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心中湧動著無限的悲哀,他看見了望月長老是怎麽死的,也看見了莊戈和那幾名共工氏兄弟的死亡,更看到了奴隸兄弟勇而無畏地與九黎戰士搏擊,那種根本就不將生死放在心上的豪情和鬥誌讓他的心在滴血。

    葉皇感覺到軒轅身上的殺意越來越濃,似有一團烈火在軒轅體內湧動。

    柔水身邊的幾名護衛也似被望月長老和莊戈的壯烈激得熱血上湧,望著逐漸追近的敖廣諸人,沉聲道:“公主先走,我們擋住他們!”

    柔水心中隱痛,她豈會不明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根本就無法擺脫敖廣等人的追殺?若以葉皇的速度,不帶著受傷的軒轅,逃命並不是一件難事,可是他又怎能丟下軒轅而不顧呢?柔水的心在痛,葉皇的心也在痛。而此時,葉皇陡覺手臂之上傳來一股大力,使他再也無法抱緊軒轅。

    軒轅的軀體落地,一個踉蹌,但又很快挺直,挺直之時,他已拄劍在手。

    “軒轅……”葉皇又怎會不明白剛才那股大力正是自軒轅身上傳來?此刻見軒轅的架勢,分明是要負傷決戰阻敵,怎叫他不急?

    “走!”軒轅聲音極為肅然沉穩,讓人不容半分置疑。

    “要走大家一起走!”葉皇和柔水一人抓住軒轅一條手臂,共工氏幾名護衛更擋在軒轅與追兵之間。

    “我讓你們走!聽到沒有?!”軒轅驀地身子一抖,怒道。

    葉皇和柔水竟無法抗拒軒轅這一掙之力,被甩得跌出數步,不由相視愕然,也更為駭異。

    “還不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快走!”軒轅真的怒了,迴頭對葉皇和柔水吼道。

    柔水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晶瑩,葉皇的鼻頭也有些酸,心中似乎憋著一股無法溢泄的情緒,但看軒轅身上的血跡和那堅定熱切的目光,他的心在滴血,又怎會不明白軒轅的拚死之心?又怎會不知軒轅是多麽希望他們能安全離開?

    “走呀……”軒轅額頭青筋滾動,那種焦灼之情讓人禁不住心酸。

    柔水的眼淚終於還是忍不住滑落下來,葉皇也流下了兩行清淚,他讀懂了軒轅的心,也讀懂了一切,是以,他一拉柔水,以一種悲傷而又平靜至極的語調道:“走!”

    柔水和葉皇再次迴頭望了軒轅一眼,此時敖廣諸人距軒轅隻不過六七丈遠。

    “你們也走!保護公主!”軒轅向擋在他身前的幾名共工氏高手沉聲道。

    “不行,你一個人怎能擋他們……”

    “加上你們就可以嗎?快走!”軒轅吼道。

    “可是……”

    “沒什麽可是,快,不要作無謂的犧牲,你們要記住公主的重要性!”軒轅打斷那名共工氏的高手,叱道。

    那幾人相視望了一眼,眸子裏湧出無限崇敬之色。

    “你保重!”共工氏的幾名高手望了軒轅一眼,語調竟有些哽咽。他們又怎會不知道留下來隻有死路一條?但軒轅這種不顧自我、舍己為人的精神的確讓他們深深地感動了。

    “走!”軒轅沒有任何表情,隻是低聲吼道。

    “保重!”共工氏的幾名高手最後望了軒轅一眼,轉身而去,但軒轅給他們的最後印象卻成了其心中永恆的烙印。他們感覺到軒轅那沾滿血跡的背影竟是那麽雄偉巍峨,像是萬裏平原上拔地而起的蒼山,又似孤海之中屹立的巨峰。

    軒轅的臉是那般年輕而剛毅,眼睛是那般堅決而深邃,便像那遙不可及的星空。

    共工氏高手們的心禁不住為之震撼,為之感動,但也烙上了深深的悲哀。

    軒轅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像是滿天的陰霾盡散,初露於人間的驕陽。沒有人能讀懂軒轅的笑意,也許,隻有他自己才明白。

    是的,敖廣讀不懂軒轅的笑意,但他卻感覺到了軒轅那湧動膨脹的殺氣和生機。

    軒轅立著,靜靜地立著,卻像是一座大山,橫在遠去的葉皇和九黎追兵之間的大山,有著延綿千裏無法逾越的氣勢。

    每個人都清晰地感應到了這一點。

    敖廣止步,風揚止步,神穀的高手止步,便連九黎族所有的戰士也都止步,與軒轅相距兩丈而立,每個人的眸子裏都射出驚訝和駭異的神色。

    “要想過去,便自我的屍體上踏過!”軒轅的聲音是那般冰冷,竟像是一陣細碎的雪花自天空飄落。

    這是冬天,已經凋零的冬天,肅殺得鳥雀不敢棲近。有陽光,卻無法溫暖這片凋零的樹林。

    軒轅依然靜立,但他的劍已經平舉於空,整個身子猶如一團冰火在燃燒。

    那是一種感覺,世上是否存在著冰火?沒有人知道,冰與火本就是兩個極端,但在軒轅靜立舉劍的一刹那,九黎族眾人便不由自主地將這兩個極端扯到了一起。也許,隻是殺氣,隻是無形的氣機,但軒轅變了,這是不可否認的。

    軒轅變了,是相對於剛才的病夫!

