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來我跟梁姨打聽景陣時她說的話,她對景陣也所知甚少,現在看來,這個人身上所有的一切都不一定是真的,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假人。


    季飛打他,我們沒有人攔著,而他也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景陣沒有還手,捂著嘴角的動作還是那般儒雅,“季飛,不要再做這種幼稚的舉動了,對你們現在的處境不會有任何的幫助。”


    “那你呢,你來幹什麽?你來了就對我們有幫助了嗎?”我上前質問道。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裏蘊含著複雜的情緒,“林桑,我是代表溫董事長來跟你談判的。”


    我嗤笑,“要是從前,別說談判了,你跟我談什麽我都洗耳恭聽,現在從你嘴裏說出來的話,我一點都不信。”


    “你信與不信都不重要,你想保住虞銳,你就必須聽我的。”


    我的心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軟肋被人捏在手裏的感覺很差勁。


    我咬著口腔裏的嫩肉,疼痛讓我的理智更加清晰,“要談什麽,你說吧。”


    “虞銳現在不在溫董事長的手裏,而是在路天的手裏,他得罪了路天,害路天損失了好幾百個億,憑你們想救出虞銳那是不可能的,能救虞銳的隻有溫董事長,而他開出的條件是……”


    景陣的語氣平靜到不能再平靜了,他的視線落在我的肚子上,“是你的孩子。”


    “路天是誰,不能你隨便編一個人我就相信你的話。”我袖管裏的手握成拳。


    “林桑,路天就是虞總的投資人。”伍依依站了出來,“虞總讓路天損失幾百個億,這一切還不是拜你景大律師所賜?要不是你在合同上動了手腳,哪來這好幾百億的損失?!”


    我心下駭然,腦子好像被挖空了似的,幾百億是什麽概念?我完全不知道,我人生前二十三年隻有幾百塊,這一年最多也就知道五個億,所以幾百個億是什麽?


    天文數字嗎?


    景陣連看都沒看伍依依一眼,目光從始到終都在盯著我,“林桑,你有兩天的時間考慮,我還會過來的。”


    “過你媽個頭。”季飛更來氣了,再出一拳的時候,景陣接住了他的拳頭。


    兩人轉眼間就動起來手了,伍依依過來護著我後退。


    “依依姐,路天是什麽人?”我低聲問道。


    她別有深意地睇了我一眼,“一個生意遍布東南亞,黑白兩道通吃的人。”


    原來虞銳見不得光的那些生意來源就是他,路天……


    我沒見過這個人,此時此刻才剛剛聽說他的名字,電影裏演的那種權力很大的壞蛋,他們虐待起人來總有各種法子,我不敢去想虞銳落到路天手裏會變成什麽樣。


    “景陣,你告訴溫傳雄,不用兩天,我現在就答應他的條件,但是我也有一個條件,我必須看到親眼見到阿銳迴來才行。”我大聲朝兩個打架的男人喊道。


    “林桑!”“林桑!”


    梁姨直接衝了過來,季飛也因為我突然的決定挨了一拳。


    景陣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越過季飛望向我,“我知道了。”


    他走了之後,我整個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癱軟了下來,幸好伍依依離我最近,反應敏捷地扶住了我。


    景陣是坐車來的,也是坐車走的,前前後後光是保鏢的車就不下五輛,他現在好風光,他還能念一點他和虞銳的舊情,幫我爭取一下嗎?


    隻要能看到虞銳,就算沒有孩子我也願意。


    眾人迴到客廳,外麵真冷,老六把門關上,一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跑到廚房衝了杯牛奶給我,“夫人。”


    “阿銳教的?”


    “虞總說天冷,喝熱牛奶能暖胃,對孩子和你都好。”老六撓撓頭,“說句夫人不愛聽的,我跟虞總那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覺得他那麽婆媽,現在我不這麽想了,夫人你是值得虞總婆媽的。”


    我像木偶似的用絲線牽動著嘴角才扯出笑,“你們中午吃的挺飽的,就不喂狗糧給你們吃了,關於溫傳雄讓景陣帶來的消息,你們都說說想法吧。”


    “目前看來,這筆錢也隻有溫家出得起。”伍依依是站在商業的角度說的。


    梁姨接道:“不見得,幾百個億可不是小數目,一家公司大就大在它的資金鏈上,你讓溫家從龐大的資金鏈上撤出幾百個億,我恐怕不是容易的事。”


    “姨,你覺得這是陷阱?”我的心忽然揪在了一起,若是連溫傳雄都辦不到這件事,我……


    “小桑,你理智點,我們還隻是在分析階段。”梁姨安慰我道。


    我說了句抱歉,收起了自己的希望和想法,這會影響我客觀的判斷。


    季飛踢了沙發一腳,“搞什麽,到最後還要指望溫家去救銳哥?”


