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音樂悠揚,輕歌曼舞。


    數十位親王、輩分高的郡王,坐在正座上,周圍由重臣陪同。


    而輩分小的郡王,則在殿外。


    太監宮女在殿內外穿梭。


    有趣的是,近支親王坐在上位,遠支的親王按輩分排序,閣部重臣全都作陪。


    大熱的天,一個個都穿著冕服,渾身都是汗水。


    坐在上首的朱祁鈺,看著這些親戚,臉上掛著笑容。


    “諸卿,今天雖不是家宴,但也沒有外人,這些朝臣都是朕的肱骨重臣,大家無須拘束,都放開玩!”


    朱祁鈺舉起酒杯,杯中水一飲而盡。


    “謝陛下!”鄭王朱瞻埈最識趣。


    他第一個來,又是皇帝的親叔叔,給足了皇帝麵子。


    朱祁鈺微微頷首,示意他落座。


    氣氛有些沉悶。


    但諸王都放不開,坐在上首的鄭王朱瞻埈、荊王朱祁鎬、淮王朱祁銓、趙王朱祁鎡。


    依次坐著二十餘位親王。


    胡濙坐在上首作陪,張鳳、王偉等人依次陪同諸王。


    外麵的郡王,則沒有重臣陪同,相對而言,他們在殿外,也自在一些,就是蚊子多,宮女太監都不願意伺候他們。


    郡王也不敢造次,在封地裏他們作威作福,在宮中,普通的女官都瞧不起他們。


    “微臣請賀陛下!”鄭王舉杯,巴結皇帝。


    “王叔,不必見外,王叔是看著朕長大的,何必這般客氣呢?”朱祁鈺笑道。


    鄭王卻出列,跪在大殿中央,高聲道:“君是君,臣是臣,哪來親戚之說?”


    朱祁鈺眼睛一亮,慢慢站起來,走下台階,親手扶起鄭王。


    “王叔,朕雖是天子,卻也是諸位叔伯兄弟的血脈親戚!”


    “王叔請落座!”


    “今日是家宴,沒那麽多規矩,諸位笑起來、樂起來、開心起來。”


    朱祁鈺環顧諸王,笑問:“怎麽都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啊?是路途遙遠,太過勞累了嗎?”


    “臣等不敢。”寧王朱奠培高聲道。


    “是對酒菜不滿意?”朱祁鈺問。


    “酒菜甚好。”楚王朱季埱小聲迴稟。


    “那是何事啊?”


    “為何悶悶不樂?”


    “今日是家宴,朕與你們隻敘天倫親情,不說其他!”


    “有什麽話直接說出來,不必忌諱,朕不喜歡拐彎抹角的!”


    朱祁鈺皺眉:“有什麽話就說出來!”


    諸王看向蜀王朱悅菼和魯王朱肇煇等幾個年長親王。


    讓他們出頭。


    朱肇煇輕咳一聲,站出來道:“請問陛下,想聽真話,還是聽假話?”


    “魯王叔祖,何為真話?何為假話?”


    朱肇煇是和朱祁鈺祖父洪熙皇帝一輩的。


    “陛下,假話就是臣等一路風塵仆仆,十分疲累,自然無甚興致。”朱肇煇目光閃爍。


    皇帝清理山東,那於謙派人把魯王府堵在王府內,開始查賬,凡是不是欽封的土地,強製收迴,導致魯王府內怨聲載道。


    山東境內欽封的魯係郡王,也都恨透了於謙。


    他入京,是請陛下給他一個說法的!


    “真話呢?”朱祁鈺轉過頭,盯著他。


    朱肇煇走出案幾,跪在地上:“陛下欲殺光朱家子孫嗎?”


    這話擲地有聲。


    觥籌交錯的氣氛登時一窒,連歌舞聲都停下了。


    殿外的諸王紛紛探頭進來看。


    殿內的諸王,則走出案幾,跪在地上。


    朱祁鈺環顧四周,緩緩開口:“諸位叔伯兄弟,都是這樣想的嗎?”


    “認為朕詔天下諸王入京,是為了殺戮諸王嗎?”


    沒人迴答。


    其實就是默認。


    “哈哈哈!”


    “朕若要殺人,何須那般麻煩?”


    “一道聖旨下去,你們敢造反嗎?王府護衛,敢跟隨你們造反嗎?伱們振臂一唿,有用嗎?”


    “朕想殺誰便殺誰!”


    “何須這般麻煩,強征強令,詔爾等入京?”


    朱祁鈺厲喝:“有這樣想法的,腦袋裏麵裝的是屎嗎?”


    “臣等知罪!”魯王等附和。


    心裏卻都鬆了口氣。


    寧王朱奠培卻暗戳戳問了一句:“既是家宴,太上皇為何沒來?”


