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豅眼睛一亮,這是皇帝給他展示的機會。


    “迴稟陛下,微臣以為,減免夫役暫不可行,宣鎮大勝,湖廣平定,山東災情也得到緩解,國朝欣欣向榮。”


    “此時正是重建京畿的時候,如皇城、京師街道、朝陽城等,皆應重建。”


    “而等京畿重建完畢,陛下可捐免部分夫役,如轉運、抬夫、柴夫、打掃夫、看禁子等夫役,尤其是民間罵的狠的夫役,盡量都免了。”


    “至於其他夫役,朝堂可出些錢財,一來夫役賺錢,可讓貧民百姓家境變得富裕,二來可讓天下萬民感恩陛下之仁德。”


    他話鋒一轉:


    “據微臣所知,京中商賈巨富,那一夜爆出上千萬兩的銀子!”


    “而真論商賈之富,晉商、徽商、江浙商人、江西、龍遊皆有大商賈盤踞,其家業之大,京商拍馬莫及。”


    “太宗遷都北京之時,便下詔天下商賈入北京城。”


    “陛下可學太宗之法,強遷天下商賈,令其所有商賈遷居北京。”


    “一來可繁榮京畿坊市;二來可逼讓商賈出錢為朝堂分擔夫役;三來,商賈在京城,更容易被陛下控製。”


    聽胡豅說完,妙啊!


    論整人,還得看胡豅!這是家學淵源!


    以前的朱祁鈺,肯定強征不來天下商賈,但現在可不一樣了,十多萬大軍在手,京畿穩如泰山,誰敢害他?


    但是,若強征商賈入京,很有可能再掀起一場皇帝和天下百官之爭。


    這些商賈的背後,可都有人罩著呢。


    地方官、京官,都有固定進項,都是商賈的孝敬。


    若皇帝強征其入京,這些後台肯定不滿意,必須得做好清洗一遍的準備。


    “胡豅,你這番話傳出去,必被口誅筆伐。”朱祁鈺笑道。


    “罵臣的都是庸才!”


    胡豅深深一拜:“聖主臨朝,正是君臣勠力同心、發展國家之際,也是給臣等有誌之人,一個千載難逢的契機,微臣不怕被罵,更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因為微臣做的,都是對的!”


    這馬屁拍的,朱祁鈺嘴角露笑:“好,朕就稀缺你這等人才,不要怕被罵,朕給你撐腰!他們敢罵伱,朕就敢殺他們!”


    胡豅眼睛一亮,算通過皇帝考驗了。


    不錯,朕的刀,該指向天下了!


    “不錯,京畿百廢待興,正好需要商賈入京,繁榮商業。”朱祁鈺飄飄然。


    “微臣為陛下賀!”胡豅也是個秒人。


    “朕聽說你尚未婚配?可有相中的人啊?”朱祁鈺仿佛愛上了保媒拉纖。


    “微臣想先立業後成家。”胡豅婉拒。


    今日迴家時,他父親就叮囑他,婚配方麵,萬萬不可被皇帝賜婚,找個尋常百姓家的女兒,好好過日子便好。


    若找個權貴官員之家,皇帝三番兩次找麻煩,他被皇帝抓住小辮子,可就被牢牢控製了。


    “你是朕看重的青年才俊,一飛衝天是遲早的事情!”


    朱祁鈺笑道:“罷了,朕幫你參謀參謀,看看哪家女兒適合你。”


    “放心,朕給你挑的,肯定是才貌俱全的,否則怎麽配得上你呢?”


    “去吧,朕還有事要處理。”


    天色漸黑,胡豅嘴裏發苦。


    皇帝將他婚姻大權攥在手心裏,是要將他打造成鐵杆,倘若有朝一日,陛下和父親針鋒相對,他是該幫誰呢?


    看著夕陽,胡豅長歎一聲,有點理解父親最近佝僂的身體,天上的日頭太熾熱了,他滿頭大汗不說,也覺得脊背彎了下去。


    “王誠來了?”


    朱祁鈺讓他坐下:“宣鎮一趟,讓你奔波了,本想讓你再調養一段日子,奈何朕真正信任的人,太少了,隻能再勞動你了,朕也沒辦法啊。”


    “皇爺,奴婢不怕苦,小傷罷了,不礙事的!”


    王誠眼睛發紅,有感動,也有眼紅。


    看著舒良、張永、金忠冉冉升起,連當初的小太監馮孝,都成為皇爺身邊的紅人。


    他擔心自己的地位不保,所以迫不及待地希望皇爺啟用他。


    身上帶著傷,反而能被皇爺掛念,這是他最大的優勢。


    “你這人呐,向來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什麽苦頭都不肯跟朕說。”


    “你是朕的大伴,朕是最信你的。”


    朱祁鈺仿佛陷入迴憶裏:“兒時,朕很頑皮,有一次從牆上摔下來,是你墊著,朕摔在你身上,朕沒事,你骨頭都摔裂了。”


    “母後問的時候,你卻強撐著說沒事,如今你走路有些跛,就是那時候留下的毛病,刮風下雨的,你都疼痛難忍。”


    “皇爺還記得?”


