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聽聽!”朱祁鈺讓人把曹吉祥帶下去。


    那個隱藏在乾清宮的奸細,說不定會對曹吉祥下手,他讓金忠派人死盯著他,看看那個奸細會不會跳出來。


    舒良十分激動:“奴婢從油紙入手,查到了尚食局,而又從尚食局,查到了光祿寺。”


    “光祿寺中有個廚子叫藺小九,奴婢問詢了很多人,確定了,油紙就從他的手上流出來的!”


    “皇爺,奴婢還有意外之喜,這個藺小九,是南宮的人!”


    朱祁鈺瞳孔微縮,尚食局有杜清,光祿寺有藺小九,太上皇都多少年不當皇帝了,卻還有這麽多人給他賣命?


    這宮中,還有多少是太上皇的人呢?


    “去問曹吉祥!問他,藺小九是不是太上皇的人?讓他把他知道的名單,全都寫下來!”


    不把奸細都挖出來,朱祁鈺夜不安枕。


    “繼續說。”


    “通過藺小九招認,他把油紙交給了錦衣衛季福,再由季福交到宮裏來。”舒良道。


    “季福?”


    朱祁鈺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在哪聽過?


    “他是鄭夫人的男人。”


    鄭夫人?是朱祁鎮的乃娘!


    朱祁鈺一愣,才反應過來,原來是他啊!


    “季福在哪?”朱祁鈺問。


    “奴婢已經派人去抓了,隻是鄭夫人她……”舒良擔心抓了太上皇的乃娘,會引起朝堂震動。


    “抓!一個乃母子,算什麽夫人?一起抓來!朕親自審!”


    朱祁鈺目光陰冷:“還查到什麽?”


    “奴婢去典當些東西,在典當行裏發現了裏庫的寶貝!等奴婢派人去查的時候,又什麽都找不到了。”舒良苦笑。


    “哪家典當行?背後是誰?”朱祁鈺問。


    “背後是王大人!”舒良小心翼翼道。


    “哪個王大人?王文?好啊,堂堂閣臣都開上典當行了,嗬嗬!”


    “把典當行封了,查!”


    “舒良,朕給你特使之權,不是讓你事事稟報的?既然看到了物件,為什麽不立刻封店查看?把一應人抓起來,打入東廠詔獄,這些還用朕來教你嗎?”


    朱祁鈺很生氣:“腦袋裏純淨點,別想什麽亂七八糟的關係,你的背後是朕!朕給你撐腰,你怕什麽?”


    “奴婢請罪!”舒良跪在地上。


    “好了,你有功勞也有苦勞,在追迴來的寶貝中隨便挑幾件,看好什麽就拿幾樣,不必問朕,當朕的賞賜了。”朱祁鈺緩和口氣。


    “奴婢不需要賞賜,奴婢的命都是皇爺的……”


    朱祁鈺揮揮手:“你不需要,你下麵的人也需要,聽朕的,拿些。隻要朕讓你拿的,你都可以拿,朕不允許你拿的,你最好不要拿,知道了嗎?舒良?”


    “奴婢清楚!”舒良跪下謝恩。


    朱祁鈺舒了口氣:“宣王文來見朕!”


    “陛下,劉祭酒身體不適,在宮門前搖搖晃晃。”許感進來稟告。


    “宣進來吧。”


    天都黑了,奏疏堆積如山,朕都沒時間看,天天處理這些瑣事,遲早被累死。


    劉鉉臉色慘白如紙,陳詢扶著他。


    司業、監丞、典籍等陸陸續續進來,跪下行禮。


    “諸公,知道朕為何宣爾等前來嗎?”朱祁鈺緩緩開口。


    “臣清楚,乃因國子監監生於城禁之時,跪門哭諫,所以陛下動怒,才宣我等前來,臣等給陛下請罪!”劉鉉跪在地上,恭敬磕頭。


    “嗬,朕是那般不講道理之人嗎?”


    朱祁鈺不滿:“劉祭酒,拍拍你的良心問問自己,朕是暴君嗎?朕是聽不進去話的昏君嗎?真是愚昧!”


    “臣絕無此意!”


    劉鉉瑟瑟發抖,您剖了高穀、王翱的時候,我等可親眼所見啊,您不是暴君,誰是啊?


    “唉,劉祭酒對朕有誤解啊。”


    朱祁鈺歎了口氣,環視眾人:“你等是否也認為,朕是興師問罪的?”


    “錯!大錯特錯!”


    “朕要表揚你們!讚揚你們!”


    “你們教出來好學生啊!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


    “你們都是朕之肱骨!皆是棟梁之材啊!”


    劉鉉、陳詢等人都懵了,皇帝不剖了他們都知足了,賜個安樂死,都燒高香了!還會表揚他們?