    胡濙瞳孔一縮,這寧王腦袋有坑嗎?


    真以為皇帝不敢殺人?


    “寧王,按照輩分,朕得叫你一聲王叔!”


    朱祁鈺慢慢走到寧王麵前:“朕要先告訴你,太上皇已經不複存在了,如今太上皇被朕欽封為漠北王,乃是親王,和你一樣。”


    “朕之所以沒請他來,是王妃小產,他心情不佳,不願意參加。”


    “明日端午家宴,漠北王會參加的。”


    “這個迴答,寧王叔滿意嗎?”


    朱祁鈺問他。


    “微臣隻是心憂漠北王,別無他意。”寧王擺明了是看皇家笑話。


    寧藩蠅營狗苟,也都心照不宣。


    朱祁鈺笑了起來:“漠北王是朕的親哥哥,朕自然比別人更加關懷自己的哥哥。”


    “倒是寧王叔兄弟不睦,朕數次申斥,卻屢教不改。”


    “寧藩呢?都給朕進來!”


    皇帝聲音傳到殿外。


    在殿外用膳的宜春王朱奠坫、新宜王朱盤炷、樂安王朱奠壘、石城王朱奠堵、弋陽王朱奠壏走入殿內。


    寧王臉色微變,不知道皇帝要幹什麽。


    “爾等建藩於江西,是為朝堂鎮守江西的,不是讓你們內鬥的!”


    朱祁鈺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今日,當著朕、當著所有叔伯兄弟、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握手言和!”


    “從今往後,寧藩要彼此和睦,不能再鬧出有損天家威嚴的事情了!”


    寧王抹了把臉上的汗,長籲口氣。


    他以為,皇帝是讓郡王入殿,砍死他這個親王呢!


    皇帝暴戾,喜歡令親人殺親人,折磨人為樂。


    卻沒想到,隻是令寧藩諸王握手言和。


    朱祁鈺俯視著寧王,怪笑道:“寧王叔臉上怎麽這麽多汗啊?莫不是心裏在罵朕,狗拿耗子吧!”


    “微臣不敢,陛下乃皇家族長,您令寧藩握手言和,乃是維護天家體麵,微臣以後絕不敢任性,必然維護寧藩和平。”寧王臉上的汗更多了,不停磕頭。


    “哈哈哈!”


    朱祁鈺大笑,讓寧藩諸王握手言和。


    然後走上台階,高聲道:“諸王,起來!”


    “朕詔諸王入京,就是想和親戚們團圓團圓,過個開心的端午節!”


    “朕登基這些年,從未享受過一天,兢兢業業,筆耕不輟。”


    “這日子過得苦啊。”


    “身邊又沒個互訴衷腸的人。”


    “所以朕就想著,把天下諸王詔入京,都是朕的血脈叔伯兄弟,自是親切無比。”


    “就千裏迢迢地把你們詔來,就是想說點心裏話。”


    朱祁鈺端起酒杯。


    諸王慢慢站起來,誰也不信皇帝的屁話。


    真要想念親戚,至於派兵逼我們嗎?


    聖旨一次比一次嚴厲,不入京就形同造反,現在卻說好聽話,給自己找台階下,信了你的鬼。


    “都坐下!坐下!”


    “鄭王叔,是朕的親叔叔!”


    “荊王兄、淮王兄、趙王兄,是朕的近支兄長!”


    “你們,都是太祖血脈,都是朕的親族!朕的血脈兄弟!”


    朱祁鈺端起酒杯:“朕強征爾等入京,是朕草率了,朕自罰一杯!”


    說完,一飲而盡!


    讓太監又倒一杯水。


    “朕這皇帝,當得是有苦難言。”


    “方才寧王叔質問朕,漠北王為何沒來?”


    “朕知道,在你們心中,正統皇帝仍然是太上皇!”


    “朕隻是一個鳩占鵲巢的小醜罷了!”


    朱祁鈺高舉酒杯:“朕是庶子,庶子繼位,兄長尚在人世,亂了人倫綱常!”


    “所以諸位叔伯兄弟,跟朕不親近,朕能理解!”


    “這杯酒,敬叔伯兄弟們!”


    “朕幹了!”


    朱祁鈺又一仰而沒,打了個酒嗝。


    眼神略微迷離,讓太監再倒一杯。


    “今年正月十五,漠北王奪門,試圖複辟,想必諸王都知道了。”


    “這半年來,民間傳朕暴戾,文人罵朕無道,親戚罵朕刻薄,百官嫌朕瞎折騰。”


    “朕簡直是人憎狗嫌。”


    “所以你們才會迫不及待地問,漠北王為何沒來?”


    朱祁鈺高舉酒杯:“諸王,你們是朕的血親,朕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皇帝,朕當夠了!”


    “朕沒兒子!”


