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庫被盜,線索已經非常清晰了。


    季福負責宮內、宮外傳遞消息,藺小九負責提供油紙、徐塤負責傳遞、太監蔣冕負責動手、太監葉達打開水閘、周舒負責打掩護外加運輸,整條線索完整。


    但是,誰都可能偷盜裏庫,唯獨朱祁鎮不會!


    因為他想的是複辟,而不是掏空家底!


    他更清楚,裏庫的寶貝流入民間,會引起政治動蕩的,對他沒有好處。


    最關鍵的是,他得到這些寶貝沒用。


    不是朱祁鎮,還能是誰呢?


    對朱祁鎮這些暗線了如指掌,逼著天家兄弟自相殘殺,是誰在漁翁得利呢?


    文官集團!


    “暴露太上皇所有暗線,逼著朕將屠刀斬向太上皇!”


    “又在朕的身邊故作迷陣,布置溫恩、小桃等太監宮女,讓朕對身邊人充滿懷疑,誰也不信任,逼朕發瘋!逼朕去殺太上皇!”


    “好算計啊!”


    “你們漁翁得利!”


    “朕裝瘋殺了那麽多人,好處都便宜你們了!朕毛都沒撈到!還把內帑搭進去了!狗日的,朕早晚讓你們全上奸臣榜!”


    朱祁鈺平複心神,歎了口氣:“看來太上皇身邊也有死間啊!對太上皇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這個人必定深得太上皇信任,會是誰呢?”


    那個給鄭氏發布任務的,就是這個人。


    等等,鄭氏說每個人都得到了任務的全部內容?她在說謊!


    整個計劃那麽多人,都在宮中,而全城戒嚴,不可能每個人都有人傳信的!


    一方麵時間對不上,因為偷盜內帑是臨時起意,來不及逐一通知。


    另一方麵就是沒那麽多人手,這宮中不可能遍地都是文官的眼線,他們還沒神通廣大到那個地步!


    鄭氏在騙朕!


    “舒良,給她點顏色看看!”朱祁鈺擺擺手,讓王文候著。


    “啊啊啊!”


    鄭氏發出淒厲的慘叫,舒良玩命抽打她,偏偏她不開口。


    “皇爺,鄭氏不吐口,奴婢把她拖出去,給她上點手段,奴婢怕髒了陛下的眼。”舒良壞笑。


    “朕有什麽看不得的,上!”


    “容奴婢去取幾根銀針。”


    舒良讓番子把她八了,盯著那兩座看:“鄭夫人,你是太上皇的乃娘,奴婢想看看您這裏是不是和其他人不同。”


    “啊!”鄭氏慘叫一聲。


    因為舒良把一根針穿過。


    “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我們全都招了啊,什麽都說了啊陛下,不要折磨她了,您不能公報私仇啊!”季福在旁哭訴。


    鄭氏整張臉煞白煞白的:“我都說了……”


    “自稱奴婢!”舒良又取一根針,紮了進去!


    “啊!”


    鄭氏痛得渾身發抖。


    “說,聯係你的人是誰!”


    朱祁鈺冷笑:“鄭氏,你說所有人都知道計劃的全部內容,這根本不可能,計劃的內容隻有你能傳遞。就是說,偷盜裏庫的指揮者是你!所以,你一定見過你的上線,說出來!朕不折磨你,賜你們夫婦個全屍!”


    “奴婢一時口誤,一時口誤!”鄭氏痛得扭曲。


    “這裏看似小,但和針相比,也是很大的,能紮進去很多根。”舒良又捏起一根針,怪笑著。


    “不要,不要!啊!”


    鄭氏快痛暈過去了。


    “塞住她的嘴!”


    舒良連紮幾根針,鄭氏還不吐口。


    舒良有點氣急敗壞,看向季福:“把他也八了,咱家也試試他的頭!到底硬不硬!”


    季福掙紮,驟然發出淒厲無比的慘叫。


    “招了!招了!”季福受不了了,一根針,全都紮進去了!


    不止是疼,恐怖啊!


    那裏紮進去一根針,拔不出來的那種!


    “說!”


    舒良用他衣服擦擦手:“真他娘的髒!”


    然後跪下向皇帝請罪。


    “是張斌!張斌啊!”季福哭訴。


    “不可能!不是張斌!”


    朱祁鈺不信,因為張斌是張輗的兒子,張輗都被淩遲了,他兒子也是罪人之子,死路一條的人。


    若真是他,季福夫婦不會為其遮掩的。


    “是張瑾,張軏的兒子,對不對?”朱祁鈺立刻明白了。


    張輗死了,朱祁鎮最大的支持者就剩下張軏了,所以鄭氏才咬死了不肯吐口,最後季福把必死之人張斌吐出來,是在保護真兇張瑾。


    “來人,去抓張瑾!”朱祁鈺絲毫不興奮,別看抓住了張軏的小辮子,結果卻讓他有些驚恐。


    因為英國公一脈勳貴很有可能倒向了文官!


    朱祁鈺搞不清楚,他看向鄭氏:“鄭氏,朕再問你,你要是再騙朕,朕先把你兒女都抓來,當著你的麵淩遲!再把你送去教坊司!不是張斌對不對,是張瑾?對不對?”


    “是!”


