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皇朝即將變天了!曾竣盛滿麵笑容的看著跟自己同轎的女兒,卻發現她的表情有些凝重。“怎麽了?”


    曾姿儀凝睇著爹爹,卻不知該說什麽話。


    她的轎子一經過南陽老家時,父親已乘坐在另一大轎內等著她,要她換了轎子,跟他同坐一起趕至安和的皇宮。


    而在這幾個時辰的路程裏,爹爹壓低著嗓音將他的野心跟計劃全跟她說了,可他說得得意揚揚,她卻聽得心驚膽戰,她沒想到爹爹居然有躥位的野心。


    那三顆毒藥就是要毒害皇上跟那個不知身份的老太婆,還有那名已失蹤月餘的老師太,如果她也迴到宮中的話。


    在爹爹的想法裏,這三人都是他奪權的眼中釘,一定要除去,但他的計劃雖然周全,也想到如果計劃失敗後的補救方法,可是她的心還是七上八下的,若被人查出是他們謀殺皇上等人,那她的頂上人頭不保……


    不!她拿迴“仙藥”就能當皇後了,何必跟自己的腦袋及榮華富貴過不去!


    “姿儀,你在想什麽?”


    思緒百轉的曾姿儀沉吟了一會兒,才道:“爹,你當國丈還不滿足嗎?”


    “國丈隻是個名,哪有權?你給我聽清楚了,照著我的話去做,雖然當不了皇後,但你成了公主,未來要找個俊美的駙馬爺有何困難?再說,皇上喜不喜歡你,你心中有底,他是不會對你言聽計從,可未來的駙馬爺就難說了,因為你可是皇室的公主!”


    這一席話當竣盛說來是口沫橫飛的,但她聽來卻缺少了吸引力,怎麽說皇後也比公主來得位高權重。


    何況,皇上俊美無儔,可謂天下第一美男子,是個皇帝,在萬人之上,但駙馬可比皇上矮了好幾截呢!


    曾姿儀思忖再三,心中另有主意,也慶幸自己思慮周全,身上有索魂丹的解藥,雖知爹爹肯定會不高興,但他想當皇帝,她可想當皇後呢。


    她笑笑的對著爹爹口是心非的道:“爹,女兒明白了,女兒會照爹爹的意思去做的。”


    “這才是我的好女兒。”曾竣盛嗬嗬笑了起來。


    此時,一頂轎子突地快速越過他們,曾姿儀一見隨侍在轎旁那名黝黑平庸的侍衛後,她勾起嘴角笑了起來,轉頭跟父親說:“咱們將轎子的行進速度放慢了,終於也等到幫我們頂罪的人。”


    曾竣盛撫須哈哈笑了起來,沒錯,頂罪的人就是溫藍,那個對他大不敬,杖刑他五十大板的太皇太妃,他為了讓她當他們父女倆的替死鬼,可是下了好一番工夫,差了一些人綁了一些人的爹娘好讓她俯首認罪呢!


    這次這個除掉眼中釘的大計,當然不能讓她成了漏網之魚、他要一網打盡!


    *


    溫藍的轎子比曾竣盛父女倆的轎子早一步進到朝天殿,但溫藍卻是被金鎮宇“架”進寢宮的。


    她在經過那七八名等候在寢宮外的禦醫時,還以眼神求救,奈何那幾個笨禦醫一聽是她這個太皇太妃一迴官就前來探望皇上,嚇得連頭都不敢抬,哪看得到她的求救眼神?


    金鎮宇一進寢宮就撕下麵具,劉得庸還來不及叩頭請安,就被他拉了起來,耳語幾句,他連忙點頭出去,對著那七八名禦醫道:“太皇太妃有旨,眾人全退出殿外等候。”


    “可是皇上昏迷月餘,待會兒曾親王就會偕女一起送來仙藥了,我等理應守在皇上的病榻前觀其狀況……”


    “那等曾親王來時,你們再進來吧。”劉得庸打斷那名禦醫的話,再看著他們略顯不悅的走出殿外。


    他轉身迴寢宮去,跟皇上點點頭,“全出去了。”


    聞言,沉慧隨即拿下臉上的人皮麵具交給皇上後,連句話也沒說,就施展輕功離開,她心係太皇太後,也相信劉得庸會向皇上解釋清楚的。


    金鎮宇皺著兩道濃眉看著手中的人皮麵具,一臉困惑。


    “呃……皇上,太皇太後她……”劉得庸正想解釋,卻瞧見溫藍對著他,又是擠眉又是弄眼的,模樣看來好生氣,這會兒他才想起她從進來到現在動也沒動,也沒說過一句話,“皇上,太皇太妃怎麽了?”


