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檔案非常多,劉祥用車拉迴來的,朱祁鈺讓小太監幫忙翻閱,重點查閱宣德二年、三年宮中死了的人。


    查了很久,什麽也查不到。


    “劉祥,關於掌印太監金英的舊事,你知道多少?”朱祁鈺記得,當年徐有貞等人力諫南遷,於謙等人反對,最後一錘定音的是金英,朱祁鈺猶記得,他在金英麵前,也戰戰兢兢的。


    “奴婢進宮晚,隻知道金大璫是宣德年間被重用的。”劉祥苦笑:“若成大監在,他可能知道。”


    成敬這個人,朱祁鈺實在看不透,他舉薦了很多朱祁鎮的鐵杆,偏偏他出身郕王府,真不知道是奸是忠。奈何此人死了,隻能憑借蛛絲馬跡推敲他究竟是誰的人。


    “宣德幾年?”朱祁鈺又問。


    “好像是宣德七年,奴婢也記不清了,卷宗裏肯定有,奴婢這就去查。”劉祥快速翻閱,立刻得到答案:“宣德七年,被宣宗皇帝提拔入司禮監。”


    “那之前呢?”


    “沒有記載,但奴婢聽宮人們說過,金大璫是皇太後舉薦給宣宗皇帝的。”劉祥道。


    朱祁鈺拿過來卷宗,關於金英宣德七年之前的事情,記載寥寥,這是不可能的,每一個太監的升遷紀錄都會記得明明白白,反倒說明關於金英的紀錄,被人為刪掉了。


    “如果金英是皇太後的人,就解釋通了。”


    朱祁鈺食指敲擊著書本,喃喃自語:“金英,一個安南罪人,在宮裏無依無靠,是怎麽顯跡的呢?皇太後為何看重他?當初土木堡大敗後,朕監國時,凡事必問金英,南遷之議吵個不休,是他一錘定音;於謙迎立朕登基,最後也我經過了他的同意,甚至,朕的繼位詔書,也出自他的手,那詔書漏洞百出,處處都是陷阱。這些都足以說明,他是皇太後的人。”


    “皇太後如此重用他,就說明他也參與了。金英、徐真,他們的同黨還有誰呢?”


    “金英有親兒子?派人去南京,詔福滿和周全入京,朕要見他們!”


    如果這兩個人死在路上,恰恰說明金英有問題,他極有可能是參與了狸貓換太子,才就此被皇太後看重,所以被提拔。


    但證據在哪呢?怎麽讓世人相信呢?


    暖閣門口。


    醫生們跪著,有一個女人哧身而立,有人偷偷打量這個女人,心裏咋舌,宮裏的女人保養得真好啊,換做自家婆娘,這個年紀早就胖成豬了。


    聶尚宮閉著眼睛,身體不斷哆嗦,不是凍得,而是羞恥的。


    她乃女官之首,打理後宮二十餘年,她不貪不占,處事公平,在宮中名聲極好。但是,她此刻這般站著,宮裏所有人都看見了,她的尊嚴被剝奪得一絲都不剩了,以後讓她如何服眾?


    金忠不錯眼珠地盯著她,皇爺說了,不許她自殺。


    “聶尚宮,不如就說了吧,陛下給你個痛快,或者打發你去守靈,起碼比這遭罪強啊。”


    金忠笑眯眯道:“你瞧瞧,那個打掃的小太監,平時他見到你頭都不敢抬,此刻卻盯著你的身子看,多羞恥啊,你跟咱家不一樣,咱家缺零件,是不全之人。你是皇太後跟前的紅人,又是宮中女官之首,未來是要建院榮養起來的,怎麽這般作踐自己呢?”


    “皇爺心慈,不怪你詛咒之罪,咱們身為奴婢的,該懂得報恩才是啊。就算你現在不說,你能熬過多久?先讓你在這乾清宮裏站著,然後讓你去午門口站著,再讓你去宮外站著,多丟臉啊!連帶著皇太後也麵上無光啊!”