    鄭氏不敢隱瞞了。


    她承認,正月十六的淩晨,張瑾夤夜造訪,告知他們夫婦偷盜內帑的計劃,由她來喚醒宮裏的人,並準備好後路。


    “你們偷出來的東西,藏在哪?”這才是朱祁鈺最關心的。


    “奴婢不知道,真不知道!從宮中流出來後,張瑾負責帶走銷贓,東西我們一件都沒看到。真的,我們隻負責偷,用暗渠運寶貝的計劃,都是張瑾告訴奴婢的!”


    鄭氏猜測:“可能,可能去英國公府了。”


    朱祁鈺目光閃爍,看來裏庫裏的寶貝追不迴來了。


    他有些失望,以為抓住了鄭氏夫婦,起碼能追迴來一部分,結果還是讓人失望。


    “為什麽偷盜裏庫?”


    “張瑾告訴奴婢,太上皇起事失敗後,急需用錢穩定人心。而宮中剛出了事,人心大亂,是適合動手的最佳時機。”鄭氏道。


    朱祁鈺不信。


    傳遞消息的是張瑾,那麽也可以理解為,英國公倒向了文官。


    勳貴倒向了文官!


    張軏寧願拋棄太上皇,也要和文官同流合汙。


    這是他殺人過多,引起的反噬啊!


    把勳貴殺怕了,所以勳貴和文官開始融合,這是要把朕拉下馬啊!


    朱祁鈺眸中射出森然寒光。


    在朝中有如此影響力的,又能得到張軏信服的,恐怕隻有陳循了。


    難怪陳循牽頭,榨幹朕的內帑,再堵死朕的來錢渠道,原來內帑的錢是你偷的啊!


    這麽多寶貝,你們能藏在哪呢?


    “奴婢句句屬實!”鄭氏叩拜,好疼啊,卻不敢摘下銀針。


    “內承運庫是誰盜的?”


    “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我們真不知道啊,我們隻負責偷盜裏庫,內承運庫和我們無關啊!”


    內承運庫都是銀子,銷贓方便,追迴來的可能為零。


    44萬兩銀子啊,落誰手了呢?


    “那個蔣冕呢?”朱祁鈺看向舒良。


    “奴婢還在審,很快就有結果了。”舒良迴答。


    朱祁鈺揮揮手,讓人把鄭氏夫婦拖下去:“讓他們把名單寫出來,舒良,你親自帶人,抄了他的家!”


    蚊子腿也是肉啊。


    “招王文進來吧。”朱祁鈺喝了盞茶,閉目養神一會。


    王文走進來拜見,他麵容憔悴,顯得很蒼老。看來為他兒子的事情,操碎了心。


    “臣向陛下請罪來了。”王文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嗯,閣老何來的罪啊?”朱祁鈺不動聲色。


    王文跪姿很標準,以額頭點地,帶著哭腔:“臣對陛下忠心不二,絕無二心。”


    朱祁鈺寒著臉不說話。


    王文也不敢說話,氣氛就這般僵硬著。


    “嗬嗬!”


    朱祁鈺冷笑出聲:“王文,你也就在殺高穀的時候,出了點力。再之後,你看看自己,幹了什麽?”


    “你究竟是朕的人,還是陳循的狗啊?”


    “朕需要你幫忙說話的時候,你往後麵縮!”


    “朕要殺人的時候,你攔著!”


    “你以為朕缺了你,就坐不穩皇位了?你別把自己看得太重!王文!”


    朱祁鈺很生氣。


    這個王文,時不時就在文官和皇帝兩邊搖擺,如今陳循厭棄他了,他才像哈巴狗一樣來舔皇帝。


    當皇帝是接盤俠?


    “臣不敢!”王文心如死灰,他真沒想到啊,陳循會給他致命一擊。


    在內閣裏,他和陳循關係最好,陳循和林聰關係最差,如今正好反過來,全因他向著皇帝說話。


    “哼,如今兒子出事了,就想到朕了!把朕當成什麽?還不敢?朕看你膽子大得很嘛!連裏庫都敢偷!”


    朱祁鈺目光閃爍:“說,你家的當鋪,為什麽有裏庫的寶貝?”


    “啊?”


    王文直接就懵了,嘭嘭嘭磕頭:“陛下啊,臣對您忠心耿耿,絕對不敢動裏庫啊!臣為官多年,怎麽敢動裏庫啊,那是誅九族的大罪啊陛下!”


    “告訴他!”朱祁鈺點點手指。


    舒良描述一下他在當鋪看到的寶貝,王文更是懵,他請求招主事的來查。


    朱祁鈺皺眉,如果不是舒良眼花了,就是有人在挑撥他和王文的關係!


    猛地,他琢磨透了!


    有人布了一個很大的局。


    借朕的手弄死朕的心腹!看以後誰敢給朕賣命!


    這個局,從內帑被盜就開始了,剛開始朕還以為是逼朕缺錢,其實這是第一層,第二層是逼朕殺自己的心腹,自絕於天下!


    重新捋一遍,正月十六的淩晨,內帑被盜、瓦剌叩邊,兩件事一前一後。


    從那之後,朕就被牽著鼻子走。


    派東廠追查內帑寶物疑蹤,查出來很多朱祁鎮的探子,這是有心人將朕的目光往太上皇身上引。


    然後舒良典當乾清宮的器物時,在王文家的店鋪裏,匆匆一瞥,看見了裏庫寶貝,追查目光轉移到王文的身上。


    目光迴到朝堂,朝堂讓內帑分擔軍費,逼朕拿出錢來。又假惺惺搞募捐,打朕的臉!堵死朕一切來錢的路子!