    金鎮宇將那張病入膏肓的人皮麵具放在床沿,才走到氣得臉色發白的溫藍麵前,伸手解了她的啞穴。


    而她衝出口的第一句話就是,“皇上逼我迴來做啥?讓曾姿儀對我割舌、挖眼……”


    由於她的音量太大,金鎮宇立刻出手再次點了她的啞穴。


    她氣炸心肺了!卻隻能用足以殺死人的冒火利眸死瞪著他,因為她其他地方也被點了穴,全都動彈不得。


    其實金鎮宇點她的穴是不得不的下下策,因為她不想迴宮,也不想迴來當太皇太妃了。


    她在迴來的一路上說白了,她不會傻得迴來讓新皇後將她搞得殘缺不全,但他要她迴來,她不肯,他隻好用這種方式了。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凝睇著以眼神在咒罵他的溫藍,“你答應我不逃、不大聲說話,我就解開你身上的穴道,如果不,你很清楚就算你逃了一段路,我也能再逮到你。”


    她知道,她該死的知道,因為她逃過了,也被他逮迴來!她不得不點頭。


    他鬆了口氣,將她的穴道全解了,看著她嘴巴念念有詞的,怒不可遏的瞪著他,他忍不佳搖搖頭,“事情會解決的,你別隻往壞的方向想,皇奶奶……”他突地皺眉,想起他從迴來到這會兒都還沒有看到她老人家,而且,沉慧師太怎麽離開好一會兒了,也不見她迴來?


    他困惑的看向劉得庸,“得庸,皇奶奶人呢?朕有急事找她……”


    “皇上,皇上,仙藥小女為你求來了……”曾竣盛的聲音突地從殿外傳來。


    金鎮宇真是覺得煩死了,但能怎麽辦?


    他急忙拿起床沿那張人皮麵具戴上,在劉得庸的幫忙下,脫下外衣,身著白內衫的躺到床上去,閉上眼睛。


    劉得庸再向前,為他將絲被拉好,再急忙退到一邊,額頭全是冷汗。


    溫藍則趁此良機想走,卻迎麵與曾竣盛父女及那些禦醫們對上,一時也沒有路可出去。


    “太皇太妃,小女曆盡千辛萬苦將仙藥拿迴來了,你急著想走,是擔心皇上醒來後,與你對質,所以害怕想逃?”


    她皺起柳眉,不解的看著一臉好笑的曾竣盛,“你在胡說什麽?”


    假寐躺在床上的金鎮宇也感到困惑。


    “我沒胡說,如果娘娘心中沒有鬼,那就由娘娘將仙藥喂給皇上吃,還有,”他皺起濃眉,看了看,問:“那位與皇上甚親的老婆婆與老師太呢?”


    “呃,她們已離開皇宮雲遊去也,迴來之日恐無期了,曾親王找她們有事?”這事由劉得庸出言迴答。


    聞言,溫藍錯愕不已,沒想到她們居然就這麽走了?


    金鎮字更覺莫名其妙,皇奶奶跟師太怎麽說走就走?


    但曾竣盛卻是心中竊喜,這樣倒也省事,他朝女兒點點頭,再使了個眼色。


    曾姿儀眨眼示意明白了,隨即將手中的翠玉瓶子交給溫藍,“你對那位老婆婆跟師太也做了同樣的壞事,所以爹爹特別囑咐我,若能多得兩顆仙藥,定要帶迴來,因為皇上與她們相處甚佳,何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我真的要感謝上蒼聽到我的祈求,讓我在千年雪參上拿到三顆仙藥……”


    溫藍真的是愈聽愈迷糊,什麽壞事?她怎麽可能對皇奶奶、老師太做出壞事?還有皇上……她將目光移到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的金鎮宇身上,若不是顧及他的君王顏麵,她真的有股衝動要他站起來給大家看,他明明好端端的,曾姿儀卻暗示她對他做了什麽不好的事。


    金鎮字也是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麽情形了。


    “怎麽?藍妃娘娘,你害怕了?不敢親自將仙藥喂給皇上吃?”