    “又是庶子!”


    “何必竊據帝位呢?何不讓給漠北王呢?”


    “多少個夜裏,朕都這樣問過自己,折騰什麽呢?就算改革成功,江山大好,那又如何?”


    “朕沒兒子,終究要傳到漠北王那一支去!”


    “何必呢?”


    “早點退位讓賢,還能落個好下場,起碼史書上留個美名!”


    “到時候太子也能孝順朕。”


    朱祁鈺長長一歎:“可朕沒有,朕仍舊霸著皇位,不肯還給漠北王!”


    “不是朕霸權!”


    “而是朕總做一個夢,夢到胡虜馬踏中原,漢室亡了天下了!所以朕……”


    “算了,終究隻是一個夢,算不得真的,就當朕霸權吧!就當朕貪戀皇位吧!”


    “這杯酒,敬你們!”


    朱祁鈺一飲而盡。


    腳步有些踉蹌,撐著案幾站著,臉上露出笑容:“諸王,和你們說說心裏話,朕這心裏,舒坦多了。”


    他由著馮孝扶著,坐在坐位上,臉上笑容不斷。


    仿佛真的喝多了。


    但馮孝偷偷豎起大拇指,還是您演技高,三杯水,把您喝多了,高手。


    諸王都懵了。


    沒見過這種場麵啊,該怎麽接啊?


    “陛下若非正統,如何坐穩八年皇位呢?”鄭王瘋狂跪腆皇帝。


    他封地在河南,對京中的一舉一動,知之甚祥。


    知道得越多,對皇帝愈發恐懼。


    這大侄子,變化太大了。


    “鄭王叔,你是朕還活著的,唯一的王叔了!”朱祁鈺動情道。


    鄭王不寒而栗。


    襄王本來也活著的……皇侄和皇叔,真的是天生冤家啊。


    他有點怕,會不會也進入瓦罐,成為寄類的其中之一呢。


    “朕親手殺了襄王叔啊,朕心裏有愧,有愧啊!”朱祁鈺忽然嚎啕大哭。


    要洗白?


    鄭王有點跟不上皇帝的節奏。


    而這個大殿中,有資格代替襄王說話的,隻有他鄭王了。


    鄭王是仁宗皇帝次子,是襄王的哥哥。


    也有監國的經曆。


    他趕緊站起來,跪在大殿中間:“陛下切莫難過,這一切都是彘墡咎由自取,與陛下何幹?”


    諸王都是人精,雖然出身貴胄,那也是一路殺上來的。


    王府內的廝殺,一點都不必皇位小。


    都看明白了,皇帝要洗白。


    “他犯了天大的錯,那也是朕的親叔叔,嫡親叔叔啊!”


    朱祁鈺淚如雨下:“當初朕實在太衝動了,為什麽就不能緩一緩,打他、罰他,總比殺了他強啊!”


    “等朕百年之後,如何麵對父皇,麵對皇祖父、皇祖母啊!”


    “朕猶然記得,朕小時候,襄王叔甚愛朕,過於愛漠北王,全因朕是幼子,父皇、皇太後、漠北王都寵著朕。”


    “可朕一時衝動,竟釀成大錯!”


    朱祁鈺哭得更兇了。


    歲數大的如魯王、蜀王、山陽王等,都覺得似曾相識。


    當年宣宗皇帝烹了漢王朱高煦時,好似也這般哭訴的,這爺倆,真是一脈相承啊!


    “若陛下實在過意不去,就請複襄王王號,令其後人繼承襄王爵位。”鄭王順著皇帝的話往下說。


    乾清宮殿內殿外,全都豎起耳朵。


    王位,才是他們命根子,若陛下複襄王王位,皇帝就不是削藩,而是真的想親戚了。


    可是,分封在湖廣的荊王、遼王卻不爽了,襄王府的家資,都進了他們的口袋,難道複襄王爵位,還逼迫他們還迴來?


    “複王號可以,但襄王叔一脈,都已經崩逝了……”


    朱祁鈺哭泣道:“王叔啊,當時你怎麽就沒在京師呢!”


    “勸諫朕一番,該多好啊!”


    嘶!


    鄭王打了個哆嗦。


    當時他要是在京師,估計也成瓦罐雞了。


    皇帝是真狠啊,把襄王一脈,都給烹了?


    殺絕了,然後洗白?


    這活兒,宣德皇帝熟啊!


    趙王有點心驚膽戰,他祖父朱高燧也不服氣宣宗皇帝,差點也參與了漢王謀逆。


    萬一皇帝翻小腸,會不會把他也一起烹了?


