滿住也不是庸才,他抓準這次機會,壯大女真。


    他被大明皇帝驅使,禍亂朝鮮,他就能把朝人變成女真人,再用朝鮮財貨養女真兵,用明軍錘煉女真人的戰鬥力。


    等女真迴到老巢的時候,勢力壯大幾倍。


    皇帝陛下您要朝鮮,那廣闊、寒冷的東北,就歸我女真吧!


    果然。


    李滿住慢悠悠的撤出平壤,鄭古塔也慢吞吞地占領平壤,盡量避開和女真巷戰。


    韃靼兵是騎兵,騎兵打不了巷戰。


    女真兵是步騎兵,打巷戰反而占據優勢。


    所以,朝鮮官員不停催促鄭古塔,要求鄭古塔追擊李滿住,殺掉李滿住,為朝鮮王報仇!


    此刻,十幾個朝鮮高官,圍著鄭古塔,叨叨個沒完。


    鄭古塔聽著煩了,瞪起眼睛:“你們怎麽不去殺?”


    “天朝陛下令伱救援朝鮮,而你卻放任李滿住離開,本官要向陛下告你一狀!”朝鮮官員怒發賁張。


    很多身穿紅色官袍的官員,指著鄭古塔,說:“李滿住罪惡滔天,你卻怯戰畏戰,放任賊首離開,將天朝皇帝的顏麵置於何地?你鄭古塔是否和李滿住有所勾結?”


    見他們把景泰帝搬出來,鄭古塔有點心虛:“我麾下將士都是騎兵,不善巷戰,如何攻殺?”


    “那出城追擊還不行嗎?”


    “天色將晚,本將對朝鮮地勢不熟……”


    鄭古塔沒說完,就被那個紅衣官袍的官員喝止:“本官願意隨你去殺敵,如何不熟悉地形?你若畏戰,可將兵卒借給本官,本官必斬李滿住之狗頭!”


    鄭古塔被逼到角落了,嘟囔道:“你這麽厲害,為什麽不自己打李滿住呢?借我的兵幹什麽?”


    “你!你個蠻子懂什麽!”朝鮮官員嗬斥。


    鄭古塔是韃靼人,歸化了大明。


    缺什麽補什麽,他最恨別人瞧不起他的出身。


    “本將是陛下欽封的樂安伯!不是你朝鮮的走狗!”


    鄭古塔兇惡厲喝:“陛下尚且下聖旨,言明韃靼亦屬華夏苗裔,和漢人一樣,為華夏人!”


    “陛下設帝王廟,有一廟全是蒙人,說明蒙人和漢人是一家人!”


    “你朝鮮官員,竟如此輕賤本將!”


    “殊不知,沒有本將,你們還在給李滿住當狗呢!”


    “本將沒來的時候,你們怎麽不去報效你們的國王?”


    “為什麽本將來了,你們就滿嘴忠義了呢?還給你們朝鮮王報仇?以前想什麽去了?”


    “本將問你們,為什麽給李滿住當狗?”


    鄭古塔氣得發慌,麵露兇狠:“好!”


    “本伯嘴笨,辯不過你們!”


    “傳令,關閉城門,任何人不許出入!”


    鄭古塔悄悄把手放在刀柄上。


    別忘了,王越還給他下達另一個任務了呢!


    “為何要關閉城門?”


    朝鮮官員指著鄭古塔:“你鄭古塔是否要背叛陛下,自立為王?”


    “自立你妹啊!”


    歘!


    鄭古塔忽然抽刀,一刀劈在他的胸口之上:“就你話多!”


    “啊?”


    一見鄭古塔殺人了,其他官員嚇得慘叫,有人逃命,有人朝著北京方向叩拜:“陛下呀,您為何重用韃靼人呀!他們要背叛您呀!占據朝鮮自立為王呀!”


    “全部殺掉!”


    鄭古塔懶得廢話,直接下令開殺。


    平壤城中的朝鮮顯貴,在李滿住攻占朝鮮之後,過得也不錯,甚至很多文官,被李滿住征召,在李滿住手下為官。


    明軍來了,他們反而有些小失望,明將根本就不用他們。


    更大的失望,在後麵呢。


    李滿住沒屠城。


    明軍反而開始屠城!


    鄭古塔關閉城門之後,下達命令,允許韃靼兵,進入高門大院搶掠,並允許屠城!