    再狀告王倫殺人,逼朕站出來死保王文。


    朝堂上,看似朕保下了王文。


    可一旦大理寺從王文的家裏搜出了內庫寶貝呢?


    朕如何保他?


    偷盜裏庫寶貝的帽子,可就栽在王文的頭上了,沒人能保得住王文!朕也不行!


    這是在逼朕自斷臂膀,殺掉王文啊!


    待朕殺了王文,以後誰還會聽朕的話?


    好毒的手段啊!好大的布局啊!


    用朕去殺太上皇,隻是第一層;第二層是用朕殺王文,殺了王文,然後就是殺範廣……


    會不會還有第三層?


    扶立太子登基?


    太子今年才十歲,豈不比朕、比太上皇更好控製?


    朱祁鈺猛地臉色一白:“陳循!好高明的手段啊!朕要是跟你玩心眼,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沒錯,能布下如此大局,能操縱張軏等勳貴,又能在宮中買通太監的,隻有陳循才有如此大的影響力!


    陳循號稱陳半朝,民間戲言他座下有四大金剛,杜寧、江淵、蕭維禎、許彬,可這四個人中,有一條朱祁鎮的忠狗,許彬!


    由他陳循舉薦、入朝為官的不計其數。


    受過他恩惠的更多了。


    最讓朱祁鈺懊惱的是,明明看透了陳循的布局,卻無法破局!


    他目光看向王文。


    王文呆呆地看著地毯,腦袋懵懵的,嘴裏喃喃道:“圈套,這是圈套!有人在害我,有人在害我!”


    “陛下!”


    他有點迴過味兒來了,急聲道:“請聽臣解釋,臣對陛下忠心耿耿,臣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陛下賜予的。臣不可能背叛陛下,更遑論偷盜裏庫了!這一定是奸人的栽贓!”


    “誰栽贓啊?”朱祁鈺故意引導他。


    王文雖然有二五仔的屬性,但卻是把好刀,手頭上也有勢力,用他去斬陳循,說不定有點效果。


    “陳循!一定是他!”王文咬牙切齒。


    王文這人能力是有,就是小心眼,特別記仇,尤其當仇恨之火燃起來的時候,做事就不經大腦了。


    “你怎麽確定?”


    朱祁鈺似笑非笑:“首輔為朕納捐,足見其心,你卻懷疑是首輔偷盜了裏庫!王文,你在開玩笑嗎?你也知道偷盜裏庫之罪,首輔就不知道了?”


    “陛下不要被陳循蒙蔽!他家資百萬,卻拿出一百兩銀子打發陛下……”


    說到這裏,王文直接愣住了,他好像才拿出來五十兩……他家裏也很有錢!


    “你說什麽?”


    朱祁鈺猛地站起來:“你說陳循家裏有多少錢?”


    皇帝已經缺錢缺紅了眼了,隻要提錢這個字,他眼睛都是紅的。


    “臣,臣……”


    王文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堂堂首輔,居然家資百萬,好啊好啊,朕真沒想到,朕的眼皮子底下就藏著一個巨貪特貪!居然還是內閣首輔!”


    朱祁鈺佯怒:“王文,朕給你便宜之權,你敢不敢查他?”


    王文怒火漸消,有點明白過來,皇帝給他設個套,讓他往裏麵鑽呢。


    “不敢?”


    朱祁鈺激他:“不敢就算了,朕不為難你,迴去吧王文,你信不信,不用朕動手,你活不過大軍出征當天?”


    王文臉色一變,慢慢叩首:“臣敢!”


    見王文上鉤了。


    朱祁鈺立刻道:“王文!朕給你便宜行事之權,糾查裏庫被盜寶物,可隨意調遣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官吏,可刑訊一切人等,無須報朕,務必查清裏庫失竊之案!追迴寶物!”


    王文死死咬著牙,被皇帝坑了,皇帝不止用他拿劍去劈陳循,還要劈向整個文官集團!


    這才是徹底投靠皇帝的代價!


    “臣領旨!”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王文已經沒有退路了。


    “好,舒良,你把你掌握的線索,都交給王文,讓王文來繼續查!”


    朱祁鈺嘴角帶笑,親自把王文扶起來:“愛卿,放寬心,有朕給你撐腰,誰也動不了你。”


    王文心裏卻不是滋味。


    當把裏庫迷蹤整件事串聯起來看,他就看到了第二層,陳循想逼皇帝自斷臂膀,殺掉他王文。


    而皇帝呢,卻想用王文去殺陳循。


    可陳循那麽好對付嗎?


    看他能從皇宮裏不聲不響的偷出裏庫的寶貝,還把太上皇的暗子送給皇帝,就能看出來,陳循對朝堂的掌控太可怕了!


    這樣的人,該怎麽對付呢?


    “王倫的事情,無須愛卿擔心。”


    “朕會交給逯杲去辦,被栽贓陷害最好,如果不是就多給苦主些錢,你堂堂少保、謹身殿大學士,還差那麽點錢嗎?能用錢擺平的事,都不是事,朕讓逯杲幫你擦幹淨屁股。”


    “你呢,就把朕交給你的事情辦妥當。”


    朱祁鈺這個皇帝也做不到絕對公平。


    “臣謝陛下厚愛。”王文心裏不爽。


    “陳循走了,你便是內閣首輔。”朱祁鈺許諾他。


    王文目光閃爍,卻想給皇帝添堵:“陛下,臣還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臣聽人說,於少傅的親信,早已探聽得知太上皇奪門造反,隻是當做不知道而已。”(文學家、戲曲家屠嘉記載的)


    朱祁鈺瞳孔一縮:“你說什麽?”