    典籍錢溥卻覺得沒好事發生,皇帝如此誇人,肯定要搞幺蛾子了!


    “監生哭諫,請求朕修撰奸臣錄,朕聽之,便覺得甚有理!”


    “非常有道理!”


    “朝堂如此多奸佞之臣!壞朕大明社稷!壞黎民百姓生計!朕恨不得食其血肉!朕深恨之!”


    “正好,監生們哭諫於朕,請求朕修奸臣錄!”


    “此乃正義之諫言,是為國為民著想的好事啊!”


    “朕聞之,方知朝堂上還是賢臣多啊!國子監中的監生能有此覺悟,皆是諸君的功勞!”


    “所以將諸位招來,便是請國子監主持,修撰奸臣錄!把朝中一眾奸臣寫進去,令其遺臭萬年!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朱祁鈺聲音激昂。


    劉鉉搖搖欲墜!


    陛下啊,您不是讓他們遺臭萬年啊,是讓我們立刻去死啊!


    您殺的那些人,究竟是不是奸臣,您心裏沒點數嗎?


    隻要這奸臣錄編撰出來,不是上麵的奸臣遺臭萬年,而是編撰的人遺臭萬年啊!


    再說了,監生哭諫是你侮辱太上皇,所以哭諫,請您善待太上皇!怎麽到你嘴裏,變成了要哭諫修撰奸臣錄了呢?你也太能扯了吧?


    果然吧!被我說中了吧!


    錢溥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就該辭職歸鄉,安安靜靜當個書法家不香嗎?非要在朝堂這臭水溝子裏麵晃蕩,完了吧,掉進去了吧!


    “怎麽?兩位祭酒,對監生哭諫之事,有意見?”朱祁鈺臉色一沉。


    “陛,陛下,此修書之事不在國子監職權範圍內呀,而且臣等還要處置監內諸多學子,冗雜繁重,無法專心致誌為陛下修書,所以……”劉鉉拐著彎拒絕。


    “嗯,此言甚是啊,那幾位就辭了國子監的職務,去翰林院吧。”朱祁鈺淡淡道。


    劉鉉、陳詢等人傻眼。


    這皇帝也太武斷了吧,不按套路出牌啊。


    “陛下……”劉鉉還要再辯解。


    “怎麽?劉祭酒,你為何百般推脫?莫非你是王翱同黨?”朱祁鈺臉色陰沉。


    噗通!


    劉鉉身體一軟,跪在了地上,聲音都變了:“臣,臣不是啊!”


    “你說不是就不是?怎麽證明啊?”


    朱祁鈺寒聲道:“舒良,請劉祭酒去東廠詔獄坐坐,查一查,看看劉祭酒是不是王翱同黨!切記,不許虐待劉祭酒,把國子監的公務也都送去詔獄裏,讓他在裏麵辦公!”


    舒良直接讓人拖下去。


    劉鉉拚命掙紮,淚如雨下:“陛下,陛下,臣能修!臣能修啊!”


    朱祁鈺勾勾手指,讓人把他拖迴來:“修什麽?”


    “修奸臣錄!”劉鉉跟受氣小媳婦似的。


    “朕不用你了,朕記得你是高穀舉薦的,你不說朕還真忘了,景泰三年,高穀舉薦你做國子監祭酒的!”


    朱祁鈺緩緩道:“難怪你高唿冤枉,確實冤枉了,你的確不是王翱的同黨。”


    可我變成了高穀的同黨啊?


    劉鉉軟軟倒在地上,整張臉煞白一片。


    高穀,按照皇帝的意思,肯定是要入選奸臣錄的。


    被高穀舉薦的他……


    劉鉉掙紮著爬起來,拚命磕頭:“臣絕對不是高穀同黨,求陛下明察!求陛下明察啊!”


    他後悔啊,早知道就答應下來啊,不就修奸臣錄嘛,被罵就被罵唄,總比沒命強啊!


    陳詢、錢溥等人嚇得瑟瑟發抖。


    若真以舉主清算黨羽的話,朝堂上半數人,都跟高穀、王翱有關係,誰屁股都不幹淨,誰也不敢為劉鉉求情。


    “劉祭酒,快請起。”


    朱祁鈺臉上露出了笑容:“朕非暴戾之君,隻是想起來一點事,你兒子劉瀚是舉人吧?”


    劉鉉傻傻地點頭。


    “要參加下屆科舉,對吧?”


    朱祁鈺撫摸著衣袖,淡淡道:“都是讀書種子啊,有望成為棟梁之材啊。嗯,來宮裏做侍衛吧,在朕的身邊,朕調教調教,怎麽樣?劉祭酒?”