    平壤這座城池,對朝鮮的政治意義太大了。


    不屠城,難以控製。


    而且,此地易守難攻,建在險要地勢上,明軍兵力很少,隻有兩萬人,想徹底控製平壤以北,根本不現實。


    所以,王越給鄭古塔的最後一道命令。


    是控製平壤之後,放任兵卒搶掠,並適當屠城!


    鄭古塔不懂什麽適當。


    直接開屠。


    反正屠城這活,是韃靼人的傳統技藝,天生就會,還非常擅長。


    整個平壤,陷入極致的恐懼之中。


    高門大戶被打破,兇悍的韃靼兵進去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但真正禍亂平壤的,反而是朝鮮百姓,他們覺得是發財的機會,都出來跟著韃靼兵搶,互相殺。


    整個平壤徹底亂起來。


    鄭古塔坐在朝鮮官員屍體之上:“傳令各軍,不許點火,不許燒城!所有搶掠所得,歸屬個人!”


    他很清楚,這是王越一石二鳥之計。


    屠城平壤,消耗韃靼兵。


    他是大明伯爵,可不在乎韃靼兵的死活呀。


    反正死了還會補充,擔心什麽。


    打破平壤的大功,肯定會被賜下世券,他兒子就有著落了。


    不能燒毀平壤城,一旦燒毀,他們可就就得住野地了,萬一女真兵迴來,他們就傻眼了。


    把人殺光了,城池留下。


    這時,有屬下獻上幾個美人,都是高門大戶的美人,鄭古塔樂嗬嗬享受去了。


    平壤攻克的消息,傳到王越手中。


    王越微微鬆了口氣,目光看向安州。


    “傳令,攻打安州、順川、平城、順安四城!”


    這是往平壤方向走的四座城池,打通去平壤的道路。


    同時,他給李賢寫信,請求李賢增兵一萬,一萬漢兵,全要步軍,守備城池之用,並轉運守城器械、糧食。


    消息傳到沈陽。


    李賢不敢耽誤,立刻清點一萬兵卒,開赴朝鮮,守備城池。


    同時,將王越占領平壤的消息,傳入中樞。


    漢城。


    程信和羅綺,已經策反了權擥。


    權擥羊狠狼貪、螞蝗見血,貪婪到了極致,他獨子權健被抓,他竟然還和程信討價還價,談到了一個很高的籌碼。


    大明要將安東府封給他,裂土封侯。


    他認為,大明會雖對朝鮮之土垂涎欲滴,但他要的地方,是比較貧瘠的土地,在半島的東部邊陲,和對馬島隔海相望。


    並且,他還想當李弘暐的相父,讓李弘暐將國政托付在他手中。


    程信當時都想撕票了。


    “彥實,權擥如餓虎吞羊,當速戰速決,慢則生變。”


    羅綺老持穩重,擔心權擥拿著這邊的籌碼,去和李瑈去談。


    程信也覺得權擥不靠譜。


    立刻發動。


    程信再和權擥接觸,定在八月二十四,就是後天,權擥先背出李弘暐,再由權擥、韓確手中家丁,外加一百明軍,攻入景福宮。


    景福宮是朝鮮五宮之首,王宮得名於《詩經》中“君子萬年,介爾景福”中“景福”二字。


    規製是王府規製,建成後,大明還派人來檢查來著,看看有沒有違製的情況。


    權擥卻有所猶豫:“區區二百人,如何成事?”


    “唐太宗以不足百人而功成,方有貞觀之治!”


    程信厲聲道:“唐明皇以數百人發動唐隆政變,方開創開元之世!”


    “吾等手上有二百人,多是忠誠軍隊,如何不能成事?”


    “權擥,你若再猶豫,被朝鮮王上得知,吾等是大明天官,朝鮮王可不敢隨意處置!”


    “可你的榮華富貴可就沒了!”


    權擥也是熟讀史書,知道唐太宗和唐明皇的,都是叛亂起家的皇帝。


    問題是他不是皇帝呀!


    還要扶持李弘暐,他也就當個權臣!


    最好當司馬懿。


    而奪門之變,在這個時空都沒有好下場,大明的奪門之變,太上皇變成了倭郡王,安南的奪門之變,才幾個月黎宜民就被殺了。


    他真的後悔了,為什麽要聽明使的挑唆呀。


    兒子死了就死了唄,他還有孫子呢!