    “於少傅早已探聽得知太上皇造反內幕,隻是當做不知情罷了。”王文大著膽子說。


    “聽誰說的?”朱祁鈺目光陰冷。


    於謙,你究竟是忠還是奸呢?


    你該做民族英雄,還是上奸臣榜呢?


    “京營裏麵就有傳言,他的親信陳逵就能證明!”王文道。


    京營裏的流言,很有可能是勳貴放出來的。


    而這個陳逵,舉主是李時勉,正統十二年,李時勉就辭官迴鄉了,但是,他曾派孫子李驥上書朝廷,希望朱祁鈺迎迴太上皇!而李驥的舉主,卻是陳循!


    就是說,李時勉離開朝堂時,把所有的人脈關係交給了陳循。因為他和陳循是老鄉,都是江西吉安人!


    這就說得通了,陳逵是陳循的人,他散播於謙的謠言,是在逼朕殺於謙啊!


    好毒的手段啊!


    先不說於謙究竟有沒有探聽到朱祁鎮造反的陰謀,把流言散播出來,才是居心叵測。


    如今朝堂什麽形式?


    內帑被盜,瓦剌叩邊,皇帝焦頭爛額,邊關軍情如火。


    於謙又掛帥出征,他是穩定軍心、朝心、人心的核心人物,偏偏這個時候傳出於謙的流言!真是其心可誅!


    偏偏王文這個傻瓜,為了給朕添堵,幫著散播謠言!


    你是不是瘋了?


    若於謙死了,第一個陪葬的是朕!第二個就是你!


    當朕是傻子?


    石亨率邊軍入城,說於謙沒半點警覺,傻子都不信!


    朕為什麽絕口不提?


    因為朕很清楚,於謙掌控京營,尚能活命,否則朕早剮了他了!能留他到今天?


    這道理連舒良都明白,你堂堂閣臣卻想不通,又傻又蠢!


    “還有誰知道這個消息?”朱祁鈺盯著王文。


    王文渾身一抖,嚇得跪在地上:“臣也是胡亂猜測,沒有證據,也沒有人知道!”


    朱祁鈺鬆了口氣:“這是謠言,不許再流傳!你知道的,就爛你在肚子裏,永遠也不要說出來,懂了嗎?”


    “臣懂!”


    王文滿臉是汗,皇帝那眼神,仿佛要殺了他!


    真的,要不是看在王文還勉強可用的份上,朱祁鈺真想宰了他!


    又蠢又笨的廢物!


    陳循布局最大的難點,不是第一層、第二層,而是讓於謙離京!


    隻要京營還在京中,於謙還是兵部尚書,朕怎麽折騰,陳循都得忍,他絲毫不敢動!即便陳循再厲害,也隻能暗中使絆子,他隻會做完前兩層,把朕關進籠子裏而已!


    可等到於謙離京,那他就能隨時做第三層了!


    他能用內帑寶貝殺了王文,同樣能殺了範廣,讓京營脫離朕的手中,他不直接廢立皇帝,但可以給朕下毒、買通貼身內官刺殺,什麽手段都可以用,殺了朕、殺了太上皇,迎立太子登基,就算於謙迴來,生米煮成熟飯了,什麽都晚了!


    雖然第三層的可能性不大,隻要朕乖乖鑽進籠子裏當豬,不會死,但也徹底失去了權柄。


    該怎麽應對呢?


    “臣告退!”王文神情驚恐。


    他也是聰明人,也想到了皇帝的擔心,真沒想到,於謙反而變得比原來更加重要了。


    “等等,王文,京中商人你了解多少?”朱祁鈺歎了口氣,飯要一口口吃,先想辦法搞錢吧。


    “臣了解不多,但知道在京中做生意的,背後都有靠山,臣擔心……”


    王文不敢說下去了,若皇帝踢到硬板再縮迴來,到時候再拿他出氣,得不償失。


    “賭坊呢?”朱祁鈺忽然想到,正統年間,太上皇整飭賭風,抓了不少人。


    王文猶猶豫豫,才咬牙道:“臣勸陛下點到為止!”


    就是說,賭坊背後都是京官,來頭一個比一個大。


    抓幾個樹立典型,薅點羊毛可以,但不能把全城賭坊全都關了,那樣會傷人傷己。


    朱祁鈺眸露兇光:“擬旨,舒良,交給你去辦!繳獲不必上交,留在東廠吧!”


    “奴婢遵旨!”舒良獰笑,皇爺被逼急了,連蚊子腿都稀罕了,那些亂臣賊子,全都該殺!


    王文告退,舒良領命而去。


    “金忠迴來了嗎?皇莊談得如何?”朱祁鈺又問。


    “價格還未談妥,金公公還在談。”金忠派迴來一個中年太監跪下稟告。


    朱祁鈺見這中年太監是生麵孔,問問他。


    “迴皇爺的話,奴婢原在司設監做雜役,受金公公提拔,才得幸見天顏。”中年太監模樣認真,恭恭敬敬跪下磕頭。


    “叫什麽?”