    劉鉉吞了吞口水,一旦入宮做侍衛,恐怕就走不了仕途了。和成為皇帝鷹犬相比,他更希望兒子堂堂正正做人。雖然他很清楚皇帝在拉攏他,但這種拉攏,讓他很反感。


    可不答應的話,還有劉家嗎?


    “臣聽陛下的!”劉鉉含淚叩首。


    “別這副樣子嘛,給朕當侍衛就那麽丟臉嗎?不情願就直說嘛,朕也不是聽不進去勸諫的皇帝!”


    朱祁鈺臉色又陰沉下來:“算了,打發去詔獄吧!”


    “不要啊陛下!”劉鉉嗷嗷痛哭。


    他真被皇帝折騰慘了,剛饒了他,就翻臉,翻了臉又饒了他,他心髒受不了了啊!


    所有人瑟瑟發抖。


    皇帝在殺猴儆雞,大家心知肚明,卻還是被皇帝拿捏了,誰敢說個不字。


    別看皇帝在折磨劉鉉,其實是做給他們看的。


    誰敢反對修撰奸臣錄,就是這個下場!


    “劉祭酒,你這人真有意思。”


    “朕開恩放你一馬,你不謝恩;朕要查你,你又求朕饒了你。你究竟要幹什麽呀?劉祭酒?”


    朱祁鈺歎了口氣:“陳祭酒,你告訴朕,他腦子裏在想什麽?”


    噗通!


    陳詢跪在了地上,看著淚如雨下的劉鉉,立刻明白皇帝這句話的深意,立刻道:“臣也不懂!可能是劉祭酒老邁,腦子轉不過來了!臣請陛下修奸臣錄!將朝之奸賊全都錄入,令其遺臭萬年!”


    “這?未免太過分了吧?”朱祁鈺反而猶豫起來了。


    幾個官員眼淚都出來了!


    陛下,明明你提出來要修撰奸臣錄的?怎麽又過分了呢?不帶你這麽玩人的!


    您究竟要幹什麽呀!


    “朕乃仁君也,豈能做暴君才能做的事情呢?不行不行,陳祭酒,你這番話放到朝堂上,會被朝臣罵的,朕不能讓你擔罵名啊!”朱祁鈺歎了口氣。


    陳詢麵如死灰,你是既當又立啊!您不是千古仁君,您是千古無恥之君!


    壞人讓我當,罵名我來擔?賢名全歸你?


    “陛下此言差矣,我朝修奸臣錄,乃是秉筆直書,不加掩飾,所謂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者,是陛下大中至正之心,為萬世臣子植綱常!臣陳詢請陛下修撰奸臣錄!”


    陳詢咬著牙,為朱祁鈺找借口。


    朱祁鈺念叨他說的幾句話,朕大中至正之心,為萬世臣子植綱常,妙啊!


    “好!陳卿果然博學多才,說動了朕!就由你來主筆,編撰奸臣錄!”


    朱祁鈺掃視過去:“錢溥,你的書法朕甚愛之,就由你來謄寫。”


    “你參與編撰的《大明清類天文分野書》(朱祁鎮天順二年改名《大明一統誌》),甚好,這本奸臣錄,也由你來謄寫。”


    “你們若人手不夠,就去翰林院調人,優秀的監生也可參與,朕一概允之。”


    “嗯,高穀、王翱、陳懋、顧興祖、楊善、石亨、徐有貞等人要列在第一!”


    “剩下的你們自行編撰,寫好後呈上來,朕再閱覽。”朱祁鈺道。


    “臣領命!”陳詢咬牙道。


    “傳旨,劉祭酒老邁,轉為南京國子監祭酒,擢陳詢為國子監祭酒。”朱祁鈺瞥了劉鉉一眼,給你機會不知道珍惜。


    劉鉉滿臉絕望。


    “傳旨東廠,劉鉉很有可能是高穀一黨,認真甄別後發去南京。”朱祁鈺揮揮手,讓人把劉鉉拖下去。


    然後幽幽地看向陳詢。


    陳詢吞了口口水,秒懂皇帝的意思,投名狀嘛,咬牙道:“陛下,臣兒子在家無所事事,臣想懇求陛下,提拔其為宮中侍衛,也請陛下代臣調教,督促其成材,請陛下降恩於臣子!”


    這馬屁拍得舒服,朱祁鈺淡淡道:“朕就勉為其難代為管教吧,讓定襄伯郭登的哥哥郭璟帶他當值。”


    這是給他承諾,皇帝會像對待定襄伯哥哥一樣對待他的兒子。


    “臣謝主隆恩!”陳詢站到了朱祁鈺的陣營裏。


    “你們迴去後,要多加勉勵今日哭諫的監生,他們皆是大明棟梁,哭諫於朕修撰奸臣錄,朕心甚慰!”