    “權大人,您可還想裂土封王?”


    程信笑道:“隻要你打開宮門,一切交給本使便是。”


    權擥還在猶豫。


    程信壓低聲音道:“本使再告訴你一條消息,我大明天兵已經南下了,此時打到了安州,隨時能入駐平壤。”


    猛地,權擥滿臉恐懼。


    一旦他跟程信翻臉,等大明天兵來的時候,必然誅殺他權擥!


    可他不敢殺程信啊。


    殺了程信,沒法跟大明交代,到時候大明皇帝震怒,殺他九族都是輕的。


    權擥自知沒有選擇,哭喪著臉道:“都聽您的還不行嗎?”


    日子定在明天。


    八月二十四。


    李瑈沒心思處置奏章,漢城外城已經被攻破了,李滿住的長子古納哈非常英勇,率兵僅攻打漢城四十七天,就攻破了兩座甕城、外城。


    晚間,李瑈頭疼。


    宣了太醫入宮診治,正診治的時候,忽然有太監急匆匆進來:“陛下,不好了,建春門被打開了!”


    “打開就打開了,關上便是,隻要不是女真人打進來就行。”


    李瑈說完,自己都愣住了:“你說什麽?建春門被誰打開了?”


    “迴陛下,可能是賊軍!”太監也不清楚。


    建春門是景福宮東門。


    景福宮四門,光化門是正門。


    因為外城被攻克,李瑈把禁衛派出去守內城,宮內略顯空虛。


    猛地,李瑈站起來:“太上皇呢?”


    李弘暐已經複辟過一次了!


    這次會不會又是他?


    太監也不知道。


    “立刻傳旨,詔禁衛迴宮戍衛!”


    李瑈也顧不得頭疼了,讓太監伺候穿衣服,要先藏起來。


    幸好,漢城被圍時,他就提前做了準備,在宮裏挖了地道,能在地下藏起來,等著風波過去即可。


    羅綺、程信率領著明軍,從建春門進入王宮。


    並沒遇到什麽阻力。


    衝入康寧殿,結果並沒找到李瑈,甚至交泰殿中的皇後,也消失了。


    羅綺抓幾個小太監問,一問才得知,皇帝已經帶著妃嬪、王子,鑽進地道裏了。


    那地道通往景福宮、昌德宮、昌慶宮、慶熙宮,全是岔路,如迷宮一般,沒有地圖進去就出不來。


    誰也不知道皇帝跑哪去了。


    羅綺和程信對視一眼,都覺得壞了。


    李瑈偷偷挖地道,這件事他們大明使臣並不知道呀,權擥也沒告訴他們。


    權擥這個腦殘,如此重要的信息竟然沒交代。


    “先對外宣稱朝鮮王駕崩,讓宮裏先亂起來。”程信當機立斷。


    已經做到這一步了,總不能撤走吧?


    這個時候,權擥背著李弘暐,也進了勤政殿,請李弘暐登上禦座。


    李弘暐就是曾經的侄子皇帝。


    被親叔叔搶走了帝位!


    此刻,看見勤政殿上的禦座,雙目流出清淚,慢慢走上丹墀,一步一個腳印,走得結結實實,慢慢坐在禦座之上。


    可剛坐下,權擥就收到消息,李瑈跑了。


    “你、你、你下來!”權擥指著李弘暐,說出十分滑稽的一句話。


    李弘暐也懵了,讓我下來?


    我現在是朝鮮王了,你讓我下來?


    “相父!”


    李弘暐壓低聲音冷喝:“此座本就屬於朕,卻被李瑈竊據六年!朕再次君臨天下,有何不妥?”


    權擥頭都大了,我能怎麽跟你說?難道告訴你李瑈跑了?


    “你、你下來!”權擥心裏無限後悔,為什麽聽大明使臣忽悠呀,好好的當靖難功臣不香嗎?


    “相父不可放肆,朕是朝鮮皇帝,無可厚非!”李弘暐壓低聲音冷喝。


    他受夠了被圈禁的日子了。


    再次君臨天下,他要大幹一番,施展拳腳,把這些年虧欠自己的東西,統統補迴來,先納幾個美人!


    就納他叔叔的妃嬪!


    “你、你先下來!”