    “奴婢原本名字忘了,入宮後賜名懷恩,若皇爺不滿意,請皇爺賜名!”中年太監十分恭謹。


    懷恩?


    此人在曆史上名聲很好,倒是個可用之才。


    “哪年入宮的?”朱祁鈺又問。


    “宣德元年。”


    朱祁鈺盯著他半晌,才慢慢道:“金忠眼光不錯,你便留在禦前伺候吧。”


    “謝陛下隆恩!”懷恩滿臉激動,他年歲已經不小了,三十多歲了,他以為自己會當一輩子雜役,卻不想天降鴻福,被禦前伺候的金忠看重,進而被皇帝陛下看重,一步登天了。


    朱祁鈺讓人把懷恩的檔案送過來,他要看。


    這個懷恩很有能力,如果清白的話,倒可以當做心腹來培養,未來擔任司禮監掌印太監。


    “先從灑掃做起吧。”朱祁鈺還要慢慢磨礪懷恩的心性。


    “奴婢遵旨!”懷恩麵容恭謹,看不出喜怒。


    朱祁鈺揮手讓他下去了:“金忠迴來告訴朕,把奏疏搬過來,朕在塌上看。”


    “對了,宣談女醫來見。”


    他隨便抽一份奏疏拿起來看,看了幾眼便一陣頭大,上麵全是之乎者也,廢話一連篇!


    他硬著頭皮看了一刻鍾,愣是沒看懂奏章裏究竟寫的是什麽。


    直到奏章末尾,才說撫州府饑荒,請求朝廷賑災。


    啪!


    朱祁鈺直接把奏章摔在地上,怒不可遏:“朕看了一刻鍾!結果就一句有用的話!這個撫州知府給朕抓來京城!朕問問他,廢話為什麽這麽多?”


    “對了,撫州知府叫什麽?”


    “傅霖。”馮孝迴答。


    “他?”


    朱祁鈺有點記不清了:“他好像是陳循舉薦的吧?”


    “皇爺好記性,傅霖是景泰元年陳首輔舉薦的,任濟寧知州,景泰七年政績經考核後,升遷為撫州知府。”在禦前伺候的太監,對這些自然了如指掌。


    “是陳循的人啊,先別抓了。”


    朱祁鈺目光閃爍:“迴複他,屁話多,改!”


    “啊?您就這樣迴?”馮孝吃了一驚,這般迴複,實在太粗俗了吧。


    “就這樣迴!讓他重新上奏疏,朕要看看,他知不知道錯了!”朱祁鈺很生氣。


    看了一刻鍾,一個字一個字的看,結果就一句屁話,耽誤朕的功夫,又浪費筆墨!


    “傳旨內閣,從今往後,奏疏不能超過五百字,隻說事,不許通篇發感慨,朕沒工夫看!”


    馮孝見皇爺盛怒,也不敢勸。


    這種聖旨,傳到內閣,內閣也不會接受的,奏疏這樣寫都幾千年了,連太祖皇帝都忍了。


    內閣最多把這道聖旨當成皇帝的抱怨,一笑而過。


    又看了幾本,朱祁鈺直接丟給馮孝了:“送司禮監去!”


    “對了,司禮監誰在批紅?”


    “陳鼎、阮簡、陳祥、陳敬四人抓鬮批紅。”馮孝迴答。


    朱祁鈺翻白眼,拿國家大事當兒戲呢!


    “傳旨,讓陳敬擔任司禮監太監!讓陳敬來見朕!”


    雖然朱祁鈺也無法確定陳敬是忠是奸,反正陳鼎和阮簡肯定是朱祁鎮的人。


    “奴婢遵旨。”


    這時,頭戴惟帽的女醫嫋嫋而來,進殿行禮。


    朱祁鈺聞到了藥香味:“平身。”


    “女醫,朕服了你開的藥後,身體舒服了一些,有力氣了,胃口也大開,朕封你做太醫院院判,如何?”


    “臣女心不在太醫院。”


    談允賢婉拒:“陛下,臣女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朱祁鈺很好奇惟帽下的那張臉。


    “陛下將京中醫生,全部圈禁在宮中,無所事事,而京中每時每刻都有人生老病死,急需醫生,臣女鬥膽,請陛下開恩,放醫生迴去。”談允賢跪在地上。


    “嗯?還沒迴去?昨天朕不就傳旨讓醫生離宮了嗎?舒良呢?”朱祁鈺詫異。


    “迴皇爺,舒公公可能忙忘了。”馮孝迴答。


    朱祁鈺歎了口氣,他手下的人真是一個人拿十個人來用,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他確實沒法苛責。


    “快把醫生都放了,賞賜些東西,禮送出宮。”朱祁鈺拍了拍腦袋,他也忙忘了。


    “皇爺。”馮孝低聲唿喚醫生。


    朱祁鈺一愣:“去辦啊。”


    馮孝小心翼翼瞄了皇帝一眼,低聲道:“皇爺,內帑沒錢呀,如何賞賜呀?”


    尷尬了!


    朱祁鈺一拍腦袋:“從宮中挑些物件,賞賜一些,大半夜的把人家擄來,給朕瞧病,總該給點賞賜。還有,去民間查查,若有被醫生耽誤而殞命的,都給些賞賜,朕出。”


    “奴婢遵旨。”馮孝苦笑,皇帝是大方了,沒錢可怎麽辦啊。


    “讓談女醫見笑了。”


    朱祁鈺伸出手,由談允賢請脈。


    她微微蹙眉:“陛下是否動了腎氣?”


