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胡說什麽啊,歐晴老師。人家是隔牆紅杏,名花有主。我橫似南瓜,豎如冬瓜,武大郎一個,何況我已有了自己的老婆,即使想摘,也不合理,更不合法,怎麽能摘?何況這名花的主人就是我的兄弟,我怎麽能喪心病狂,無情無義?歐老師,你別說瘋話,把清澈見底一池水攪渾了。歐晴恣意揶揄,讓他十分尷尬。平日說話,他談笑風生,詞鋒淩厲,每辯必勝。可如今語言木訥,了無生趣,進攻的態勢喪失殆盡,隻能艱難地辯解招架。可歐晴卻得寸進尺,出語似投槍匕首,更加犀利:


    永胖子,究竟是我瘋,還是你傻?高山上的絢麗的杜鵑,誰都可以摘;大海裏的金龜,誰都可以釣。這杜鵑、金龜,隻要還沒有被摘去、釣走,誰又能知道將來花落誰家?她說時,大笑不止,大眼電掣,風流畢露,我知道,你有個老婆,可那是封建包辦婚姻,是你父母強加給你的包袱,不是你的愛妻。《婚姻法》提倡婚姻自由,離了不就結了。如今,南下的大字不識幾個的北方駱駝,個個都拋棄前妻,摟抱著嬌聲滴滴的女學生,你一個文縐縐的智慧超群的美男子,卻死守荊州,天天瞧著個黃臉婆,當封建禮教的殉葬品,真沒勁。我告訴你,如今對池新荷虎視眈眈,明爭的已有兩個;不顯山露水,暗鬥的至少也有一打。也許你就是暗鬥中的一個。竹海遠在百裏之外,牛郎織女隻能七夕會;尤瑜也有一水之隔,不能朝夕來往。可你隻有一步之遙啊!天天都可以耳鬢廝磨,你還猶豫什麽?你要抖擻起百倍的精神,鼓足十二萬分的勇氣,目無旁騖,勇往直前,沖!公平競爭,你;近水樓台;定能;先得月;。她說時,又浪笑著推了他一把,他向前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永主任,什麽叫旁敲側擊、聲東擊西?歐老師從實戰出發,已經分析得清清楚楚。那個壯實的老棍子停住腳步,順手拉著永遠,神情怪異地說,她說東邊猴子,你應該理解她在說西邊樓子。她說的名花實際上不是池新荷,她是在暗中毛遂自薦,說自己是名花呀!她離你才真正隻有一步之遙,是最標準的;早逢春;的;向陽花木;呀,你早就應該與她耳鬢廝磨了。可是你竟如此冥頑不靈,到如今,還無意;鼓足十二萬分的勇氣;,;目無旁騖;地;沖;,不去摘取這;早逢春;的;向陽花;!


    經老棍子這麽一鼓弄,羞得長辮子的臉上的豬血紅,迅速擴張,直達耳根,如鳥喙橛起的嘴巴,簡直可以掛上隻大瓢。她窘態畢露,一邊追趕一邊罵:


    你這嚼舌根、爛嘴巴的,你再嚼舌根,你就不得好死!


    第四章&午宴說夢(中) 10變廢為寶,老樹枯藤笑吟新葉;砥心礪誌,鸞鳥鳳凰比翼雲天 3


    隻許你嚼舌根,不許我弄口舌,天下哪有這種不公平的事?我要說,我要說,就是爛了嘴巴,我還是要說!壯實小夥子也一邊在前麵跑,一邊恣意開玩笑,對於你這;早逢春;的;向陽花木;,永主任毫無興趣,可我要告訴你,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向陽花木;,中天的皓;月;呀!不管參與明爭的是兩個還是三五個,參與暗鬥的是七八個還是一打,我這個最喜歡參加競技比賽的體育教員,參與競爭,決不後退半步。驕傲的公主,屆時望你垂青,照顧照顧我這;近水樓台;喲!他邊說邊走,歐晴邊追邊罵,追到樓下去了。