    權擥也不能上去呀,這是丹墀,他上去就是造反!


    如果能,肯定捏著李弘暐的脖子,狠狠摔下來,你個廢物,把老子害慘了?


    韓確卻冷喝道:“權擥,不可對陛下無禮!”


    他本該出使大明的,結果外城被打破了,他被困在漢城,出不去了。


    程信找到他,自然一拍即合。


    “陛下跑了。”權擥壓低聲音道。


    “什麽?”


    韓確嚇得跳起來,驚恐道:“怎、怎麽跑了呢?程信和羅綺幹什麽吃的?”


    “我哪知道?”


    權擥滿頭是汗:“這下可完了!”


    “別急,還有救!”


    韓確看向坐在禦座上,意氣風發的李弘暐,壓低聲音道:“太上皇,您先下來。”


    “韓卿,還不昭告天下?”李弘暐認為李瑈死了呢。


    他還等著接收李瑈的頭顱呢。


    他要親口告訴叔叔,朕又當皇帝了,還要把你的嬪妃統統納入後宮,讓你看著!


    “您先下來。”韓確商量道。


    “快昭告天下,請大明使臣入殿。”李弘暐就是不聽。


    韓確緊張道:“陛下跑了。”


    噗通!


    李弘暐如遭雷擊,從禦座上滑落下來,整個人渾身癱軟,不知怎麽搞的,竟從丹墀上滾下來。


    滾到了韓確腳下,顧不得疼,驚恐問:“你、你說什麽?”


    “陛下跑了。”


    “快,快送本王迴寢宮!”李弘暐嚇得兩股戰戰,一股清流流了出來。


    整個勤政殿,所有人都傻了。


    都準備登基了,李瑈跑了,這不是拿命開玩笑呢嗎?能不能再滑稽點?


    “快點啊,就說朕……本王沒來過,本王沒來過!”李弘暐急得跳起來,自己往殿外跑。


    權擥卻拽著韓確:“你說有辦法,是什麽辦法啊?”


    韓確隻是目光陰冷地看著李弘暐的背影。


    “你、你是說?”權擥驚到了。


    這是弑君啊!


    就算現在有一線生機,早晚都是滅門之禍啊。


    “這是咱倆唯一的活路!”


    殺掉李弘暐。


    給李瑈編一個故事,讓李瑈暫且放過他們。


    然後,他們帶著家眷跑路去大明,尋求皇帝陛下庇護。


    “這、這……”


    “這什麽這!做不做!”


    韓確目光淩厲:“不做都是死!”


    權擥眼淚飆出來了:“做!”


    他從侍從手中奪下刀,朝著李弘暐走了過去。


    和韓確一左一右。


    李弘暐跑得很快,他往宮外跑,往自己的寢宮跑,千萬別讓李瑈知道呀,他們又來複辟了。


    上次就是笑話,這次是笑話中的笑話。


    噗!


    忽然之間,左右一人一刀。


    李弘暐中刀,驚恐地迴身,難以理解地看著韓確和權擥,為什麽要殺我啊?


    “太上皇陛下,您不死,我們都得死!”


    韓確使勁攮他。


    權擥也在用力。


    兩個人同時殺,才能把彼此捆綁在一起。


    “奸臣!”李弘暐難以想象,他非常相信韓確,自己竟死在韓確手上。


    本來一場皆大歡喜的政變,誅殺李瑈,迎立李弘暐登基。


    結果,李瑈跑了。


    韓確和權擥,迫於無奈殺掉李弘暐,向李瑈表忠心。


    “你們所有人,都在他身上砍一刀!”韓確逼著所有人站在他們這邊。


    “快點,讓家人收拾行囊,咱們坐船去大明!”韓確又對權擥說。


    繼續在朝鮮當官肯定別想了。


    隻能去大明當一隻喪家之犬了。


    “嗚嗚嗚!”權擥痛哭。


    而在這時,康寧宮竟然火光通天,同時,整個景福宮都燒了起來。


    “明使要幹什麽?”


    韓確呆呆地看著火光,顧不得逃離了,呢喃道:“是要滅亡朝鮮嗎?”


    權擥也不哭了:“程信為何要火燒景福宮?”


    “難道不知道景福宮被燒,守城的軍官都會看到嗎?以為宮中發生政變,整個軍營都會大亂!”