    三代瓦罐雞,皇帝和叔叔犯忌諱啊,老朱家有毒。


    殿內氣氛詭異而又尷尬。


    鄭王都不知道怎麽接。


    偏偏在一旁的周王朱子埅小聲道:“不如從宗室中挑選一子,承襲襄王王位,皆大歡喜。”


    眾所周知,周王子嗣泛濫,河南都快封給周藩了。


    若從藩王中挑一個,承襲襄王府,八成從周王家中和慶城王朱鍾鎰家中挑選,慶城王更狠,生了上百個兒子……


    朱祁鈺眼眸一陰。


    朕的意思,是要再立襄王府嗎?


    連朕話都聽不明白,還當什麽王!


    氣氛瞬間僵硬。


    “請陛下恢複襄王王號,恢複祭祀!”鄭王趕緊岔開話題。


    周王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請罪。


    “周王叔說的有道理啊。”


    “倒是可以從宗室中挑一人,繼承襄王王位!”


    朱祁鈺眼神陰鷙:“周王叔,既然是你提議的,就從你家中挑出一人,繼承襄王王位!”


    諸王瞪大了眼眸,還有這等好事?


    “微臣代襄王謝陛下隆恩!”周王激動了,又多一個王位啊,又是富庶的襄陽!


    這餡餅太大了!


    “挑好後,呈上來。”


    朱祁鈺吐出一口酒氣:“傳旨,恢複襄王府王位,恢複祭祀,為襄王叔正名。”


    這道聖旨下去,整個乾清宮沸騰了。


    本來一點都不熱烈的乾清宮,瞬間炸開了。


    皇帝不但沒削藩,還要建藩!


    周王撿了個大便宜啊!


    生兒子狂魔慶城王朱鍾鎰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


    他不止自己能生,兒子朱奇湞更能生,已經生了五十多個了,還在生兒子的路上。


    晉藩都快被兩代生兒子狂魔吃垮了。


    “周王叔,你建藩開封,為何是諸王最後一個入京的呢?”朱祁鈺話鋒一轉。


    周王臉色微變:“啟稟陛下,王府內事物龐多,一時之間無法抽身。”


    “京師和開封近在咫尺,你也不多來京中看看朕。”


    朱祁鈺笑眯眯道:“朕還以為,你有別的心思呢?”


    噗通!


    周王跪在地上,連說不敢。


    “起來,這事不賴王叔你,賴王誼,去你府上做客,卻沒有傳聖旨!你說可笑不可笑?”


    朱祁鈺怪笑:“來人,抽王誼十鞭子,以儆效尤!”


    周王還要跪著,但朱祁鈺不許。


    “起來,你是朕的王叔!”


    朱祁鈺像是喝多了,從台階上下來,親自扶起周王:“別說晚來幾日,就算不來,朕也不敢說什麽!”


    “朕雖然是族長,但朕這個族長,不過是空架子罷了,沒什麽權力。”


    “是不是?周王叔?”


    周王嚇得渾身是汗,想跪下,但被皇帝提溜著,跪不下啊!


    他往下墜,皇帝往上提。


    他就是跪不下。


    噗通!


    忽然,皇帝鬆開了他,他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多大歲數了,快被摔死了。


    “啊!”


    旋即一聲慘叫。


    皇帝竟若無其事地從他身上踩過去:“諸王,你們要什麽,直接和朕說,朕能賜的,都會賜給你們!”


    “你們是朕的血脈親人啊,都姓朱!和朕是一條心的!”


    “要什麽,就跟朕說!”


    朱祁鈺坐下了。


    坐在周王的身上。


    周王歲數不小了,被皇帝壓著,快要喘不上氣兒來了。


    諸王看在眼裏,沒人敢阻攔啊。


    因為皇帝喝多了,一邊說,一邊打著酒嗝,一看就是喝多了。


    朝中重臣都在翻白眼。


    皇帝最擅長耍無賴了!


    看看,又開始了!


    “寧王叔,你說!”


    “你要什麽?”


    “說出來,朕都給你!”


    朱祁鈺指著寧王,問。


    寧王揉了揉胸口,擔心他被皇帝屁股坐著,坐死嘍!


    本王還想再活幾年。


    “微臣對現有的一切已經非常滿足了,不敢奢求太多!”寧王跪下說不。


    “跟朕見外了,是不是?”


    朱祁鈺吧嗒吧嗒嘴:“寧藩雖然和朕不是近支,但我們有共同的祖宗,血脈相連,更改不了的。”


    “寧王叔,不要不敢,直接說,哪怕你說把江西封給你,朕都允了!”


    “老太傅,你別說話,朕沒喝多!”


    胡濙懂皇帝啊。


    趕緊過來搭戲。


    朱祁鈺擺了擺手:“今天是朕的家宴,都是姓朱的,朕不是皇帝,而是朱家的族長,是宗室裏的族長!”


    “有困難,和族長說,族長幫你們解決!天經地義!”


    “朕富有天下四海,什麽都有!”