    陳詢等人直抽嘴角,他們哭諫的真是這事?


    “對了。”


    在陳詢等人快要退出去的時候,朱祁鈺忽然突發奇想:“若朕再修撰一部昏君錄如何?”


    咣當!


    陳詢等人同時打了個趔趄,陛下您就饒了我們嗎?修撰萬奸臣錄,最多我們個人死,如果修撰了昏君錄,我們全家都得死啊!


    您想罵誰,就直接罵吧,別帶上我們好不好啊!


    “罷了罷了,朕隻是隨口一說。”朱祁鈺心情不錯,總不能可國子監一家坑不是,昏君錄就交給翰林院去修,像尹直、邱瑞、劉吉、劉珝等人就不錯,招來修撰昏君錄豈不更合適?


    “給朕準備膳食,朕餓了。”


    朱祁鈺精神不錯:“鄭氏和季福還沒到呢?派人去催,讓朕等個乃母子,算個什麽事!”


    ……


    南宮。


    朱祁鎮躺在床上,雙目無神,臉色蠟黃蠟黃的,嘴裏哀嚎:“太醫呢?朕要太醫,太醫……”


    他肚子特別癟,嘴角有涎水,卻沒人擦。


    宮殿裏傳來淡淡的酸臭味。


    “陛下,您再忍一忍,已經請了民間醫生去了。”劉敬妃寬慰朱祁鎮。


    “愛妃,朕是不是要死了?”朱祁鎮氣息奄奄。


    “不會的陛下,不會的。”劉敬妃像哄孩子一樣哄著他。


    “那個廢人好狠的心啊!朕沒死在漠北,沒死在也先的手上,反而死在親弟弟的手上了!他好狠的心啊,讓朕吃肉包子,嘔……”


    提及肉包子,又是一陣幹嘔。


    卻什麽都吐不出來了。


    胃裏連酸水都沒有了,吐光了。


    忽然聽到宮門開啟的聲音,朱祁鎮以為是太醫來了,趕緊打發人去看,結果卻迎進來一個太監。


    許感提著一個精致的食盒,一路走進正殿,闖入內堂,進殿行了禮:“奴婢拜見太上皇!”


    “滾!”朱祁鎮不想見人!


    他艱難的翻過身體,又用被子蒙住腦袋,他不希望這副鬼模樣被朱祁鈺見到,他才是正統皇帝!


    “太上皇息怒,奴婢聽說太上皇生了病,所以給您送藥來了。”


    許感自顧自道:“太上皇您聽說了嗎?您生病了,國子監的監生、翰林院的進士都去西華門哭諫去了。您猜猜,結果是什麽?”


    聽說哭諫,朱祁鎮慢慢睜開眼睛,氣息奄奄道:“被殺光了吧?”


    嘿,那個廢人也就會殺人了!


    換做朕,一定會和他們講道理的。不過這些監生、進士還不錯,心裏是有天家的,待朕重登大位之後,必然重重賞賜。


    朱祁鎮居然心情變得不錯。


    “哪能呢?皇爺多仁慈呀,怎麽舍得殺那麽多棟梁之材呢?陛下跟監生們說,朝堂上奸臣當道,離間天家兄弟感情。所以呀,國子監主動請纓,要為朝廷修撰奸臣錄!”


    “您說說,這奸臣中,高穀、王翱、楊善、徐有貞首當其衝,奴婢還沒細數呢,要是細數呀,什麽石亨、曹欽、劉永誠、劉聚、門達、曹吉祥,太多了,都要寫進裏麵!”


    “您想想呀,這些人都是誰的人呀?為什麽會寫進奸臣錄裏呢?”


    見朱祁鎮變了臉色,許感話鋒一轉:


    “不過皇爺乃千古仁君,怎麽能修什麽奸臣錄呢?讓後世子孫看到,景泰朝全是奸臣!後世子孫豈不會揣測,朝堂上蛇鼠一窩?皇爺的賢名還要不要了?”


    “所以皇爺就想了,修奸臣錄,不如修昏君錄!這昏君錄呀,首當其衝的就是您呀……”


    “別說了!別說了!”


    朱祁鎮裹在被子裏的身體都在顫抖:“你是他派來氣死朕的,是不是?滾!給朕滾!朕什麽都不想聽!”


    劉敬妃瞪著眼眸看許感:“該死的閹豎,沒聽到太上皇的聖旨嗎?滾出去!”


    “是是是,奴婢是閹豎,奴婢是沒根的人,不消敬妃娘娘提醒,奴婢知道,奴婢馬上就滾!”


    許感也不生氣,笑嗬嗬道:“聽奴婢把話說完呀,太上皇安心,您和皇爺是親兄弟,皇爺怎麽會修昏君錄呢?那不指鼻子罵您呢嗎?豈不讓祖宗蒙羞?您不要臉,陛下還要臉呢?”


