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語嫣端了張小凳子,坐在二層甲板前端,看著在一層甲板上練武的寇仲和徐子陵,不時出聲提醒,倒是有模有樣的。


    南星和李莫愁則與傅君婥一起坐在二層艙室內喝茶,兩天時間,傅君婥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


    李莫愁隨意的聊著,兩人都存著戒心,當然不可能說什麽有價值的東西,李莫愁問一些高麗的風土人情,還有傅采林的近況。


    傅君婥則問問大夏武林的一些軼聞,還有古墓派的傳承來曆。


    南星則不怎麽出聲,而是拿著一本醫書隨意的翻看著。


    忽然間,一陣清越的笛聲隱隱傳來,聲音悠揚,南星不由得側耳傾聽起來。


    笛聲越來越近,曲調也越發清晰,南星似乎從笛聲裏聽到了凜冽決絕之意,不由得出聲讚道:


    “好聽!這是什麽曲子?”


    李莫愁白了南星一眼:


    “不學無術!這是梅花引。”


    “梅花引?怪不得曲中有凜冽傲寒之意,不過這可是夏天,不應景!”


    李莫愁輕笑一聲:


    “這吹曲子之人想說的怕不是梅花,說的是人。”


    南星驚訝的看向李莫愁:


    “莫愁,你還懂音律?”


    李莫愁傲嬌的一仰頭:


    “哼!”


    “那這個吹笛子的人難道是你的…”


    南星話還沒說完,李莫愁冷冷的眼神就看了過來,南星的話說不下去了,然後眼睛一轉,看向了傅君婥。


    傅君婥的臉上真的有些異樣,雖然很快隱去,但卻沒有逃過南星的眼睛。


    這個吹笛子的還真是來找傅君婥的!難道是宇文世家的人?


    想到這裏,南星立刻站了起來,向著李莫愁伸出手:


    “莫愁,咱們去看看。”


    李莫愁看了傅君婥一眼,然後大大方方的將自己的小手放進南星手掌中,二人牽著手走出了艙室。


    循聲看去,隻見下遊處一艘快船正慢慢的追了上來,就在快船的船頭上,站著一位白衣飄飄的男子,此刻他正橫著一隻短笛,優美的笛聲正從那隻小小的笛子裏傳來。


    南星眯著眼睛仔細看了半晌,然後看向李莫愁問道:


    “那誰呀?”


    李莫愁搖頭:


    “不認識。”


    “是衝著我們來的?”


    “不知道,不過一隻短笛,聲滿大江,這人是宗師境高手。”


    這宗師境高手都不值錢了嗎?


    南星神色鄭重起來,這家夥用內力吹笛子,那肯定不是閑的,指定是來找麻煩的,如果主動開口問問對方打算做啥?會不會顯得有些不淡定。


    正琢磨呢,笛聲停了,餘音嫋嫋,散於浪濤聲裏,隨即一個清朗溫和的聲音傳來。


    “在下嶺南宋師道,南公子、李仙子能否拔冗一晤?”


    南星與李莫愁交換一個眼神,南星隨即揚聲道:


    “還請宋公子過船說話。”


    “哈哈,叨擾了。”


    說罷,宋師道淩空飛渡,橫跨三丈距離,直接落在南星座船船尾,再用足尖一點,人已經輕巧躍起,輕輕落在兩人麵前。


    這位宋師道年紀約莫二十六七,身材挺拔,容貌俊逸,氣質溫潤,看似一位謙謙君子,但仔細品味,就能從中感覺到一股凜然正氣。


    好一個江湖少俠!


    宋師道微笑著拱手行禮:


    “南公子,李仙子,幸會了!”


    南星和李莫愁一起迴禮:


    “幸會,幸會!宋公子請入內奉茶。”


    “且慢,等等我家快船,舍妹也想拜訪二位,隻是她平日裏懈怠修煉,輕功見不得人。”


    正說著,一個元氣滿滿的聲音從空中傳來:


    “好呀二哥,你又在編排人家!”


    人隨聲到,一個笑麵盈盈的美麗少女落在觀景台的欄杆上,一身鵝黃色的裙裾隨風飄揚,恍若仙子臨凡。


    站在一旁的王語嫣仰著臉看向那少女,少女也看向王語嫣,兩人眼眸都是一亮,心道一聲好美的女子!


    “我叫宋玉致,你呢?”


    “王語嫣,宋姑娘好漂亮啊!”


    “嘻嘻,王姑娘才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呢!”