    “本宮有什麽好怕的?莫名其妙!”溫藍一把搶過曾姿儀手中的瓶子,將藥倒在手中,氣衝衝的扔下瓶子,走到床榻前坐下,因為在氣頭上,她什麽都沒想的就將一顆仙藥塞入皇上的口中。


    金鎮宇差點睜開眼睛,將仙藥吐出來,但他及時壓抑下來。


    太荒謬了!他知道溫藍是被激怒而忘了他是何等身份,直接就將一顆來曆不明的仙藥往他嘴裏塞,但那些禦醫呢?


    他們竟沒先琢磨琢磨這在什麽千年雪參上取來的仙藥有何藥性,就傻愣愣的一一杵在一旁,看著他這個君王吞下……


    天!他真的得祈求上蒼,希望這顆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仙藥沒有什麽問題,要不,他若就此枉死,怎能瞑目?


    糟了,怎麽這會兒就氣血沸騰、胸口悶痛起來?


    “咦?你手上的藥丸怎麽是紅色的?不,那仙藥並非如傳言所說是紅色的,而是白色的啊,我親手從雲參上摘下來的,錯不了!”曾姿儀在說這話以前已偷偷的將那三顆解藥拿在手上,此時,她裝出一臉驚愕憤怒的神色,衝向一臉莫名其妙的溫藍,還特意撞了她一下,才扔下手中那些白色藥丸,接著,她裝出一臉大駭的表情,震懾的蹲下身子將那三顆解藥撿了起來,展示給大家看,“這地上的才是仙藥!”


    眾人嘩然!


    “你這惡毒的女人,竟然以預藏的毒藥跟仙藥對換,禦醫們,請你們快快看看皇上,他是不是中毒了?”曾姿儀心急如焚的哭了起來。


    她這麽一說,金鎮宇的心一揪,還其覺得有股不知名的毒在他的心肺遊躥似的,他痛得幾乎要昏厥過去了。


    溫藍根本不知道怎麽迴事,她傻愣愣的看著禦醫們衝上前去為皇上把脈,接著個個驚惶失措的喊道:“果真中毒了!”


    “之前隻是虛弱,氣若遊絲,但現在有毒素在身體裏。”


    “沒錯,太皇太妃真的下了毒。”


    幾名禦醫的話直接將溫藍打入了人間地獄,冰意躥進她的背脊,使得她麵無血色。


    而曾竣盛則是錯愕的看著女兒,他的計劃裏根本沒有這一段,她想做什麽?


    “對了,這是仙藥,也許能解毒救皇上。”淚如雨下的曾姿儀連忙坐上床沿,將一顆白色藥丸放入皇上的口中。


    金鎮宇若不是痛得全身冒冷汗,身體的某些部分甚至開始麻痹僵硬,他絕對會將到口的藥丸吐出去,再這樣下去,他毫不懷疑自己會被這一群蠢禦醫給害死!


    但令人意外的,這藥一下肚,疼痛頓減,漸漸的,人也不再那麽難過了。


    幾個禦醫又上前為他把脈,聽了半晌,個個露出笑容,直道:“解了,解了,而且以前皇上的生命跡象氣若遊絲,此時的氣脈卻相當活絡。”


    那是當然,他現在可沒像沉慧師太一樣在裝病,而且,他還一肚子怒火!


    決定不再任這群人宰割,金鎮宇先咳了幾聲,略微側身後,順勢將被子拉過來做為掩飾後,飛快的扯下臉上的人皮麵具,藏到被子裏去,這才轉過身麵對著眾人。


    “啊呀,仙藥,果真是仙藥,瞧瞧皇上臉色雖然還是蒼白,但氣色可比剛剛好很多了。”


    “果真是仙藥!”


    金鎮宇看著眾禦醫頻頻點頭讚賞,他簡直是哭笑不得,皇奶奶編的故事將眾人唬得一愣一愣,他這會兒又“蘇醒過來”了,要說他們此刻大讚特讚仙藥的神奇,他實在也沒有立場去批評。


    曾姿儀瞪著皇上,實在也傻了,她怎麽也沒想到皇上那兩顆藥丸下肚,居然醒了!