    “要什麽就說。”


    “寧王叔!”


    朱祁鈺看向寧王。


    寧王吞了吞吐沫,皇帝真喝多了?


    但皇帝金口玉言,若是答應了把江西封給他,也沒法反悔了。


    他能允許襄王重新建藩,又允許周王過繼,可見是沒有削藩的意思的。


    再說了,皇帝說得對,江山都是他們朱家的,老朱家人吃點占點怎麽了?


    本王也姓朱,你們燕王係占了皇位,還不讓我們沾點光?


    “既然陛下和微臣敘親情,那麽微臣就直說了。”


    寧王咬了咬牙,直接提要求:“微臣信道,請陛下將龍虎山封給微臣。”


    試探!


    這是寧王對皇帝的試探。


    這不是他想要的。


    “區區一座龍虎山而已,正一道都遷走了,龍虎山便賜給你又如何?”


    朱祁鈺笑道:“王叔還要什麽?直接說!”


    “諸位,想要什麽,都說出來!”


    “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了!”


    朱祁鈺環顧四周。


    “陛、陛下!”


    周王的聲音從朱祁鈺屁股底下傳出來:“求求陛下挪開尊臀,微臣快要上不來氣兒了!”


    朱祁鈺後知後覺,仿佛才意識到,自己坐在周王的身上。


    趕緊站起來,親手把周王扶起來。


    “周王叔怎麽跑朕屁股底下去了?”


    朱祁鈺拉著他,哈哈笑道:“周王叔想要什麽?說!”


    周王淚如雨下,就想活著!


    皇帝快把他坐死了!


    坐在他胸口上,根本不聽他的唿喚啊,就是坐著他,和諸王吹牛比!


    考慮過本王的感受嗎?


    本王想要皇位,你給嗎?


    周王氣唿唿道:“微臣想請陛下分封微臣的兒子!”


    他有八個兒子!


    尚未到分封的年紀。


    “準!”


    朱祁鈺抓著周王的手:“都是朕的兄弟,封!”


    “王叔,想封在哪?挑,隨便挑!”


    周王沒想到,皇帝還真答應了。


    難道傳說中的皇帝暴戾,是假的?


    “陛下,微臣是老實人,可就不客氣了。”周王還真打算挑了。


    “跟朕客氣什麽?都是一家人!”


    朱祁鈺大手一揮,讓周王隨便挑。


    諸王也躍躍欲試。


    都是叔伯兄弟,皇帝對周王大方,對其他人自然全都大方。


    朱祁鈺笑眯眯地看著他們。


    諸王可打開話匣子了,有的想擴大封地;有的想多多賞賜金銀財寶;有的想要開礦權;有的想擴大王府護衛;有的想封孫子為郡王……


    各種奇葩要求,全都提出來了。


    朱祁鈺耐心地聽著,讓太監都記下來。


    甚至,殿外的郡王們也都進來,提出各種要求,更多的是多封王位。


    隻有坐在最後的靖江王,渾身不自在,總感覺皇帝設個圈套,等著諸王往裏麵跳呢。


    問到他時,他就說想傳承下王位,惹得皇帝大笑,說他要求太低。


    “諸位叔伯兄弟的心,朕都聽到了!”朱祁鈺緩緩開口。


    諸王都眼巴巴地看著他,等著他說出一句“允了”。


    “都是合理的要求。”


    朱祁鈺微微點頭。


    所有人心花怒放,皇帝這就答應了?


    皇帝這是把天下精華,都分封給了他們?


    果然是好族長啊!


    這時,駙馬王誼進殿,他背上被抽了十鞭子,傷痕累累。


    朱祁鈺眼眸一陰:“你進來幹什麽?今天是朕的家宴,你是朕的家人嗎?”


    “微臣有罪!”王誼心裏苦啊。


    他做客周王府,周王答應得好好的,他一出府就變卦了,然後再也不見他,導致聖旨沒傳出去。


    他在京中的兒子可就遭殃了,每次失敗的奏報傳入京中,兒子都被拖到街上,一頓鞭笞。


    就在剛剛,皇帝派錦衣衛,把他從府裏拖出來,抽了十鞭。


    “諸王,這是王誼,真定公主的駙馬,是朕的姑父。”


    朱祁鈺搖搖晃晃站起來,從人群裏把周王拉出來:“王叔,就是他,去你府中傳旨,旨意沒傳出去的。”


    “朕剛剛派人打了他十鞭子,他心裏有恨,衝朕來發泄的!”


    “微臣不敢!”王誼是請罪來的,還是錦衣衛提點他的。


    “還嘴硬?”


    朱祁鈺醉醺醺的吧嗒吧嗒嘴,搖搖晃晃:“來人,拿刀來!”


    “你雖然也是朕的親戚,但真定姑姑不在了,咱倆算不得什麽親戚了!”