    “喲,穩婆來了?便在這裏檢查吧。”金忠詭笑。


    聶尚宮猛地睜開眼睛,淚珠滑落,身體顫抖:“陛下仁慈,就該給奴婢一個痛快!何必如此折辱奴婢?”


    “看看,如此心懷怨懟之話,豈可說出口啊!聶尚宮!”金忠冷笑:“太醫們,你們說陛下是否仁慈?”


    “陛下仁慈。”醫生們怎敢不應諾,紛紛叩頭。


    “看看,醫生們逐一診脈,得見天顏,卻感覺到陛下如慈父般溫暖。聶尚宮,陛下為何獨獨責怪於你,難道還要咱家複述一遍你的大逆不道之言嗎?奴婢可沒那個膽子,若非陛下仁慈,就憑你那番大逆不道的話,早就被五馬分屍了!”


    金英讓穩婆去查,將聶尚宮最後一絲尊嚴踩在腳下。


    她絕望的閉上眼睛,這比殺了她更難受!她的身體不斷顫抖,她快堅持不住了!


    穩婆檢查後,卻向金忠搖了搖頭,金忠皺眉:“再檢查一遍!”


    “奴婢確定,她還是清白身子,未經人事。”穩婆詳細檢查之後,得出結論。


    金忠立刻讓人稟告給皇帝。


    朱祁鈺還真從浩如煙海的卷宗中找到了蛛絲馬跡,宣德三年,當時的禦馬監太監全安因錯被貶謫南京,路上自殺;也是宣德三年,永安宮一宮女墜井身亡;還是宣德三年,宮中禦廚因偷盜食材被杖殺;又是宣德三年,宣宗皇帝賜名範安為範弘,宣德七年和金英一起入司禮監,正統朝極得太上皇喜愛,隨軍死在了土木堡之變。


    老太監叫楊敬,永樂朝就在宮中伺候,被召入西暖閣問話。


    他告訴朱祁鈺,宣德元年時,永安宮住過人,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就被封宮了,朱祁鈺問他,誰住在永安宮中?


    “奴婢記不起來了,隱約記得好像姓聶……”


    “姓聶?”


    朱祁鈺立刻想到了聶尚宮,可這時金英進來說,聶尚宮還是清白身子,不可能生子,但宮中姓聶的人不多,原因此姓不夠吉利,貴人們不喜歡。


    “宣她進來。”


    事情已經逐漸清晰了,宣德元年,那個聶姓宮女被臨幸後受孕,被先帝安排在永安宮中,後來求子心切的孫太後將她接入自己宮內,美其名曰養胎,其實是奪其子嗣,藉此扳倒胡皇後,謀圖後位。


    聶尚宮睜開眼睛,抹了把眼淚,眸中閃爍著堅定,對金忠說:“奴婢這身賤皮子,不敢給天子看,怕髒了陛下的眼。”


    她坦然穿上衣服,走入暖閣中,跪在地上。


    “楊敬,你瞧瞧她,和那個永安宮中的宮女,可有相似?”朱祁鈺要詐她。


    “這……”


    老太監很會察言觀色,認真端詳了聶尚宮一番,嘖嘖道:“像,奴婢當年在永安宮做打掃太監,看見過那位貴人,和這位有七八分像。”


    聶尚宮嘴角彎起一抹不屑,她的清白都沒了,還有什麽能擊垮她的呢?


    “殺母留子,何其殘忍啊!更殘忍的是,讓那個孩子,管殺母兇手叫娘!聶尚宮,朕知道,那個宮女是你的親人,你為皇太後賣命,也是在保護太上皇!”


    “但是!你以為這是在保護太上皇?你有沒有站在太上皇的角度考慮問題!讓他對著殺母仇人叫娘,待他知道後,打擊該有多大?人,不能為了所謂的正朔,把良心都丟了!不認自己親母,禽獸都不如!朕不允許太上皇做那樣的人!”


