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釋沒有迴應她,可是他卻有了動作,在她對麵的小凳上坐下。


    凳子比她坐的木箱矮,這麽一來,倆人基本就可以平視了。


    剛開始還好,可是密閉加黑暗的空間裏,安靜到心跳聲都變得清晰起來。


    而且她感覺,裴釋好像在盯著她看,讓她漸漸開始緊張起來。


    她放在身側的手,下意識捏緊身上的衣服。


    忍無可忍,雖然這裏麵比較暗,但是難保裴釋看出來她露怯。


    而事實上,裴釋早就看出來了。


    他的視力一向很好,加上這小屋子裏,也不是完全伸手不見五指,別的或許看不真切,可是周念棠那一雙明亮的眼睛,他卻看得清楚。


    也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


    他突然發現,麵對自己,周念棠好像也是一直很矛盾的。


    有時候會表現得好像有點怕他,有時候又會傲嬌得像隻小孔雀,現在這會兒,又好像是在緊張。


    借著這樣的環境,他才敢肆無忌憚地仔細打量她。


    周念棠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在樓下受了刺激,特地盯著她看,想嚇唬她,她隻知道,這樣的環境讓她唿吸都要紊亂了。


    而且氛圍很奇怪,她又說不清奇怪在哪裏。


    還是聊天吧,她想,雖然也不知道聊什麽,好過這樣都相對無言。


    “你最近工作忙嗎?”嗯,很百搭的話題。


    “很忙。”他很快就迴答。


    周念棠很意外,他居然還真的跟自己搭話了。


    不過他說很忙,難道是因為要用工作麻痹自己嗎?這樣也挺好,愛情搞不了,就搞事業嘛。


    隻希望他不要搞自己家的事業。。。


    “哦,那也要多注意身體,還有就是,你,你看開點吧。”


    她還是沒忍住勸了一句,因為在她眼裏,像這種上趕著看人家小情侶膩歪,獨自一人黯然神傷,找虐的事兒,其實大可不必。


    除了讓自己難過,感動自己以外,對方其實根本不在意你會怎麽樣。


    黑暗中,裴釋那古井無波的眼眸沉了下去。


    他開始思考,到底要不要告訴她,不要再覺得自己是對雲梔有什麽想法了。


    他不需要被她這樣子勸,她越是說這種話,他越是感覺到自己那決定要沉寂下去的心,在一點點被攪動。


    被不甘心所擾亂到,想不顧一切把自己的真情實感告訴她。


    但是說了之後呢?說了之後,怎麽解釋自己多次的反常舉動?


    一旦被周念棠知道了真相,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了。


    看他沒說話,周念棠歎了口氣,果真是愛得夠深啊,看看,愛情都把像裴釋這樣的高嶺之花徹底拉下了泥潭。


    隻要他是個有血有肉的人,碰到愛情了,就注定是個凡夫俗子。


    “我不需要看開。”


    誒?聽到他說這話,周念棠驚了,不需要看開?那需要什麽?


    搞強製愛嗎?犯法的啊大兄弟!


    加上聯想到他早前在飯桌上陰惻惻的眼神,周念棠覺得後背發涼。


    “那不看開也沒辦法啊,你總不能幹點什麽犯法的事情是吧?愛她,就要給她絕對的自由。”


    她才說完,就聽到對麵的人笑了起來,聲音低沉,卻是她第一次聽見他笑出聲。


    她好想知道他現在是什麽表情。


    “你在笑什麽?我說的話可是很符合社會主義價值觀的!”


    “周念棠,我有告訴過你,我喜歡雲梔麽?”他停住了笑,開始問她。


    周念棠被他這句話噎了個徹底。


    對,沒有人告訴過她,都是她自己猜的,從很多年前就堅定地認為,他和雲梔是一對。


    以至於這麽多年,她把這件事刻在了骨子裏,並且認為自己還能從這件事裏得到什麽好處。


    但是不對啊,從她後來這麽多次的觀察,他確實是喜歡雲梔的沒錯啊。


    “之前沒說過。”他怎麽可能會跟她說這些,他們之間一向沒有過什麽正常的交流啊。


    “但是你現在說了,你終於承認了是吧,不是喜歡她的話,你怎麽可能為她做那麽多事。”


    裴釋心底發笑,他發現周念棠的觀察力還是挺可以的。


    隻是主觀臆斷嚴重,猜錯了方向,還固執地以為是對的。


    “我沒有承認,一直都是你在以為。”


    他涼涼的聲音,讓周念棠猜不出他現在是什麽心情了,她還以為他這是氣話。


    她想起前幾天雲梔跟她說,裴釋是個自尊心極其重的人。


    這樣的人,被別人猜到自己愛而不得,而且還是在功成名就之後。


    肯定會覺得自尊心受損的吧。


    難怪了,上次在天台的時候他才會那麽生氣,就是因為自己不加掩飾地把他的心思說了出來,讓他難堪了。


    而且她剛剛又說了……


    “你說不是就不是吧,我可不是笑話你,你別因為這個記恨我。”


    她想了想,隻想出這麽一句給自己找補的話。


    裴釋當然知道她沒相信,他此時的內心徘徊在,要不要徹底讓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沒有對雲梔有過這種心思。


    周念棠說讓自己別記恨她,他又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周念棠好像從一開始,就覺得自己會記恨她,報複她。


    從很多年前的下午,她突然去了閣樓之後,就一直這樣。


    而自己那時候,明明什麽都沒有,周韻琪碾死他就像碾死一隻螞蟻。


    被千嬌萬寵長大的周念棠,為什麽那時候就會覺得自己會記恨她。


    他直接問出聲:“周念棠,你那個時候,討好我就是怕我有朝一日會報複你?”


    他是問得輕鬆,周念棠卻內心震顫。


    這個問題,太直白了,等於是把所有血淋淋的事實攤開來講。


    其實她覺得沒必要問這種問題,反正他現在不就是在報複了嗎?隻不過周韻琪能力不差,才讓他們現在分庭抗禮,而不是被單方麵碾壓。


    但是既然他自己攤開來講,周念棠也就不怵他了。


    “對,就是這樣,隻是我百般討好,最後不是也沒討得了好嗎?你現在不是已經開始在報複我們了嗎?”


    她說完,就想起以前的那些事,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跑上跑下,結果到最後,也絲毫沒有改變什麽。


    哦,有一點,就是無意中讓雲梔和洛澤在一起,把他的感情線斬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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