    王誠淚如雨下:“奴婢是應該的,您是天下的人主子,傷了奴婢沒事,傷了您可萬萬不行的。”


    “那日奪門,你身中數箭仍死戰不退……”


    說著說著,朱祁鈺有些哽咽:“要是沒有你,沒有王勤,沒有舒良、金忠、馮孝你們啊,朕早就去侍奉先帝了。”


    “你重傷在床,朕就去看你一次,便把你派去了宣鎮。”


    “朕也不忍心啊。”


    朱祁鈺擦了擦眼淚:“你能理解朕嗎?”


    王誠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皇爺不可如此說!”


    “您是主子,奴婢是您的奴婢,您紆尊降貴看奴婢,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


    “您不嫌奴婢身上的搔氣,親自為奴婢換藥,奴婢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主子有難,都怪奴婢照顧不周,是奴婢該死!”


    “奴婢生來就是您的奴婢,奴婢生與死,全在您一念之間,而您給奴婢大富貴、大功勞,讓奴婢跟著於太保,一起彪炳史冊,奴婢感激不盡!”


    王誠連連磕頭。


    朱祁鈺把他扶起來:“好了,不說這些了,王誠,朕跟你說句實話。”


    “於太保病了,無力管理京營,朕打算接手過來,分擔太保的壓力。”


    “此次北征,你也是功臣。”


    “所以,朕想讓你去做提督太監,如何?”


    王誠明白了,皇帝要趁機奪權了。


    不可否認,皇帝的狠辣和無情,但是,二十餘萬的兵權攥在臣子手裏,皇帝該怎麽想呢?


    “奴婢願意。”


    王誠試探著問:“陛下想用範廣整軍?”


    朱祁鈺瞥了他一眼:“範廣還在整飭五萬大軍,暫時沒時間整頓京營。”


    “你給朕舉薦幾個人吧。”


    王誠懂了,皇帝擔心範廣變成第二個於謙。


    皇帝連範廣都防著呢。


    他有些害怕,但權力的魚望,壓製著他的理智,而且他身上打著郕王府的烙印,這輩子都洗不清的。


    “奴婢一路觀察,心向陛下的勳臣很多……”


    王誠話沒說完,朱祁鈺揮手打斷:“不用這些人,啟用新人,朝中的文臣也行。”


    這可把王誠難住了,舉主和被舉薦的人一榮俱榮,他擔心以後被皇帝抓住小辮子,連他一起也被殺了。


    時隔兩個月,他再看皇帝,隻剩下無盡的恐懼。


    皇帝變化太大了!


    簡直不是一個人!


    王誠不敢說。


    朱祁鈺也沒難為他:“朕派你去做提督太監,把楊俊、楊珍、曹泰、於康、過興,新封伯爵的幾個人都給你。”


    “再給你兩個老將壓陣,陳友和毛勝。”


    其實,朱祁鈺並不信任毛勝,但得用他的能力。


    本來他矚意王偉的,但他擔心王偉是於謙的人,不能輕易用他。


    “二十餘萬大軍,實額不超過十萬,拆分成四個軍,那些吃的空餉、喝的兵血,統統清理掉。”


    一聽這話,王誠嚇得跪在地上:“皇爺,這、這……”


    “怕什麽?朕有十萬大軍在手,怕他們造反嗎?”


    朱祁鈺冷笑:“又不是以此為罪,拿他們抄家斬首。”


    “不過是睜一眼閉一眼,把這些空餉拿掉罷了,之前貪的占的,朕也都不追究了。”


    “他們若是還不知足,朕就誅了他們九族!”


    “朕已經忍他們很久了,好好的京營,爛成了這副模樣!朕沒殺光他們,已經看在過往的功勞上了!”


    “啊?”王誠驚唿,連連磕頭。


    最讓他恐懼的是,京營剛剛立下大功啊,皇帝就迫不及待拿功臣開刀了,未嚐不讓人兔死狐悲。


    他想勸的,但皇帝聽不進去勸啊。


    “起來。”


    “這就是朕要派你去的原因。”


    “你代表著宮中,代表著朕。”


    “朕要整治京營之弊,徹底根治!”


    朱祁鈺眸中寒光閃爍。


    “皇爺,是不是太急了?”


    王誠小心翼翼勸諫道:“奴婢認為,應該先將京營攥在手裏,再進行整飭,為時不晚。”


    “不,一起做,朕不怕那些跳梁小醜!”