    唿哧!唿哧!


    朱祁鎮喘著粗氣,什麽叫朕不要臉,他要臉?什麽祖宗蒙羞?朕才是正統皇帝!他是庶子!賤婢生的庶子!


    “滾!滾!”朱祁鎮實在說不出話來了,身體太虛了。


    “太上皇莫生氣,奴婢知錯了,求太上皇開恩呀!”


    許感氣死人不償命,假模假式的跪了一下,立刻就站起來,氣得人直噴火。


    “皇爺又說了……”


    “朕不聽!朕不聽!”


    朱祁鎮拿許感沒辦法,衝著劉敬妃嘶吼:“把耳朵給朕塞上,朕不要聽!”


    “你再不滾,本宮就拿剪刀戳死你!”劉敬妃從針線盒裏拿出一把剪刀來,指著許感。


    許感滿臉害怕:“敬妃娘娘息怒呀,奴婢好害怕呀!”


    但他滿臉幸災樂禍,仿佛在說,戳呀戳呀,你快戳死奴婢呀,快來呀!正好皇爺找不到弄死你們的理由呢,看看你們戳死奴婢,皇爺會怎麽收拾你們!


    用奴婢的賤命,換太上皇的命,太值當了!


    啪!


    劉敬妃氣得把剪刀扔在地上,用被子蒙住腦袋,淚流滿麵。


    她也是在宮裏享過福的,什麽時候被個太監如此作踐。


    “嘖嘖!”許感微微後退一步,正好欣賞劉敬妃的豚部,嘴裏還發出嘖嘖的聲音。


    朱祁鎮詫異地抬起頭,發現許感正對著劉敬妃的豚部流口水!


    “大膽奴婢!”


    朱祁鎮氣炸了,衝過來要打他,結果身體太虛了,剛爬起來就摔倒了,摔個狗吃屎!


    劉敬妃氣苦,用被子裹住自己,對著許感大罵。


    “嘖嘖,太上皇、敬妃娘娘勿怒,奴婢是沒根的人,看看也沒什麽。”許感光明正大的承認自己看了。


    “你個奴婢,居,居然敢偷虧娘娘!你,你……唿哧唿哧……”


    朱祁鎮摔倒了,像個王八一樣想爬卻爬不起來。說話的時候渾身都在哆嗦,虛的、氣的,話說到一半,氣喘不上來了,一個勁兒的喘氣,臉色氣得慘白慘白的。


    “奴婢不曾偷虧,隻是在欣賞,對,就是欣賞!”


    許感無比認真道:“敬妃娘娘如此絕色,藏在南宮裏金屋藏嬌,實在太可惜了,如果您去了群芳閣一定豔壓群芳!”


    “閉嘴!閉嘴!”朱祁鎮快哭出來了,淸樓女子怎麽配和他最疼愛的妃子相提並論呢?


    偏偏這個太監說的煞有介事的,尤其看愛妃的眼神,讓他暴走。


    他想衝過來暴打許感一頓,偏偏他還爬不起來,隻能唿哧唿哧地喘粗氣,滿肚子怒火卻發泄不出來。


    他口口聲聲罵朱祁鈺是廢人,結果到底誰才是廢人,一眼便知。


    許感輕輕打了自己一個耳光:“是是是,奴婢口誤了,敬妃娘娘怎麽會淪落清樓呢?”


    劉敬妃剛開始還詫異,群芳閣是什麽地方?可當許感說清樓,她差點背過氣去:“本宮要誅你九族!”


    “奴婢連個親人都沒有,上哪弄九族去呀?”


    許感好笑地看著劉敬妃:“奴婢是誇您的,您這身條、您這長相,嘖嘖……”


    一聽到“嘖嘖”,劉敬妃就要暴走!


    偏偏她擔心許感偷虧,隻能裹在被子裏生悶氣,偏偏她的男人,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居然趴在地上,像個廢物一樣!除了生氣之外,毫無用處!她又是一陣氣苦。


    “敬妃娘娘又生氣了,您生氣的時候都那般迷人,是不是呀,太上皇?”許感又刺激朱祁鎮。


    朱祁鎮卻不斷喘著粗氣,死死盯著他。


    許感一拍腦門想起來什麽:“哎喲,瞧瞧奴婢這個腦子,太上皇、敬妃娘娘,皇爺讓奴婢給您送藥來了,瞧奴婢這張嘴呀,走到哪裏都惹禍,太上皇勿怪,奴婢給太上皇、敬妃娘娘賠不是了!”


