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茶功夫,負責搜查的衙役陸續迴來,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段達鬆了口氣,王公子自然是義憤填膺,梁縣丞則麵如死灰,雙眼死死盯著南星,他不明白那麽大一具屍體到底去了哪裏?


    難道南星他們偷偷運出去了?可是周圍的眼線也沒有給自己傳信呀?那麽…


    “且慢,下官還有疑問。”


    梁縣丞已經豁出去了,既然這事已經驚動了王玄恕,並且王玄恕已經說了要追究,自己還怕個屁啊,反正已經撕破臉了。


    梁縣丞的話讓已經輕鬆的氣氛頓時一僵,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梁縣丞,如同萬箭穿心,可惜在場的人都不能用眼神殺人。


    段達咳嗽了一聲,看了看王玄恕和南星,打著官腔道:


    “梁縣丞有何疑問?”


    梁縣丞端端正正行了個禮:


    “恕下官妄言,下官認為失蹤女子或許已死,而屍體處理的方式很多…”


    段達皺起眉頭,眼神不善的看向梁縣丞,看來這貨是破罐子破摔了。


    “那梁縣丞意欲何為?”


    “縣衙捕班中豢養有獵犬,對血腥氣十分敏銳,下官認為可以用獵犬尋找屍體。”


    話音才落,王玄恕“啪”地一巴掌拍在桌麵上,怒聲道:


    “大膽!梁縣丞這是欲加之罪嗎?簡直駭人聽聞!”


    南星也不緊不慢的說道:


    “如果獵犬也找不到,梁縣丞還打算弄什麽東西來搜呢?如果今天搜不到是不是明天繼續搜?人說官字兩張口,我看梁縣丞全身上下都是口呀。”


    段達臉色尷尬,咳嗽一聲道:


    “梁縣丞不要無理取鬧,帶著你的人迴去吧,其他事宜本官自會與你們縣令交涉,下去吧。”


    梁縣丞脖子一梗正要繼續胡攪蠻纏,忽然唿吸一滯,眼前發黑,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眾人都覺得莫名其妙,隨後有反應過來的人都看向李莫愁,李莫愁正嫻雅的端起茶杯啜飲。


    段達開口道:


    “梁縣丞氣急攻心,趕緊抬下去就醫。”


    眾衙役這才反應過來,趕緊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的將梁縣丞抬著一窩蜂的跑了。


    等礙眼的人都走了,南星才開口問道:


    “這個梁縣丞是咋迴事?”


    王玄恕歎了口氣道:


    “也沒什麽,隻不過是衝著我王家罷了,南公子不必在意,若有需要可以讓楊掌櫃協助,如果他處理不來,自會知會於我。”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梁縣丞也不是傻子,如果沒有一定把握,梁縣丞也不敢玩栽贓陷害,現在梁縣丞一無所獲,那肯定是南星等人動了手腳,讓梁縣丞的打算落空了。


    王玄恕的一番話就是暗示南星,如果需要處理手尾,找掌櫃配合就行,掌櫃處理不了,他王玄恕可以出麵解決。


    南星笑笑:


    “多謝王公子,請問那梁縣丞找的失蹤女子是怎麽迴事?”


    王玄恕與段達麵麵相覷,這點小事他們還真沒有關注,倒是南星的關注點讓他們有些好奇。


    “這…楊掌櫃!”


    王玄恕喊了一聲,正在門口守候的楊掌櫃立刻小跑著趕了過來,諂媚的笑著躬身迴應:


    “公子,您請吩咐。”


    “嗯,那個失蹤女子是怎麽迴事?”


    “這個小人打聽過了,聽說是城東羅員外家的二姑娘被賊人擄走了,然後有人到縣衙舉報,說是看到那賊人將羅二姑娘帶來了咱們客舍…”


    王玄恕沒出聲,而是看向南星,南星麵無表情的問道:


    “那羅員外是什麽人?”


    “啊?”


    楊掌櫃愣了一下,沒想到南星會問這個問題。


    王玄恕見自己手下反應遲鈍,有些生氣道:


    “啊什麽啊?南公子問你話呢!”


    “哦,是,據小人所知,這羅員外是個經營糧食的商人。”


    南星道:


    “經營糧食的都有背景,楊掌櫃可知道他的背景?”