    “於太保病了,應該不會好了。”


    “以後這天下,需要朕一個人扛了。”朱祁鈺歎了口氣。


    王誠一愣,於太保真不會好了?


    “朕的旨意很快就會傳下去。”


    說著,朱祁鈺讓穀有之去找一本奏章,是他親自寫的,刪刪改改,關於改革京營的想法。


    遞給王誠。


    王誠接過來,發現皇爺寫的比較細致,將每一個兵丁登記造冊,然後給兵丁們在京畿附近,分一塊良田,不願意種地的就在朝陽城分一套房產。


    為了讓京營歸心,皇爺可謂是煞費苦心。


    可王誠並不看好,京營爛到骨頭裏,不是一天兩天了。


    恰逢京營大獲勝利之時,皇爺便要對功臣動手,恐怕會引來朝野間的反彈,而京營中將領跟著起哄,指不定鬧成什麽樣。


    總不能真的調動大軍,鎮壓京營吧?


    那豈不京畿血流成河?


    王誠覺得皇爺操之過急,但皇爺心智已定,他也不敢置喙。


    唯唯諾諾接下來。


    走出勤政殿,他覺得心累,比身上的傷口還疼。


    皇爺變得急切了啊。


    以前他智珠在握,最能隱忍的。


    “急了嗎?”


    殿裏空空如也,朱祁鈺喃喃自語:“京營敢反?朕的方案,已經讓各級軍將利益最大化了,於謙還活著呢,應該沒事吧。”


    確實急了,但於謙恐怕命不久矣了。


    他從打開一個匣子,匣子裏是太醫送上來的密報,說於謙狀態極差,怕是命不久矣了。


    若沒有於謙震著,京營他還真改革不了啊。


    正思索著呢,門外傳來馮孝的聲音:


    “皇爺,盧忠到了。”


    朱祁鈺讓盧忠和孟州一起進來。


    孟州第一次入宮,第一次見到聖上,緊張地像個孩子。


    他深入宣府,探查戰敗真因。


    迴京後,得到皇帝嘉獎,知道殺官一事,就此了結。


    但他本人要隱姓埋名,不許再迴家,不許再和從前的自己有一丁點聯係。


    不想,今日得到內官詔令,皇帝詔他入宮麵聖。


    進入勤政殿,孟州做著宮中太監教的禮儀,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抬起頭來,你在宣府做的不錯。”


    “標下不敢得陛下誇讚。”孟州小心翼翼道。


    “該誇要誇,該罰還是要罰的,這是規矩,以後做事不可意氣用事。”


    朱祁鈺又問盧忠:“緹騎招了多少人了?”


    “迴陛下的話,九百人了,都是忠謹之人。”


    “速度還行。”


    朱祁鈺表示滿意:“緹騎在京中沒有辦事處,很不方便,朕賜你一座官邸,你雇傭些匠人改造改造,便當做緹騎的辦事處,不用掛牌,低調些。”


    “微臣謝陛下恩賜。”盧忠恭恭敬敬磕個頭。


    “朕詔你來,是於康要入京營,無暇看管緹騎了,朕給你物色個新人選,他叫鄒萇,以後做你的副手。”


    朱祁鈺隨口給孟州改個名字,孟州已經死了,如今活著的,叫鄒萇。


    盧忠眼中迸發出一團光芒,頭頂上的大山挪開了,說明皇帝又信任他了。


    “盧忠,朕打算派你出京辦一件事。”朱祁鈺目光閃爍。


    “微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盧忠趕緊表忠心。


    “去一趟山東,不必露麵,暗中探查,將你查到的一切,時時迴報入京中,朕每日都要看。”


    “微臣遵旨。”


    “你親自帶隊去,也錘煉錘煉你的部下,別在京中養尊處優的,辦不了差事的話,就沒用了。”


    他把盧忠派出去,還有一層深意。


    鄒萇剛入緹騎,沒有人脈、班底,所以他把盧忠支走,給鄒萇發展班底的時間。


    他和於康不一樣,於康頂著父親於謙,盧忠可不敢給他臉色看,但鄒萇入緹騎,可就未必了。


    緹騎,由一個人說了算,他不放心。


    尤其盧忠能力不行,忠心,也看不出來有多少,遲早要被換掉的。


    “去吧。”


    打發走盧忠、鄒萇,朱祁鈺也該歇息了。


    翌日早朝。


    朝野上下流言四起。


    “於太保怎麽會做這樣的事?”


    “噤聲,都察院群情激奮,打算在朝堂上彈劾他!”


    “呸!就說他怎麽能取得曠古爍今的勝利,就知道裏麵有貓膩,連做人的底線都不要了!”