    宋師道笑眯眯的看著兩個美麗少女的彩虹互動,等她們互相認識之後才開口道:


    “玉致,快來見過南公子和李仙子。”


    宋玉致輕笑一聲,一個小跳來到幾人麵前,盈盈一禮道:


    “小女子宋玉致見過南公子,李仙子。”


    南星和李莫愁迴禮,李莫愁淡淡開口道:


    “宋姑娘客氣了,請入內奉茶。”


    眾人走進艙室,王語嫣吩咐陸無雙監督寇仲和徐子陵繼續練武,她則悄悄跟著進入艙室聽八卦。


    宋師道見到站在艙室中的傅君婥,眼神頓時亮了,要不是他從小受到嚴格的訓練,此時定會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


    隻是他過於自信了,他那一閃即逝的小表情早已被南星看在眼裏。


    與宋師道相比,傅君婥的表情沒有一絲波動,不知道是她比較會演,還是因為她根本不在意宋師道,又或者她之前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傅姑娘,又見麵了,你的傷勢如何,我這裏有些傷藥,如果傅姑娘不介意的話…”


    傅君婥打斷了宋師道的話,臉上帶著疏離的笑容:


    “謝謝,不過南公子的藥很好,就不麻煩宋公子了。”


    宋師道黯然一歎,一旁的宋玉致滿臉恨其不爭,又略帶不滿的瞥了傅君婥一眼,然後一扭頭來個眼不見為淨。


    南星三人吃瓜吃得很爽,三人都不出聲,安靜的像三位高素質觀眾。


    空氣忽然安靜,尷尬的氣氛正在升騰。


    傅君婥一轉身,衝著南星和李莫愁微微一禮:


    “我有些累了,李姑娘,南公子,我先告退了。”


    說完傅君婥直接走了,看也不看宋師道,宋師道臉色悵然。


    南星幹笑幾聲,打破了尷尬的氣氛,然後招唿大家落座,王語嫣負責換上新茶。


    宋師道已經恢複正常,微笑著與南星寒暄。


    “嗯,這茶竟然是嶺南鐵觀音,還是新茶,你們從哪裏買的?”


    南星攤手:


    “宋兄,你這是問道於盲,我又不懂這個,這都是別人買的。”


    宋師道嗬嗬一笑:


    “不瞞南兄,這嶺南的茶葉,大半都是我宋家經營的,隻是今年的新茶應該剛剛上市,想不到這裏竟然就能買到了。”


    這時王語嫣插嘴道:


    “是在周圍推銷的船娘處買的。”


    宋師道若有所思的又喝了口茶,笑了笑又道:


    “南兄這是打算去哪裏?”


    “襄陽,宋兄呢?”


    “我們兄妹打算去長安。”


    南星有些遺憾道:


    “可惜我們要往擂鼓山一趟,否則正好與宋兄同路。”


    “哦?南星也要去長安?”


    “不,我們是去長安隔壁。”


    宋師道一怔,隨即哈哈笑道:


    “原來是迴返師門,那真是同路,南星往擂鼓山是去參加珍瓏棋局?”


    “不是,我又不會下棋,就是去拜見一位長輩。說起來,聽聞宋兄博聞廣記,諸子百家都有研究,不知道宋兄棋藝如何?”


    宋師道連連搖手:


    “過了,過了,我哪裏敢說諸子百家都有研究,我就是喜歡看雜書,記性還過得去,知道的有些雜,不過全都浮於表麵,因此父親還經常罵我不求甚解,言行輕浮。”


    南星擺出一張苦臉:


    “宋兄,你這樣謙虛會沒有朋友的。”


    宋師道聞言一怔,隨即哈哈笑道:


    “我不是還有南兄這個朋友嗎!”


    幾句話功夫,南星與宋師道的關係迅速拉近,兩人又聊起嶺南風俗和宋家的情況,得知宋師道正慢慢接手宋家的商業事務。


    談起商賈之事,南星發現宋師道簡直是個商業奇才,其見識遠超這個時代,尤其對經濟原理和金融業的認識,已經摸到了現代社會經濟學的門檻。


    南星來自後世的廣博見識也讓宋師道驚為天人,其中許多觀點都跟自己的想法類似,甚至更有新意,宋師道頓時將南星引為知己。


    一旁的三女也聽得津津有味,大開眼界,對兩人的才智見識都是敬佩不已。


    說了一會兒,南星又問起了宋師道是怎麽知道傅君婥在自己船上的,宋師道給南星一個意外的答案。


    原來是因為他遠遠的看見甲板上的寇仲和徐子陵兄弟,這才確定傅君婥在南星的船上。


    “宗師境高手的眼神都這麽好的嗎!”