    “而女真人會趁機攻城……”


    “他們要幹什麽?幹什麽啊?”


    權擥驚恐:“陛下死了,對他們有什麽好處啊?”


    “有,朝鮮大亂,大明能吞並朝鮮!”韓確呆呆道。


    他一直以為,大明對朝鮮沒有野心的。


    可他錯了。


    景泰帝是個瘋子,對土地有著難以預想的貪婪,他要做的不是太宗皇帝,而是忽必烈啊!


    “權擥,也許咱倆還有複起的機會!”韓確忽然道。


    權擥愣住了:“咱倆殺了太上皇,陛下還能重用我們?”


    “不,大明能重用我們。”


    韓確對於大明,有著極深的感情,他將自己當做明人,整個朝鮮,把自己當成明人的朝臣很多很多。


    然而,他雖有感情,但他是政治人物,是權力動物,考慮更多的是政治問題。


    大元統治朝鮮,就是用朝人統治朝鮮。


    朝鮮太祖,李成桂,就出身於大元總管家庭,是世襲達魯花赤(督官,掌印者)。


    而大明統治朝鮮,也會如大元一樣,不會派漢人來統治,而是也會劃分萬戶府,依照元製統治朝鮮,他韓確是功臣,自然會讓他擔任高官。


    他的子嗣,就從文官,轉變成了世襲萬戶。


    等大明衰落之時,他的子孫也能趁勢而起,再造朝鮮,屆時他家族就是王族了!


    韓確看到了巨大的希望!效仿李成桂的機會!


    當機立斷。


    “走,把五座王宮,全部點著!”


    韓確要取信於大明皇帝,隻有忠於大明皇帝,仁厚的景泰皇帝才能賜予他想要的。


    畢竟在他眼裏,曾經他見過的太宗皇帝、宣宗皇帝,都是非常仁厚的。


    權擥也是權力動物,立刻懂了韓確的意思。


    做大明的達魯花赤,比當文官好太多了。


    “可怎麽能讓明使知道吾等之功呢?”權擥問。


    “派人聯絡程信和羅綺,就說吾等願意歸順大明,為大明陛下赴湯蹈火!”韓確道。


    權擥卻道:“這還不夠,我親自去,和他們討價還價。”


    “千萬不要!”


    韓確疾唿:“咱們是從心眼裏,心甘情願地願意大明陛下囊括朝鮮的,而非有預謀算計的,你要清楚。”


    權擥恍然,可不能和大明皇帝討價還價。


    當年李成桂的先祖,可不敢和忽必烈討價還價,所以才有了世代永昌。


    沒人想過,大明會郡縣朝鮮,因為曾經大明郡縣安南的失敗,讓朝鮮天真的認為,大明再無郡縣的可能。


    “權擥,能否說服韓明澮,為我們所用?”


    權擥和韓明澮是死黨。


    “能!”權擥也需要韓明澮,他智商跟不上程信,程信手腕太高了,隻有韓明澮才能和程信掰腕子。


    “你立刻派人去請韓明澮入宮,讓韓明澮去為我們籌謀!”


    韓確可不想當出頭鳥。


    他希望自己的兒子,稱宗做祖。


    和大明皇帝討價還價的,肯定沒好下場,讓韓明澮去做吧。


    而景福宮已經燒了起來。


    程信和羅綺也打算燒了朝鮮五宮。


    用五宮的火,動搖漢城軍心,隻要女真人打進漢城,到時候李瑈就算活著,也是元氣大傷。


    程信頗有幾分寂寥,未能功成。


    這奪門之變,看似簡單,為什麽處處受挫呢?


    大明的奪門之變就別扭。


    安南的奪門之變,便宜了黎思誠。


    朝鮮的奪門之變,讓正主跑了。


    大明的曆史,在朝鮮、安南都有映照,就像是鏡子一樣,大明武宗詭異而亡,朝鮮睿宗也死得不明不白。


    大明皇帝生兒子難,朝鮮皇帝生兒子也難,死亡率超高。


    而且,大明皇帝容易英年早逝,朝鮮皇帝也經常英年早逝。


    真的有意思。


    “把其他四宮也都燒了,並派人宣稱李瑈自焚而亡!”羅綺用到了建文舊事。


    太宗皇帝攻入京師(南京)時,建文帝一把火,焚燒了寢宮,是死是活成為了一個迷。


    而知道這個謎底的人,就是胡濙。


    “好!”