    “但寧王叔不一樣,我們的血脈,都流著朱家的血!”


    “你離間天家親情,罪不容誅!”


    這時,侍衛捧著刀進殿。


    朱祁鈺指了指周王:“交給王叔,殺了他!”


    說完,他搖搖晃晃走上了台階,坐在台階上,醉眼迷離地指著周王:“動手!”


    周王都傻了!


    這什麽情況啊?


    要論親疏,肯定是仁宗皇帝第四女真定公主,和皇帝血緣更近,雖然王誼是駙馬,但那也是實在親戚啊。


    皇帝竟讓周王殺駙馬王誼?


    王誼也懵了,我主動進宮,送人頭來了?


    “陛下啊,您不看真定的麵,也要看在幾個孩子的麵子上,他們都是您的表兄弟啊!”王誼嚎啕大哭。


    周王嚇得把刀丟在地上。


    他算哪根蔥啊?


    好聽點是周王,論血脈,都快出五服了,哪有什麽兄弟親情?


    “閉嘴!”


    朱祁鈺讓人把王誼的嘴捂上,慢慢轉過頭,看向周王:“禦賜的刀,怎麽扔了?”


    周王如遭晴天霹靂!


    這刀是皇帝賜的,他活膩味了,敢扔?


    趕緊撿起來,跪在地上。


    本來熱鬧的奉天殿,氣氛瞬間陰冷下來,所有人都有點懵,剛才皇帝還笑容可掬呢,怎麽忽然就喊打喊殺呢?


    莫不是皇帝有精神病?


    “殺!”朱祁鈺吐出一個字。


    “陛下,您消消火,大家都是親戚,何必為了點小事,就喊打喊殺的呢。”周王小心翼翼道。


    “確實都是親戚。”


    朱祁鈺眼神迷離:“但親戚也有遠近親疏,咱們親戚近,他兒子姓王,不姓朱,咱們親戚近。”


    “你是朕的叔叔!他是朕的姑父,姑父和朕中間的紐帶,是真定姑姑,姑姑去了,他和朕關係甚遠。”


    “周王叔,動手,殺了他,朕為你出氣!”


    王誼拚命掙紮,我冤不冤啊!


    周王更吐血,您這是給我出氣嗎?是逼我去死啊!


    偏偏皇帝一副為你好的模樣。


    人還喝醉了,油鹽不進。


    他看向其他親王,尤其是鄭王,彼此之間封地毗鄰,能不能幫幫忙,說幾句好話?


    鄭王視而不見。


    周王隻能跪在地上,哭泣道:“陛下為臣出頭,臣心裏感激,隻是不能因為臣受了一點委屈,就讓陛下背負罵名;何況,今天是親戚們見麵的團圓日子,不宜見血,請陛下收迴禦刀!”


    “看看,看看周王的心胸。”


    朱祁鈺目光幽幽:“把王誼放開,王誼,可知朕為何要殺你啊?”


    “微臣不知!”王誼都快氣死了!


    憑什麽啊!


    您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了!


    我舟車勞頓,為您奔波,好不容易迴京了,二話不說被抽了一頓。


    進了乾清宮,還差點被殺了,我冤不冤啊!


    “不知?朕問你,朕派你幹什麽去了?”朱祁鈺問。


    “給天下諸王傳聖旨!”王誼悶聲道,十分不願意。


    “你傳了嗎?”


    朱祁鈺慢慢站起來,陡然厲喝:“你傳聖旨了嗎?”


    王誼腦袋轟的一聲:“傳、傳了。”


    “嗯?傳了?那人為何不來呢?”朱祁鈺冷冰冰地問。


    “微、微臣做客周王府,沒等傳聖旨,周王就不見了,之後一直不見微臣,微臣也沒有辦法啊!”王誼不停磕頭。


    周王臉色急變,剛要解釋。


    朱祁鈺卻擺了擺手:“不要管周王如何,朕隻問你,聖旨傳出去了沒有?”


    “沒、沒傳出去!”王誼知道錯了。


    “聖旨都傳不出去,朕留著你個廢物幹什麽?”


    朱祁鈺眼睛睜開:“周王,打他!”


    周王嚇了一跳!


    打?打王誼?


    本王又不是侍衛,憑什麽做這種事呢?


    嘭!


    周王揚手一拳,打在王誼的臉上。


    王誼不敢躲,生生受著。


    “傳旨,褫奪王誼駙馬資格,閉門思過,無詔不許出門!”


    朱祁鈺冷冷道:“周王!”


