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奶奶沒拒絕我,我親自去泡茶,技術一般般,但是能喝。


    “奶奶,我之前幫何老板整理遺物的時候也來過好幾次,怎麽沒見您呢?”我把茶遞過去,很有禮貌,老人家貌似都很喜歡懂禮貌的孩子。


    “何老板去世的消息我是後來才知道的,好端端一個人,怎麽說沒就沒了。”她語氣裏夾雜著歎息,看得出來她對何老板還挺有感情的。


    我安慰道:“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奶奶您節哀。”


    “小姑娘,我聽亮子叫你小老板,你和何老板是什麽關係,她這些年無親無故的,也是個苦命人。”


    “無親無故?她連一個親人都沒有嗎?”這讓我有些驚訝,我以為何老板隻是特立獨行,沒想到會無親無故。


    梅奶奶點點頭,“她有個丈夫,前些年去世了,這幾十年我也沒見她和什麽親戚來往,也是偶然一次聽她提過,她是孤兒院長大的孩子。”


    我沒馬上接話,心裏好像對何老板的行事作風更明白了一些,孤兒院那種地方能有什麽關愛,從小缺愛的孩子對來自外界的每一份愛都小心翼翼的珍藏,而且特別容易感動,一感動就對人掏心掏肺,她和溫傳雄應該就是個例子。


    溫家在漠城已經很久很久了,溫傳雄也算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他追何夕的時候應該又闊綽又大方,何夕年輕,分不清善惡好壞,愛上他也是情理之中,我剛從家鄉出來那會,張浩一個糖葫蘆、一大碗拉麵就把我收買了。


    “何老板她沒跟我說過這些,不過她跟我提過她的感情,她早些年愛錯了人,後來才跟現在的丈夫在一起,可是好景不長,她丈夫也被人害死了。”


    “是啊,你別看她人前風光,其實背後的孤獨寂寞才是最難熬的,她早年間懷過孩子,正趕上她丈夫死的那會,太傷心了,孩子也沒留住。”梅奶奶說著還抹起了眼淚。


    有些人看著就麵善,怎麽裝也裝不出來那種很兇的樣子,梅奶奶就是,剛才我被嚇得不輕,但是不怎麽害怕,直覺告訴我她不是壞人。


    看來女人的第六感挺好使。


    “奶奶,這都是命,我把她的骨灰帶迴去和他丈夫的葬在了一起,但願她下輩子能投胎好人家,還跟她丈夫在一起。”我看著天空,澳門的星星跟別處一樣。


    梅奶奶連聲說了好幾句但願吧但願吧。


    花園裏花草都是梅奶奶的老伴打理的,她說他們這些年全靠何老板的幫助才養育了五個孩子,兒孫現在都不用操心,她和老伴就守著花花草草安度晚年。


    唏噓何老板命運的同時,我羨慕梅奶奶,這種平平淡淡的日子,可真好。


    半壺茶下肚,我和梅奶奶之間也算是建立了革命友誼,我送她迴去休息,怕她走夜路跌倒,老人家,跌一跤都是要命的事,送完了梅奶奶,我迴去睡大頭覺,一早八點,亮子準時來送早餐。


    “謝謝亮子哥,你怎麽知道我正好沒吃。”我接過香噴噴的早飯,埋頭開吃。


    亮子趁著我在,說了一下這些日子賭場的情況,我吃完之後做了總結,就是——一切如常,他被我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隻能點頭說精辟。


    為了讓他覺得我這個小老板沒忘了自己的職責,我決定今天去場子裏轉轉,他很高興,陪著我轉,寡言少語的他跟在我旁邊絮絮叨叨,除了關於賭場的事,其餘的一律沒有。


    我有些好奇,為什麽何夕不把這裏交給對賭場更上心的亮子,非要交給我,我很明顯啥條件都不滿足啊。


    “小老板,你打算什麽時候迴來。”


    我一愣,“等我有打算了再告訴你,溫家的人來消息了嗎?”


    “還沒有。”亮子搖搖頭,“不過昨晚有人想找你玩兩把,被我推了。”


    “我?為什麽是我?”我有些疑惑。


    “賭場老板更新換代不是小事,何老板在咱們這個圈子名氣不小,她過世的消息一開始沒多少人知道,後來知道的人就多了,他們對你這個新老板很好奇。”


    我哦了一聲,“那就讓他們好奇去吧,走,我們去守株待兔。”


    何夕之前用的東西我都能用,包括電腦和辦公室,我上網找了一些斷手的圖片,自己隨便處理了一下,想給溫傲發過去,在這之前我先給他打了個預防針。


    “大傲,等下我給你發張圖片,你別嚇著,是假的,你幫我轉發給怪老頭,然後讓他打電話跟我談,能完成任務嗎?”