    說著,又跪了一下,膝蓋還沒沾著地,就站起來了。


    “太上皇,奴婢扶您起來吧。”許感去扶朱祁鎮。


    “不用!”朱祁鎮嘶吼,但聲音很低很低,他渾身都在哆嗦。


    許感搭上他的手臂,剛拉起來一點點,仿佛聽到了朱祁鎮的嘶吼,立刻鬆手。


    嘭!


    朱祁鎮胳膊肘磕地了,痛得呲牙咧嘴。


    還是他那隻手上的手臂,又流血了!


    “你,你,你個該死的太監!”朱祁鎮指著許感,一肚子罵人的話卻說不出來,他實在太虛弱了,又被氣壞了,說句話都要喘很久。


    “求太上皇恕罪呀,是您不用奴婢扶的,奴婢就放手了。”


    許感滿臉委屈:“太上皇您實在太難伺候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難怪伺候您的喜寧,不想伺候您了呢!”


    唿哧!唿哧!


    朱祁鎮劇烈地喘著粗氣:“不許提他!不許提他!”


    他當俘虜期間,伺候他的喜寧投靠了也先,沒少折磨他,他這輩子最恨的太監就是喜寧,現在又加了一個,就是許感!


    “不提不提,奴婢又說錯話了!”


    許感把食盒放在地上:“這是奴婢給您準備的藥,您快服用了吧!”


    朱祁鎮強行轉過頭去,不去看他。


    他真想把南宮的鎖重新灌了鉛,永遠也不開啟,永遠也不要見到討厭的太監!


    “那奴婢來伺候您。”


    本來有伺候朱祁鎮的太監要過來扶起太上皇,卻被許感瞪了一眼,他們悻悻退下,沒人敢觸黴頭。


    許感把食盒端近了,笑眯眯打開。


    朱祁鎮本來不想看,終究有幾分好奇,眯起一條縫去偷看。


    “啊!”


    朱祁鎮忽然慘叫一聲。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爬了起來,瘋狂退後,蜷縮在床下,滿臉驚恐:“那是什麽東西啊!拿開!”


    劉敬妃本來也不敢看,但太上皇叫得太大聲了,也睜開了眼睛,結果看了一眼,兩眼一黑,直接暈死過去了。


    “太上皇莫怕,這是些叛臣的手指頭,不嚇人的。”許感笑眯眯道,像個惡魔一般。


    “嘔!”


    朱祁鎮又一陣幹嘔,依舊什麽吐不出來。


    “拿走!拿走!”朱祁鎮嘶吼。


    “便依太上皇的,奴婢聽說民間有土方子,嘔吐的時候,用手指頭摳一摳,就不吐了,要不奴婢留下幾根,借給您用用?”許感壞笑地看著朱祁鎮。


    “滾!滾!”


    朱祁鎮快瘋了。


    他腦海裏蹦出一個念頭,如果那晚死在奉天殿裏,說不定也算英雄一時,死了就不痛苦了,比現在這樣強得多啊!


    可能是氣壞了,他有點上不來氣,唿哧唿哧的喘。


    “奴婢給您揉揉!”


    許感過來要撫朱祁鎮的胸口,朱祁鎮推開他的手。


    “太上皇說不用便不用吧,奴婢告退!”許感恭恭敬敬的後退兩步。


    朱祁鎮喘勻了氣了,這個該死的太監終於要滾蛋了!


    啪!


    許感卻使勁一巴掌拍在劉敬妃的匹股上!


    “奴婢告退!”


    許感邊走邊嘀咕:“不進群芳閣,可惜了!”


    “殺,殺,朕要殺了你……啊啊……”


    朱祁鎮本來喘勻了氣,被許感如此大膽的動作給氣壞了,指著許感,又喘不上來氣兒了,身體瘋狂地顫抖,聲嘶力竭地低吼出幾個字,然後眼前一黑,氣暈過去了。


    太上皇被氣暈的消息,傳到了朝堂之上。


    甚至很多細節也傳了出來,隻是越傳越離譜,甚至傳成了假太監戲辱皇妃的戲碼,有膽大的畫舫已經編成了曲子,流傳開來。


    ……


    “愛妃,別慪氣了,朕跟唐興開開玩笑。”


    飯後,朱祁鈺在乾清宮裏走動消消食兒,而唐貴妃卻還在生氣。


    “那叫玩笑?那種事居然讓父親瞪著眼睛看,陛、陛下,您以前不是這樣的呀!”唐貴妃神情不虞,心懷怨懟。


    朱祁鈺歎了口氣:“愛妃,以前朕是如何對朝堂的?而朝堂又如何對朕的?不是朕想變,而是那些人逼著朕在變!”


    “好了愛妃,朕知道重罰了唐興,朕知錯了,朕與你是夫妻,朕給你認錯,總行了吧?”


    “總不能讓朕去跟唐興認錯吧?他算個什麽東西!”