    還在打人的周王渾身一顫。


    軟軟地跪在地上。


    “你沒接到聖旨嗎?”朱祁鈺冷冰冰問。


    “臣、臣……”周王想說沒接到,確實沒接到聖旨,但知道聖旨裏麵說了什麽。


    “抗旨是什麽罪?”朱祁鈺問他。


    周王嚇得不停搖頭:“那段日子微臣病了,是病了……”


    “朕問你,抗旨是什麽罪?”朱祁鈺冷冰冰問。


    “殺、殺頭!”周王哆哆嗦嗦迴答。


    “是誅九族!”


    朱祁鈺一字一頓迴答!


    慢慢走下台階,太監把刀撿起來,雙手捧著給皇帝。


    朱祁鈺拿起了刀,盯著他:“為什麽抗旨?”


    “微臣病了、病了……”周王被嚇壞了。


    尤其看到皇帝拿著刀,奔著他走來,他兩股打顫,熱流湧出……


    “是仗著是朕的王叔嗎?”


    “還是瞧不起真定公主?”


    “大明親王,帶頭抗旨不遵,你說說,這天下,誰還會聽朕的聖旨啊?”


    朱祁鈺低頭問他:“你還聽嗎?”


    “聽、聽、聽!”周王臉色煞白一片,不停點頭。


    “那朕剛才讓你殺了王誼,為何不殺呢?”朱祁鈺又問。


    “這、這,大家都是親戚,何必趕盡殺絕呢?”周王哆哆嗦嗦迴答。


    “親戚?就可以抗旨不遵了?”朱祁鈺語氣森然。


    周王搖頭。


    這就是個坑,怎麽迴答都不對!


    所有藩王都變成了鴕鳥,不敢看皇帝的眼睛,若看了,就會發現皇帝眼神清明,沒有絲毫醉意。


    那麽之前,是皇帝設個坑,坑大家玩?


    “是朕大,還是親戚大?”朱祁鈺問。


    “陛下最大!”


    周王趕緊道:“陛下讓微臣打王誼,微臣就打了,陛下令微臣幹什麽,微臣就做什麽!”


    意思是說,您再讓我殺他,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但機會隻有一次。


    朱祁鈺卻看向了王誼:“你對朕心中有氣?”


    “微臣不敢!”王誼磕頭。


    “那朕罰你,可心服口服?”朱祁鈺問他。


    “微臣心服口服。”王誼含淚磕頭。


    “看來心中還有委屈啊。”


    朱祁鈺把刀丟在地上:“撿起來,砍他!”


    指了指周王。


    周王瞪大了眼睛!


    為什麽啊!


    “因為你抗旨不遵!”


    朱祁鈺迴頭看向他,眼神兇厲:“朕是這大明的天!”


    “是你們這些諸王的族長!”


    “朕要罰你,服不服?”


    朱祁鈺逼視他。


    周王想說不服,卻說不出口。


    就不該入京!


    就不該入京!


    皇帝都是騙他們的!


    皇帝要殺人!要殺他啊!


    而王誼慢慢抽刀出鞘,慢慢看向周王,眼神之中閃過無奈和狠辣。


    直接一刀劈過去!


    “啊!”


    周王發出一聲慘叫,鮮血從他背上流了出來。


    他人趴在地上,慘叫個不停。


    王誼也是第一次砍人,攥著刀柄的手還在顫抖。


    噗通!


    王誼跪在地上,雙手捧刀:“求陛下收迴禦刀!”


    朱祁鈺卻沒收迴,轉身迴到台階之上。


    “諸王,都有誰接到了聖旨,沒立刻啟程啊?”朱祁鈺掃視所有人。


    來了!


    報複來了。


    “滾出來,跪在中間。”


    朱祁鈺語氣冰冷,不裝了,攤牌了。


    諸王渾身發軟,一個個隻剩下後悔了。


    “陛、陛下要殺光諸王嗎?”晉王朱鍾鉉顫顫巍巍走到殿中間,驚恐問。


    朱祁鈺盯著殿中間。


    看看有沒有不老實的,繃著臉,一聲不吭。


    上百諸王跪在乾清宮內宮裏。


    一個個戰戰兢兢,耳朵裏聽著周王的慘叫聲,更不寒而栗。


    當年建文削藩,藩王人人自危,才有了太宗皇帝靖難之役,難道皇帝就不怕再次靖難嗎?


    “宴會開始時,朕說過什麽?”


    “忘了?”


    “朕說過,詔你們來,不是殺你們的!”


    “剛才朕借著酒勁,也跟你們說了,想要什麽就趁早說,朕能允的都允了!”


    “可這等優容,不是放縱爾等!”


    “不是讓你們抗旨不遵的!”


    “來人!”


    “一人抽十鞭子!”


    朱祁鈺語氣森寒:“朕沒褫奪你們王位,沒把你們殺光,已經看在太祖的麵子上了!”


    “朕再教你們一遍!”


    “朕口含天憲,說什麽便是什麽!”


    “誰敢不遵?便誅族!親王也不例外!”