    程信立刻讓人散步謠言,說李瑈自焚了。


    “再假傳聖旨,把朝鮮官員召集起來,一網打盡!”羅綺發狠,鄭麟趾、韓明澮等人必死。


    而景福宮大火。


    駐守內城的金孝誠,看到火光,軍心騷動,而城外的女真大營也有了動靜,仿佛有攻城之意。


    “全都謹守崗位,任何人不許亂動!”金孝誠是員將才。


    他整頓軍心,讓士兵安穩守城。


    但是。


    李瑈是卓而有為的君主,他不放心把兵權交給金孝誠一個人,他把兵權分散,比如樸仲孫、崔恆,都在掌兵。


    這些人,都是靖難一等功臣。


    地位上沒有高低。


    但政見上全都是不和。


    彼此之間權力傾軋,金孝誠往東,樸仲孫絕對往西,崔恆絕對往北。


    沒有戰亂的時候,李瑈能憑借各方勢力彼此傾軋,穩坐釣魚台,而戰爭來臨的時候,這就是兵家大忌。


    果然,金孝誠守城。


    樸仲孫就要救援宮中,崔恆竟然要出城野戰,彼此爭吵不休。


    最後樸仲孫直接把自己的兵帶走了,在內城肆意馳騁,馳援宮中。


    城牆外。


    古納哈正在觀望城內,他雖是莽漢,卻是員戰將,畢竟從小就被親爹李滿住培養,打仗還是有兩下子的。


    他先召集兵卒,佯攻一麵城牆。


    遭到了極為激烈的反擊。


    “城內出事了!”


    古納哈立刻判斷出來:“一定是朝鮮王出事了,導致城內守軍空虛。”


    “那火,就是朝鮮王宮燃起的,傳令攻城!”


    心虛,才會反應激烈。


    古納哈加緊攻城。


    女真人攻城,和蒙古人一樣,都先四周搶掠,把附近的居民驅趕出來,填平護城河。


    而女真人和漢人不一樣,漢人兵卒打仗,不像打仗,反而像過家家,野戰不敢打、守城怕死、夜戰看不清,反正都會有各種各樣的理由避戰。


    女真兵半夜被叫起來,主將屁話沒有,下令攻城,這些女真兵就如狼似虎地往城牆上爬,玩命攻打,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


    不怕苦、不怕死,才能打好仗、打勝仗、打勝逆風仗。


    但是,女真兵打勝仗之後可不好管,漢兵打了勝仗,主將尚能約束,女真兵了大勝仗,天王老子來了也約束不了。


    不止女真兵,韃靼兵也是。


    各有好處,漢兵聽話、好管,戰鬥力不強,女真兵、韃靼兵戰鬥力強,但容易噬主。


    城外越攻越兇。


    內城城牆,堅固程度遠不如外部。


    而如今守城的,隻有金孝誠,其他諸將,都馳援宮中去了,畢竟救駕之功,比守城之功大太多了。


    因為,五座宮城都燒了起來。


    傻子都知道,宮裏出事了。


    隻有金孝誠一個人在堅持守城。


    “你們就不想想,救了陛下,內城丟了,還有什麽用?”金孝誠充滿無奈。


    女真兵非常善於抓住機會,內城城牆搖搖欲墜。


    而景福宮外。


    程信正在和韓明澮討價還價。


    韓明澮對陣程信,毫不落入下風。


    “程大人,這麽大的事,您做不了主吧?”


    韓明澮十分狡詐,不停試探程信。


    “如何做不了主?陛下親筆聖旨,就在本官下榻之處,韓大人可否願意隨本官去取,一看便知。”程信毫不露怯。


    韓明澮眼角微微一縮。


    大明皇帝,派程信來時,就有吞並朝鮮之心了?


    這是為什麽呀?


    朝鮮非常恭順,大明世代皇帝都喜歡朝鮮王,就連景泰帝,對朝鮮王也是不錯的,為什麽要吞並朝鮮呢?


    大明疆土如此廣闊,朝鮮有什麽是值得大明圖謀的呢?