    她剛剛演那出戲,是想證明溫藍給皇上吃的真的是毒藥,而白藥丸也真是仙藥,因為它解了皇上的毒,至於皇上原來的病還是沒好,她也備有一套說詞,但這會兒什麽也甭說了,皇上醒了,氣色也漸佳了……


    曾竣盛是看呆了眼,事情的變化與他的計劃截然不同,而且,皇上這會兒居然還變得神采奕奕的?


    溫藍怔怔的看著額上還有冷汗的皇上,他的臉色的確路微蒼白,那禦醫先前說他中毒的事就是真的了?而吃了那顆仙藥解毒也是真的了?


    這麽多人中,曾姿儀先迴過神來,語帶憤怒的對著皇上道:“臣女請皇上立刻降旨將藍太皇太妃抄斬!”


    “什麽?!”金鎮宇倒抽口涼氣,錯愕的看著她。


    她點點頭,迴頭看了還愣著的父親,“爹,你不是已經逮到一些人證、物證,證明藍太皇太妃在皇上的茶水裏下藥,預謀叛變、篡奪王位一事?”


    “呃,稟皇上,確有其事。”迴過神來的曾竣盛目前也隻能照女兒的劇本演,“來人啊,將證人跟物證都帶上來。”


    一會兒,溫藍的貼身宮女巧兒跟婉兒,還有專門負責打掃皇上寢宮的小誠子全被人五花大綁的推了進來,三人跪在地上,一看到溫藍就全哭了起來,“對不起,娘娘,對不起,對不起!”


    她怔怔的看著三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直躥心房,她全身開始發冷、顫抖。


    “你們三個奴才,是不是聽太皇太妃的話,在皇上的茶水裏放下一種無毒無味的慢性毒藥,讓皇上在日積月累下,龍體大傷,終至一病不起?”


    三個人哭得臉上全是淚,但你看我、我看你,沒有答上一句話。


    “說!”他惡狠狠的怒吼。


    “是是是!”三人哭喊著承認,沒臉看向溫藍,她對他們那麽好,他們卻恩將仇報,但他們真的是被逼的,父母都在曾親王的手中,他們不得不聽話啊!


    金鎮宇看看寢宮裏這一大群人,他的頭愈來愈痛,但也注意到溫藍的臉毫無血色,而那三個奴才,他們到底在胡說什麽?


    曾竣盛這會兒還將一些冊子、毒藥等一些所謂物證的東西拿給他看,他根本無心看也不想看,他才不相信溫藍會對他下毒手。


    “皇上,剛剛若不是小女注意到仙藥不對,這會兒你可能已被毒害而一命嗚唿了,再加上這些自她書房所搜到的一些不滿皇上治國及批判的言詞,她該獲判死罪!”曾竣盛下跪請求,而禦醫們也群起跪求判處抄斬。


    金鎮宇怔怔的看著他們,這才驚覺事態嚴重。


    而溫藍對曾竣盛手中的那些冊子並不陌生,那的確是她的,裏麵也的確有一些對皇上的不滿之詞,但說到謀反毒害皇上,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了!


    金鎮宇對剛剛那兩顆藥丸的事的確很困惑,但他絕不相信溫藍會毒害他,隻是他眸中的兩簇困惑之光,在溫藍看來卻像是他真的在懷疑她有沒有下毒,這讓她既傷心又憤怒!


    “判死罪就死罪吧,反正也沒啥差別了!”她撇撇嘴角,豁出去了。


    在她看來,皇上會信了曾姿儀的話,還會立她為後,那與其等著被她切割,還不如一刀斬首來得痛快。


    “別說得那樣灑脫,你死罪難逃,皇上身為一國之君,賞罰分明,對叛亂賊子絕不手軟,縱然你是太皇太妃,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也隻有死路一條了,是不,皇上?”曾竣盛拱手問。


    金鎮宇不知道該說什麽,一個謀殺叛變的大帽子扣在溫藍的頭上,他連要護短抗辯的機會都沒有,尤其巧兒、婉兒等人還指證曆曆。


    而他沒有說話,曾竣盛倒幫他喊了侍衛,將溫藍送入死牢,等待他這個皇上將她賜死!


    *


    溫藍被關進死牢,整天一句話也不說,金鎮宇多次進入跟她說話,她連聽都不聽,雙手捂住耳朵,甚至閉上眼睛不看他。


    她的心死了,寧願在心中罵自己是白癡、笨蛋,也不要聽、不要看將她關進死牢的金鎮宇!