    “以前一直以為,於太保是當世聖人,卻不想,原來是個利欲熏心的家夥……”


    上朝的路上,百官竊竊私語。


    整條路隻有官員的馬車和轎夫通過,而他們的竊竊私語,又被廠衛監聽,匯聚起來,傳到皇帝的耳朵裏。


    皇帝上朝的路上,廠衛便送進來密奏。


    “這是要把於謙逼上絕路啊!”朱祁鈺眼神意味深長。


    這流言,不會是他放出去的吧?


    進了奉天殿,朱祁鈺走上丹陛,端坐於上。


    “陛下,臣彈劾於謙!不顧百姓生命,逼迫百姓進入瓦剌圈套,送百姓去死!”


    李實率先開腔,呈上來奏疏:“於謙為私心,枉顧生靈,人神共棄!”


    呈上來奏疏,朱祁鈺看了一眼,通篇都是罵於謙的。


    “陛下,臣也彈劾於謙,於謙故意驅使百姓,送給瓦剌兵趕殺,隻為了他的高官厚祿,便不顧蒼生危難!”


    王竑高聲道:“請陛下褫奪於謙官位,勒令其致仕養老!朝堂上不許有這樣的人存在,請陛下給天下萬民一個公道!”


    “陛下,臣也彈劾於謙,彈壓勳臣,獨攬大功!”


    “臣彈劾於謙,於宣鎮獨攬大權,不聽勳臣、文臣勸說,屢屢自行於事……”


    都察院直接就炸了。


    甚至,有禦史彈劾於謙,火燒宣府,殺死瓦剌兵,過於殘忍。


    朱祁鈺緊繃著臉。


    他收到上百本奏章,全是彈劾於謙的,甚至,還舊事重提,於謙這些年在京營之中經營黨羽等事。


    胡濙暗叫壞了。


    他先看向張鳳,張鳳又急又怒,失了心神。


    又看向李賢,李賢也焦急,和他對視一眼。


    是皇帝放的風?


    借機除掉於謙?


    如果是這樣的話,皇帝未免太心狠了吧!


    “老太傅,是李秉!”


    李賢壓低聲音:“昨天晚上,李秉的奏報送到內閣,下官一直都壓著呢,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早晨,朝中百官全都知道了!”


    “李秉糊塗啊!”胡濙大急。


    這不是給皇帝遞刀子呢嘛!


    皇帝一直都在擔心,於謙迴京之後,以兵權壓他,又和胡濙聯合,一文一武,再壓製皇權。


    所以,皇帝對於謙極度提防。


    是以,他擔心皇帝拿孫女鈺兒投石探路,不惜打草驚蛇,讓兒子胡豅入宮提醒鈺兒,絕對不能答應啊。


    幸好鈺兒聰慧,拒絕皇帝撮合她和於冕。


    可今天早晨,於謙在宣鎮所作所為,被徹底揭開,朝臣直接就炸了。


    流言甚囂塵上,滿城風雨。


    估計這迴,流言已經傳進了於謙的府中。


    “說完了?”


    朱祁鈺冷冷問:“都說完了?”


    一聽皇帝的口氣,都察院上下身體一抖,跪在地上,不敢吭聲。


    “是朕授權的!”


    “是朕下密旨給於太保,讓他不惜一切代價,取得勝利!”


    “不惜損失些百姓……都是朕授權的!”


    “和太保無關!”


    “你們罵,來罵朕!”


    “朕擔著!宣鎮上下損失的軍民,都是朕的罪!”


    “朕下罪己詔,為生民贖罪!”


    朱祁鈺語氣森冷。


    奉天殿內一片嘩然,大氣兒都不敢喘。


    皇帝這是在袒護於謙,都察院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甚至,連下罪己詔的話都說出來了!


    可見之怒。


    “陛下,您若下罪己詔,豈不說明吾等屍位素餐?”


    李實苦笑:“請陛下恕罪,臣等是為生民惱怒,是以語氣激昂,陳詞過分,請陛下寬恕臣等之罪。”


    “老臣以為,可找到生民的親屬,多多賞賜一些財貨,方可安人之心。”


    李實可不敢把屎盆子往皇帝頭上扣啊。


    “找不到了,都死絕了。”朱祁鈺目光冰冷。


    李實知道壞了。


    想繼續找補,給自己圓場。


    卻見皇帝站了起來。


    “你們要幹什麽?要逼死於謙嗎?”


    “沒有於謙,瓦剌兵已經打到京城了!”


    “你們去守城啊?”


    “居然有人為瓦剌兵可憐,你們腦子灌屎了嗎?”


    “他們不該死嗎?他們攻打大明,搶掠大明,死在大明,難道不對嗎?”


    “朕還嫌他們死得不夠慘!”


    “日後朕橫掃漠北,一裏築一京觀!誰敢說朕殘暴?朕把他的腦袋也築進去!”


    “朕的仁慈,隻對大明子民!他們是嗎?”


    “你們為什麽對異族憐憫?對劊子手憐憫?難道爾等是瓦剌的奸細嗎?”