    “聽到了嗎?”


    朱祁鈺忽然爆喝。


    “臣等聽到了!”諸王應和。


    一個個瑟瑟發抖,誰敢說不?


    他們不是祖先那些敢打敢殺的塞王了?


    一個個被太宗皇帝當成豬養,養了幾代人了,人都廢了、


    再加上三代皇帝削藩,藩王勢力愈發衰微,所以乖乖入京,乖乖被皇帝拿捏。


    “就在這裏打!”


    啪!啪!啪!


    鞭子聲此起彼伏。


    慘叫聲不斷。


    “都閉嘴,不許叫!”


    朱祁鈺冷喝:“都是朱家子孫,這點疼痛算什麽!閉上嘴,別出聲!”


    感情不是打你身上,你當然不疼了!


    站著說話不腰疼。


    卻都沒人敢叫出聲。


    連挨了一刀的周王都閉上嘴。


    王誼那刀是留情的,隻是皮外傷。


    看著諸王挨打,王誼捧著刀,好似是奉刀使者,誰不聽話就過去給他一刀。


    沒被打的隻有寥寥幾個王,如鄭王、靖江王、秦王、遼王等。


    十鞭子打完。


    朱祁鈺問:“都明白什麽了?寧王叔,你先說!”


    打完還得發表感言是不?


    寧王日狗了。


    “陛下金口玉言,任何話,微臣等必須銘記在心,事事遵從。”寧王咬牙道。


    他心裏隻剩下無盡後悔了。


    為什麽要來京師呢?


    幹脆直接造反該多好!


    大不了一死,省著在這京師受氣。


    朱祁鈺越過他,看向蜀王:“蜀王叔祖,您說呢?”


    “陛下乃正統天子,不容置疑,臣等惟陛下之命是從。”蜀王是個老滑頭。


    但朱祁鈺卻很滿意,看向晉王,接著誇。


    “臣等延遲啟程,是臣等有罪,該罰,陛下打得好,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陛下有理有據,乃是賢君也!”


    晉王極盡肉麻之詞。


    朱祁鈺有點飄飄然了:“周王,你怎麽看?”


    怎麽受傷害的總是我啊!


    周王哭著說,我不想發表感言,就想看太醫!


    “陛下英武似太宗皇帝,果決如太祖皇帝,乃是臣等心中的天神,不容冒犯也。”周王真的在哭。


    疼啊!


    我不想拍馬屁,我就想看太醫!


    偏偏皇帝心狠,不許他看太醫,還逼他拍馬屁。


    “你心中對朕可有怨懟?”朱祁鈺故意問他。


    “陛下罰的對,微臣沒有怨言!”周王想說,你再不給我醫治,我就算想有怨言,也說不出來了。


    人都死了,還有什麽怨言!


    “哈哈哈,還是周王叔懂朕!”


    “諸位叔伯兄弟,都是懂朕的!”


    “不怪朕千裏迢迢催諸王入京,就是想聽諸王說說貼心話。”


    “現在聽到了,朕的心理暖和得很啊!”


    “剛才朕醉了。”


    “聽完諸王的話,朕就清醒了!”


    朱祁鈺又舉起杯:“諸王,落座,陪朕喝一杯!”


    陛下啊您就別喝了!


    您再喝的話,我們都出不了乾清宮了!


    尤其是周王,我要看太醫,我不要喝酒!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暖心的話要多說。”


    “聽完你們說的這些話,朕所受的苦,都忘記了!”


    “不愧是朕的血脈兄弟,不枉朕千裏迢迢,把你們詔入京城,朕就想聽你們說這些心裏話!”


    “來,舉杯。”


    “這杯酒,敬諸王!”


    朱祁鈺一飲而盡。


    周王顫顫巍巍地喝,其他諸王也都呲牙咧嘴的喝,那十鞭子是真抽啊,真疼啊。


    周王背上的傷還在流血呢,沒人處理,就等著自愈。


    皇帝仿佛忘記了那一刀。


    但大家的心裏話,都是罵您的!


    朱祁鈺又舉起杯。


    “朕今天高興,這家宴吃出了家的味道。”


    您可別睜眼睛說瞎話了!


    還家呢?


    剛劈了周王一刀,抽了天下諸王十鞭子,還家的味道!


    諸王心中惴惴,皇帝不會喝完三杯,又裝醉,然後又允諾一大堆,最後翻臉不認人,再抽他們十鞭子吧?


    皇帝是不是神經病?


    他們看向了朝臣胡濙、張鳳等人。


    你們伺候這樣的皇帝,不累嗎?


    累!


    皇帝就是有精神病,還是遺傳的!


    所以讓你們也來體會體會,我們的痛苦。


    有苦一起當,都是伺候一個皇帝嘛,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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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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