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目光深邃。


    和從城牆上探出頭來的朱見深,隔空相望。


    他對這個兒子沒什麽感情,但父子相見,終究還是有點小激動的。


    但下一秒,他激動的表情僵硬在臉上。


    “朱祁鎮!”


    朱見深沙啞的嗓子用力嘶吼,直接喊親爹的大名!


    四周將士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朱祁鎮,給孤站出來!”


    朱見深滿臉絕望。


    他是太子啊,指名道姓罵自己的父親,是為大不孝,單憑這一點群臣就能噴死他,他還有什麽資格坐在太子的位置上?


    但是,若不罵。


    現在就得死。


    一個太監拿著刀,站在他身旁。


    太監說一句話,他跟著學一句。


    一個字也不能錯,錯了就要挨刀。


    他很清楚,這些話都是朱祁鈺想說的,卻借他的嘴巴說出來!


    皇帝的心太毒了!


    “逆子!逆子!”


    朱祁鎮氣得渾身哆嗦。


    有道是家醜不得外揚,他搶奪弟弟的皇位,是利益之爭,無可厚非。可親兒子竟指名道姓罵他,豈不是說他朱祁鎮連畜生都不如?


    “朱祁鎮!”


    “你身為大明天子,土木堡之下,戰敗受辱卻不自盡報國,為苟且偷生,向瓦剌俯首稱臣,喪師辱國,是為不忠!”


    “你不顧群臣反對,強行出征,拋棄孤老於宮內,此為不孝!”


    “你為一己之私,枉顧國政,偏信王振,致使土木堡大敗,三十萬軍民為你之無能陪葬。卻依舊死性不改,屢屢扣門於邊關,任由瓦剌狗韃殘害百姓,破壞關城,是為不仁!”


    “幽幽八載,你心懷怨懟與野心,陰謀篡位,試圖複辟,火燒皇城,戕害太後太子,枉顧陛下之恩,此乃不義!”


    “陛下將你從瓦剌贖迴,你恩將仇報,勾結敗類,攻打宮城,此為不悌!”


    “朱祁鎮!”


    “你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悌的混蛋!”


    “妄為大明天子!”


    “更不配當太上皇!”


    “孤雖是你親子,自今日起,卻與你勢不兩立!”


    “孤與你,恩斷義絕!”


    朱見深每喊出一句,都有太監複述一遍。


    兩邊將士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朱祁鎮氣得眼前發黑,搖搖欲墜。


    “孽子!孽子啊!”


    子不言父之過。


    朱見深卻罵他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悌的混蛋!


    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悌也就罷了。


    還是混蛋?


    朕是皇帝啊!


    被你如此叫罵,威嚴何在?威信何在?


    朱見深……你是太子啊!


    怎麽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罵你的生身父親呢?


    朱祁鎮看向四周,發現邊軍將士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


    這種眼神,仿佛他在瓦剌大營裏見過。


    他最討厭那段記憶,卻怎麽也忘不掉,在瓦剌大營裏,瓦剌將士就這樣好奇地看著他,充滿了戲謔和嘲笑。


    對,就是這種眼神。


    朕永遠也忘不掉當日的屈辱啊!


    七年過去了,怎麽還有人敢用這種眼神看著朕!


    朕要殺了你!


    殺了你!


    朱祁鎮指著朱見深,渾身發抖:“閉嘴!給朕閉嘴!”


    “朱祁鎮!你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悌的狗賊!”


    朱見深喊完。


    四麵八方,鋪天蓋地,都是太監叫喊聲。


    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轟!


    朱祁鎮的腦袋仿佛炸開了:“狗,狗賊?”


    哪怕戰敗被捕,在瓦剌大營裏,也先尚且以禮相待!不曾如此羞辱他!豈敢罵朕是狗賊?


    他幽居南宮,雖然吃穿上有短缺!卻沒人敢罵朕!


    更何況罵朕是狗賊,不怕被誅九族嗎?


    朱見深,朕是狗賊,你是什麽?


    小狗賊嗎?


    “大炮呢?給朕轟!讓他閉嘴!殺殺殺!殺光他們!”朱祁鎮戾氣爆棚,瘋了一樣大吼大叫。


    將士們麵麵相覷。


    “聽陛下的!開炮!”


    站在朱祁鎮旁邊伺候的曹欽大喊。


    曹欽是曹吉祥養子。


    曹吉祥給大軍提供方便,打開軍器局的大門,給大軍提供火炮、火槍、盔甲等軍械。又清理大軍通往東華門的障礙,阻止五軍都督府出兵救援皇宮。


    等於說,曹家賭上了一切。


    曹欽真害怕太上皇打退堂鼓。


    所以見朱見深大罵太上皇,他不嘲笑太上皇,卻激動得想給朱見深磕一個,好太子啊,是你,堅定了太上皇攻門的決心。


    轟!


    火炮再響,奉天門搖搖欲墜。


    “朱祁鎮,你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悌,你豬狗不如!”


    朱見深仍在叫罵。


    “對著他轟!對著他轟!”


    朱祁鎮氣瘋了:“朕沒有這樣的兒子!大明也沒有這樣的太子!殺了他!”


    炮口調轉。


    朱見深雙股戰戰,又嚇尿了。


    之前的尿跡尚未幹透,又沾染了新尿,褲襠全都濕透了。


    “陛下饒命啊!”


    朱見深衝朱祁鈺哭訴。


    朱祁鈺冷笑。


    這個狗賊果然不顧念父子之情。


    “傳旨,把仁智殿燒了!”


    仁壽宮燒了小半個時辰了,火光通天,瞎子也看見了!


    但京營毫無動靜!


    顯然,被文官控製的五軍都督府,是不想參與皇位之爭嘍?


    果然都是朕大明的忠臣啊!


    朕若活下來,必有重報!


    好,朱祁鎮不是想走仁智殿,攻打謹身殿,堵朕的後路嗎?


    那就把仁智殿燒了!


    朕也堵他的後路!


    雖然建造一座大殿,所耗甚巨,但生死攸關麵前,他必須做出抉擇。


    尤其背後這座奉天殿,若真被朱祁鎮占據,其政治意義遠大於實際意義,後果不敢想象。


    “遵旨!”


    太監張永領旨而去。


    “若仁智殿燒不成,便去燒慈寧宮(此宮嘉靖年間建造,劇情需要)!”


    朱祁鈺補了一句。


    張永心裏一暖,伏地道:“奴婢死也要燒了仁智殿!”


    “挑些忠勇之士,日後朕必有重賞!”


    那個很機靈的太監和大嗓門的太監立刻報名。


    朱祁鈺知道他們,一個叫金忠,一個叫劉進喜。


    燒宮,最多能延緩朱祁鎮進攻的腳步。


    卻不能救他。


    他目光眺望宮外,於少保,你真不顧朕的死活嗎?


    摻和進皇位之爭,就有汙清名?還是在你的心裏,朕依舊名不正言不順,不配你救呢?


    “來人,傳璚英覲見!”


    朱祁鈺目光愈發冰冷。


    朕死,也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


    作者找的皇宮地圖錯誤,宮名、門名有誤,已經修改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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