    “進此言者,一律驅逐出朝堂,舉族放逐捕魚兒海,永生永世,不得迴內地!”


    朱祁鈺直接破口大罵:“還有,為了勝利,犧牲點人又如何?”


    “你們是想看著朕,被瓦剌兵擄走,去當太上皇嗎?”


    “還是爾等,有能力守住北京城啊?”


    “朕允了於謙!”


    “都是朕的罪!”


    “朕下罪己詔!是朕的罪!朕對不起宣鎮百姓!行不行?夠不夠!”


    “爾等在京中,就知道胡說八道!”


    “長著一張破嘴,生怕別人不知道爾等會犬吠一樣!”


    “全都給朕滾出京,去當巡按使,給朕去看看這天下,看看地方,把地方的實情給朕寫出來!”


    “若有人弄虛作假,為地方隱瞞實情,那朕就誅誰的九族!”


    “你們交叉著去,全國上下,每一個城市,每一個鄉村,你們都給朕走到了!”


    “一年走不完,走兩年,三年走不完,走十年!”


    “全都給朕走,每天上一封密揭上來,朕要看到,地方究竟是怎麽樣的?”


    “誰敢騙朕,輕則誅族,重則九族淩遲!”


    李實身體一軟,沒想到,剛迴京,又要離京了。


    整個都察院,全軍覆沒。


    但是,再想想,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的手,要插向地方了。


    等於說,送功勞給他們,做得好,三級跳都有可能。


    奉天殿內瑟瑟發抖。


    “陛下,那樣的話,都察院可就清空了。”胡濙小心翼翼道。


    “從翰林裏麵補。”


    朱祁鈺語氣一緩:“年齡大的,留在京中,負責走訪京畿,朕會派廠衛、緹騎護衛爾等,安全不是問題。”


    “任何事,都要事無巨細的稟報上來,捕風捉影也可,朕會派人下去查。”


    “朕要看一看,這天下百姓,是不是奏章裏的那樣,國泰民安,天下太平!”


    朱祁鈺眸中厲光閃爍:“爾等,下麵有‘兒子’、有‘孫子’孝敬的,都給朕斷了!”


    “誰也不許把禦史下民間的情況透露出去。”


    “即日起,官舍戒嚴,朕派武驤右衛看守。”


    “誰敢和地方官員勾連,一律殺。”


    “一封信,一個字,都不許傳出去。”


    “朕要看看這大明,究竟是怎樣的!”


    “朕要看到真相!”


    此話一出,風聲鶴唳。


    建造官舍,就在這等著呢!


    於朝陽城集中建造官舍,不就是有利於監視嘛。


    聽說,廠衛裏都在訓練美女,這些美女會不會送入他們的府邸,成為妾室或者奴婢,用來監聽他們?


    太祖的時代,又要來臨了!


    “陛下,是否操之過急?”胡濙小聲道。


    也就胡濙,敢在這個時候,頂撞皇帝。


    “老太傅有什麽看法?”朱祁鈺倒是虛心。


    有心人,便知道,皇帝在轉移話題,淡化於謙問題。


    大家都有點迷糊,皇帝為什麽會出麵保於謙呢?


    還不惜下罪己詔。


    難道皇帝想收於謙的人心?


    胡濙卻有點明白了,皇帝在堵輿論,但輿論能堵得住嗎?


    堵不如疏,越堵,輿論越會發酵。


    而皇帝,卻在維護於謙,把自己扮演成好人,今天這場風波,鬼知道是不是皇帝安排好的?


    他一句要逼死於謙?


    是真心話,還是暗示呢?


    但皇帝聰明,轉移了話題,胡濙苦笑道:“陛下,全國太大了,都察院滿打滿算才三百餘人,全都撒出去,恐怕一個省都裝不下。”


    “老臣以為,將此設為定例,每年抽查一省,派巡按使去查,查實者,巡按使以功績納入京察,若查無實證,不獎不罰。”


    “老臣以為,可先查南方。”


    李實衝胡濙翹起大拇指。


    胡濙巧妙破解皇帝監察百官之心,又給都察院升官,提供途徑,簡直不要太好。


    “老太傅不愧是朕的智囊!”


    朱祁鈺笑道:“今年就查江浙兩省,都察院所有禦史全部下去,什麽都可查,查錯無過,不查、遮掩者皆殺!”


    “若捅出大案來,朕不吝惜賞賜,讓爾等官升三級皆可!”


    “以後每年巡按使抽查一省,作為定例,年年都查,都察院的人今年下去一批,再從翰林院中補充,明年這批人下去查。”


    “朕也會派廠衛下去,不必擔心碰上釘子,你們據實報上來即可,朕來敲碎這些釘子!”


    “你們將宮中的恐懼,傳到地方去!”


    “告訴他們,這天下做主的是皇帝!”