    朱祁鈺老臉一紅,搖頭說沒有,昨晚明明蠢蠢欲動的。


    “近期陛下切莫動腎氣,臣女開的是補腎固元的藥,陛下當以保養為主。”


    “朕知道了。”朱祁鈺悶聲迴應。


    可最近蠢蠢欲動,可怎麽忍啊。


    他目光下移,看著談允賢的身體,雖然穿著寬大袍子,卻依然能看到玲瓏身材,尤其她站起、蹲下,勾勒出窈窕的美感。


    嘖嘖嘖。


    仿佛注意到熾熱的光芒,談允賢迅速站起來,低著頭退後數步。


    朱祁鈺剛要說話,懷恩進來稟報說金忠迴來了。


    “女醫先給朕備藥吧,等朕得空了,再與你探討醫術。”朱祁鈺目送她離開,若揭開惟帽,是一張美麗的臉龐,就完美了。


    “皇爺!”金忠滿臉幽怨。


    “怎麽了?”


    “皇爺,那哪是商賈啊,簡直是強盜!您猜猜,他們把皇莊壓價到多少了?奴婢和他們扯皮了半天功夫,他們隻提了一點點錢。奴婢又找了幾個商賈,都不願意接手皇莊!”金忠氣壞了。


    但朱祁鈺卻不生氣,皇莊若能賣上價,才有鬼了呢,別忘了內帑被盜是誰幹的!賊喊捉賊!


    “行了,消消氣,詔商賈入宮,朕跟他們談。”朱祁鈺要不講道理了。


    “奴婢該死,這等小事都辦不好。”金忠跪在地上。


    “好了,術業有專攻,有了這次經驗,下次就知道該怎麽和商賈打交道了。”


    朱祁鈺心情卻不錯:“都詔來,你看著,朕是怎麽和商賈打交道的。”


    “對了,陳循介紹的都是哪的商人啊?”


    “山西的。”


    晉商?


    這個靠邊境走私崛起的商人團夥,居然得到了當朝首輔的支持?


    很快。


    幾個商賈被帶進西暖閣來,行禮後,朱祁鈺沒讓站起來。


    “說說,朕的皇莊哪裏不好啊?”朱祁鈺斜躺著,拿著奏章看。


    幾個商賈不敢說話。


    他們敢跟金忠討價還價,那是陳循在給他們撐腰,進了宮麵見皇帝,他們可就沒底氣了。


    一個叫張仁孝的商賈第一個說話:“草民不敢說皇莊不好,隻是在商言商,草民考察了皇莊的情況,給出的價格是市場上最公正的價格了。”


    “西郊的皇莊報價2500兩,公道嗎?”


    “迴陛下,公道的,的確,那個皇莊有兩千傾良田,但虧空了上萬兩銀子,草民接手後,要先還債,才能經營,迴本起碼要三年以後了。”張仁孝迴答。


    朱祁鈺放下奏章,看著他:“你叫什麽?”


    “草民賤名張仁孝。”


    “嗯,你說的不錯,那個莊子確實有些欠債。”


    朱祁鈺道:“朕有個法子,朕把皇莊抵押給你,你給朕一筆錢,到期後,朕再把錢還給你,這期間皇莊的效益全都歸你,皇莊之前欠的賬也不用你還,你看如何?”


    張仁孝眼睛一亮:“陛下想借多少?”


    “十二個皇莊,你們作價兩萬兩,朕借二十萬兩,二十年朕把錢還清,而這二十年內的皇莊一切效益,全都歸你們,怎麽樣?”


    “陛下,這太多了,草民幾個也拿不出這麽多錢啊。”張仁孝搖頭。


    “你們吃不下,但朕知道晉商,這些年邊貿開啟,你們賺得盆滿缽滿,二十萬兩肯定是拿得出的。”


    “而且,你們應該很清楚,皇莊在朕的手上賠錢,到了你們的手上可就賺錢了。”


    “和朕做生意,你們不虧,是不是這個道理?”


    朱祁鈺笑眯眯地看著他們。


    他料定,這些商人不會拿出二十萬兩給他的。


    “迴陛下,草民勢單力薄,真的吃不下二十萬兩的大生意,要不您還是再找其他商人談談吧。”張仁孝拒絕了。


    “十五萬兩,如何?好!十萬兩,朕就要十萬兩現銀,把皇莊抵押給你們二十年,二十年後朕還你們十萬兩,外加把皇莊收迴來!足夠便宜了吧?”朱祁鈺像是賭輸了賭徒。


    “這……”


    張仁孝和其他幾個人對視一眼,真的心動了。


    但是,他們不敢吃下去啊。


    “迴陛下,十萬兩草民也拿不出來啊。”張仁孝拒絕了。


    朱祁鈺的臉陰沉下來。


    他一言不發,張仁孝等人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足足過了好半天,皇帝都沒動靜,氣氛仿佛僵住了,西暖閣裏隻能聽到他們的心跳聲。


    “平陽(臨汾)張氏,天下豪商,人說在平陽可以不知道皇帝,卻不能不拜張家的碼頭!如此豪商,卻連區區十萬兩都拿不出來,好啊,朕的皇莊一文不值啊!”