    “聶尚宮,朕是在幫你,朕大可以模仿你的筆跡寫下一篇乞罪錄,然後賜你一杯鴆酒,難道天下人不信朕這皇帝的話?朕是在給你機會,給你一個能親手為親人報仇的機會!朕已經下聖旨,詔金英的親子福滿、養子周全入京了,還有範弘、全安的家人,他們一來,就真相大白了!隻要你肯答應,朕一定幫你報仇!”


    可聶尚宮不為所動,朱祁鈺想讓聶尚宮反水,像瘋狗一樣去咬孫太後,讓她嚐嚐眾叛親離的滋味,奈何聶尚宮不為他所用啊。


    “金忠,去找一個擅長模仿筆跡的太監來。”


    “陛下,奴婢擅長。”楊敬跪在地上爬過來,滿臉討好道:“奴婢擅長模仿筆跡,請把她的字跡給奴婢看一眼,奴婢便能寫出來,紋絲不差。”


    朱祁鈺打量這老太監一眼,他有六七十歲了,行動不便,但著實有一手好字,模仿筆跡更是手到擒來,這個人不簡單。


    “楊敬,字寫的不錯。”


    “不敢擔陛下誇獎,奴婢曾在太宗身邊伺候筆墨,略懂而已,請陛下切勿笑話奴婢。”楊敬一手好字,讓朱祁鈺嘖嘖稱奇。


    “好,做的不錯,楊敬,朕允你入司禮監。”


    朱祁鈺就要破了朱祁鎮的金身,隻要你不是嫡子,勳貴憑什麽幫你?隻要你不是嫡子,誰會為了你一個廢帝冒天下之大不韙而造反朕?隻要你不是嫡子,你和朕的身份就是一樣的!不比朕高貴,最多占了一個“長”字,但你所作所為,配得上“長”嗎?


    破了你的金身,朕之皇位就穩固了一半,隻要生下兒子,再送你歸西,皇位就徹底穩固了!


    “謝陛下隆恩!”楊敬人老心不老。


    朱祁鈺看向聶尚宮:“賜鴆酒。”


    “陛下,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太上皇就是皇太後所生!絕對假不了的!”


    聶尚宮神色瘋狂,聲嘶力竭大吼:“陛下以鴆酒殺奴婢,以天下人為傻瓜!此乃昏君所為!陛下汙皇太後、太上皇清名,卻無異於往天家頭上潑糞!陛下就是天家,往自己頭上扣屎盆子!陛下豈配為君!奴婢墜入地獄,也要詛咒陛下!放開我,太上皇就是皇太後親子,誰也做不得假!啊!”


    她的嘴巴被塞住,卻還奮力掙紮,牙齒把內腮咬破了,鮮血橫流,卻還在嘶吼,恨不得天下人都聽到,反正外麵跪著的醫生們都聽到了。


    “不必鴆酒了,把她拖出去,讓那些醫生持刀,亂刀殺死!然後封口!”朱祁鈺緊繃著臉:“徐賓還活著嗎?拖進來,讓他簽字畫押!”


    聶尚宮的話還真提醒了朕,證據有什麽用?朕是皇帝!找不到證據,就硬往朱祁鎮頭上扣屎盆子!假的又如何,不合理又怎麽樣?三人成虎,眾口鑠金!朕就不要天家的顏麵了,又如何!必須要把水攪渾,看看到時候勳貴怎麽選?文官怎麽選?天下臣民怎麽選!


    你們有什麽理由去迎立一個婢女生的、人品有缺、對天下有愧的人複辟為帝?屆時,就算你們想造反,又有幾個人願意跟隨呢?


    很快,整張臉被打破了的徐賓被拖迴來,朱祁鈺端坐軟塌上。昨天他還能在朱祁鈺麵前耀武揚威的,才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如一條死狗一樣趴在地上。


    “簽字畫押,然後拖出去,杖斃!”