    “阿飛,現在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阿銳在外麵一天,我們就多擔心一天,你知道對方是什麽人……”梁姨說到一半就不說了,我估計是在顧忌我。


    我追問道:“梁姨,路天到底是什麽人?”


    她有些糾結,古典的柳葉眉擰得彎彎曲曲的,“這個人很複雜,季飛爸早年間跟他打過交道,不是善茬,我們還是想想怎麽樣盡快找到阿銳吧,我覺得不能全部指望溫家。”


    “我不同意。”這次說話的是虞媽媽,“除了指望溫家,我們現在沒有別的選擇了,隻能委屈小桑。”


    大家突然都陷入了讓一陣讓人恐慌的沉默,是啊,事實就是如此,我們除了答應溫傳雄的條件,真的想不出任何辦法。


    但是我提出的那個條件,景陣能不能做到呢?如果他念及一點點舊情,就不應該讓孤注一擲的我們希望落空,我求求他,不要……


    “為什麽一定要委屈桑姐呢?”小黑丫一句弱弱地問話重新拉迴了大家的思緒,除了我。


    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有些難看,也除了我。


    我輕聲道:“因為,要救的那個人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爸爸啊。”


    說完之後,我就轉身去樓上,晚飯也是小黑丫送進來的,她在感情方麵的閱曆很少,問出來的話嚐嚐最能直擊人心。


    比如,送飯的時候她問我,犧牲孩子選擇丈夫是對的還是錯的。


    “我們撇開現在這種情況不說,就讓我單純的選擇阿銳和孩子,我還是會選他。”我迴答她的問題時,很認真,“我活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遇上了阿銳,我們決定要相伴一生,二缺一缺了誰都不完整,至於孩子,他來了我無比歡迎,他不來我也不諸多強求,在我的生命裏最重要的是阿銳,誰都無法取代。”


    “桑姐,老人們都說母愛才是最偉大的。”小黑丫偏著頭,像個問題兒童。


    我苦笑,“大概是我不太清楚母愛是什麽樣的吧,這是我的人生,沒有人規定我要把什麽愛放在首位,我想跟著心走,我的心告訴我我不能沒有阿銳,絕對不能。”


    小黑丫沉默了,我能理解這種沉默。


    我還小的時候,大人們跟我講一些他們的人生體會,我也隻能沉默地把那些東西放在心裏,等以後長大了再慢慢消化,小黑丫現在這個樣子,跟我年輕時一樣。


    其實我也沒有多大,但是心卻在這一年之間老了許多。


    一夜我都在不知名的情緒籠罩下度過,我隻盼著景陣能夠再來,能告訴我溫傳雄同意我的條件,我能親眼看到虞銳,不管之後怎麽樣,我都感謝上天。


    第二天一早,我從床上坐起來,站在陽台和小玩意一起看著樓下。


    小玩意舔舔我的手,黑豆似的眼睛看著我,舌頭時不時地伸出來,我抬手揉揉它的頭,他把脖子也送過來蹭我的手。


    “林桑,林桑……”鳥在籠子裏亂跳,似乎很不安。


    我迴頭看著它,“叫我幹什麽?”


    “什麽玩意、什麽玩意……”


    這鳥記仇的功力真是比人要厲害多了,我就說了它,它從認識我就開始反擊,現在又來了。


    然而我現在已經沒有心情跟一隻鳥鬥嘴了,我把它的吃食喂好,又加了點水,小玩意的狗糧也倒在了他的專用碗裏,水也添滿,小玩意的舌頭很大,一次性就能喝掉半碗水,我怕我顧不上它的時候,它喝不上水,也吃不好東西。


    喂好了它,我帶它去花園裏轉轉,它剛到花園想咬草和花,我嗬斥了一句,它便隻是聞聞。


    “小桑,吃飯了。”梁姨過來叫我。


    我點點頭,“馬上來。”


    小玩意上樓之前很懂事地在門口的地毯上蹭了蹭他爪子上的泥,我又往它的爪子上噴了隨身攜帶的消毒液,它自己就上樓去了。


    昨晚小黑丫和伍依依都迴去了,家裏隻剩下我們幾個人吃飯,季飛說了兩句俏皮話想讓氣氛別那麽沉悶,可是誰都沒有心思接話,早餐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我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是微信提醒,我一開始沒在意,吃完了早飯才看,這一看我的喉嚨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樣。


    “季飛,快過來,馬上幫我找一下這裏。”我叫道。


    季飛從飯廳到客廳,用的是跑的,看到我手機屏幕上的定位時,他也愣住了,但之後便是欣喜,“林桑,轉發給我,你去叫老六老七,我去拿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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