    “軒轅真的受傷了嗎?軒轅的力量從何而來?軒轅究竟有多大的力量?”每個人的心中都存在著許許多多的疑問。

    現實與感覺與邏輯實在是有些矛盾,矛盾交錯之中,軒轅竟挺拔如山,這算不算是個奇跡?

    風揚也為軒轅的氣勢所驚,這一刻,他竟無法對軒轅生出恨意,隻覺得這個對手真的是有點值得尊敬。

    風冷,風漸疾,軒轅緩緩地移了一步,他並不主動出擊,但他在移動的過程之中,所有九黎戰士的心都繃緊了。在他們的感覺之中,如果他們當中誰撥一下弓弦,就會遭到暗中之敵的萬鈞強攻。是以,九黎族人雖多,卻沒有一人以弓箭對付軒轅,抑或他們認為以弓箭對付此刻的軒轅,那是對武道的不敬,是以,場中如死般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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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廣的臉色有些難看,望著葉皇和柔水遠去的背影,他們兩百餘人竟不敢越過軒轅獨成的防線,這簡直是一種恥辱,一種深重的恥辱,可是他竟沒有勇氣去正麵迎對軒轅那斷天裂地的氣勢。

    這便成了一個僵局!

    軒轅的目光如寧靜的深潭,空洞深邃,卻讓人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寒意,他目光所到之處,九黎戰士都忍不住心寒。

    沉悶的僵局,隻維持了數息的時間,敖廣便已飛身而上,身為神穀的副總管,在帝十三死後,他也便成了九黎戰士的最高頭領,如果讓僵局持續下去,他的麵子將往哪兒擱?是以,他必須出擊,無論軒轅多麽可怕。

    敖廣用劍,蓄足了勁氣的一劍,像是掛在虛空的彩虹,煞是好看,也威力十足。

    敖廣動,他身邊的神穀高手也一齊出手,他們自然感覺到了來自軒轅身上的威脅,對於敵人,他們並不在意是否群攻,是否不合理,隻要是阻礙他們前進的任何人或物,都會被無情地踢開,此刻軒轅正處於被踢開的行列。

    軒轅一聲狂吼,雙手握劍,竟以一個怪異莫名的姿勢使出了讓他自己也驚異莫名的一劍——山裂!

    是青雲所創驚煞三擊之中的山裂。混沌之中,軒轅竟有如神助般領悟了這一劍的精義,匯合體內那莫名的力量使出了一式讓九黎戰士陷入噩夢的一劍。

    枝碎,石飛,草折,風裂,虛空在刹那之間變得混亂不堪,猶如風暴在淒號,每一寸空間都充盈著來自十萬個方向的力量,似欲撕毀每一片實物。

    慘號,驚唿,一切的聲音都顯得不夠真實,便連軒轅也感覺不到自己生命的存在,整個軀體似乎有十萬隻手在撕扯,使得每一寸肌膚都欲離體而去。

    “這是怎麽迴事?這是什麽劍式?”軒轅自己也不知道是夢是醒,不明白為何會是這樣一種場麵。不過,在身體幾欲分裂的一刹那,他又感到了一陣無可比擬的輕鬆和空虛,似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

    天地也在刹那間靜寂下來,軒轅有種想哭的衝動。他看清了一切,看清了敖廣、風揚和所有九黎族人那一張張駭異莫名卻又莫名其妙的臉,這群人便像是在看戲的傻子,一個個呆癡而沒有言語,地麵上有斷臂殘劍,更有幾具屍體。遺憾的卻是軒轅力道無以為繼,便像是一條將死的野狗般趴在地上。

    軒轅知道,自己是完了,畢竟傷勢太重,剛才竟以體內那完全不受控製的力量催動了山裂,但在無法控製這霸烈一劍的情況下,耗盡了體內自身的力量。若非體質特異,隻怕已被那發自體內的劍氣碎成殘肉,這種結果使得軒轅想哭一場。

    沒有人比軒轅更清楚自己的狀況,此刻即使是一個五歲的小孩也能輕易地擊殺他,因為他已是一個廢人,一個功力盡失的廢人。他不敢想象山裂劍式之中所蘊含的毀滅性的劍氣是如何的狂野,他已經死過一次。軒轅知道若非剛才剛好劍氣散盡,他定已看不到這一切了。

    死亡,是那麽真實,那麽近,一切的一切都似在死亡的路上埋下了伏筆。

    軒轅還沒有死,沒有被自己的劍氣分裂,但他卻知道等待他的,可能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敖廣絕不會放過他,風揚也不會。九黎族的戰士誰又會放過他這個殺人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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