    韓明澮想不通。


    “幾位大人,為國朝立下汗馬功勞,自然能得到一份令爾等滿意的恩賞,陛下之慷慨,爾等根本想不到。”


    是,陛下慷慨,能送給你們一張通往黃泉路的車票。


    程信侃侃而談,心中絲毫不虛,反正都是屁話,迴國後他肯定不會承認的。


    韓明澮卻道:“我朝鮮願並入中華,可否請王越大人快些南下,收複國都?”


    陛下要的是殘破的朝鮮。


    而不是完整的朝鮮。


    “不瞞韓大人,王越已經南下,如今就在安州,旦夕可破平壤,最遲十五天,就能抵達漢城。”


    韓明澮微微驚唿,大明王師這麽強?


    想想也是,大明收降了大量韃靼兵,這些韃靼兵比女真兵還強,朝鮮兵,真的是當民夫人家都嫌棄。


    韓明澮露出無奈苦笑。


    “我大明天兵,皆是精銳騎兵,而王越,更有名帥之資,其人以諸葛丞相自比,有經天緯地之才。”


    程信笑道:“本官是根據軍糧推算出來的,應該比十五天更近。”


    “漢城破了也不要緊……”


    “不!”


    韓明澮卻道:“內城還能守住十五天!吾願親自守城,等待大明王師到達,將完整的漢城,獻給陛下!”


    程信眼眸一陰,漢城必破!


    不經過女真人的殘暴,如何得知大明的好呢?


    而且,不消耗朝鮮人口,如何能完美並入大明呢?


    “好,韓大人立刻去督守城池,吾在此地恭候佳音。”程信倒是想立刻劈死韓明澮。


    但是不能。


    李瑈下落不明,能主持朝政的隻有鄭麟趾、韓明澮等寥寥數人。


    如果這個時候,誅殺韓明澮,反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隻要王越抵達漢城,任何人,都掀不起風浪了。


    女真兵攻得特別兇,城牆搖搖欲墜。


    好在韓明澮及時抵達,勉強保住城牆,他詔令各軍返迴守備城牆。


    躲在地道裏的李瑈,卻覺得十分悶熱。


    他以為是地道裏悶熱呢。


    結果有太監哭著稟報,外麵全是大火,整個宮裏都燒著了,根本出不去。


    庶子李曙嚇得哭泣。


    “哭什麽?朕還沒死呢!”


    李瑈厲吼:“那明使也就這點本事,燒了五宮,再建便是,隻要朕還活著,他們就拿朕不能怎麽樣!”


    他真的失算了,躲入地道之前,應該派人出宮,請將軍入宮勤王啊。


    幸好,他提前準備了吃食。


    在地道裏麵活幾個月是沒有問題的。


    這地道,他建得如迷宮一般,若沒有地圖,根本走不出去,而且建造地道的工匠,都被他毒殺了。


    天下間,隻有他李瑈知道該如何出去。


    貼身伺候他的,都是他的貼身太監,信得過的人。


    他可以安心在裏麵待一段時間。


    “晄兒,你為何不哭?”


    李瑈發現,自己的嫡次子李晄竟然不怕。


    “迴父皇,父皇是皇帝尚且不怕,兒臣隻是區區一王,有什麽可怕的?”


    年僅九歲的李晄,這番話讓李瑈心花怒放。


    “吾家麒麟兒,他日興我朝鮮王室的,必是你李晄!”李瑈讚揚道。


    李晄,就是未來的睿宗。


    死得不明不白那位。


    然而,李瑈情緒又低落下來:“景泰皇帝,狡詐如狐,心狠如豺狼,我朝鮮對大明畢恭畢敬,他卻要強吞我朝鮮之地,著實是可恨。”


    他可不是昏君。


    從程信、羅綺入宮奪門,他就明白了,大明在策劃朝鮮大亂,野心昭然若揭。


    “父皇,好戰者國恆亡,景泰皇帝如此好戰,大明必毀於他手。”李晄認真道。


    李瑈也是這樣認為的,大明強吞朝鮮,猶如隋煬帝強吞高句麗,自取滅亡。


    “吾兒,當記住今日之恥,他日你登基為帝,必定要整頓軍備,創建我朝鮮文字,脫離大明,並和大明為世仇!”