    朱祁鈺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把手,伸進地方的好機會。


    再配合胡豅進獻的強征天下商賈入京城,便能讓皇權,延伸到各個角落。


    “陛下,什麽都可查?哪怕是洪武年間的事情,也可查嗎?”李實覺得皇帝給的權限太寬了。


    “自然,隻要大明建立以來,任何事情,巡按使都可以查!”


    朱祁鈺給巡按使最大的權力。


    各省早就爛透了,但若真心查,應該以北方為主。


    北方士紳根基淺,而皇帝又在北京,近在咫尺,若有叛亂,旦夕可平。


    但江浙可不一樣,士紳盤根錯節,恐怕如何查,都根本查不清楚的。


    皇帝派他們出去,注定是無用功。


    但是,想開海,就得先犁清江浙。


    等出了大案,他必須去南京親自坐鎮。


    總要未雨綢繆,北方的布局差不多了,也該南方了,尤其是開海,勢在必行。


    “李實,你留在京中,新入都察院的禦史,還需要你來帶。”


    李實沒想到,皇帝會額外開恩。


    轉瞬,他就明白了。


    清查江浙,注定是一場空,皇帝是不想讓他瞎折騰罷了。


    但皇帝明知道動不了江浙士紳,為什麽還要走形式呢?


    他偷偷瞄了眼胡濙。


    胡濙有點琢磨透了,於謙是哪裏人?錢塘人!


    江浙士紳在朝中最大的靠山,必然是於謙,江浙朋黨,都在靠攏於謙。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江浙士紳是假,搞死於謙才是真。


    皇帝心中終究是忌憚於謙啊。


    那句話,應該是暗示吧,讓流言氣死於謙算了。


    胡濙閉目冥思,總覺得皇帝有些著急了,他為什麽著急了呢?


    “這是昨日劉吉上的奏疏。”


    朱祁鈺讓懷恩當眾宣讀,讀完之後,他幽幽開口:“朕也沒想到,京畿百姓如此之苦。”


    “但夫役又不能減免,朝堂支撐不起這麽大的負擔。”


    “所以朕想著,取消部分夫役,改由雇傭,朝堂出錢,雇傭民間勞力為朝堂做事。”


    胡濙微微皺眉。


    白圭笑問:“陛下剛說完,朝堂支撐不起負擔,又如何雇傭呢?”


    “白侍郎莫急,朝堂確實沒錢,但有人有呀。”


    “朕聽說,天下錢財,有八九成,在商賈手中!”


    “朕打算讓商賈把這筆錢承擔了。”


    朱祁鈺笑道。


    這話惹得朝堂大笑,葉盛笑道:“陛下,您這想法確實好,問題是京中沒有商賈了,都是些小商販,一年到頭也賺不來幾兩銀子,如何讓他們承擔呢?”


    “朕打算學太宗皇帝,強征天下商賈入京!”


    嘶!


    此言一出,誰也笑不出來了。


    皇帝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先讓巡按使走訪地方,又要強征天下商賈入京城……


    等等!


    皇帝這是要把皇權擴到地方去啊!


    他還說了,讓巡按使走到鄉村裏麵,這是要重建裏甲製,把朝堂的觸手,紮根在民間最底層!


    嘶!


    皇帝的心也太大了吧!


    那是太祖才做的事情,太祖晚年也都放棄了,到了永樂朝,更是連提都不提了。


    想支撐底層政權,得用海量的銀子。


    皇帝有那麽多嗎?


    好像真有!


    詔天下商賈入京!還要再殺雞取卵?那銀子可就又有了!


    要論狠的,當今陛下比誰都狠!


    他嘴上為天下萬民謀福,於謙宣鎮勝利,送數十萬百姓去死,皇帝卻不斷偏袒於謙。


    湖廣流民遍地,他不管不顧,強征糧食入京。


    那麽多商賈,他不問良善,全都殺光,活著的女兒都被送入教坊司,可見其心智之狠辣。


    不過,皇帝最近做事,明顯著急。


    以前他是謀定活動,最近易暴易怒,原因何在呢?


    “諸卿有什麽意見?”朱祁鈺笑著問。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帝要吃人!


    他這也太狠了吧,商賈辛辛苦苦賺錢,您剛把京畿的殺光了,又要把天下的都詔進京中來殺。


    “沒意見便下中旨吧。”


    朱祁鈺淡淡道:“敢聞詔,不入京者,一律誅族,腦袋醃製後保存好,朕會派廠衛逐一去查,若有官員敢勾連商賈,蒙蔽朝堂者,誅十族!”


    “閣部,朕把任務交給你們,半年之後,朕要看到京畿商業活躍起來。”


    “安心,朕詔商賈入京,不是殺人的!”