    “這個…大概跟佛門有關,聽說他信佛的,很虔誠那種。”


    南星恍然,王玄恕與段達也對視一眼,兩人心裏對南星更高看一眼。


    這是有人擔心南星等人會站在佛門那邊,所以先潑一盆髒水,哪怕都知道這是潑髒水,但是礙於麵子,雙方難免會生出芥蒂,他們再適時放些謠言,雙方就很難形成同盟了。


    等等,這麽一想,豈不是那些在背後搗鬼的人已經知道和氏璧在佛門手裏?至少,是對此事有了猜測。


    眾人各自轉著心思,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南星點了點頭道:


    “還請楊掌櫃費心,多留意一下此事。”


    “南公子言重了,這是小人應該做的,有了新消息小人立刻來告知南公子。”


    南星笑著一點頭。


    王玄恕心裏有事,也不打算久留,笑著說道:


    “不知南公子晚間可有閑暇?”


    王玄恕話音才落,就覺得有一股莫名的寒意爬上後脊梁,他有些驚疑的挪動視線,然後就看到好幾雙不滿的眼睛。


    “啊,不是,我是想說今晚尚秀芳尚大家會在牡丹閣獻藝,聽說石青璿石大家也會到場,若是南公子和李仙子有暇,不妨前去一觀,我已經訂好了包間。”


    王玄恕一說完,身上那難受的感覺頓時消散無蹤,他暗暗鬆了口氣,有些同情的看了看南星,南星假裝沒看到。


    “莫愁,你想去嗎?”


    李莫愁矜持的一點頭:


    “去吧,開開眼界也好。”


    南星於是笑著對王玄恕道:


    “我這裏人數有點多,王公子的包間夠大嗎?”


    “哈哈,肯定夠啊!那就晚上申時在牡丹樓靜候諸位大駕光臨了。”


    “多謝!”


    又客氣了幾句,王玄恕與段達告辭離開。


    出了小院很遠,段達才開口道:


    “二公子,此事我們先稟告大人吧。”


    “嗯,我與你一起去,這事…有點兒戲啊,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此事怕要著落在那姓梁的身上,我已讓人盯住他了。”


    “嗯,看看再說吧。”


    走了幾步,段達又道:


    “二公子,那南…李莫愁值得拉攏嗎?”


    “嗬,你們的眼睛總盯著官場之上,不怎麽在意江湖中人,他們這一行人是以南星為主的,而且你注意到他不離身的那柄短劍了嗎?”


    “短劍?那可有什麽說道?”


    “說道?嗬嗬,那可是邀月宮主的佩劍,南星身後可站著一位大宗師!”


    段達大驚,腳步都不由得停下了,不過王玄恕卻沒有停頓,反應過來的段達趕緊追了幾步。


    “那我們要盡力拉攏他們?”


    “拉攏?不,我們是誠心相交,對我們來說,隻要不得罪他們就是最好的結果。”


    “怪不得二公子你親自來處理此事。”


    王玄恕意味深沉的笑了笑:


    “這也是個好事,讓我有了接觸南星的機會,哈哈…”


    客人一走,女孩們立刻嘰嘰喳喳開始開會,曲非煙則跑到李莫愁身邊,拉著李莫愁咬耳朵。


    然後李莫愁就拉著南星上樓,從曲非煙手裏接過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包裹,轉手遞給南星。


    南星無奈的看了看曲非煙,曲非煙做了個鬼臉飛快的跑了。


    南星等曲非煙不見了,才將手裏的包裹收進倉庫,李莫愁像沒看見一般,拉著南星的手來到走廊欄杆邊,看著園中風景道:


    “那個梁縣丞怎麽處理?”


    “殺了。”


    “不弄清楚他背後是什麽人嗎?”


    南星搖頭歎息:


    “沒必要,我們得注意行事的邊界,一報還一報,殺一個為那無辜之人報仇就夠了。”


    李莫愁微微一笑,點頭不語。


    過了片刻,李莫愁又問道:


    “我們不知道他的居所。”


    “問楊掌櫃。”


    “問他,那豈不是…”


    “就是讓有心人都知道,拿我們做伐是要付出代價的。”


    李莫愁將腦袋靠在南星肩膀上,不再說話,隻是安靜的享受著兩人獨處的時光。


    或許是曲非煙去顯擺了一下,沒一會兒洪淩波就將一個包袱拿到了南星麵前,然後女孩們都陸續將自己的包裹送來,讓南星收了起來。


    王語嫣還特意威脅南星不能偷看裏麵的東西,否則就用小拳拳捶死!


    傍晚,楊掌櫃就來到院子門口請見,南星也沒讓他進來,隻是在院門口說話。


    “南公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這麽早?”