    朱祁鈺懶得廢話。


    他要去前朝,向文武百官公布喜訊,朱祁鎮不是嫡子,而是庶子!


    至於徐賓情不情願簽字畫押,他懶得管了,不情願就先殺掉,用他的手就行了,人是死了還是活著都無所謂,反正都要死的,一刀殺之,真的便宜他了。


    “告訴那些醫生,先別擦手,再殺一個。”


    這次剪除了孫太後最得力的兩個奴婢,必然使她對宮裏的控製力下降,攻守轉換,用不了多久,宮裏就是朱祁鈺的天下了,也就徹底安全了。


    剛出門,李惜兒撲過來,滿臉淚痕,嬌滴滴道:“陛下,您就再看我一眼吧,人家跪著膝蓋痛,膝蓋已經紅了,不漂亮了……”


    啪!


    朱祁鈺揚手一個耳光甩在她的臉上,沉聲道:“誰讓你站起來的?滾出去跪著!”


    “啊?”李惜兒被打蒙了,呆呆地看著朱祁鈺。


    “聾了?聽不到朕的話了?”朱祁鈺眼神一陰。


    等朕空出手來,再好好炮製你這個女人,然後環顧一周,醫生們戰戰兢兢,他們聽到了皇家秘密,親手殺死了聶尚宮,還要殺徐賓,自然都知道什麽後果。


    “這些人,沒朕的命令,誰也不許出宮!”


    朱祁鈺必須整頓太醫院,像徐彪這種死間,鬼知道太醫院裏麵還有沒有?他日後每日需要服藥,鬼知道誰會動手腳,所以太醫院必須清洗一番,有嫌疑的斬草除根,不該留的驅逐出京,整個太醫院必須大清洗。倒是可以把這些民間醫生留在太醫院,起碼可靠些。


    他坐上禦輦,禦輦往奉天殿而去,路上他派小太監出宮去調範廣入宮。


    廣場上,群臣吵個不休,為了點蠅頭小利吵得臉紅脖子粗,就差大打出手了。看看,這些道德君子,平素勸朕做聖人,他們卻做俗人,便宜他們占,鍋讓朕來背,都是大明好讀書人啊!


    內閣重新洗牌,陳循、王文、蕭鎡、王直、林聰、李賢、嶽正,看一眼就惹人生厭。


    尤其是王直,當年迎迴太上皇時最是積極,和楊善變賣家資去跪舔朱祁鎮,現在居然恬不知恥的當朕的閣臣!還處處掣肘於朕,真是好笑。還有林聰,大忠似奸;李賢,腳踏兩條船的牆頭草,隻有嶽正算中立,但他是正統十三年探花,本不夠資格入閣,夠資格的葉盛遭到李賢竭力反對,所以他才被遞補進來,人微言輕。


    再看了眼吏部名單,朱祁鎮火氣蹭的一下竄上來了!王翱執掌吏部,薛瑄做吏部左侍郎,彭時、程信做吏部右侍郎。


    吏部全是朱祁鎮的人!


    王翱就不說了,尤其這個程信,景泰二年上了一本“中興固本十事”的奏疏,通篇都在為朱祁鎮說話,逼朕捏著鼻子認下來,可以說榮養太上皇就是這貨出的餿主意!此人尚在四川,卻能左右朝中局勢,推舉其為吏部右侍郎,可見朝中朱祁鎮勢力有複起之勢啊。


    戶部尚書張鳳不變,崔恭任戶部左侍郎,呂原任戶部右侍郎。


    這個崔恭也和朱祁鎮眉來眼去的,他還能忍,但接替顧興祖職務的是廣寧伯劉安!看到這個名字,朱祁鈺雙目噴火,這個人就差在腦門上刻著“朱祁鎮忠狗”五個字大字了,兵部沒長眼睛嗎?怎麽通過的?讓劉安管理城內防衛,是打算再來一場奪門之變嗎?