    朱祁鈺解釋一句:“朕還打算大肆開通商道,開漠北商道,開茶馬古道、絲綢之路,商人來京中,還是能賺錢的。”


    “朕還打算疏通通惠河,讓漕船直接到大通橋,便可直接入京,不必再走一段陸運了,能節省不少銀子。”


    “啊?”


    百官都懵了,您為了誅殺天下商賈,可真是煞費苦心啊!


    您還不如直接下一道聖旨,直接殺了算了。


    “但疏通通惠河的錢,讓商賈均攤,朕也不賺他們的,按照造價給了便是,等他們入京安置下來,朕派人去討要。”


    “陛下,您不殺他們?”林聰傻乎乎問。


    “朕又不是暴君,何必殺人呢?”


    朱祁鈺笑道:“朕的心向來是好的,希望大明百姓,朕的子民都過得舒服。”


    鬼才信呢!


    不過,入京肯定是當韭菜的。


    現在皇帝不缺錢,哪天缺錢,就開始殺雞取卵了。


    “把天下名醫,也全都詔入京中,入太醫院,不來者,族誅。”


    百官翻白眼,您是真愛惜自個兒啊!


    “無事退朝吧。”


    朱祁鈺忽然又道:“朝野上下,不許談論於太保,太保乃大明英雄,是朕的肱骨重臣,不容置喙!”


    這話可把群臣給弄懵了。


    您和於謙什麽關係,大家都心知肚明。


    為何屢屢維護於謙呢?


    這話該正著聽呢?還是反著聽呢?


    流言果然傳到了於謙府中,於謙病重的消息傳來。


    “原來於謙病重了!”


    胡濙立刻明白,皇帝為什麽變得著急了呢?


    他肯定會先接手、整飭京營的。


    以皇帝的心,說不定想一勞永逸,接手京營的同時,整飭京營。


    之前宮中就傳出來消息,新建的四軍,皆不許吃空餉、喝兵血的事情發生,嚴令禁製。


    “陛下呀陛下,難怪您如此著急呢,先接手京營,又強征天下商賈入京,還想借於謙之威,整治江浙士紳?”


    胡濙嘴角翹起:“您千算萬算,沒算到,於謙這麽快就不行了,真是可惜啊,若是給您三五個月,說不定還真能犁一遍江浙士紳呢!”


    這時,管家稟報李賢、王直等人拜訪。


    胡濙請他們進來。


    “老太傅,於太保到底怎麽了?”張鳳滿臉焦急。


    今天早朝上,於謙被彈劾,他就知道要完蛋。


    下了朝,他便去見於謙。


    結果於府閉門不見客,晚些時候,就傳出來於謙快要不行了的消息。


    他直接就慌了。


    先找李賢,李賢帶著他來找胡濙。


    “消息怕不是假的啊。”


    胡濙歎了口氣:“皇帝已經著急了,可見他是知道於謙病情的。”


    “怎麽會呢?於太保身體康健,出京的時候,一頓能吃幾碗飯,身體比牛還壯,怎麽說不行了就不行了呢?”張鳳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這樣的於黨,一旦失去了靠山,隻能致仕了。


    皇帝並不信任他。


    而且,朝中臣子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如葉盛、白圭、耿九疇,都是皇帝看重的人。


    “張尚書先別急,事情可能沒這麽糟。”


    胡濙歎了口氣:“你們想一下,於太保為什麽身體惡化?什麽病?消息是怎麽傳出來的?”


    這話還真問住了大家,還真不知道。


    “老太傅,從陛下的舉動看得出來,陛下很著急,他想借著於太保餘威,做很多事。”


    李賢頭腦冷靜:“今天陛下忽然發怒,要清查江浙,顯然是臨時起意,我們都清楚,江浙是查不清的,太祖在時便查不清,何況京畿離江浙這麽遠,如何查?”


    “陛下說那話的時候,應該是算計著太保還有一年半載的活頭,所以要清查江浙,無非是借著太保餘威。”


    “結果太保忽然傳出來病情惡化的消息,恐怕現在最著急的是陛下啊。”


    胡濙微微點頭,同意李賢的分析。


    “老太傅,吾等是不是該做點什麽呢?”李賢咬了咬牙。


    胡濙微微變色:“你要幹什麽?”


    他讓人把房門關上,聲音壓低:“老夫警告你,不許胡鬧。”


    “老太傅,我們被壓著的日子太難熬了,我們隻想像個人一樣活著。”李賢想說,不想像條狗,但又不敢說。


    胡濙眯起眼睛:“李秉的奏章,是你散播出去的?”


    李賢沒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你要幹什麽?剛消停幾天,想試試皇帝的刀口不利否?”胡濙大驚。


    “老太傅,絕無此意,下官不敢有非分之想,就想得到一點自保的實力。”


    李賢有些驚恐道:“下官跟你說了實話吧,宣鎮的商賈,多出自晉商!”