    朱祁鈺麵露不虞。


    唐貴妃卻跪在了地上,眼淚落下:“臣妾不敢讓陛下認錯,陛下沒錯,是臣妾狹隘了。”


    朱祁鈺扶她起來:“你我患難夫妻,自然要相互扶持的。”


    雖說是好話,但聽起來卻很刺耳。


    “謝陛下。”


    唐貴妃麵色蒼白,模樣依舊妖灩,卻像是被霜打了一樣,卻又不得不強顏歡笑:“那陛下可否免了父親的罰銀?”


    朱祁鈺笑容一僵:“嗯……既然愛妃開口了,便免了吧。”


    朱祁鈺鬆開了她的手,轉身迴西暖閣。


    “陛下!”


    唐貴妃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小跑過來追朱祁鈺:“請陛下恕罪,臣妾是擔心娘家,但更關心自己的家呀。陛下內帑被盜,心急如焚,臣妾已經把值錢的首飾都裝好了,全都交給您,由您處置,度過難關。”


    說著,她讓人把自己帶來的箱子搬去西暖閣。


    朱祁鈺心中一動:“愛妃起身吧。”


    “朕並無難處,和唐興也是開玩笑的,都免了吧。”朱祁鈺表情淡淡。


    他的確是唐貴妃夫君,但唐興也是她的父親,讓她在夫君和父親之間做取舍,太過殘忍了。


    “朕不是生愛妃的氣,隻是唐興爛泥扶不上牆,朕想磨礪他一番,奈何他除了會哭訴之外,一無是處,打發去遼東種田吧,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總比在下場風波之中沒了性命強,就這樣吧。”


    見唐貴妃還要說話,朱祁鈺卻道:“愛妃迴宮吧,朕還有很多奏疏沒看,迴去吧。”


    唐貴妃傻傻地看著皇帝。


    “傳旨,唐雲燕忤逆皇帝,甚為不恭,降格為妃,不配封號,即日起不許出永寧宮半步。永寧宮,朕甚棄之,封宮,無朕口諭,任何人不許接近!去傳旨吧。”朱祁鈺表情冰冷。


    金忠卻傻了,皇爺近日來最愛唐貴妃,以妻稱之,可見心中之愛,可怎麽說翻臉就翻臉了呢?


    “皇爺……”金忠剛要勸。


    朱祁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閉嘴。


    “奴婢遵旨!”


    金忠退出西暖閣,因為唐貴妃還停留在院中,傻傻地看著西暖閣的門,金忠隻能硬著頭皮傳旨。


    “陛下真是這般說的?”唐貴妃整張臉煞白煞白的,身體搖搖欲墜,幸好宮女扶住她。


    “是,唐妃娘娘。”


    金忠苦笑道:“您,您還是迴宮吧,皇爺有旨,永寧宮封宮。”


    唐貴妃傻了,傻了好半天。


    過了好久,才怔怔道:“本,本宮知道了……”


    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她傻在西暖閣門前好久,仿佛丟了魂兒一樣,良久才擺擺手:“迴宮吧。”


    鳳輦下壓,讓她登輦。


    唐妃癡癡傻傻的,心不在焉。


    這時,一個宮女忽然稟告:“娘娘,奴婢肚子痛,想去方便一下。”


    “去吧。”唐妃怔怔的,仿佛世間一切事都和她無關了。


    天色徹底黑下來了,乾清宮裏靜悄悄一片。


    隻有曹吉祥一個人,孤零零的跪在廣場中間,可能是太累了,他蜷縮著,看不清臉。


    那個宮女躡手躡腳的靠近他,可能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她腳步聲很大,身體還在哆嗦。


    當靠近曹吉祥的時候,忽然用根針刺曹吉祥的身體。


    啪!


    “曹吉祥”忽然翻身,窩心一腳,把那宮女踹翻在地。


    好幾個人不知道從哪裏躥出來的,把她按在地上。


    那宮女竟嚇得哭了起來,不斷喊著求饒。


    西暖閣的門打開,朱祁鈺從裏麵走了出來:“拉過來!”


    而唐貴妃的鳳輦也返迴了乾清宮。


    唐貴妃下了鳳輦,看見這宮女,滿臉不可思議:“小桃,你是本宮從家裏帶出來的,為什麽要背叛本宮?”


    “娘娘,娘娘饒命啊,饒命啊……”


    叫小桃的宮女哆嗦個不停,淚流不止。


    “你背叛了本宮,讓本宮如何饒得了你啊?”


    唐貴妃仍覺得難以置信,喃喃道:“陛下和本宮說,本宮身邊有奸細,本宮還不相信。要不是陛下與本宮演這一出戲,恐怕你根本不會露出馬腳!小桃啊小桃,真是讓本宮出乎意料啊,你居然是奸細!”