    南星有些吃驚,要知道宋師道的船可是在下遊,而寇仲兄弟可是在前甲板練武,這眼神能不厲害嗎!


    “哈哈…笑死我了,二哥你原來有千裏眼啊!”


    宋玉致笑得直拍桌子,南星覺得這丫頭笑點真低,要不就是腦子有問題。


    宋師道瞪了妹妹一眼,笑著解釋道:


    “是我養的鷹。”


    南星恍然,自己都忘了,這世界耍鷹耍蛇的人可不少,有機會自己也可以養隻鷹玩玩。


    “哦?聽起來不錯,能不能叫下來看看呀?”


    宋師道自無不可,於是眾人出了艙室,宋師道將自己的鷹叫了下來,果然是一隻很漂亮的隼鷹,看起來不是很大,但是眼神很有靈性。


    南星好奇的詢問起如何馴養鷹隼,王語嫣對訓鷹沒興趣,於是拉著新認識的小姐妹去訓練寇仲兄弟,訓人對兩個好為人師的小姑娘來說更好玩。


    李莫愁則安靜的陪著南星,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這讓宋師道心裏暗暗稱奇,他家裏搜集的情報上,所描寫的李莫愁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轉眼間,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兩隻船一起泊在江灣子裏,一大一小,看著就像兩隻棲息在水麵上的怪獸。


    一男一女正現在船頭,背對著船艙並肩而立,兩人之間隔著一個身位,看起來有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除了被趕去修煉內功的寇仲兄弟,其他人都悄悄的躲在二層艙室內,屏住唿吸偷偷吃瓜,可惜距離太遠,宋師道這個宗師境高手又能隔絕聲音,他們隻能看一個寂寞。


    南星遺憾了搖了搖頭道:


    “我猜宋兄大概心願難償。”


    李莫愁讚同的點頭,王語嫣則有些遺憾。


    宋玉致幸災樂禍道:


    “這對二哥來說也許是好事。”


    “為啥啊?”


    王語嫣好奇的問道,宋玉致歎了口氣道:


    “我父親非常討厭外族,再說了,這個傅姑娘來大夏的目的可不簡單,我這二哥…唉。”


    南星想起了什麽,突然問道:


    “宋兄用的是什麽兵器?”


    宋玉致驚訝的看向南星:


    “你竟發現了?二哥用的是劍,因為我父親認為二哥性子太軟,不適合用刀。”


    南星緩緩點頭,看來天刀宋缺是個很嚴格的父親,不過也對,練刀的高手都有些偏執,越是厲害就越偏執,做他們的子女真的挺難的。


    王語嫣眉頭皺起,悄悄靠向李莫愁,湊到她耳邊低聲說著什麽。


    船頭。


    傅君婥臉色平靜,可她內心卻巨浪翻湧,宋師道的心思她不懂嗎?當然不是,可她卻沒法接受這份珍貴的感情,而且越是珍惜這份感情,她就越不能觸碰。


    這讓傅君婥的心像是被刀子狠狠的攪動著,痛的幾乎無法唿吸。


    “君綽,我的心意你應該明白,如果你擔心我父親,我可以跟你去高麗…”


    “不!這不可能!宋公子,這種話不要再說了!”


    “可是,這是為何?”


    宋師道嘴裏苦澀,有些艱難的追問。


    “宋公子,你也是聰明人,又何必執著於此,我們沒有緣分,不可強求。”


    “可是我…”


    “宋公子,我若不喜歡你,答應你就是欺騙,我若,我若喜歡你…答應你就是害你,你,讓我如何做?”


    宋師道語結,好一會兒,宋師道才轉頭看向粼光點點的江麵,廢然長歎道:


    “命運弄人,一至於此!”


    傅君婥淚水控製不住的漫出了眼眶,她側身抬手,默默的將淚水拭去。


    將湧動的情緒盡力壓下,才緩緩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有些沙啞了,但卻出奇的柔和:


    “宋公子,我將遠行,小仲和小陵你能幫我照看一二嗎?”


    宋師道聞言先是驚訝,後又釋然,又接著是不舍,看著傅君婥的側臉,他用力點頭道:


    “放心交給我吧,君綽,你要去哪裏?”


    “師命難違。”


    “不能不去嗎?”


    “師恩未報,不能不去。家國大義,不能不尊。”


    “那…”


    “親親之情…來世再報。”


    傅君婥說完,轉身而去,一串清淚在風中飄散。


    宋師道怔怔的看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股鑽心的痛楚,讓他喪失了行動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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