    “而晉商,又跟下官藕斷絲連。”


    “陛下請王來迴京,這是要重建宣鎮,錢從何來啊?陛下可自始至終都沒提呀!”


    “下官又觀察到一點事情,廠衛最近太消停了,仿佛不少人不在京中,人去了哪呢?”


    “是不是去了宣鎮?去山西了?”


    “大同的郭登,是陛下的死忠,是不是收到了密旨,配合廠衛,清理山西商賈呢?”


    “下官什麽都不想要,下官就想活著啊!”


    說著說著,李賢眼淚流了出來。


    胡濙一拍腦門,他還真沒想到。


    陛下可是一個斬草除根的人啊,其人心之狠,前所未見。


    他一定不會放過晉商的!


    對了,東廠忽然傳到京中的情報,說明東廠早就在宣鎮經營了,肯定知道點什麽!


    東廠的人,會不會去了山西呢?


    皇帝的心深不可測。


    “你想幹什麽?”胡濙問李賢。


    李賢咬了咬牙:“下官別的不敢幹,隻想阻止陛下,得到完整的京營!”


    嘶!


    整個房間裏,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連胡濙都指著他:“你瘋了?”


    “是想讓新軍和京營,大開殺戒,殺個血流成河嗎?”張鳳失聲道。


    “隻要陛下肯退一步,給下官一條活路,下官現在就致仕,不再京中待了,不待了,在這朝堂上,都沒有好下場的,一個都沒有!”李賢淚如雨下。


    這話說進所有人的心窩裏了。


    都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但在京中,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什麽對策都不管用,皇帝想殺誰便殺誰。


    最可怕的就是隨心所欲殺人。


    “你都聯絡了誰?”胡濙問他。


    “下官現在還不敢聯絡,等著老太傅指令。”


    說著,李賢跪在地上:“求老太傅,救救下官!”


    胡濙嘴裏泛苦。


    皇帝給人的壓力太大了,大到恐懼。


    他也怕李賢說的魔咒,落在他的頭上。


    可,該這樣做嗎?


    “老太傅,若維持原狀也好,隻要陛下肯退一步,不要這麽急,不要給天下這麽大的壓力,下官怕呀!”


    李賢使勁磕了三個頭:“老太傅,百官都是這樣想的!”


    “那日酒宴上,陛下的話,讓勳臣驚恐。”


    “還有駙馬李銘、焦敬,說死就死了!”


    “他都不跟任何人打招唿,想殺誰便殺誰,太恐懼了!”


    “下官真的害怕,下一個輪到我啊!”


    “我晚上都不敢閉眼睛,隻要閉上眼睛,就能看見自己被殺了!”


    “若殺我一個,也就罷了!”


    “他最輕的刑罰是誅族,嚴重的誅三族,誅九族,甚至十族!”


    “我們都害怕啊!”


    李賢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恐懼,讓他們產生了反抗的念頭。


    太祖時,造反之事不絕如縷,但太祖過於強大,沒人能掀翻他。


    連太宗,有些事不也得忍著嘛。


    當今皇帝不肯忍,他能強過太祖嗎?


    “若陛下將京畿殺個血流成河呢?”胡濙問他。


    “那下官,死了也心甘情願!”


    李賢哭著說:“他心那般狠,最後的下場也是離心離德,沒人會為他真心賣命的!”


    胡濙歎了口氣:“老夫還要想一想。”


    “老太傅是擔心宮中的兒女?”


    王直低聲道:“無須擔心,吾等並不是造反作亂,隻是撥亂反正罷了,請陛下寬恕些,絕無其他之意。”


    胡濙目光閃爍。


    這些人,所做的事情,真的能適可而止嗎?


    李賢背後,真的一個人都沒有?


    不可能,那是誰在推動他呢?


    堂堂內閣宰輔,華蓋殿大學士,誰能推動他呢?


    勳臣?武將?還是朝中百官呢?


    若說勳臣,不知道皇帝的狠辣,天真的以為,拿住部分京營,就可穩坐釣魚台了。


    那朝中的百官肯定不會這樣想。


    皇帝沒錢,會殺雞取卵,為了京畿安穩,可不要地方,嫌棄錢少,又強征百官之錢。


    這樣的人,會在乎血流成河嗎?


    可李賢為什麽要來說服自己呢?


    是想讓他當出頭鳥?


    胡濙也在盤算,他能得到什麽呢?


    製衡了皇帝,他還能做陳循嗎?


    不,他不會做陳循的,那李賢是想做陳循嘍?


    “李賢,給老夫一句實話,你的背後,都有誰?”胡濙要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一直都睡不著,昨天買了褪黑素吃的,結果精神得要命,根本睡不著,然後今天全是副作用,身上忽然疼一下,忽然又疼一下,末梢都是木的,手指尖、腳趾尖都木了,這也太惡心了,求訂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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