    朱祁鈺的每一個字,仿佛都敲在張仁孝的心房上。


    別忘了,大明是抑商的,商人本就社會地位極為低下,為了麵聖,他還特意穿上了商人衣袍。


    “朕是皇帝,不能做強盜,總不能牛不喝水強按頭吧?”


    朱祁鈺長歎一聲:“罷了,兩萬兩就兩萬兩吧,皇莊賣你了。”


    張仁孝麵露喜色,真沒想到,居然成了。


    皇帝也不是陳首輔說的那般難纏嗎?如此通情達理,絕對是千古明君啊!


    “草民謝陛下隆恩。”張仁孝高唿。


    金忠看在眼裏,滿臉詫異,皇爺不是教他如何談判嗎?怎麽把皇莊如此便宜的賣給了他們?


    “張仁孝,朕很欣賞你,留下用膳吧。”


    朱祁鈺看了金忠一眼:“傳膳。”


    “平身,賜座。”


    “你們入宮,也看到了,這宮城破爛,俱是戰火的痕跡,朕想修葺一番。”


    “但如今大戰在即,國庫空虛,沒錢修繕。”


    “所以朕想把修繕紫禁城的工程,交給你來做,如何?”


    朱祁鈺含笑說:“放心,等大戰之後,朕會結工錢的,一文錢都不少的給你。”


    大明承包工程是有先例的,最近一次,正統十年修繕北京城城牆,就承包了出去。


    張仁孝有點心動。


    他和其他商人對視一眼,又搖了搖頭:“草民無能,無法承包天家工程。”


    又拒絕了。


    朱祁鈺又不說話了,大殿內氣氛凝滯。


    “罷了,牛不喝水強按頭,朕乃千古仁君,怎麽能做那種事呢?不承包就不承包吧?”


    朱祁鈺長歎口氣:“金忠,膳食呢?快催催!”


    “張仁孝。”


    他扭過頭來,對幾個商賈和顏悅色:“瓦剌率五萬兵馬叩邊關城,你可知曉?”


    “草民知曉,瓦剌人甚是可恨,無故開啟邊釁,辱我大明無人!”張仁孝義憤填膺。


    “民間亦有誌士啊!好!張仁孝你很好啊!”


    朱祁鈺讚揚道:“朝堂已經整軍待發,太子少傅於謙親自掛帥,領軍二十七萬,北征瓦剌,一定不讓瓦剌人打破宣鎮!”


    張仁孝等人神情激動,讚揚皇帝英明神武。


    “不過。”


    朱祁鈺話鋒一轉:“朝廷難啊,戶部左支右絀,內帑也都掏空了,還有銀子缺口。朕知道商賈也愛國,所以想讓你張仁孝帶個頭,給朝廷捐些銀子,以解燃眉之急。”


    說完,他眼神懇切地看著張仁孝。


    張仁孝臉色一僵:“這……”


    “草民雖有家業,但都是固定產,手頭上的活錢不多,不過國難當頭,草民願意捐獻五百兩銀子!”他死死地咬著牙,仿佛捐了五百萬兩一樣。


    “草民也願意捐獻五百兩銀子!”


    其他人跟風附和。


    “五百兩?”朱祁鈺詫異地看著他。


    “這是草民能活動的全部了,不過草民還願意捐獻一車米穀。請陛下恕罪,這是草民的極限了。”張仁孝苦笑。


    這次他膽子大多了,跟皇帝訴苦,說自己經商多麽多麽不容易,實在沒有活動錢。


    畢竟他拒絕皇帝兩次,皇帝都隻是歎息,沒有處罰他,說明皇帝軟弱可欺。


    “你們也是?”朱祁鈺眼神絕望地看著其他商賈。


    “草民也捐獻一車米穀,多的真沒有了陛下!”


    這些商賈七嘴八舌的說著多麽不容易,有的居然說迴家吃不飽飯,也不看看他二百多斤、腦滿腸肥的模樣!


    “都沒有了?”朱祁鈺神情頹然,仿佛快要哭了。


    “真沒有了陛下!”


    張仁孝起誓發願:“若草民家再有一兩銀子,也要捐獻給國家!將士在前方拋頭顱灑熱血,草民不能上戰場,難道連點浮財都舍不得嗎?草民也知道,有國才有家!”


    “有國才有家,說得好啊!說得好啊!”


    朱祁鈺聲音變得冰寒:“張仁孝!還有你們!朕給你們很多次機會了!你們不知道珍惜啊!”


    “國家有難,朕舍下臉皮,跟你們討捐獻,你們居然給朕五百兩銀子,打發要飯的呢!”


    “這是在打朕的臉呢!”


    “來人!”


    “剁了他一根手指頭!”


    “朕告訴你!這天下是朕的!朕讓你生,你就能生!朕讓你死!你全家都別想活!”


    “剁!”


    張仁孝整個人都傻了。


    他以為皇帝隻會哭泣、絕望、頹廢,卻沒想到,皇帝居然掀桌子了!


    “不,不,不要啊!啊!”


    張仁孝瞪圓了眼睛,慘叫出聲:“陛下,你不能因為草民不捐銀子,你就剁草民的手啊!啊啊啊!”


    他痛得整張臉扭曲,如惡鬼一般質問皇帝。


    “你叫朕什麽?‘你’?哼,就算是內閣首輔,也得叫朕‘您’,你算個什麽狗東西!居然敢蔑視皇帝!再剁!”朱祁鈺怒了。


    張仁孝要躲,剛巧金忠迴來,看見皇爺大發雷霆,張仁孝居然在躲,直接一腳把他踹翻:“刀來!剁個手指頭,磨磨唧唧,耽擱皇爺的功夫!”