    他也不想想,她為了他的病上虎騰奇山峰去找仙藥,連被困在山洞時,也心係著他的仙藥,這樣的她會毒害他?會謀反?


    他簡直是一點腦子也沒有!全是豆腐渣!這種皇上還看他、聽他做啥?


    但溫藍錯了,如果她願意張開眼睛看,願意放開雙手去聽,她就會知道金鎮宇是多麽努力的在找方法救她,然而謀反叛國是要滿門抄斬,而他目前的努力卻隻能免去她其他妹妹們及父母家族等的死罪,無法讓她這個主謀脫罪。


    他喟歎一聲,“朕已派得庸等人四處去找皇奶奶跟沉慧師太了,可一直沒有她們的消息,另一方麵……”他倏地住了口,說那麽多做啥?她也不願意聽,何況,再來的這件事,她也許不聽還比較好。因為曾姿儀拿迴仙藥救了他,所以立後大典一事已在進行了,這一次,沒有人可以幫他想法子解決這棘手的事了。


    思緒間,他定定的再看了溫藍一會兒,才轉身步出死牢。


    “皇上!”遠遠的,曾竣盛走了過來。


    看著一臉憂心的皇上,他虛偽的關切道:“皇上還在為藍太皇太妃憂心?”


    他苦笑一聲,走到中庭的亭台坐下來。


    曾竣盛則在他旁邊恭敬的站著,“好心”的提出一個方法,免得溫藍被保護在死牢裏一天又一天的,死也死不了。


    “皇上,臣跟幾名要臣商量過了,臣等都能感受到皇上對太皇太妃的不舍之情,但太皇太妃有罪,又不得不判,所以眾人在商議許久後,提議何不將太皇太妃遠謫邊疆,老死不得迴來,這也算是判了她死刑。”


    不錯,這似乎是個好判決,雖然她會冷著、餓著,但至少她還活著。


    金鎮宇點點頭,迴去禦書房,寫了聖旨交給曾竣盛去頒,溫藍的身份是太皇太妃,這件家務事就由他親判,對外他會封鎖這件皇族醜聞,讓外人以為溫藍還在皇宮裏好好的生活著。


    而曾竣盛前往死牢宣詔,雖然“即將”除掉溫藍這個眼中釘,但他的皇帝夢已經被女兒全然破壞了。


    她想當皇後,還拿以毒藥代替仙藥的事威脅他,如果他膽敢再有謀反之意,她絕對會將事情的真相全數說給皇上聽,屆時,死的人是他,而不會是她這個臨陣改變主意而以解藥救了皇上的人。


    養女為患,他怎麽也沒想到會是女兒破壞了他的好事,但一切已成定局,除了當國丈外,也沒有第二條路了。


    兩天後,在金鎮宇的自送下,溫藍被兩名押解官押解上路,她一身素白布衫,頭發上隻有一支白玉釵子,全身沒有任何飾品,素淨著一張小臉,雙手戴著手銬的走了……他神情黯然,這一別相見無期。


    溫藍頭也不迴的往前走,縱然心中有一股濃烈的渴望,想再迴頭看金鎮宇一麵,但她咬著牙,逼自己別迴頭,迴頭隻徒增傷心而已。


    隻是,看著自己一身素白衣衫,與手上的手銬,腦海裏不由得浮現一幕她慵懶的半臥貴妃椅,身著華麗衣飾,星眸半閉、櫻唇漾著抹淡淡的淺笑,對著三個妹子笑說:“自己的未來自己不打算,別人安排了之後再來跳腳,不嫌有些遲了嗎?”


    這一幕仿佛就在昨日而已,而今,她竟如此狼狽的離開皇宮……這就是她打算的未來嗎?蒼天。


    她猜測兩名押解官許是讓曾竣盛給收買了,一路上拚命趕路,要水沒有,吃的僅一點點,才走兩天,她就有心理準備,這兩個人不會將她押解到邊疆去的。


    押解官們的確是收下曾竣盛的銀票了,他交代他們在押她前往邊疆的路上,找一處斷崖就送她上西天,免得夜長夢多。


    因此這會兒,兩人一邊交換眼色,一邊拖著她的手銬往另一處的斷崖走去。


    見狀,溫藍怎麽會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麽,她大叫救命,但荒郊野外哪有人煙?“不要!不要!救命啊!”