    當落日的最後一道餘輝從教室的窗玻璃上消失以後,人們陸陸續續來到了會場。木樓板上的雜遝的腳步聲如擂鼓一樣,人們嘖嘖的誇讚聲,似流水不斷。校工老李,將煤氣燈高掛在教室的天花板中央,永遠將講台上那對大紅蠟燭點燃。夜幕降臨了,這會場四射的白熾光焰,把漆黑夜空的一角,照耀得如同白晝。姚令聞踱著方步走進教室,像個威嚴的將軍檢閱士兵那樣,掃視著全場。人們臉上的浪笑即刻消失,喧囂的話語隨之咽住。像突如其來的一場濃霜,將生長旺盛的莊稼打得七零八落一樣,人們個個低垂著頭。許多人好像犯了錯誤的小學生,泛著眼珠子窺視著老師那樣,惶恐不安地望著他。大家小心地挪動著腳步,規規矩矩地填滿了構成u形方陣的座位。真正隻要他堂上一唿,堂下即刻就會百諾。姚令聞見到此種情狀,頓時飄飄然了。他想,權威權威,隻有有了權,才可能有威。有權無賴做皇帝,無權爺爺變龜孫。這個權啊,真正如粟米布帛,他須臾也不能離啊。他要牢牢握住權力這把尚方寶劍,順之者則讓他生,逆之者則要他亡,這才是真正有威風。


    隨後,樓梯上的腳步聲緩慢了,尚文牽著媽媽的手,跟在林老師後麵,走進了教室。池新荷、柳沛雲、永遠簇擁著彭芳黎疾,接踵進來。新郎新娘都精心地打扮了一番。林老夫婦衣裳簇新,胸前的紅花格外醒目,看上去至少小了十歲;紅花有綠葉的烘托,兩個年輕的新人有簇擁的妙齡男女的映襯,更顯得光彩照人。雖然他們都有幾分羞澀,但絲毫也不能掩飾內心的喜悅。參加婚禮的人,人人歡唿雀躍,個個臉上盪起笑的漣漪。且不說這一美好溫馨的環境許多人為此攪盡了腦汁,廢寢忘餐地工作,來之不易,單說說服尚文媽參加婚禮,就有尚文、永遠、柳沛雲等多人,運用車輪戰術,進行了長時期的唇槍舌戰,才驅走她腦子裏的世俗偏見,眼前的這一刻更來之不易啊!


    此時姚令聞癡癡地望著光彩照人的美女,心中十分嫉恨。他覺得柳沛雲與池心荷、彭芳、歐晴她們比,簡直是天上人間,兩個世界。彭芳美如貴妃而更清秀,歐晴貌似西施而不顰眉。至於池新荷,更是兼眾美之長,人中豪傑,女中鳳凰。人言巾幗不讓鬚眉,那是說女子可與男兒比翼,可池新荷豈止隻能與男兒並駕?她那天仙般的美貌,橫逸的才氣,簡直可以壓倒泰山,任何傑出的男兒,在她麵前也抬不起頭來,用比翼並駕等色彩蒼白的詞,怎能道出她才貌超群之萬一?柳沛雲這隻雞,平日經過精心裝扮,特別是在她那坍塌的鼻樑間著點深色,讓人有一種隆起的幻覺,便覺得她那小鼻子,是月下金波蕩漾的洞庭湖中浮起的雅致玲瓏的君山,兼之有婀娜頎長的腰肢襯著,她也似乎卓立雞群,像隻鶴。可是一旦混入鳳凰中間,那塌下的鼻樑根本就不是什麽君山,那麵孔再也不是月下金波蕩漾的洞庭湖,連漢中盆地也不是,簡直是黃沙滾滾的塔裏木。她,她簡直連雞都不是,是隻地地道道的烏鴉!此時他外表看似十分平靜,可心中比山還高的波濤,簡直把他的頭腦都沖昏了。是困惑,還是惆悵?是嫉妒,還是憤怒?他暈暈眩眩,不辨西東,什麽都弄不清楚。好像打翻了五味瓶,酸鹹苦辣一齊襲來,真不知是什麽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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