    更讓朱祁鈺惱火的是,頂替北京城城防使孫鏜職務的是毛忠,這個毛忠和孫鏜一樣,都是歸化的蒙古人,但他在景泰元年因通敵被貶謫福建,心裏對朕懷恨在心,都督府居然推舉這樣的人管北京城防,真是一刻鍾都不讓朕消停啊!


    王驥也得償所願,出任團營指揮使,不少勳貴遞補了實缺,細看之下,好像都跟朱祁鎮藕斷絲連!


    掃了一眼名單,朱祁鈺就怒火翻湧,遏製不住。


    百官行禮後,朱祁鈺調整情緒,溫和笑道:“太上皇的傷勢如何?是否急需調養?”


    朱祁鎮打了個寒顫,他用了艾崇高的藥之後,傷口的確不疼了,隻是蠢蠢欲動,看誰都心頭火熱,百爪撓心。


    “沒,沒事了。”朱祁鎮吞了口口水,嘴巴有點發幹,有點想撲上去……


    “方才朕氣急了,傷到太上皇了,還請太上皇勿怪。”


    朱祁鈺的道歉,讓文武百官麵麵相覷,皇帝又要搞什麽幺蛾子?


    “皇太後是否累了?”


    孫太後打了個哆嗦,皇帝又要鬧哪出?哀家在這裏站了一天加半宿,腰酸腿疼,難道還不夠?


    文武百官都有種不祥的預感,從造反奪門之後,皇帝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像是瘋了……


    果然。


    朱祁鈺話鋒一轉:“諸卿,朕要告訴諸卿一個不幸的消息!”


    “方才,宮中女官向朕告發,狀告皇太後!朕本不欲將天家醜事公之於眾,有傷天家顏麵!但此事事關重大,朕不得不慎之又慎,便請諸卿為朕解憂,傳過去,給諸卿傳閱,朕實在難以啟齒。”


    孫太後和太上皇對視一眼,感到不妙。


    果然,看到供詞孫太後差點暈厥過去,這是把屎盆子往她和太上皇頭上扣啊!皇帝好毒的心思啊,他要破了太上皇的金身!


    群臣一看供詞,直接炸開了,紛紛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朱祁鎮母子。尤其是勳貴,郭晟、朱儀、朱永等人竟有種一片真心喂了狗的錯覺。


    “聶氏呢?她為何要汙蔑哀家?讓她出來,哀家要親自問問她!此乃不實之言,捏造汙蔑,居心何在?”孫太後大怒。


    朱祁鎮也傻了,這……難道是真的?


    “皇太後勿惱,朕也是不信的,皇太後仁慈之名天下皆知,怎麽會做出如此喪盡人倫的壞事呢?隻是聶尚宮出身您的身邊,又有您的貼身太監徐賓的供詞作證,由不得朕不信啊!”


    朱祁鈺假仁假義道:“俞愛卿,你是刑部尚書,你來斷斷,究竟是聶尚宮捏造事實呢?還是此事為真!”


    俞士悅臉色微變,這種事哪裏是用理來說得清的?


    隻能硬著頭皮,斟酌著說:“此事隻有供詞,缺乏證人,按理說……”


    說到這裏,他偷偷瞥了眼皇帝,見皇帝臉色不虞,便咬牙道:“斷案講證據,臣認為證詞可為物證之一,隻需證人在旁佐證,即可成案。”


    孫太後的臉色登時就沉了下來:“俞尚書,就憑一張子虛烏有的證詞,就能把髒水潑到哀家的頭上?俞尚書平素便這般斷案嗎?先帝在時,大司寇可有現在這般威風?”


    俞士悅嚇得縮了縮頭,他向來不敢瞎摻和天家事,因為在朝中沒有得力靠山,人微言輕,這也是朱祁鈺點他名的原因,柿子找軟的捏。


    但新上任的王直卻陰惻惻道:“大司寇斷案全憑武斷,如何勝任刑部尚書一職?”