    麵如死灰的她拚命掙紮,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能抵抗多久?


    “下去吧你!”兩名見錢眼開的押解官用力將她推下山崖。


    溫藍的尖叫聲在崖穀中迴蕩了好久好久……


    “皇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曾竣盛蒼白著臉兒拚命往朝天殿的寢宮跑,而外麵的小太監可不敢擋他這個未來的國丈。


    自從溫蘭被押送邊疆後,皇上一直很沉默,就連立後大典一事也不過問,讓官中眾臣都覺得皇宮悶悶的,一點也沒有立後的熱鬧氣氛。


    而金鎮宇這會兒仍懶洋洋的躺在床上,聽完曾竣盛口中那不好的消息後,整個人從床上彈跳起來,麵無血色的看著他,“你說什麽?小藍因為逃跑不慎,跌入萬丈深淵,粉身碎骨死了!”


    曾竣盛裝出一副痛苦的神情,點了點頭。


    金鎮宇整個人癱坐在床上,傻了。


    死了?溫藍死了!


    “皇上,這十天後的立後大典是否還要如期舉行?”曾竣盛邊問邊注意他的表情,他害死溫藍是正確的,皇上對她感情極深呢!若讓她在宮中鹹魚翻身,倒黴的可是自己。


    立後大典?金鎮宇苦澀一笑,有什麽差別了呢?他愛的人不在這個世上了,“就舉行吧!”


    “臣選旨,臣先下去了。”他低頭行禮步出朝天殿,心情還算不錯,皇帝夢雖遠,但國丈這位置卻近了。


    金鎮宇悲傷的看著空蕩蕩的寢宮,心涼颼颼的,此時的孤寂與痛楚居然無人可傾訴,劉得庸尋找皇奶奶的下落已有多日,肯定尚無下落才遲遲沒有迴宮來。


    一個人的日子?他是皇上,萬人之上的皇上,原來一個人站在高處的感覺是如此淒涼寂苦……再來的日子,金鎮宇哪兒也沒去,天天待在寢宮,坐在窗邊仰望著藍天,因為他發現天空原來就是溫藍的顏色……


    而後,立後大典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下正式登場了,他麵無表情的讓太監、宮女更衣,穿上大金皇袍、通天冠,前往正殿。


    正殿裏早已聚集了眾多文武百官分列兩旁,中間的步道則鋪了一條紅地毯,但眾臣見金鎮宇在立後大典上竟無一絲喜悅表情,個個濃眉一皺,但不敢議論。


    曾竣盛在典禮後即將貴為國丈,這會兒也是盛裝的被請到另一張紫檀木大椅上坐下,而在皇上坐上正位後,立後大曲一開始了。


    這些日子忙著挑服飾,從皇宮藏寶樓裏選些珍貴珠寶發飾的曾姿儀,在六名貼身宮女的隨侍下,進了金碧輝煌的立後殿堂。


    頭戴鳳冠的她,一身大金皇朝皇後受冊封時才能穿的深青色朝衣,上頭有五彩雉紋刺繡,雍容華貴至極,再襯上那一張得意傲然的美麗臉蛋,眾官是頻頻點頭讚賞她確有皇後之姿。


    但這樣的她看在金鎮宇眼中,卻是一點感覺也沒有,他心目中的皇後隻有溫藍。


    曾姿儀凝睇著英俊的皇上,心中可得意了,繞了一大圈,她還是當上皇後。巧笑倩兮的她一步一步走向皇上……


    “慢著!”一個蒼老但愉快的聲音突地響起,而聲音乍歇,一個身影便在大殿上站定。


    來人頭戴鳳冠,也是一身的深青色朝衣,上頭有五彩雉紋的刺繡,但這身衣服可不是每個人都能穿的,乃皇室的專屬吉服。


    “皇奶奶!”金鎮宇一看到她,覺得這陣子死寂的心又活了一半。


    沒想到,王容鳳居然給了他一記大白眼,還大聲的道:“我這皇孫的眼光不好,我這個太皇太後替他找了另一個皇後來了。”


    就在眾人對兩人的交談而錯愕之際,一頂大紅轎子居然就抬進殿堂裏來。


    曾竣盛父女怎麽也沒想到那個跟皇上走得近的死老太婆,居然會是先皇的皇後?!她離宮多年,眾人以為她死了,而平常看她一身樸素又蒼老,任誰也不會將她跟太皇太後連在一起,但現在看她穿這一身受冊封的朝衣,那股氣勢可全出來了。


    “曾親王,那些人你都識得吧?”