    “我家公子說牡丹閣的美酒美食也不錯,想請各位大俠品鑒一番。”


    “原來如此,那我們收拾一下就出發,哦對了,今天那個梁縣丞住在哪裏你知道嗎?”


    楊掌櫃的笑臉一僵,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


    “這…這個小人知道的。”


    “那好,你畫個地圖給我,現在就畫,方便嗎?”


    “方便,方便,小人這就去畫。”


    “很好,我們一會兒在大門口匯合。”


    “好的,小人告退。”


    楊掌櫃諂笑著退走,南星轉身進了院子,招唿眾人準備出發。


    一刻之後,眾人出現在大門口,楊掌櫃在大門口等著,將一張折好的紙張雙手遞給了南星。


    南星接過順口道了聲謝,然後帶著眾女上車,一行人分成兩駕馬車,往牡丹閣出發。


    馬車上,曲非煙趴在窗口往外看,眼眸裏都是好奇與興奮,嘴裏還不時發出驚歎或者疑問。


    一旁的洪淩波有時讚歎一聲,有時給曲非煙解釋一下,師姐妹關係十分融洽。


    南星將楊掌櫃給的紙張打開,看了看以後,與記憶中的洛陽全城地圖對照一番,就知道這個將死之人的住所在哪裏了。


    看完之後,南星將圖紙遞給李莫愁,李莫愁看了看就將地圖記在腦中,然後手掌內力一震,紙張就變成了粉末,隨手丟出了窗外。


    沒多久,馬車停了下來,此時太陽已經沒入地平線,街道邊的建築上到處都是燈籠,光影交錯,人聲鼎沸,好一副不夜城的盛景。


    眾人下車,吸引了周圍路人的目光,不過這裏都是有素質的上流人士,也沒有不開眼過來騷擾。


    跟門子說了目的,門子喚來兩個清秀的侍女,提著大大的燈籠為眾人引路。


    侍女沒有把眾人帶往路旁的高樓中,而是穿過大堂側門,帶著眾人進入一個園林中,沿著掛滿了燈籠的畫廊一路往深處走去。


    走了盞茶功夫,繞過一個月洞門,視野豁然開朗,入目是一片平湖,湖麵上有一個圓形的大平台,平台周圍都是蓮花形的地燈,將這個大平台照的一片通明。


    燈光倒映在湖麵上,虛實交錯,整個平台仿佛飄於虛空之中,美輪美奐令人驚歎。


    沿著湖邊有一棟棟樣式各異的建築,唯有對著月洞門一邊是個缺口,建築矮的兩層,高的有四層,雖然樣式不同,但是風格一致,並且都有一個寬敞的觀景台。


    建築上也掛滿了燈籠串,觀景台欄杆上也有花式石燈。


    此時建築上人影憧憧,熱鬧非凡,談笑絲竹之聲隨風傳來,這正是夜樹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


    這古代的夜生活也很豐富嘛!


    南星側頭看了看微微蹙眉的李莫愁,又看看一臉興奮好奇的女孩們,感覺既遺憾,又有些鄙夷。


    遺憾的是自己不能是那些紅袖的客人,鄙夷的是那些抱著庸脂俗粉就滿足的俗人。


    李莫愁感覺到了南星的視線,微微側頭,對南星低聲道:


    “怎麽?羨慕呀?”


    “嘿嘿,那些庸脂俗粉給莫愁你提鞋都不配,我羨慕個啥?別埋汰我。”


    李莫愁冷笑一聲,手指在南星腰側按了一下以示警告。


    南星瑟瑟發抖。


    身後傳來一陣嬉笑之聲,南星迴頭嚴肅的看向女孩們:


    “笑什麽笑,小姑娘,不要迷失在世間的繁華裏麵!”


    “切,管好你自己吧。”


    宋玉致不屑一顧,這有啥呀,好像自己沒見過一樣。


    王語嫣衝著南星揮了揮拳頭,這丫頭最近迷戀以力服人,走火入魔了吧。


    江玉燕眼裏有一絲懷緬之色,大概又想到了那個第一次走進她心裏的男人。


    洪淩波和陸無雙滿臉的好奇,她們是真的第一次看到這種有錢人弄的大場麵。


    至於曲非煙,她正拉著李莫愁問這問那,一副沒見識的鄉下丫頭模樣。


    走在前麵引路的侍女放慢腳步,柔聲細語道:


    “貴客,咱們到了,請注意腳下的台階。”


    南星抬頭,看著眼前的二層小樓,樓上觀景台上,王玄恕帶著一位盛裝女郎,正笑眯眯向著南星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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