    李瑈絕不甘心。


    五宮的大火,燒了整整七天。


    周圍民居受到了波及,內城並未動亂,蓋因很多丟掉家園的居民,被強征入伍,被丟到城牆上,消耗女真的實力。


    內城城牆斷了一塊,就用屍體填補上一塊。


    城內爆發出恐怖的向心力。


    而城外的女真兵已經露出疲態,女真兵畢竟少,古納哈可舍不得在攻城戰中消耗掉。


    攻城戰又陷入拉鋸戰,甚至古納哈萌生退兵之意了。


    與此同時。


    王越親自領兵,攻克了安州、順川、平城和順安,順利抵達平壤。


    從遼東過來的漢人,駐入各城,守備城池,並不予接納流民,不許開城。


    朝鮮餓殍遍地,橫屍遍野。


    而一路路騎兵,從西往跑,收攏流民,攻打東麵的城池,這些騎兵的主人,都是女真人。


    李滿住已經下令,搶一波就跑。


    放開了女真兵的限製,每個莊園都搶,搶完就往北運,天氣越來越熱,女真人受不了南麵的熱。


    李滿住自稱韓王之事,就此作罷。


    他打算去朝鮮東邊,當土大王去,西邊讓給大明。


    而收繳流民的,還有明軍。


    王越也在收集朝鮮流民,驅使朝鮮流民,攻打黃州。


    黃州守將是李滿住的五兒子,毛尿那。


    毛尿那和李滿住不和,不聽李滿住撤離的命令,而是坐守黃州,任由明軍攻城,他絲毫不怕。


    王越親自領兵,攻打黃州。


    鄭古塔則往東走,攻打祥源,控製北麵通道,並據險而守,防備東麵來的女真軍,攻打平壤。


    又派一支偏師,去向西收降南浦。


    王越並不急,因為天公不作美,近日陰雨綿綿,道路泥濘,騎兵難以施展開。


    他就把騎兵撒出去,收繳附近流民。


    驅使流民攻城,填補護城河。


    本來在朝人心中,明軍是天兵,來幫助他們的,結果王越親手毀掉了大明的信譽。


    女真兵驅使流民攻城。


    明軍來了,還驅使流民攻城。


    女真兵不計較朝人死活,明人也不在乎,甚至攻克一座城池之後,還放任韃靼兵屠城。


    有些藏在山裏的朝人,聞聽明軍把女真人趕走了,天兵來了,他們出來請求進城,結果遭到明軍的拒絕,還被射了一輪箭雨。


    他們千盼萬盼,終於盼來了朝鮮人自己的軍隊。


    王越在義州就編練了一支朝人軍隊,一路上收繳降兵,以朝人和女真人為基,擴充實力,這支大軍已經有三千人。


    他們說著本地方言,結果還驅使著流民攻城。


    他們比女真人、明人還狠,他們知道朝人老窩,帶著人找到他們的巢穴,一鍋端。


    流民哭爹喊娘,橫屍遍野。


    王越隻讓人就地掩埋,見到屍體就掩埋。


    不是出於仁道,而是擔心發生瘟疫。


    八月二十九。


    王越收到鄭古塔的消息,祥源到手,並往南收複遂安,依河而守,停止攻勢,擋住了女真兵西進的路。


    “攻城!”


    王越下達命令,讓騎兵棄馬,攻城。


    韃靼兵不情不願,王越承諾,打破城池就允許屠城,讓韃靼兵盡情發泄。


    八月三十一,黃州城破,毛尿那頭顱被獻上來,黃州被屠。


    九月初一,銀波被攻克。


    九月初二,瑞興、平山、金川三城到手。


    九月初三,王越抵達開城城下。


    他率兩萬大軍而來,如今手裏還剩下一萬七千人,總消耗在八千人上下。


    但陸續留下三千漢兵守備各城,他手上帶著一萬四千人,沒有一個漢人。


    守備開城的,又是一個難纏的角色,是李滿住的二兒子都喜。


    都喜非常有野心,為人又很聰明,他占據開城後,就努力經營開城,加固城牆,增設守城器械,並懷柔朝人。


    他和他爹、兄弟們都不一樣。


    他們骨子裏是女真人,而都喜骨子裏卻是漢人,當地朝人竟對他交口稱讚。


    王越就知道,開城打不破。


    他留下鄭古塔,圍住開城,圍而不攻。


    他本人則率領鐵騎,星夜馳騁,在九月初五,抵達漢城,城外!


    距離八月二十四政變,僅僅過去十二天!


    王越兵臨漢城的消息,在內城裏麵炸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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