    王容鳳對著瞠目結舌的曾竣盛指指另一邊,他愣愣的將目光移過去,隻見葛哈克、何慶、姚定、林彬及國思河、徐應、姚慶東、謝山等一幹與他密謀造反的官員全被押了起來,而府中的梁正傑居然也在其中,還有那兩名押解溫藍上路的押解官……


    他倒抽口涼氣,直覺的想跑,但哪來得及?沉慧一個箭步逮了他,還連曾姿儀也一並揪到一旁去,全扣著不放。


    “不!放開我,這不是我的主意,是我爹,而且我還給了皇上解藥,不然,皇上早就死了……”曾姿儀看到梁正傑愧疚的低頭,不敢跟她的目光正對後,她就知道出事了,連忙為自己辯護。


    “姿儀,你別胡說,毒藥是你拿迴來的!”曾竣盛急拉女兒下水。


    金鎮宇困惑的看著這一幕,其他眾臣也一臉疑惑。


    “太吵了!”王容鳳朝沉慧點點頭,沉慧立即點了曾竣盛父女的啞穴。


    此時,金鎮宇及眾官又看到劉得庸走進殿內,還帶了幾名陌生的平民老夫婦、巧兒、婉兒、小誠子等一起上殿,數人跟他下跪磕頭請罪,三個奴才說出他們被普竣盛以親人生命逼迫誣陷溫藍一事。


    而後,王容鳳再告知金鎮宇曾竣盛策劃謀反一事,包括白月河暗殺案、以毒藥代替仙藥取他性命,甚至假好心的建議給溫藍遠謫邊疆的活命機會,卻買通押解官在中途將其推入萬丈深淵等事全說了!


    至此,金鎮宇是痛心疾首,他悲憤的怒視著連頭也不敢抬的曾竣盛。


    “好啦,清算完畢,立後大典繼續舉行。”王容鳳先示意沉慧等人將那一堆礙眼又妨礙氣氛的罪人捉到牢裏關起來後,這才笑盈盈的對著悶悶不樂的金鎮宇道:“皇奶奶可精挑細選了一個理想的皇後人選,你絕對滿意的。”


    滿意?他苦澀的看著她,不明白她怎麽還笑得出來,而且還要他繼續完成立後大典?算了!她老人家想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吧!他沒為溫藍平反就等於害死了她,那這會兒換誰當皇後又有何差別?


    如行屍走肉般完成立後大典後,金鎮宇跟受冊封的新皇後被眾人簇擁著進入朝天殿內的寢宮,一會兒就走得一個人不剩,隻剩他跟不知姓名為何的新皇後。


    但此時的他因溫藍的冤死而萬念俱灰,哪有心情揭喜帕?他沉默的呆坐著,一直到夜幕低垂,也不知是誰進來點上了龍鳳雙燭。


    而一身鳳冠褥衣的新皇後仍喜帕遮麵的坐在床上,他則坐在窗邊,看著已被月兒群星占據的天空。


    金鎮宇心理想的、念的全是溫藍,一顆心已死的他可以一直坐著不動,但新皇後顯然坐得不耐煩了,她直接站起身,持了放在一旁的喜秤走到他身邊,將其遞給他。


    金鎮宇沒想到她如此主動,但罷了,掀了喜帕,她就可以上床休息,不會來煩他!


    他接過喜秤直接揭開喜帕,卻發現……他錯愕的眨眨眼,看著鳳冠下那一張顯然已氣得牙癢癢的麗顏,居然是溫藍!


    她抿嘴,氣唿唿的道:“哼!我可不是甘願來當你的皇後的,是皇奶奶……”


    他倏地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深情款款的低語,“朕不管你甘不甘願,朕都不在乎,因為你活著,而且成了朕的皇後,這就像是個美夢!”他突地皺眉,也許真隻是個夢而已,但他笑了,“若真隻是個美夢,朕不想醒,永遠都不想醒了。”


    聽了他這些話,她感覺挺甜的,但還是有一肚子的火,誰叫他讓她枯坐那麽久,她冷哼一聲,“我倒覺得像個噩夢!”