    王直一開口,林聰和王翱跟著開噴,他們都覬覦刑部尚書的位置。俞士悅上麵沒有靠山,把他擠兌走,再提拔上一個自己的人,把六部變成內閣的門下走狗,是內閣閣臣一直努力做的事情。


    王直如得勝將軍般洋洋得意,旋即向朱祁鈺行禮:“陛下,此乃子虛烏有之言。朝中有很多老臣,宣德二年便入朝為官,陛下可隨便找一人問之,當時皇太後確實懷孕,臣等皆可證明!”


    “臣等皆可證明!”


    王翱、林聰先打頭,蕭鎡、崔恭等人跟上,嶽正、呂原、薛瑄等人硬著頭皮跪下。


    文官們都給皇帝跪下,大有逼宮之勢。這架勢看著眼熟,景泰三年換太子風波,就是這般架勢,從那之後皇帝就老實了,乖乖進籠子裏當豬,天下便是文官的天下了。


    如今舊事重提,內閣換了新成員,新官第一把火,就燒向皇帝,王直是要樹立文臣典範啊!


    “王太師,你告訴朕,你是怎麽證明的?”朱祁鈺陰惻惻問。


    王直臉色一僵,他沒想到皇帝會如此問,但他說了就是犯忌諱的,皇帝說話無所顧忌,但他做臣子的不能什麽話都說啊!


    “天官,你是怎麽證明的?”朱祁鈺看向王翱。


    “林閣老,你怎麽這麽願意湊熱鬧!宣德二年你在哪?你是哪年的進士,你自己不知道嗎?”


    “還有你們!都想冒犯皇太後嗎?當朕死了嗎?褻瀆皇太後,是什麽罪?來人,廷仗伺候!”


    王直等人臉色一變,還是熟悉的配方啊!


    但這句話卻真犯了忌諱,你是怎麽證明的?怎麽能證明啊?難道你是先帝不成?


    “陛下請恕臣不敬之罪,但宮中女官誣告皇太後……”


    王直話沒說完,就被朱祁鈺打斷:“朕不恕,打!”


    戍衛廣場的禁衛不敢動。


    但是,朱祁鈺可不是幾個時辰前的朱祁鈺了,他有一支團營在手,又把於謙捧成了聖人,於謙豈會因為王直而和朕撕破臉呢?別忘了,內閣與六部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剛才王直還在擠兌俞士悅,要把刑部變成內閣的走狗,於謙這個時候幫他才有鬼呢。


    正好,朕借機除了王直這個老反派!不殺他實在難以泄憤!


    “宋傑,耳朵聾了嗎?”朱祁鈺越過群臣,看向羽林左衛指揮使宋傑,他是仁宗皇帝的親外甥,是朱祁鈺的表舅。


    “微臣領旨!”


    宋傑在朱祁鎮造反時,引軍守奉天門,中規中矩,還算忠心。但因為他也是朱祁鎮的表舅,所以朱祁鈺並不十分信任他。


    禁衛士卒架著王直拖下去,朱祁鈺卻擺擺手:“脫了褲子,就在這裏打。”


    “陛下豈可辱臣?”王直大怒,我是讀書人,可以去死,怎可受辱?


    “辱?朕是在救你,你褻瀆皇太後,汙了天家門楣,朕沒誅你九族,已經看在你多年勞苦功高的份上了,王太師,你應該很清楚,朕對你的拳拳之心,是在救你啊!”


    朱祁鈺陰惻惻道:“杖刑太過殘忍,王太師年齡大了,便剝了衣服吊起來,施鞭刑。”


    王直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給皇帝下馬威,皇帝卻不講武德直接要打死他啊!


    ————


    兩章合一,不分開了。


    介紹偏多,不是水,必須介紹的內容,不然突然冒出人物來太突兀了,下一章就要開始小高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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