    說著,他一腳踩著張仁孝一隻手,刀直接一切,一根手指頭掉下來。


    “啊!”張仁孝張著大嘴慘叫。


    “朕好心好意跟你商量,你把朕當成凱子耍?再剁!”朱祁鈺陰寒著臉。


    “皇爺,直接把他這隻狗爪子剁了算了!”金忠更狠。


    “剁!”


    張仁孝親眼看著自己的手,離開了手腕。而金忠剁了一下,沒剁掉,反複劈砍了三四刀,才剁下去。


    鮮血殷紅了地毯,張仁孝的慘叫聲撕裂了乾清宮。


    “朕允你租借二十年,就要你十萬兩銀子,難道還不公道?”


    “朕想把紫禁城的工程承包給你,還不夠仁慈?


    “可你是怎麽迴報朕的?”


    “你把朕當成要飯的!朕跟你們商賈張一次嘴,居然就給朕五百兩銀子!朕的臉麵,天家的臉麵,大明的臉麵,在你那裏就值五百兩銀子嗎?”


    “該殺!該殺!”


    “再剁!”


    朱祁鈺怒不可遏。


    本來他還不至於如此生氣。


    關鍵他一再忍讓,張仁孝實在得寸進尺!


    這都是他自己鬧的!


    怪不得別人!


    金忠踩著他另一隻手,再次揮刀,剁下一根手指頭!


    “朕問你,朕的十二個皇莊,就值兩萬兩銀子嗎?”朱祁鈺盯著他。


    “值……”


    朱祁鈺“嗯”了一聲,張仁孝立刻改口說不值,實際價值肯定更高。


    “那你就犯了欺君之罪,該誅九族的!”


    朱祁鈺惡狠狠道:“告訴朕,誰指使你來收朕的皇莊的?說!”


    “明明是……”張仁孝看了眼金忠,明明是你們要賣的啊。


    “說!”


    張仁孝不敢說下去了。


    “傳旨,張仁孝欺君,對朕甚是不恭,當誅族!”朱祁鈺吐出一口濁氣。


    這群該死的商賈,你們靠邊貿賺的盆滿缽滿,如今朝堂大戰,若你肯真捐獻出一筆錢來,就算你陳循的人,朕也放你一馬,起碼你有愛國之心啊。


    可你居然拿五百兩銀子打發朕,打朕的臉?嗬嗬,你們是真忘記沈萬三是怎麽死的了!(野史上沈萬三)


    “陛下不要啊,陛下不要啊!”張仁孝求饒了。


    “那你說,為什麽要作踐朕的皇莊?”


    “是,是……”張仁孝不敢說,因為說出這個名字,他也會死,可不說的話,他會被族誅的……


    “拖出去,剖之。”


    朱祁鈺沒耐心了,看向另一個商賈:“你說!”


    噗通一聲,那商賈軟軟的倒在地上,小便失禁了。


    “我說,我說!”張仁孝先沒明白剖之是什麽意思,金忠告訴他,是把他的心剖出來,一聽這刑罰,他就嚇得招認了。


    他被拖迴來。


    “有人聯係草民,讓草民低價收了陛下的皇莊。”張仁孝哭得厲害,出賣了後麵的人,手還丟了,太慘了啊。


    這就是輕視皇帝的代價。


    “別哭了!說人名!”朱祁鈺很期待他說出陳循的名字。


    “王禎。”


    朱祁鈺看向馮孝,馮孝低聲說:“是陳首輔舉薦的,都察院禦史王禎。”


    “去抓捕王禎!”


    朱祁鈺目光閃爍,破局的機會來了!


    “接著說,還有誰?”


    “沒了,沒了!”張仁孝哭得像個傻子。


    “張仁孝,你家裏真的隻有五百兩銀子嗎?”朱祁鈺心心念念的,還是銀子。


    張仁孝吞了口口水,不敢說話。


    “朕抄了你的家,就都知道了,若隻有五百兩銀子,朕給你立個牌坊,若多了,就是欺君之罪,你要掂量清楚啊。”朱祁鈺笑著說。


    “陛下饒命啊!”張仁孝哭嚎道:“臣說謊了,說謊了!”


    “那你家有多少銀子?”


    “十萬兩!”


    朱祁鈺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你一個商賈,居然比朕還有錢?


    該殺!全都該殺!


    難怪太祖把沈萬三砌進了城牆了呢!全都該殺!


    “皇爺不好了!”


    卻在這時,有太監哭泣著進來稟告:“皇爺,賢妃娘娘身子骨不中用了,快熬不住了,沒有太醫啊!”


    朱祁鈺瞳孔一縮,李賢妃?


    這兩年她一直臥病在床,太醫說沒有生命大礙,調養即可,怎麽說不行了就不行了呢?


    “快傳談女醫,快!朕馬上就去!”


    原主對這個賢妃沒多少情感,但朱祁鈺卻覺得奇怪,說不行了就不行了,還這個當口上?


    奇哉怪也啊!


    為什麽每次都這麽湊巧呢?朕要做什麽,他們就知道朕在做什麽呢?


    他目光掃視禦前伺候的人……


    可能有錯字,作者發完再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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