    戲?


    金忠詫異地看著朱祁鈺,又瞄了眼唐貴妃,滿臉驚詫。


    “奴婢不是,奴婢是被逼無奈!”


    小桃淚如雨下:“娘娘,奴婢跟了您十幾年了,怎麽會背叛您呢?是真的沒辦法了,有人拿住奴婢的家人,逼奴婢聽命行事,否則家人就都沒命了!奴婢真是迫不得已啊!但奴婢發誓,絕對沒有做對不起您的事情啊!”


    “閉嘴!”


    “你做了對不起陛下的事情,就是做了對不起本宮的事情!”


    唐貴妃滿臉怒氣:“從實招來,你是什麽時候背叛本宮的?你是怎麽知道本宮的父親被詔來西暖閣的?還有,你為什麽要殺曹吉祥?”


    朱祁鈺眼睛一亮,愛妃居然也有英氣的一麵,倒也好看。


    “好了愛妃,交給朕審吧,朕身體乏了,愛妃去給朕準備洗澡水,朕要沐浴。”


    唐雲燕俏臉一紅,低低應了一聲。


    見唐貴妃走了,朱祁鈺讓人把小桃拖進西暖閣。


    “招了吧,朕懶得廢話。”朱祁鈺喝了口參茶,估摸著又到了用藥的時間了,這藥確實有用處,身心如此疲勞,卻沒有特別疲累的感覺,這藥有效,談女醫必須留在宮中了。


    小桃不敢隱瞞,全都招認了。


    她本姓袁,父親叫袁比受,是宛平縣人。


    正月十六的晚上,宮外有人傳進來消息,她父親告訴她,他因為欠下賭債,被人綁架了,他實在承受不住折磨,迫不得已之下才寫信給她。賭檔老板讓她幫忙做一件事,才肯放了她父親。


    剛開始她也不知道是做什麽事,後來是一個叫葉達的太監找到了她,給她傳達命令,其中最重要的一件,是讓她想辦法破壞皇帝和唐貴妃的感情。


    因為她是唐興家中婢女出身,有天然優勢。她和乾清宮的奸細聯絡,商量了好久,才定下此計。


    “你和乾清宮裏的誰聯絡?”朱祁鈺死死盯著她,這個人不挖出來,他寢食難安。


    為了挖出這個人,他煞費苦心,和唐貴妃演了這出戲。


    “是……溫恩!”


    “溫恩?”朱祁鈺看向金忠:“有這個人嗎?”


    金忠搖搖頭,沒聽過這個名字。


    “把乾清宮所有宮人全都招來,讓她逐一辨認!”朱祁鈺覺得又有大魚要出現。


    在召集宮人的時候,馮孝端著食盒進來,伺候朱祁鈺吃藥。


    又有宮人來報,舒公公帶著鄭氏、季福到了,在宮外候著呢。


    喝了藥,朱祁鈺閉目養神。


    乾清宮的宮人也都召集齊了,都站在西暖閣外。


    朱祁鈺讓金忠領著小桃出去,逐一辨認。


    依舊沒找到那個太監。


    要麽乾清宮沒有那個叫溫恩的太監,是小桃說謊;要麽那個人沒在乾清宮太監裏麵,那會在哪呢?


    金忠忽然一拍腦門:“皇爺,乾清宮好像真有個太監叫溫恩,他是負責收集乾清宮恭桶的太監!平時奴婢們都見不到他,隻有晚上才會來宮中收集恭桶!”


    “快去找!”朱祁鈺立刻派人去抓。


    朱祁鈺忽然想到一件事,問:“小桃,你說的那個叫葉達的太監,是不是負責水閘的?”


    “是,陛下。”小桃點頭。


    朱祁鈺和金忠對視一眼,那個打開暗渠下水閘的太監,就是葉達!


    他聯絡小桃,和外麵賭檔有關係。


    這個人究竟是誰的人?


    “袁比受,袁比受,朕怎麽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呢?”朱祁鈺叨咕個沒完,卻想不起來了。


    這時,舒良進來稟告:“陛下,奴婢已經把鄭氏和季福帶來了,奴婢又查到了新的線索。”


    “先不說新線索,那個負責水閘的太監,是不是叫葉達?”朱祁鈺問他。


    “是!”


    舒良點頭:“奴婢派人去找了,葉達消失了,奴婢順著這條線查下去,葉達的兄長叫葉成,在錦衣衛裏,等奴婢去找的時候,也消失了!皇爺怎麽問起這個人了?”


    “她,她是葉達派來,破壞朕與貴妃的感情的,她的父親叫袁比受,朕怎麽感覺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呢?”


    舒良眸中射出殺氣:“皇爺,這個袁比受,奴婢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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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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