    金鎮宇皺眉,低頭看她,“真的?”


    溫藍撇撇嘴角,“當然是真的!伴君如伴虎,誰知道哪時候再被人栽贓個幾句,我又要被關進死牢等著抄斬了。”


    “不會的,朕賜你免死金牌!”他開心的擁著她來到一旁桌子,拉開抽屜,拿出一塊金牌給她。


    她左右看了看,“但這塊爛牌子隻能免死一次吧?”


    爛牌?“呃,沒錯。”


    “那再多來個幾塊吧,我的安全感會多一些。”她是真的這麽想,世事難料嘛。


    他哭笑不得,但遵照辦理。


    “氣消了嗎?還愛我嗎?”


    “愛啊?我很早就愛上別人了。”溫藍故意氣他。


    “別人?該死的,朕要先斬了他!”他可容不下她愛上別人,


    “那我就先拿一塊免死金牌保他的命吧!”她邊說還邊扔了一塊金牌給他,再看著手中的六塊金牌,皺著柳眉,“怎麽辦?我愛一個,你就要斬一個,但我被推下山崖後,一口氣就愛上了七八個男人,若要保他們的命,這些牌子還不夠用呢!”


    聞言,金鎮宇怔愕無言,但瞧她說得煞有其事的,他的心一直往下沉……


    “小藍,好了吧,別再捉弄皇上了,你愛的那七八個男人隻是在私塾裏習字的六七歲娃兒而已,別說得讓皇上膽戰心驚、額冒冷汗了。”王容鳳笑嗬嗬的聲音隨風兒傳了進來,“我跟沉慧師太先雲遊四海去了,希望下次迴來,宮中也有七八個娃兒喊我祖奶奶了,嗬嗬嗬……”


    “皇奶奶以為我是母豬啊?”溫藍噘起小嘴兒,但久久不見王容鳳迴話,她想她們已經走遍了。而金鎮宇在聽聞王容鳳的那一席話後,才驚覺這可能不是在夢裏,所以他偷偷的捏了自己的手臂一下,會痛!


    他開心的笑了出來,感謝老天,不隻是一個美夢而已!


    他深情的凝睇著懷中失而複得的珍寶,“小藍,在朕的眼中,你絕對不是母豬,但春宵一刻值千金,而且為了不讓皇奶奶失望,我們最好從現在就開始努力……”


    溫藍瞪他一眼,“你休想要我當母豬!要我幫你生那麽多孩子。”


    “那你是要我再去選妃?”


    “你敢!”她鳳眼一瞪,拉著他直接上床去。


    星兒眨眼,風兒呢喃,好一個美麗的浪漫旖旎夜,眾人都別打擾哦,但——


    趴伏在屋瓦上的王容鳳眉飛色舞的偷偷瞧著寢宮。


    “太皇太後還不走?不怕長針眼嗎?”沉慧可不敢瞧,她是出家人。


    王容鳳迴頭瞪了她一眼,“床上的紗帳全放下了,你以為我那麽色?不過……”她笑了起來,兩人真的洞房了,那她就可以安心走了。


    唿!想想還真是千鈞一發呢,要不是劉得庸找到她們,將宮裏發生的事全跟她說了,她也不會對曾竣盛、曾姿儀父女展開調查,因為哪有什麽千年雪參跟仙藥嘛。


    那全是她胡謔的!


    但她也沒想到她跟沉慧師太多次夜探王爺府,什麽也沒查到,後來會在書房的櫃子間縫裏,找到一封提及在白月河暗襲皇上等一行人的信,至此,整個事件急轉直下,她們愈查愈多,也逮到了一些人,得知更多的內幕。


    同時,她們也很憂心溫藍的處境,所以早早就尾隨在押解官的身後,在他們將溫藍推入斷崖時,兩人立即施展輕功救了她,將受到驚嚇的她安排在一個朋友開的私塾裏靜休,等到立後大典時,再帶著她來戳破當姿儀的皇後夢……


    哈哈哈,一切都否極泰來,她這個老太婆可以歇口氣,到處玩一玩了。


    “走吧,這會兒是真的要走了。”


    滿臉笑容的王容鳳跟沉慧離開了皇宮,兩人要再做不問世事的忘憂老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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