    “保證完成任務。”他答應的很幹脆。


    大約過了十五分鍾,溫傳雄的電話打來了。


    “林桑,你以為你用一張假的圖片就能唬住我了?”


    “沒有啊,我沒想唬住你,這種假的智障都能看出來的圖,想唬住您那不是異想天開嗎?”我靠在椅子上,神態自若,“不過呢,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真不打算花錢平了你兒子這事,那我就按照澳門這邊的規矩來,下次寄到溫家的斷手那可就是溫嘉偉的了。”


    “你威脅我?”老頭子又生氣了。


    “我哪敢啊,這隻是在陳述事實,事情總得解決的不是嗎,澳門那麽多賭場,他挑哪家出老千不好,非要挑我這家,你說何老板在世會因為你們之間的舊情而網開一麵嗎?”


    他不說話了。


    我替他迴答,“很明顯,她不會,你間接害死了她的丈夫,她因為丈夫去世傷心過度,連腹中的孩子也沒保住,怪老頭,你聽到這些,良心不會不安嗎?”


    “你說什麽?孩子?”


    “是的,她沒出生的孩子,那是她唯一的親人,唯一跟她有血緣關係的人,是你害得她沒有兒子照顧,這幾十年來孤苦無依,連死了都沒人送終。”我話說的很,手指硬生生在皮椅子上摳出了指痕。


    溫傳雄徹底沉默了,之後那頭傳來嘟嘟的聲音。


    我收起手機,連喝了好幾口水才把情緒平複,中午的時候,溫傲帶著錢過來,我留他吃午飯。


    “其實我特地趕在飯點過來,就是來蹭飯的。”


    能把蹭飯這事做的讓我人感覺很舒服,也就隻有他了,“以後我在哪,你來我家,都有飯吃。”


    “可能以後沒什麽機會了,小桑,我有東西想給你。”他從腿和輪椅側麵之間的夾縫裏拿出一個盒子,四四方方的,比手掌大。


    我不驚喜,也不欣喜,反而覺得不管裏麵是什麽,我都不想收。


    溫傲像是猜中我心思似的,“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受傷這些日子我閑來無事,自己做的,和你很像,讓你留下做個紀念。”


    他打開盒子,裏麵是個娃娃,長頭發,穿著厚厚的羽絨襖,那是我冬天時候的樣子,醜醜的。


    我沒忍住,笑了,“這是什麽做的,跟我一樣醜。”


    “你喜歡就好,我看我妹妹之前給孤兒院的小孩做玩偶,就讓她教我做了一個,按照你的樣子做的。”他也笑,眼睛微微彎了彎。


    “你說紀念,你要去幹什麽?”我把盒子蓋上放在身邊,這禮物確實喜歡,收下當個紀念很不錯,他真是個細心的人。


    “出國治病啊,我想活得久一點。”


    他說這句話,猛然間讓我感覺到死亡的逼近,突然間鼻腔就酸了,我點頭,“是,要活得久一點。”


    他也跟著點頭,想說什麽張了張嘴沒說出來,大概是想把一些話埋在心裏吧,這樣也好,窗戶紙不捅破大家還能做朋友。


    吃完飯,亮子知道我要走,幫我訂了機票,又送我去機場。


    “小老板,那一億我打進你賬戶了。”


    “行,我知道了,場子裏的事你多費心,我答應你,一定會把迴來這件事好好打算一下的。”我看向他。


    他扯開嘴角,笑了。


    我下了車,自己取票登機,上了飛機照例睡覺,不過這次我卻不怎麽睡得著了,這次過來,事情辦得挺順利的,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是感歎何老板的命運,還是同情溫傲的病?我不知道,隻知道心裏亂。


    這種亂一直持續到下飛機,看到虞銳之後就好很多了。


    “來了有一會了?”我挽著他的胳膊,他的襯衫稍微卷上去露出半截手臂。


    他嗯了聲,“你這班飛機經常提早到。”


    “這你都知道,你那邊的事情怎麽樣了?偶像答應幫我了嗎?”


    “迴去再說。”他表情沒什麽起伏,我有不祥的預感。


    要是景陣同意了,他隻需要嗯一聲,可是這一聲沒有。


    上了車,我沒心情主動開口,而他也沒怎麽說話,有什麽變化在我們之間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蔓延,我不清楚,也無法製止。


    他問我迴家還是迴公司,我選擇了公司,我想知道姬穎那件事的進展,所以有些迫不及待。


    剛到公司,連口水都沒喝,我就衝向了張霜的辦公室。


    “霜姐,我迴來了。”人未到,聲先到。


    張霜咳嗽了兩聲,“把門帶上,我感冒了,別讓外麵的冷氣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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